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等动物》chapter09①

　　才启未心情不好。与他打配合的小潘和丁丁都发现了。很明显的。大家是老拍档了，熟悉彼此。才启未心情不好的时候进攻性会特别强。换句话说，攻击指数5.0。也因此，冲撞场面是时刻上演，他的体力当然也流失得快，这么会儿被换上换下好几次了。
　　裁判哨声响起，对方横杆推人，才启未摔出去好几米远，对方被判小罚离场，比赛继续，才启未爬起来继续冲入战局，切进对方的重阵，一个长传把球送了出来，小潘接住，并未带球，挥杆直往对方球门里送。
　　文盛看着比他们打着还着急，眼瞧着守门员要防住，再瞧着那球滑进球门，他的呐喊声几乎要冲破喉咙。比分板出现了1:0。随后的2分钟结束，第一局拼抢激烈的比赛落幕。
　　“那是文盛吧？”
　　离场时小潘瞅见了站在观众席上的文盛，才启未循着小潘球杆指出的方向看去，可不就是他么，身后还跟着一群举牌子的。这可真把他吓了一跳。万万没想到。
　　“这大老远来给咱助威！够意思！”
　　才启未摘下头盔，“那是啥口号啊……”
　　“嘿！挺好啊，合辙押韵！霸气！咱准赢！”
　　“但愿吧。”
　　小潘听才启未说话不见他有啥情绪起伏，看向他却发现他笑着。那笑是发自肺腑的。
　　十五分钟的中场休息，教练紧张部署策略，大家听得认真，干劲十足。
　　第二局开场，果不其然小日本发起猛攻，防守开始暴露破绽，向东借机进了一球。比分板2:0时，比赛才开场6分钟。他们把主要注意力放在了阻截才启未身上，此时八成懊恼不已。
　　第三局才启未没上场几次，野马队势如破竹拼抢更加积极，最终灌了他们一个6:0，比赛大获全胜，淘汰了日本队。
　　文盛就跟自己赢了似的，全身打了鸡血。过瘾。
　　休息室有记者来采访，才启未张望着，没看见文盛的身影。竟说不上的有点儿失望。场面有点儿混乱，他不免有些心烦。
　　整队回到入住的酒店，酒店大堂里，站着那副熟悉的身影，他难得的笑着，朝他挥手。莫名的，才启未有些感动。
　　“球袋给我，我给你带上去。”小潘适时拿过了才启未的球袋。
　　“下午还有一场啊。”文盛跟他在酒店大堂的休息区坐下。
　　“嗯，对加拿大。”
　　“有点儿明星队阵仗啊，采访的媒体还挺多。”
　　“你去休息室了？”
　　“人也得让我进啊。我瞧好么些扛着机器的往里头挤。我就别跟着凑热闹了。”
　　“你怎么来了？”
　　“我不许来啊？”
　　“你你你……你不能……”
　　“可别把香港又划出去，你再这么搞分裂，得有人来逮你了。”
　　“我没那个意思。”
　　“那你什么意思？”
　　“挺意外的。还有点儿小感动。你从哪儿找来那些举牌子的。”
　　“让助理安排的。”
　　“你助理也来了？”
　　“她头几天就过来了。还有公司好几个人。”
　　“他们举牌子？”
　　“我疯了。他们是过来谈项目。我一会儿也走，见几个人。”
　　“哦……”
　　“你们比赛前我应该能完事儿。”
　　一瞬间的失落后，才启未听到这句心情又上来了，他忍不住问：“你专程过来看我们比赛？”
　　文盛看着他，倒叫他问不好意思了：“走了。你上去休息吧。晚上等我吃饭。”
　　看着文盛起身离开，才启未笑了。那笑从一点点，渐渐变成了嘴角大开。这人真别扭。就为说这么几句话，这人不知道在酒店大堂待了多久；跟他说来比赛，他哦了一声无所谓的样子，人却出现在比赛现场。他老叫他出其不意。
　　回到房间，小潘趴在床上正发微信，一听就是给豆豆发呢，说话黏黏乎乎。才启未揶揄了他一句，换来小潘一个白眼儿。
　　“发发发，你继续发，我收邮件。”才启未说着，够过了笔记本，在桌前坐下。
　　“你怎么没跟向东住一屋儿？”小潘一边按手机一边问。头两天他就想问了。一般出来打比赛，他俩是标配。这回还是才启未主动提出跟自己住的。
　　“没敢。”才启未开机。
　　“此话怎讲？”
　　“他被琳琳姐整魔怔了，成天跟我推销小柳。”
　　小潘乐了，“那你直接告诉他不完了。”
　　“告诉他啥？”
　　小潘看向才启未，觉得他特能装，“你直接告诉他你跟文盛好呢，多简单！”
　　才启未直接把桌上喝完的运动饮料瓶子拽在了小潘身上，“别瞎扯淡！”
　　“嘿你拽我干嘛！”小潘委屈坏了。他哪儿扯淡了啊！别人看不看的出来归别人，他看的出来啊。你丫跟我装什么大尾巴狼！远的不说就说刚才，之前打球阴云密布，见了文盛你笑了。你敢说你没笑吗？再说那文盛，恨不能给你雇了个拉拉队，还杵在酒店大堂专程等你。啧啧，你要敢说你俩没事儿，天皇老子也不信啊！
　　才启未不搭理小潘了，回了几封邮件，没啥事儿就点开了QQ。他这会儿心情确实不错，之前也确实是不佳。头天回家他就阴着，简单吃了点东西就开了电视看球赛，文盛比他回来的晚，说跟踢球的朋友在外面吃了，开了听啤酒坐他旁边儿有一搭无一搭地陪看，手上就没闲着，微信噼里啪啦。才启未烦了，洗漱睡觉。第二天上飞机心情继续不美丽，一直到今天打比赛，始终都是阴有小雨，直到看见文盛，这才有所好转。至于为什么，他没多想。也不愿多想。
　　QQ上柳未然跟他说了点儿话，也没什么重要的，就是闲聊。才启未回了几句，柳未然不在，他就把对话框关了。月落乌啼也跟他说了几句，也是闲聊，才启未看他手机在线，就回了两句。那回跟月落乌啼说的挺僵，本来才启未觉得跟这素不谋面的陌生人大抵也就互不理睬了，不曾想没过几天，他跟他说话了，说得还挺诚挚，表示他多言了，表示他也是关心则乱，才启未顺着也说了点儿好话，俩人也就照旧不咸不淡地偶尔聊聊。

　　肉嘟嘟：还行，不算忙。在外面打比赛。
　　靳少君看见手机屏幕亮了，拿过来一看，是QQ。这玩意儿他万年都想不起来了，还是看到才启未的微信介绍里有个多肉植物群号，他才跟手机上下了个QQ。QQ好，你不知道我，我不知道你，比微信强，微信你冒然加谁，谁也觉得可疑。QQ群就更好了，我认识你自然而然。
　　他动动手指回：哦？是吗？厉害！
　　肉嘟嘟：哪儿啊，邀请赛。
　　他顺着问：在哪里呢？
　　肉嘟嘟：香港。
　　靳少君这火儿腾一下上来了。哈！就说嘛！好你个文盛！说什么去香港见几个客户，你给我扯这谎有意思啊！还我别同行了，时间紧日程忙！你就忙他呢吧！但火大归火大，他也没啥辙，他又拿文盛没办法。好歹他还想骗骗你呢。靳少君想。真要骗都懒得骗，也离翻车不远了。想到这儿他又觉悲凉。
　　肉嘟嘟：你呢？还忙着？年轻人多注意身体，一加班饭都顾不上吃，等你到我这岁数才知道身体重要性就晚了。
　　靳少君看着屏幕，冷笑。年轻人？我就是说我18你都会信吧？继而又不免叹了口气。他已经不年轻了。斗那些个年轻的还则罢了，怎么现在还得跟这老逼抢男人？他真是越想越挫火，熬了这么些年，眼看就要摘得桂冠，岂能一朝让别人夺去？可手上还得打着伪善的文字：是是是，我一定注意。感觉你心情好些了？前几天灰灰的。
　　肉嘟嘟：嗯，好多了。
　　有什么好事发生了？
　　肉嘟嘟：比赛赢了。
　　哈哈哈哈，你这么单纯啊？
　　肉嘟嘟：简单最快乐嘛。而且我一老朋友还不远万里来为我们队加油助威，挺感动的。
　　靳少君哼了一声，这还是才启未头一次跟他提起文盛。
　　肉嘟嘟：我今天一看见他，就想起高中时候，我们校队参加青年赛，他也是这样不远万里替我们打气。好像什么都没变似的。明明时光流逝多少年，却又像一刻都没动。那种感觉挺微妙的。
　　靳少君不情不愿地回：那青年赛你们夺冠了吗？
　　肉嘟嘟：没。打进了四强。那场打得辛苦，可能会止步于八强，我觉得他给我们带来了好运。
　　靳少君忽然没来由地觉得有哪儿不对。又说不上是哪儿。就是一瞬间的感觉。他愣神的工夫那边说要去吃饭，下线了。他看着手机屏幕，看了良久，锁屏扔开了手机。
　　那份违和感他无心深究，回到当下他觉得这么下去不是事儿，可又一时想不出什么好办法。通过一段时间以来他对才启未的了解，他觉得这只地鼠恐怕特别不好对付。他披着张直男外皮，行着Gay之能事。欲擒故纵他干的漂亮极了，文盛就像只无头苍蝇，一头撞进了蜘蛛网。
　　
　　文盛坐在助理的车上，车陷在车河里，路面塞到爆。要不是有靳少君发微信给他解闷儿，他恨不能拧断小姑娘的脖子。让你注意时间，让你注意时间，你就给我注意成这个德行！跟客户会面确实很难控制时间，所以他才特别提醒她帮忙卡住时间，她倒好，叫客户牵着鼻子走了，文盛估计要不是他提出接下来还有安排，小助理敢领他跟客户去吃饭。
　　“还有多久能到？”文盛看着大排长龙的车河，没好气儿地问。比赛这会儿已经开始了。
　　“文总我真说不好，GPS显示不到三公里了，可车塞成这样儿……”
　　“你应该庆幸自己是个姑娘，要不我现在就一拳招呼到你脸上！”他说完拉车门就要下车，“开锁！”
　　丫头都给吓傻了，文盛说什么她只管做什么。
　　“一会儿在体育馆外面等我！”
　　他是一路跑过去的，开着高德地图步行导航。也真是拼了，亏得自己有副好体力。他常踢球，在北京跟小万他们本就是球友，在大连小潘还给他介绍了一帮子。跑他不怕，路生有导航也不是问题，折磨他的是鞋不合脚。他穿的西装笔挺，这装扮怎么能适合跑步呢？可他硬着头皮也跑起来了。一路没少看人白眼儿。香港人走路快，但再快也没人跑不是？
　　冲进体育馆，第一回合终了，比分板显示1:0。人加拿大风暴队是1，野马队是0。文盛坐在看台上气喘吁吁，这会儿又心急如焚。
　　才启未一干人等在休息室也是焦头烂额。下午对阵加拿大风暴队，这是一支以球风彪悍著称的球队，赛前大家经过了严密的部署，严阵以待，第一局结束的时候却落后加拿大队一球。这会儿教练在临阵调整，稳定大家情绪。
　　第二局开场之后才启未助攻，小潘打入一球追平了比分，并且这个成绩一直保持到第二局终了。比赛胶着僵持不下。
　　第三局场面陷入混乱，裁判的哨子基本没停，比赛一分半分不停间断，才启未几乎处于被围攻的状态，裁判却判他犯规被罚下场，紧跟着丁丁也因越位被罚，然而即便处于绝对劣势，他们依然坚持没让加拿大进球。第三局赛事就在1:1平的状态下落下帷幕。
　　文盛后来就没坐下来过，这比赛他看着比才启未打着还来气。也忒欺负人了！好在进入加时赛野马队以3打5人数处于绝对劣势的情况下，仍旧坚持牢不可破的防守阵线，没让对方攻进一个球，比赛进入点球，最终他们凭借点球优势战胜了加拿大风暴队！
　　一场恶战告捷，当日比赛全部结束，休息室内的一众人等精疲力竭，媒体记者都被挡在了门外。丁丁骂骂咧咧，小潘跟着附和，一向沉着的向东也加入了谴责的阵营。反倒是才启未没有只言片语，他开机给文盛发了条微信，问他在哪儿。文盛回的挺快，言简意赅：外面，车里，等你。才启未的嘴角微微上扬，他把手机扔进更衣柜，去冲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