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等动物》chapter17④

　　才启未不太能吃辣，戴凡也不在行，所以四人坐定是他和小潘一侧，戴凡跟豆豆一侧。这样分配后来看倒也合理，戴凡和豆豆闲聊方便，小潘那个脑残可无障碍跟他比中指谁长。对面俩人看得莫名其妙，豆豆说话一贯直来直去，他看着小潘说，你是想比谁那话儿长么，比手指比不出来。才启未跟戴凡都脸红了，才启未脸红是因为豆豆说话不遮掩，戴凡脸红是因为想起了才启未用手捅他的感觉。小潘一脸镇定自若：谁跟他比那个，是丫朝我比划中指，我回敬他，顺便一较长短，短的埋单。哦，你埋单。豆豆下了鸭血进辣汤。小潘输了嘛，才启未赢了，他就是再使劲伸，他生得就没人家长。呵呵。他还不如跟人比下面儿呢，保不准能赢。
　　席间大家都是闲聊，天南海北，没个主题。小潘八卦啊。解才启未那儿没问出来他跟戴凡咋认识的，他就问戴凡呗。戴凡说了跟没说一样：共同的朋友。好么，幅面儿还能更广点儿么？一听也是没详说的意思。小潘八卦归八卦，但小潘八卦不招人讨厌正是因为知道见好就收这个道理。
　　豆豆挺喜欢跟戴凡聊天儿，聊得都是那些个动漫上的事儿。才启未吃饭本就不爱说话，他们闲聊他就听着，小潘边吃边插嘴，他贫，主要起到活跃气氛的作用。戴凡还真跟豆豆一个爱好，俩人说起这那的他听个云里雾里，深深感叹自己真是老了。啥霹雳布袋戏啊，啥东京食尸鬼啊，啥拍片啥P图啥写真啥啥啥？娃娃又是什么鬼？怎么还得做衣服化妆？那玩意儿不是买来啥样儿就啥样儿吗？虽然听不懂，那他也竖着耳朵听，好像听听都能年轻好几岁似的。想他们当年，哪有这么多玩意儿，有个遥控飞机那就算不得了了。嗯，在才启未听来，都是玩意儿。也是因为玩意儿多，现在的年轻人都爱跟家宅了，哪像他们似的，各个都是野生的。踏个青啊，打打球啊，钓钓鱼啊，图书馆看书都有意思。
　　话题是由哪儿不对劲的呢，是由什么所谓Cos圈。也不是怎么话赶话就说到那儿了。豆豆说话又一向不婉转——光有兴趣光有爱好顶啥用？干嘛不是钱撑着。你看那些个道具豪华服装百变的，哪个身后没金主。有好么些意志不坚定的小姑娘，为免费拍片免费修图，裤子就掉下来。他说完还顺嘴问了戴凡一句你说是吧？
　　才启未明显看到戴凡的脸抽了一下，但他掩饰得好，笑眯眯的神情一点儿没变，淡淡跟了句：是呀。
　　豆豆缺心眼儿啊，瞧得出啥？还接着说：我一阵儿一阵儿觉得自己活在原始社会，两腿一张，想要什么来什么。野猪鹿皮干树叶。不劳而获信手拈来。我们这种靠缝兽皮烧篝火的就显得格外凄惨。
　　“服务员。”才启未张嘴了，“再加一份猪脑。”
　　“你没吃饱？”小潘惊了。才启未筷子撂下半天了。这是个一贯吃不了多少东西的主儿啊。
　　“我饱了。怕你们不够吃。”他这不就是为了打断豆豆的话么。
　　“饱了饱了。”戴凡知道才启未是给他解围，上一刻还如坠寒潭，这一刻就泡进了温泉，暖。
　　“啊我也吃不下了。”豆豆倒了杯可乐给自己。
　　“那还加个毛，结账吧。”
　　服务员过来，小潘让结账，才启未说我来吧，小潘摆手，别，我这人一向愿赌服输。然后才启未想起了那回，他送柳未然回家，文盛跟他们打牌，小潘输了个精光还乐呵呵的，文盛还说呢：你这朋友有意思，我没见谁输这么开心的。该死。怎么又想到了那个混蛋王八蛋。

　　开车回家的路上，才启未问戴凡你订酒店了吗？戴凡瞪他，他手扶方向盘面不改色，心里却把自己狠狠鄙视了一番：你假不假啊？
　　然而，无论假与不假，才启未到了把戴凡领回了家。门卫见他的车驶进来，忙不迭招呼他取快递。一边往车上搬才启未一边想，也是，他是得截他，这也忒多了。一个不留神，就跟网上超市买买买。还当家里两口人呢。再加上从公司带回来的那个硕大的长方形箱子，真是要把他的车塞到爆。
　　“辛苦辛苦。”
　　把一堆箱子搬进门厅，才启未怪不好意思的，还让戴凡跟着下手。
　　“没事儿没事儿。不沉。”
　　“有点儿乱。你凑合凑合。”
　　戴凡的行李箱才启未放到了客厅，回来拿了拖鞋给他，就又回去客厅毫无章法地收拾。这收拾也是蛋用不顶。哪儿是有点儿乱。乱的可够本儿了。从打他回来，一个月有了吧，他就没认真收拾过一回……
　　戴凡对于房间乱不乱并没要求，可是看着才启未收拾得很不得要领，就真看不下去了。
　　“我来吧。”
　　“别别别，哪能让你动手。”
　　“……才哥哥我说句你不爱听的……你越收拾越乱。”
　　才启未脸红了，“那……那我去厨房收拾收拾这堆东西，顺便给你做个甜品？”
　　“行。”戴凡真想说的是——你消失就行。
　　收拾屋子戴凡手脚麻利得很，他从小学习，很早就一个人独立生活了，吃饭有食堂，宿舍没佣人啊。久而久之，生活起居就能自己照顾自己了。
　　打扫的间隙戴凡望向厨房，你还别说，厨房干净整齐无可挑剔。人啊，就是这样。对自己喜欢的，都上心在意着呢。瞧着才启未认真整理的模样，戴凡有种被平凡生活所接纳的错觉。这种凡俗平常简单琐碎的日子他已经遗忘太久，以至于都怀疑是否存在过了。
　　“地板挺干净的。”
　　看着厨房里的男人，戴凡说。收拾屋子能有个人聊聊天再解闷儿不过。这对戴凡来说也是件不容易的事儿。他多数时候都是自己一个人。
　　“嗯，有扫地机器人。”
　　“这么高科技？”
　　“等灰尘指数到了，你就看见它了。”
　　才启未把采买的各类食材辅料分门别类收拾整齐，就差那只长方形箱子了。是啥呢？收到时他就很纳闷。用剪子剖开外包装袋，露出一只漂亮的礼盒。把袋子扯下来，掀开盒盖，才启未看见里面趴了一只北极熊。对，一只北极熊。闭着眼，伸着大鼻子，睡得无敌可爱。才启未忍不住戳了戳它，柔软极了。把熊拎出来，盒子里有卡片。
　　To：小小才
　　它也肉嘟嘟的，要好好疼爱。
　　Ps：比靠垫萌，抱起来！
　　才启未笑了。这家伙。原来问他公司地址是要寄这货给他。
　　掏出手机，才启未进微信给月落乌啼留言：你回国了？
　　没想到那边儿回的还挺快：是啊。
　　才启未把包装袋塞进盒子里，回：我收到你寄来的北极熊了。把你地址给我。
　　月落乌啼：搞礼尚往来这一套就没意思了。
　　小小才：并不是。确实给你准备了小礼物。但不是为了回礼。
　　对方把地址发过来，戴凡从门外探头：“才哥哥，脏衣服有收纳的地方吗？”
　　“有有有，给我。”
　　“啊！好可爱的大白熊！”
　　戴凡看见了放在流理台上的北极熊。
　　“给。”
　　才启未把软软的北极熊递给了戴凡，看着他抱着它爱不释手的模样，心想，这么可爱的东西还是跟戴凡这样的小男孩更配。由此他开始去猜测月落乌啼的模样。在此之前他从没想过对面的那个男人生得何种面貌。一个会抱靠垫的男人。一个全心投入到事业中的男人。根本搭不上嘛。说起来，他从来不发朋友圈。
　　“好软呀！也好绒呼~”戴凡用脸蹭胖胖的北极熊。
　　嘿！你还别说。这客厅焕然一新。也没多大会儿工夫，你瞧瞧这给收拾得，多整齐！把脏衣服扔进洗衣筐，才启未回了厨房。
　　“你去客厅玩儿会儿，我做甜品给你。”
　　“我陪你。”
　　“那你坐这儿。”才启未说着，打开了嵌在墙上的小吧桌，又去旁边摘了折叠吧椅下来。
　　“喔，这个设计真巧妙。还挺有情趣。”
　　才启未跟文盛从来不坐这儿，文盛嫌拥挤。确实，两个大男人挤在这儿是挺别扭。戴凡就不一样了，纤细小巧，也就是个小姑娘的身量。想到这儿才启未不免叹了口气。为着什么却说不清楚。
　　才启未叹气戴凡听见了，他不知道他为何叹气，但他不说他也不追问，他想说他自然会说，他不想说你去问就自讨没趣了。看得一个眉眼高低是戴凡这些年来练就的生存之道，否则在文盛那么个暴君身边，他也活不下来。这么说来，才启未跟文盛又吵翻了大约是一定的。从打他见着他，他一个字儿也没提那个暴君。就像文盛对才启未的绝口不提，一样一样的。
　　一杯水蜜桃味的鸡尾酒，一份焦糖朗姆香蕉。才启未把甜品摆放在戴凡面前时，他还没看完手机的通知栏。好快。
　　“只有我的吗？你呢？”戴凡搂着北极熊问。
　　“我不了，晚上吃甜品太挑战。”
　　“你真的很注意保持身材唉。”
　　“习惯了。”才启未在戴凡对面坐了下来，“尝尝。”
　　“我刀叉用不太好。你介意吗？”
　　“要勺儿么？”
　　“要！”
　　甜而不腻。香蕉本身就有种腻腻的感觉，可经过煎制却转化了口感，甜变得更甜，腻的味道却一丝都找不见了。
　　“好吃。”戴凡舀了一勺，又舀了一勺，“喏。这是我们今天拍的。”他把手机推给了才启未，“往前翻。”
　　才启未拿过来，用手指滑动屏幕，一张张看下来，还真挺佩服，“不错呀。”你还别说，他看着挺像那么回事儿。傍晚他也看见他们折腾了，瞧着也不是多精致的衣服道具，照出来却真挺像样。
　　“还没怎么修图呢。”戴凡叼着勺子说，“做好应该更漂亮。”
　　“还真没想到你喜欢这些。”
　　“也不是啦。我喜欢动漫，Cos也是第一次尝试呢，本来是帮她们化妆，那小优她们闹我，一起哄就……”
　　“挺适合你的。好看。平时看你发朋友圈，没见你发过相关的，豆豆喜欢，他老发。”
　　“我不好意思嘛……微博呀朋友圈呀，好多戏友、团员什么的，大家也不喜欢这些，觉得小孩儿才喜欢，那我就隐藏得深些，省得让三次元的熟人觉得我奇怪。”
　　“三次元？”
　　“就这些是二次元啊，现实生活是三次元。人活着总有那么多拘束，二次元就不一样了，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假装能上天入地都不奇怪。”
　　“你现在假装我也不觉得奇怪。”
　　戴凡脸红了，“讨厌。一看你就可会撩妹了。”
　　“什么呀。哪有。”才启未让他这么一说，也不好意思了。
　　“太会聊天儿了。”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瞎聊，不时会爆发出笑声，才启未发现戴凡跟他想的还挺不一样的，平时见惯了他文静的模样，活泼起来更要可爱三分。他也不像他以为的那样低眉顺眼没主见，其实还挺有观点个性。总而言之，跟他闲聊他很愉快。这清冷的房子也终于有了点儿热乎气儿。
　　戴凡像个女孩，甚至可以说比女孩还要来的精致、乖巧，但他又不是女孩，男孩的飒爽、干脆在他身上也能找见。挺怪的，这种感觉，凝视他、琢磨他的这种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