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等动物》chapter12④

　　文盛近来过的不舒心那是一定的。才启未这回是真翻脸了。他都不是拉黑他了。他干脆把他删除了。电子时代就是这样。一个指令，灰飞烟灭。他也挺恼火，觉得自己没出息。可是跟感情这儿，好像又没法讲究出息。他奈何不了才启未。他一贯的大招儿对他统统没用。因为他压根儿对他没所图。也不能说没所图，至少图个喜欢吧？他真觉得才启未喜欢他。也不知是打哪儿来的自信。
　　难搞。这是施沐晨说过的话。才启未特别难搞。他感觉现在的他似乎有点儿懂了。这么个不起眼儿的才启未，叫他如同热锅上的蚂蚁。
　　戴凡明白了他的意思去办了。没办成也没办砸。说才启未有想跟他和好的意思。可压根儿没见着成效。他倒是知道戴凡不敢骗他。可才启未迟迟没有动静，他还是坐立不安。问他跟才启未上床了没有，他说没，说他不是那样的人，他要是在他面前脱衣服，那这事儿就真砸了。文盛是觉得才启未对戴凡有那么点儿意思，这么漂亮个男孩，谁也不可能不动心，他才启未又不是和尚。他本想是让戴凡哄哄才启未，让他舒服舒服，也让他知道这男孩就是干这个使的，为这犯不上跟他翻脸。可戴凡没这么办，他去跟他坐而论道了。这真能有用？反正他是不能够相信。
　　看吧，这都过去小一个月了。本来还说带他去度假呢。度狗屁啊！
　　文盛在停车的空当，低头看了看手机备忘录，接下来日程还挺满当。才启未走了，他索性忙起了工作上的事儿，可挣多少钱都不觉得带劲。想来那孙子也该忙过去了吧？金九银十，广告业大赚的时候。这还不像他们做公关的，是有明显的淡旺季的，他们没有，随时都可能很忙。铲事儿的嘛。
　　一天走马灯似的下来，文盛到家已经是十点多了，门房递给他一快件儿，挺大个箱子。他看也没看，让他放在了后座。最近他就见了几次小万，局就没参加过，小万问他是不是还生气呢，说坤儿等着给他赔不是呢，文盛说没有，就是心烦。小万啧啧着嘴说：我瞧不像。你像是丢了魂儿。文盛开骂：狗屁！机智如小万反唇相讥：谁丢魂儿谁知道，不过要我说，那爷们儿干着肯定带劲，丢魂儿能理解。然后文盛连小万也不搭理了。
　　进门玄关灯自动亮起，这也是才启未给他装的，确实方便。他看了眼灯，心里又不是滋味儿了。把快递箱放在地上，他这会儿看清了寄件人信息。是土豹子！
　　好么，这可把他激动着了。他先是找剪子拆箱，又是搬着快递箱去客厅，真要拆了，还有点儿小紧张呢。
　　是一盆美爆了的多肉盆栽。
　　着实美爆了。五颜六色，矮肥圆！一个个叶子又密实又厚实。啧啧，细看还有玄机呢！立起来是个画框！！我操弄这么大一个他眼睛不瞎手不酸么？啧啧，这水苔塞的，真紧实！
　　把相框搬去空中花园前，他得了吧瑟捏了一张发给了他园丁，曰：牛逼不？
　　决定把相框放哪儿文盛绞尽脑汁，哪儿都想放，哪儿又都觉得不是NO1选择。可见他有多喜欢多重视。
　　夜凉了，十月底还老有秋雨，他寻思不行明儿让园丁放温室。
　　从花园下来，他给才启未打了过去，打通了！居然打通了！
　　“诶，你丫不绝交嘛！”他明明特高兴，嘴上却是一贯的惹人讨厌。
　　让他没想到的是，才启未给挂了。
　　嘿！你丫什么意思啊！
　　才启未其实没跟他置气，是送柳未然回去，到人家门口了，就说先跟她告别。
　　“谁打来的？”柳未然装作不经心的问。你看他刚才接起电话眉眼间的笑意！结果他却挂了。是当她面儿不好说话吗？
　　“噢，文盛。没正事儿。你进去吧，我看你进去再走。”
　　好么！柳未然还以为文盛人间蒸发了！毕竟得有一个月了吧，可能都不止，就没瞧见过他了！崩溃啊，怎么又冒出来了！而且你才启未你见我你都没这么高兴，怎么接他个电话欢喜得什么似的！
　　才启未没想到柳未然会吻上他。那嘴唇凑过来得稳准狠，他根本躲避不及。薄薄的嘴唇凉凉的，软软的。唇和唇贴在一起，才启未非但不兴奋反而有点儿慌张。好在仅是这样浅浅的一吻。柳未然下车了，笑着跟他说Goodnight。才启未不知道自己笑得是不是僵硬，他一直目送她进了工作室的大门才离开。
　　起步上路，他摸着自己的嘴唇，外套口袋里的手机一直震动着。他把耳机塞进耳朵，按了接听键。
　　“我操你怎么越来越不禁逗啊！土豹子你他妈还行不行了！你还让爷怎么着啊！”
　　“她亲我来着……”才启未还被那一吻弄得失神。说话都不带走脑子的。
　　“哈？谁亲你了？”
　　“小柳儿。”
　　“哦……然后呢？你没空跟我说话？要奔温柔乡？”
　　“吓我一跳……”
　　“亲他妈你一下儿有什么可吓着的！”文盛老大不乐意了。你他妈跟我炫耀呢？我操！我他妈始终就没亲着你过！这不是气人嘛！你还别逼老子！逼急了直接给你丫办了！操他妈的，让你想起来男人的滋味儿！
　　“太突然了！”
　　“你跟她家呢？”
　　“没有，我开车呢，正要回家。”
　　“你先靠边儿停车。说话颠三倒四的。再把谁撞了。”
　　才启未靠边停了车，仰头透过天窗注视着璀璨的星斗：“停了。”
　　文盛压根儿不想听他说女人的事儿，直接转移了话题：“我收着你寄来的快递了。”
　　“哦。”
　　“哦什么哦！你什么意思啊？”
　　“好看啊，秋季多肉最美，也好养活。你反正看不见我的了，寄你一盘子让你有个念想儿。”和文盛说上话，才启未也不想去想柳未然的事儿了。
　　文盛笑了，“谁说我看不见了。你也敢想。我明天就飞过去看！一个半钟头的事儿！”
　　“我把你指纹删了。”
　　“你大棚摆着两垄地呢！我不仅看，我还揪！”
　　“我让向东拿铲子把你铲出去！”
　　“你以为我怕啊？”
　　“你不怕你试试啊。”
　　“你他妈就是想我过去吧。”
　　才启未呵呵地笑着，操着一贯闲散的调子说：“您多心了。”
　　文盛都能想出来他那模样，嘴巴努着，鼻子翘着，眼角都弯出了细纹。他恨不能一把拽过他，将他挤进怀里。他可能还会扯他的衣服，把自己拱进他两腿间。他怎么可能对他没想法呢？是他只敢想罢了。
　　就算跟他说这些扯***蛋的废话，他都心花怒放。
　　戴凡还真给他把事儿办成了！你个土豹子，够能拿搪啊！这男人确实难搞。你就摸不准他心思。
　　“你把我微信加上。现在。”
　　才启未哼了一声，“我不加。”
　　“你有意思吗？几岁啊？动不动就把人拉黑，动不动就把人删了。好么，还能一本正经跟人说绝交！”
　　“我有意思。”
　　“我操你这是要怎么着啊？非让我跪下给你唱征服啊？”
　　才启未没忍住，噗一下笑出了声儿。
　　“赶紧给我加回来！”
　　“我考虑考虑吧。”
　　“别他妈考虑了，我要跟你视频！”
　　“我不！谁荒郊野岭坐车里跟你闲扯淡啊！”
　　“赶紧着。别招我现在过去抽你！”
　　才启未冷笑，“你也得赶得上飞机，这都几点了。”
　　“成，你等着，赶不上我开车也能到！”
　　文盛把电话挂了，才启未举白旗了——你别问他敢不敢，他真敢！
　　打开微信，查找对话，选择“添加他为好友”，才启未又把文盛加了回去。
　　那边一通过就发来了视频通话，才启未点了支烟，接受了对方的视频请求。
　　“车灯坏了？”
　　“没坏。”
　　“那你敢把灯打开么？”
　　“懒得开。”看着手机上出现的那张熟悉的脸庞，才启未不自觉地笑了。
　　“我觉得你丫特没劲。”
　　“我还是少点儿劲吧，没劲你还穷追猛打呢。”
　　“谁穷追猛打了！你什么意思啊！”
　　才启未伸手开了车内灯。
　　瞧见了才启未，文盛反倒没话了，不是没得可说，是一股脑的话揣在心里这会儿造成了拥堵。太多话想说了，想得不知该从何说起。
　　憋了半天，他这么起了个头儿：“大衣不错。”
　　没头没脑的话扔过来，才启未愣了。
　　不等他回话，文盛继续说道：“柳未然给你挑的啊？”才启未他还不知道么，压根儿跟洋气不沾边儿一人，穿这么个当季时髦指数NO1的货，必然不能够是他自己选的。
　　“小凡选的。”才启未落下车窗弹了弹烟灰，而后重新靠在驾驶席上。手机让他插导航架上了，不占手。
　　屏幕里出现了文盛最惯常的表情——趾高气昂嘲讽人：“哎呦，小凡，叫得还挺亲热。你瞧上他了？”
　　“我瞧得上的人多了，里面唯独没有你。”
　　“还能好好儿聊天儿么？”
　　“你先不好好儿聊的。”
　　“那就是你想跟我好好儿聊天儿呗。说到底你还是很瞧得上我的。”
　　“你到底有没有正经的？”
　　“聊天儿要什么正经事儿啊。”
　　“那你换个人聊，我还得开车回家呢。”
　　“开呀。开车又不占嘴。我说你听着。”
　　最终，才启未是在跟文盛的闲扯淡中进的家门儿。进了家门儿文盛也没有挂断的意思，他不得不把手机充上电继续陪聊。
　　“你忙的差不多了吧，年底了，不准备休个年假？”
　　“我年假拜你所赐都休超标了。”才启未喝了口水，歪在了扶手椅里。他一方面觉得俩人举着手机视讯荒唐，一方面又沉浸于这“愉快”的交谈当中。
　　“才几天啊。哪儿至于。”
　　“你拿本日历，我说你勾，勾完自己算算。”
　　“我闲的！”
　　“九月去打比赛也一个礼拜呢。”
　　“我知道你肯定攒了不少年假。”
　　“我们年假不累积。”
　　“还是换工作吧。”
　　“别扯了。挂了，洗洗睡了。”
　　“周末吧，你飞过来，带上护照。”
　　“没空儿。”
　　“行李自己看着准备，衣服选轻薄的。”
　　“我真走不开！自己这儿还一摊子事儿呢！”
　　“带上笔记本儿呗，哪儿没网啊。”
　　“不去！”
　　“用你的话说，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
　　文盛终于结束了视频通话，才启未却更头疼了。你什么你就愉快地决定了？
　　神经病！
　　他铿锵有力地骂着，却弯腰去拿自己的日程簿了。
　　周末是几号来着？
　　不可否认，才启未也挺想见文盛的。这可能并不亚于文盛迫不及待想看见他的那点儿小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