《低等动物》chapter21⑤

　　从车河里逃脱，拐进小路，文盛在剧院大门前停车。按了两下喇叭，门房探头出来，是个大爷。看见是文盛，他从门卫室小跑出来开了铁门。
　　车往里开，在黄色的老旧大楼前停下，文盛拉了手刹，看向才启未：“您请呗。”
　　才启未开车门下车，北风吹动粗壮杨树的枯枝，更显得面前这幢四层楼的萧索。
　　文盛在前面走，才启未跟在他身后，旧而宽敞的楼梯上一前一后的两个人制造了安静空间里唯一的声响。看着身前男人的背影，才启未想，他大概常来接戴凡，否则哪来的这份轻车熟路。
　　我一点儿都不在意你跟戴凡怎么着了。我养他，我操他，除此之外，他对我来说啥都不是。
　　他包养我，我一时三刻都没犹豫过。因为我特别明白，这男人是能帮我的。我是常常身不由己，但我也不是随便的人。我喜欢你这个人。
　　文盛和戴凡的声音交替出现，才启未的脚步沉重，但这脚步声却完全无法掩盖他脑海里的声音。他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回事，竟一头扎进了这样的漩涡里。
　　时光一逝永不回
　　往事只能回味
　　忆童年时竹马青梅
　　俩小无猜日夜相随
　　……
　　隐隐传来动听的歌声，才启未听出来那是戴凡的声音，越走越近，还有孩子们的笑声。接着是大人和小孩一起，有点儿跑调儿的合唱。
　　记得当时年纪小
　　我俩青梅竹马
　　青梅已经不见了
　　竹马越来越大条
　　……
　　他忍不住笑了。这是什么歌词儿啊。也太胡来了。
　　文盛停下脚步，示意才启未“请”，才启未给了他一下，当真是烦死他了。走到门边，他往里看，只见几个小朋友跟戴凡围成圈，嘻嘻哈哈地笑着、唱着。戴凡穿了件薄荷绿色的毛衣，松松散散，菱形格纹更带着点儿小家碧玉的清秀，腰部露出白色牛仔裤干净利落的剪裁，细腰藏得一丝不露。由于是高领毛衣，过长的头发被他抓成了一个小揪揪挽在脑后。
　　戴凡下意识地侧过脸，就像有心灵感应似的。视线与才启未投过来的视线交织，他的嘴角上翘，弯出一个弧度，那笑由心而发，自然美得透心甜。他稍稍跟孩子们嘱咐了几句，就起身朝才启未跑过来。
　　“才哥哥~”
　　他的眼睛也会笑。才启未凝视着这双灵动的眼眸想。
　　“你怎么来的这么晚啊？我还以为你不来了呢。怎么样？”戴凡伸手抚上了才启未的脸颊，“还好吗？怎么没穿我给你选的西装？”他有好多好多问题想问，有好多好多话想说，他的眼睛里除了这个男人什么也没有。明明上一刻还因为这个男人沮丧到不行，可在见到他的这一刻，那些沮丧统统消失不见了，只剩喜悦，只剩感动。
　　“那我等了你这么久，你现在要等我一下下，师姐去打电话了，她先生在部队上，联系一次可不容易了，我要帮她照顾一下来学戏的孩子，她回来咱们才能走。”戴凡拉住了才启未的手，“我出门前买了好多好吃的，晚上我做给你吃~”
　　文盛站在楼梯拐角处，看站在一起的那俩人看得清清楚楚。他本是惦记等才启未见着戴凡，他就走过去好生羞辱一番这小贱人，但此时此刻，瞧着戴凡对才启未流露出那样遮掩不住的笑意，他倏地想起了几年前，他刚刚认识戴凡的时候。那时戴凡才来这座城市不久，人生地不熟，挂在剧团也不是正编，很少上戏，偶有机会登台，也是在一众歌姬里面，花花绿绿一色排开，并没什么引人注意的机会。先注意到他的，并不是他而是他父亲。老爷子喜欢他的嗓音，喜欢他拿捏到位的神态举止。他说，他的一颦一笑都是戏。在这戏园子里，谁都要承认，他们家老爷子是举足轻重的存在，他爱戏懂戏捧戏。偶然一次机会，他陪父亲来听戏，老爷子就说起了戴凡。那时看的是《牡丹亭》，戴凡演十二花神之一，穿元色顾绣纱采莲衣，月华裙，手执荷花，持鹅毛扇的六月花女，出现在 《惊梦》一折，《堆花》四曲，唱词也是众花神一起的那么几句，譬如：吾等万紫千红，正宜他惜玉怜香。存在的意义旨在象征杜柳梦中欢会，仅有那么匆匆一瞥，便是生搂旦下，小生扮花神，众随上。他对他有印象，却不深，一个小六旦而已。自那之后，直到有天老爷子摆酒宴请戏友名角儿的办寿宴，戴凡也来了。他跟他擦身而过，那张精致美丽的脸孔叫他眼前一亮。彼时，他得老爷子垂青，已经能演上些许个小角色，有了露脸的机会。后来，他常去听他唱戏，慢慢的两人就熟了。某天，戴凡在后台卸妆时，他问他，你以后跟着我愿意不愿意，那时他露出的笑就如同此刻他对着才启未的笑，也是那样掩不住的喜悦。他是喜欢他的，他知道。谁喜欢他都他很清楚。他也曾说起自己的事在他面前潸然泪下，也曾依偎在他身旁说着甜得发腻的傻话，也曾一门心思地讨好他、绕着他打转。却不知道从何时开始，这些统统都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惧怕、谨慎、曲意逢迎。就像他也不知道从何时开始，靳少君跟他谈论更多的是公事，是正经事，是那些其实根本不重要的事。他的心从来都是封闭的，但他们的心原本并不这样。他竟然在不知不觉中，把每一个爱他的人，都变成了仇人。
　　你说你玩儿男人，可你根本不知道怎么玩儿。
　　毫无来由的，秦浪曾说过的话忽而浮现在文盛的脑海里。
　　他不想承认他让个婊子说中了痛处，可这确实是他的痛处，他就是没法和人好好相处，这跟他想不想都没关系，天生就不会。然后他想到，倘若有一天，才启未也会这般冷眼对他，他会如何？他不是想不出来，他是不敢想。他会疯。肯定会疯掉。
　　才启未踌躇了半晌，对着戴凡的一脸笑意，他实在不忍心说出文盛跟他一起来的，可不说也不可能。果不其然，戴凡的脸色瞬间由红润变为了煞白，原本弯弯的嘴角拉成了一道直线。
　　“微信……微信我没看见……是他回的。”
　　得，好，戴凡的脸色由白转青，嘿，你看这话说的，还不如不说。才启未想掐死自己的心都有了。他只是不知道该说什么、怎么说，结果说的如此生硬不讲情面。
　　“你什么意思……”戴凡的大眼睛里起了水雾，“你是故意报复我吗？就因为……就因为……可我真的不是故意要害你啊！我不是啊！”
　　“戴凡，不是，真不是。你想到哪儿去了！我这怎么还说不清了。”才启未被戴凡质疑品格，这他可扛不住：“我去参加婚礼，文盛去了，把我拉出来了，这里面好多事儿三言两语说不清，后来跟我一朋友打起来了，我真是一直没看手机，他看他他回了，他就那么个人……他就是想看我难堪！我绝对没有想对你怎么着的意思，我怎么可能！”
　　戴凡抹了抹眼角，尽量平复着情绪，“他在楼下？”
　　才启未愣了一下，回头，发现身后没了文盛的身影。
　　“他……刚才还在楼梯口……”
　　戴凡回头往身后看了一眼，见孩子们如常嬉戏才回头看向才启未，“他知道咱们的事了？”
　　“啊……嗯……”才启未逃避似的挪开视线，越过戴凡的肩头看着玩耍在一起的几个孩子。看着他们天真无邪的脸庞，活泼好动的身姿，他想，如果他一早像普通人一样结婚生子，那现如今想必孩子也该上幼稚园了。可自己却一拖再拖，拖到如今，最终陷入到一团乱麻的现况里。
　　“是我发微信才……”
　　“不是不是。是……豆豆朋友圈发照片，他看见了。我不知道他加了豆豆微信好友。”
　　“哦。那……”
　　“戴凡。”才启未的手搭上了戴凡单薄的肩膀，“别胡思乱想。无论发生了什么，都不是你的错。无论需要承担什么，也由我来承担。”
　　“我不像你想象的那么弱小，那么需要别人去保护。”戴凡望进才启未的眼眸，“我能承担自己的行为。因为我承担过更深更重的……”他硬是把“伤害”二字咽了下去，“我只是……不舍得失去你，因为太久了，再没人像你一样真的在意我……我知道我对你来说不算什么，也知道你对谁都这样好，可是我……”
　　才启未的食指和中指压住了戴凡颤抖的嘴唇，“嘘，听我说。你很好，只是太习惯轻视自己，这点一定要改。我和你的事，发生了就是发生了，它是没法一笔勾销的，我会正视它。”
　　戴凡轻轻亲吻着才启未的手指，“别离开我……好吗……”
　　若不是有人走过来，才启未几乎就要把戴凡裹进怀里，他这样的我见犹怜，这样的细小而卑微，叫他整颗心都被融化了。
　　“师姐。”
　　“小凡，真不好意思，电话讲太久了。”
　　“还可以啦，不久。”
　　“我带孩子们下去，你解放了。”
　　“嗯嗯，我朋友来了，这就走了。”
　　笑容温和的女人朝才启未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就带着小朋友们下楼了。戴凡说你等我一下，进去练功房拿包包。才启未站在昏暗的楼道里四下踅摸，也没瞧见文盛的身影。他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走的。他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应该给他打个电话。左思右想，他发了条微信给文盛：你人呢？嘿，幸亏这手欠的又把自己加了回来，否则……他还真不知道要怎么开口。

难道文盛就此想通放开了？行吧，也许文盛放开他们，兴许最后大家都能团圆，才子说不定也能看清自己？噗→_→真不是讲笑话~~~~~~~

小凡凡是真喜欢上才启末了，可能他自己都没意识到自己有多喜欢。
真替才启末闹心啊，这又不是个会拒绝的主，本来就一团乱了，这下是没有最乱，只有更乱了。愁死人了。

平朵 写道:难道文盛就此想通放开了？行吧，也许文盛放开他们，兴许最后大家都能团圆，才子说不定也能看清自己？噗→_→真不是讲笑话~~~~~~~

他就是个黑洞，谁能出的来……

雨石见 写道:小凡凡是真喜欢上才启末了，可能他自己都没意识到自己有多喜欢。
真替才启末闹心啊，这又不是个会拒绝的主，本来就一团乱了，这下是没有最乱，只有更乱了。愁死人了。

表愁，本来就是个一团乱的故事，嘻嘻

文盛情商是硬伤啊，十年如一日的没有成长，青葱岁月时的伙伴，一茬茬的小情，十年的男朋友，有一个算一个，都是美好的开始，然后越来越糟。就这样，把才启末许给他，也不成啊。哎

雨石见 写道:文盛情商是硬伤啊，十年如一日的没有成长，青葱岁月时的伙伴，一茬茬的小情，十年的男朋友，有一个算一个，都是美好的开始，然后越来越糟。就这样，把才启末许给他，也不成啊。哎

乃放心，恶人自有恶人磨，哈哈哈哈，你以为才伪君子是个省油的灯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