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等动物》chapter11①

　　“送我去机场吧。”才启未透过天窗，看着烈日炎炎下的天空，声音不大地说。
　　“我不是你司机。”
　　“那你靠边儿停车让我下去找个司机。”
　　“你不是找我算账嘛，账还没算呢。”
　　“不想算了。”
　　文盛不搭理他了，直接把他拉去了饭店。他饿着呢。点好菜，他将精致的菜单还给服务员，靠在椅背上展了展身体。你还别说，挺累。
　　才启未打量着金碧辉煌的房间，奢华的让人有种莫名的压力感。
　　文盛摆弄着手机不说话，才启未也没有说话的意思，但他也不想看手机。所以他百无聊赖地闭目养神。可这眼睛能闭上，心里却理不顺。
　　饭菜上来他也毫无胃口，服务生这菜布得特别难。他老不动筷子啊！
　　“你们出去吧。”文盛让对面这兴趣缺缺的食客闹得自己也没了胃口。
　　门从外面被带上，他张嘴了：“你瞧你那窝囊相儿！瞅着都闹心！”
　　“谁让你看我了。”
　　“把饭好好儿吃了！”
　　“不想吃。”
　　“你不想吃我想吃！”
　　“我又没拦着你吃饭。”
　　“我看着你都饱了！”
　　“那你也别吃呗。”
　　“不是，你想怎么着啊？”
　　“我不想怎么着。”
　　“我还真没发现，你是这么矫情一人。”
　　“我从来都是。”
　　“破罐儿破摔了是吧？”
　　“我挺好的。”
　　“挺好的吃饭。”文盛不想跟他掰扯了，索性亲自给他布菜，“烤乳鸽，你尝尝，很嫩。”
　　才启未不是不领情的人，才启未也不怕跟文盛对着干，可才启未不是欺负人的主儿。文盛夹给他，他就吃了。
　　“还可以？”
　　“嗯。”
　　“这个也尝尝。爽口。”文盛又夹了一片麻汁藕给他。
　　才启未咬了一口。是用麻酱凉拌的藕。他是第一次吃到这种做法，感觉很好吃。接着碗里又落入一只虾球，大大的，加了一点芥末，以及一种特殊的调味酱，味道也还不错，主要是菜的造型漂亮。
　　文盛点的菜都比较清淡，才启未的饮食习惯他知道，重油重盐的他基本不吃。
　　“汤自己喝，我个人比较推荐。”
　　才启未掀开精致的小盅，香气扑鼻而来，是菌汤炖海参。菌味浓郁，海参很脆很爽口。
　　见才启未好好吃饭了，文盛适才提起筷子把饭继续吃了下去。
　　饭后才启未没再说要去机场，他不说话，靠着车窗看街景。文盛索性带他回家了。家里一尘不染干净整齐，日光透过玻璃窗洒进来，给所有家私描上了金边。
　　文盛去了浴室冲淋更衣，才启未爬上楼去了空中花园。看得出园丁不仅勤快还很有美感，秋日的花园被他打理得一丝不苟难得还精致迷人。荷花早已谢了，月季却在争奇斗艳。
　　文盛看见才启未的时候，他正在给肉肉拍照。
　　“养的不错嘛。”他见他过来，笑着说。
　　文盛感觉到他心情好些了，“你不看是谁养的。”
　　“肯定不是你。”顶楼光照好，照顾得又得体，原本小小的肉肉都炸盆了。挤在一起更显得饱满可爱。
　　“怎么能不是我！这可是我花园！”
　　“你成天跟我家待着，你还能伸手过来给花儿浇水除虫？”
　　“嘁。”
　　文盛走到才启未身边，看看小多肉，觉得园丁照顾得是不错。他主要是帮他打理花园照顾兰花，个人却也比较喜欢多肉。他见过他手机里拍的才启未的多肉，曾赞叹不已，讲话：有钱就是好啊，没钱撑着什么也玩儿不起来。文盛还挺吃惊，这多肉还能比兰花贵不行？园丁曰：你以为，就这些十二卷，弄到手都难得，别提价值了。这些景天老桩也是，这颜色这状态，嘿，没治了！文盛撇嘴：他跟海边儿，还有大棚。园丁瞪眼：要不我怎么说呢，没钱玩儿个屁！都得开外挂！
　　“我回去给你寄点儿过来，你可以种上，反正有人给你打理，你就欣赏就行了。”
　　“不用。我看你的就挺好。”
　　才启未斜眼看着他：“你真快去买套海滨别墅吧，把你园丁也带上。别老来祸害我。”
　　“我偏不。你的就是我的。”
　　才启未冷笑，“我回去就卖了，正好卖完把欠你的尾款还了。”
　　“你敢！”
　　才启未笑了，“我还真不舍得。”
　　
　　下午两人坐在花园里喝茶闲聊，气氛还挺融洽，文盛知道才启未心情不佳，就把嘴大致管住了，尽量说话不那么讨厌。他不欠了，才启未就显得比平日里更温柔些，文盛还挺喜欢的。傍晚他拉才启未去听戏了。才启未说我哪儿懂这些个，到时你又得骂我丢人现眼，我不去。文盛说就知道你缺乏情操，这不给你补补么，好歹也是个文化人儿，别搞得自己那么没文化。才启未横给他一句：没事儿，日后娶个有文化的媳妇儿。文盛没回嘴，心里却盘算开了，他得尽早把他拿下。现在他对施沐晨是心灰意冷了，可万一打击太大，一冲动跟柳未然把婚结了，那就扯淡了。就没他什么事儿了。这几天他想的特明白，才启未结婚不结婚并没什么关系，是他结婚以后就老婆孩子热炕头了，他就被扫地出门了，这是关键。所以他不能结婚。反正他结婚也没啥好果子吃。看着他跟柳未然他就明白了，才启未谈不成女朋友是肯定的，他就是一同性恋。他看女的那眼神儿跟看雕像没什么区别。但凡是个直男，不可能是这眼神儿。你譬如薛华，平素恭敬严谨，见了美女那眼珠子恨不能不在眼眶里而是长在姑娘大胸上，掩藏的好罢了，装得人五人六。
　　在剧院坐下，才启未认真地看着演出的宣传单。他既不知道《桃花扇》是个什么故事，也不知道昆曲是个什么调子。他只能埋头看宣传单。文盛凑过来离他很近，声音不大地给他说戏，才启未听着，听他讲起承转合，听他讲作者如何借离合之情，写兴亡之感。他发现文盛还挺会讲故事的。侯方域和李香君的爱情故事在他讲来栩栩如生。
　　不一会儿演出开场，精致唯美的舞台人物还让才启未觉得真挺美，他并听不懂他们在唱什么，只得一直去看电子屏幕上的唱词，但这不妨碍他抱持好感地去欣赏。期间，他也曾几次侧目偷看坐在他身旁的男人，看他凝眸深邃，看他悠然陶醉，这样安静而柔和的文盛让才启未觉得陌生，却有种翩翩公子的优雅。
　　三个小时的大戏看得才启未一点儿都不累，他还看得挺精神，一开始的看不懂慢慢就舒解开来，主要也是有文盛在耳边提点。看完还真有点儿意犹未尽呢。最可惜就是听不懂词，要不肯定观感更好。
　　两人并没有急着退场，而是坐在那里看着人潮渐渐散开。你还别说，上座率比才启未想象当中多的多。
　　“还挺有意思的。”才启未轻声说。
　　“咳。”文盛看向他，“你也就是个有听没懂。”
　　才启未笑得毫不掩饰，“谁说不是。幸亏电子屏幕上有唱词。但气氛挺好的。你还挺懂戏。”
　　“我还没这椅子高我爸就抱我来听戏。”
　　“啧啧，耳濡目染。那你拉我看戏干嘛，你应该请你爸跟你一起来。”
　　“他首场就看了，咱看的是北京最后一场。”
　　“哦。”
　　“文化长点儿么？”
　　“有那么一丁丁吧。”
　　“那就没白来。”
　　“哼。你还不是个科技盲。我也没歧视你啊。”
　　“你倒也得敢。走。”
　　两人出了剧院去停车场取车，文盛没马上开走，说等个人。才启未玩儿着手机，在群里聊得热闹。柳未然做了点儿软陶多肉，花友们都喜欢疯了。等了得有半个来钟头，车门开了，后座上坐了个人。才启未见过他。是那次跟小飞他们一帮人吃饭，后来来找文盛的那个男孩儿。陶瓷娃娃似的，乖巧又精致。那时他还以为他是文盛的男朋友。
　　戴凡瞧见车里还坐着个人是在他上车前。这让他有点儿没想到。他喊文盛来看他演出，是想着跟文盛腻歪腻歪，这也是靳少君的意思。所以文盛还跟朋友一起，他有点儿吃惊。事先他也并没说。但好在他是见着他了，这就不容易。他都快以为自己的金主要把他忘了。
　　不管三七二十一，戴凡先很自然地从身后圈住了坐在驾驶席上的文盛，“怎么样？”
　　“挺不错。你先坐回去。我开车。”
　　“我想吃金鼎轩。”
　　“吃。”
　　文盛起步上路，戴凡主动跟才启未打招呼。才启未回过头来，不同于停车场的黑暗，霓虹照亮了他的脸庞。他也认出他来了。他见过他。就那个文盛说跟班儿都算不上的主儿嘛。可靳少君不是这么说的。他说他不好对付，要防住了。说文盛一门心思砸他身上了。这也忒离谱儿了吧？戴凡觉得靳少君脑子出问题了。怎么可能啊。这么高大强壮的男人，文盛找来干嘛？靳少君要是脑子没毛病，就是故意耍他。啧啧，那紧张样儿演的还挺像。他就该去当演员，做什么设计师。奥斯卡都是你的了。反正你飞米兰了，我还是抓紧攥住如意郎君来得实在。
　　“刚才你也参加演出了？”才启未觉得不说点儿什么挺别扭。
　　结果不等戴凡开口，文盛甩给他一句：“你那是眼睛么。你这不是有听没懂，你是啥也没看明白。这不是演李香君的嘛！”
　　才启未瞠目结舌。他压根儿没看出来那是个男的。
　　戴凡笑了，“是因为卸了妆吧。”他说着，像模像样地唱了两句：“香梦回，才褪红鸳被，重点檀唇胭脂腻，匆匆挽个抛家髻，这春愁怎替，那新词且记。”
　　才启未不住地点头，人家唱的多好，女儿家的少女春心都在这神态曼妙间。
　　“对牛弹琴。”文盛透过中视镜看了眼戴凡，“你问问他你刚唱的是什么，保证他说不出半个字儿。”
　　才启未被挤兑得说不出话，戴凡却很有耐心地给他讲解唱词和场景，文盛点了支烟，由着他们聒噪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