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等动物》chapter10④

　　接下来又是忙碌的一周，才启未公司的事儿多，自己这摊事儿也闲不住，好在文大爷不在，没人给他增加工作量。这天他正给几个主管开例会，手机响了。让他意想不到的是，来电话的竟是彭勃。他们一向没什么联系的。这是？
　　从会议室出来了，才启未接起了电话，万万没想到，传来的竟是施沐晨的声音：“启未，是我。”
　　“沐晨？”
　　“对，我。”
　　“你怎么……我还以为是彭勃。你落地了？怎么没用自己电话？”可不是么，今天施沐晨从迈阿密飞抵北京。
　　“我赶不及啊。”
　　才启未听出施沐晨话里有话，极不悦。他一拿出这种腔调，准就跟秦浪脱不了干系。他最近领教够不够的了，“怎么了吗？”他首先稳定自己的情绪，沉声应对。他没理智，自己还有。
　　“怎么了？你不知道我怎么了？”
　　才启未这时听见了彭勃的声音，他叫了施沐晨一声，像是要打断他继续说下去，可施沐晨仍旧说着：“启未，咱俩……关系不错吧？这么些年我自认自己没什么对不住你的。”
　　这说的叫什么话？冲我来了？我他妈招你惹你了？
　　“这些年虽然咱俩走的不近，但我以为还像当初那样了解你。可我才发现我其实根本不了解你，你看，就连你还跟文盛关系这么好我都不知道。”
　　“我不是跟他关系好，沐晨，若是这事儿，我订了明天的飞机，是想飞过去亲自和你说的。我和文盛这些年根本没联系过，也就是前阵子……”
　　“别来，这事儿没什么好说的了，”施沐晨截住了他的话头：“你既然选择站在他那边，那这官司尘埃落定以前咱们还是别见面的好。”
　　“施沐晨你怎么不听我说话呢？就一个秦浪至于你跟我也反目成仇吗？”才启未是真被扎着心了。他觉得施沐晨够冷酷，为秦浪竟能至此！难道他对他来说，就什么也不算了吗？
　　“反目成仇？才启未，你用这四个字儿？我有哪一句话是这个意思吗？你把我搁在一个这么操蛋的局面里，我却有哪一句话让你不痛快了吗？”
　　才启未真火儿了，“你话里话外什么意思啊？这事儿跟我有什么关系？你怎么倒是指责到了我头上！施沐晨你还知好歹嘛！”
　　“跟你没关系？我告诉你我跟秦浪今天回来，你掉头就告诉了文盛！刚通关秦浪就被拷走了！”
　　“什么？”才启未一下儿愣住了。
　　“启未你问我我什么时候回来，说你想找我谈谈，我应了，我愿意跟你坐下来说说这事儿，因为我没拿你当外人，可你居然……”
　　“我根本就没跟文盛说起过你今天回来！”
　　“你意思我冤枉你了？启未，我今天回来，除了你，彭勃知道、纪霖知道，你意思是他们俩告诉文盛的？扯不扯啊！”
　　才启未的脑子嗡的一声。
　　“不说了，再往下说打不住了。你才启未拿我施沐晨当什么我不知道，但我，才启未我明明白白告诉你，我喜欢过你，就算咱俩掰了，我也拿你当我朋友，这么多年始终我放你在心上，我还不愿意为这事儿跟你彻底掰了面儿！”
　　直到听见电话里的盲音，才启未才回过神来，回过神第一件事儿就是走向前台，告诉坐在那儿的小姑娘，现在就把机票改签，要能拿到的最早一班。继而转身回了会议室，简单交代了几句就又拿着手机出来，给文盛打电话，可这混球儿死活不接。再来到前台，小姑娘征求他意见：“才总，最早的五十分钟后就有，可您赶得及吗？”
　　“改！赶得及，我现在就动身。”
　　上了出租车，才启未胸腔里憋得全是气——这文盛忒混蛋了！他肯定是偷看了他的日程本！怪不得轰都轰不走，昨天自己主动走了呢！你太坑人了你！当初真不该让你请我吃饭，你一时兴起，我就得陪着，陪着还陪出事儿来了！你没个朋友三天两头飞来找我，出了事儿我正在场我不能不管你，你郁闷我开解你，你生气我劝你……才启未越想越委屈，他真不知道自己上辈子到底欠了文盛什么！你欺人太甚了你！混蛋，真混蛋！才启未最后悔的就是得知施沐晨要跟秦浪登记，他喝得酩酊大醉甚至在文盛面前哭了出来，他还真以为他们还在小时候呢，他还真以为文盛是个朋友呢！也是扯淡，什么他妈朋友！他对他什么意思他不是不知道。他知道他怎么会想不到呢？文盛为什么这么针对秦浪啊！这里面他现在竟无辜不起来了！
　　一团乱麻！这文盛快把他搞崩溃了。他拿个铲子让你挖坑，又一伸手把你推了下去，还让你恨不起来！
　　
　　文盛推开审讯室的门，就看见秦浪两手反剪被拷在铁椅子后面，精致的脸孔由于身体上的折磨有点儿扭曲，房间里没开空调，闷热闷热的，汗水已经打湿了他的前襟、后背。那模样要多狼狈有多狼狈。他看见他进来，眼睛里蒙上了恐惧，人像只兔子，缩着身子，徒劳地高度戒备。文盛低头打量着他，饶有兴致的，不急不躁。该说，秦浪是挺讨人喜欢的。盘儿亮条儿顺，有脑子有谋略，办事果敢，手腕强硬，顺着你时像只猫，宁着你时像只虎。这样的男人特对男人的胃口。他还真有点儿喜欢过他，这个他不否认。但要跟才启未比，他差远了。他不善良。他也不温柔。媳妇儿就该是温柔善良的。施沐晨肯定是眼瞎了。要不就是让猪油蒙了心。否则他怎么会放开才启未呢？
　　“好久不见啊。”文盛说得轻柔，甚至像跟老朋友打招呼。
　　秦浪垂下了眼睑。眼皮有些抖。
　　“见着我意外吧？以为再也不用见我了吧？做梦都梦见我在深牢大狱里吧？是不是有点儿失望啊？”
　　秦浪坚定着不和他说话的念头。在他看来，他无疑是洪水猛兽。尤其在这么一个封闭的空间里。他被捆束着，而他自由自在，居高临下。
　　“可惜了，保释金我实在不差钱。”
　　见秦浪不为所动，文盛多拿出了些耐心。他想折磨他。这男人总勾起他这种欲望。跟他上床也是，他越痛他越爽。这种性爱也是极其美妙的。
　　“来来，抬个头儿。我来，是带给你一个好消息。想不想听？”
　　秦浪仍旧不吭声，文盛却不在乎，他很享受这种让他深受煎熬的感觉，“别不说话嘛。这审讯室外面是有人看着、听着，但我都说带给你一个好消息了，那就是——我放过你了。我接受我被你骗了这个事实，我也接受来自有关部门的建议，与其跟你浪费时间，不如让律师从我是个受害者出发，先摆脱这些巨额欠款。干得漂亮，秦浪，但我也不是案板上的鱼，你想让我身败名裂，还早得很。绿舟我赔进去了，我公关公司也因为信用危机垮了一大半，但秦浪，我有的是钱，我不在乎。再者，我这么跟你周旋，我也周旋不过你后面的彭勃，他老子是谁啊？我干嘛费这个劲啊？话也得说回来，打牌不也就是这码子事儿嘛，不能总让我赢，是吧？”
　　秦浪始终一语不发。文盛还挺佩服他的。佩服他这倔强，佩服他这沉着。还真是个干大事儿的料。他笑了笑，给自己点了支烟，而后蹲身与秦浪齐平：“但是秦浪，钱的事儿过得去，别的怎么算啊？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吧？”他说着，将一口浓重的烟雾吐到了秦浪脸上，呛得秦浪直咳嗽。
　　“说话。”
　　秦浪硬是不开口。
　　文盛这时猛地薅住秦浪的领口，让他贴向自己，“玩儿我是吧？”
　　秦浪惊恐地想要躲开奈何却被拷得结实，文盛手里点燃的香烟几乎快摁进他的眼睛里。那一刻，心脏骤停。
　　“怕了？怕了就对了。我既可以把烟捻在你眼睛里，也可以捻在你这张漂亮的脸蛋儿上。”文盛嘴上虽然这么说，手却放开了秦浪，将烟挨近自己嘴边儿，深吸了一口，“知道我为什么没这么干吗？我不是怕有人冲进来，冲进来我也把你废了，来不及。”
　　秦浪的嘴唇此时微微颤抖着。这颤抖在文盛看来，有点儿性感的意味。他说他是婊子是抬举他，他就是让人有犯罪的欲望。
　　“因为你跟我睡过觉，而我没给过你钱。懂吗？”
　　这羞辱也让他兴奋。他还要撕扯他，撕扯他的灵魂。
　　“我把你弄到这儿来，就是跟你说两句话。别紧张了。你只要明白你拿我怎么样不了就够了，那点儿损失对我来说一文不值，但别人可就不一样了，不知道有多少人因你家破人亡。你够狠，我承认你够狠，但你的狠想伤及我，还远得很。当然你可能也不在乎，我看出来你是个冷硬心肠了。哦，还得恭喜你，听说施沐晨跟你登记了。但你永远也别忘了，你在我床上没少睡过。你就是这么个烂货，谁想睡你就睡你，你就是靠着你这副贱身子活着。以前是，现在也是，未来还是。呵，你跟施沐晨倒也般配，他破了你的雏儿，倒也替你收拾残局。谁也别嫌弃谁，对吧？”
　　门这时被推开，文盛回过头去，瞧着那个穿官衣的警员臊眉耷眼地说：“谁让你进来的，赶紧回你那间审讯室，该分别问话了。”
　　文盛站起身，弹了弹烟灰，不屑地看了眼秦浪，也同样不屑地看了看那警察，出去了。他一出来就跟施沐晨和彭勃打了一照面儿。真是分分钟赶来救驾啊。他看着他俩，张扬的笑。咋了？我还怕你俩不成？施沐晨抡拳就要上来干架，彭勃出手把他给拦了。
　　文盛看着施沐晨，说得挑衅意味十足：“别激动，我又不能吃了他。以前觉着你挺有肚量，看来是我高看你了。你也无非尔尔，俗人一个。”
　　“你要跟他一般见识就跌份儿了。”
　　听见彭勃这么劝施沐晨，他哼了一声，跟警察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