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等动物》chapter08①

　　文盛发现自己又让才启未给拉黑了。电话老是占线，微信又是消息被拒收。你丫怎么比娘们儿还矫情！
　　“白的吧。”
　　“行。白色您今天就能提车。”
　　“嗯。手续你们办着吧，办好给我打电话，我过来开走。”
　　文盛从4S店出来，就近进了家咖啡馆。时间的缘故，基本没客人，倒是落得一个安静。他开了笔记本，处理手头的一些杂事。
　　要说人肯定有犯贱的本性。谁都不例外。文盛也闹不清楚自己啥情况。靳少君追着他犯贱，他追着才启未犯贱。怎么就那么大瘾呢？
　　那天才启未又把他打了，打完还一副委屈相儿，一人儿钻车里不出来了。他站在车外，要不是蚊子发起总攻，才启未还不放他进来呢。俩人坐了一宿，最后他环住他的肩膀把他搂进怀里，这才算消停了。第二天早起，小潘发现他俩跟车里，那表情，啧啧，给他别扭坏了。好在孙子没言语。之后他俩照旧是老样子，这么说也不对，他还住才启未那儿，才启未也管吃管喝，但就不怎么爱搭理他。是真不爱搭理，瞧都懒得瞧他。一副我讨厌死你的模样。文盛特别纳闷儿自己怎么没走人。特纳闷。
　　王八犊子。老子成天看你脸色，你还又把老子拉黑了。
　　薛华来了个电话，想让他回北京，文盛没半点儿好气儿——我就不回去！我偏不回去！老子就跟大连扎根儿了！给薛华气半死，讲话你爱跟哪儿跟哪儿，我把你钱赔光了你也别回来。文盛怒：你老让我干这干那老子雇你干嘛！薛华把电话挂了。嘿！嘿嘿！什么世道啊！各个都想造反！
　　傍晚文盛把车提了，直接杀奔才启未办公室。你拉黑我啊，你随便拉黑我啊，你有本事当面把我漆成黑的，否则你就得看着我！老子有的是时间跟你耗！
　　才启未公司的前台小姐都跟他熟了，见他来傻乎乎笑着打招呼。文盛大摇大摆就进了才启未的办公室。
　　才启未的心情确实不美丽，也美丽不起来，下午薛华来了个电话，蓝森那边有些事物他处理不来，他说他不懂这些，别的能帮文盛管，这些他没办法。才启未莫名其妙就被薛华发了一堆事儿。他并没有问他能不能帮忙，他只告诉他需要他帮忙。
　　凭什么啊！才启未气得都快把午饭吐出来了。说话就要去香港参加邀请赛，他自己好么些事儿才处理完，气儿都没喘一口，怎么又来一堆事儿？问题这些破事儿跟他有一毛钱关系吗？
　　然而，他还是给干了。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他确实不大会拒绝别人，现在看来这肯定是病，得治！原本他打算下午去看车的。明明是这么打算的！原来那辆丰田拉去修理厂，老板特直接的告诉他，别修了，兄弟，换一辆吧，我零件儿都给你找不着了。也确实是太老了，不怨老板挤兑他。这车早该换了，可他又拿不定主意。买个过渡的吧，到头儿来还得换。一步到位吧，钱又紧。这不网上搜了搜，打算去汽车市场再转转么。文盛老说他这破车不舒服也不体面，其实他也承认，总还有个装门面的功用嘛。施沐晨一早说让他开秦浪那辆A8，他以前不乐意，现在更别提。我就爱丢你脸，你咬我？
　　他大爷。才启未觉得自己命数不好。身边怎么竟是这些个混蛋。施沐晨是混蛋，文盛也是。他最受不了文盛有事儿没事儿就提他跟施沐晨那点儿破事儿，可他还就乐此不疲了。看我笑话就这么好笑？我掏钱给你买两张二人转的票行不行，那比我可乐多了。
　　门从外面被打开，才启未抬头，不敲门直接登堂入室的文大爷出现了。他看着他关上门，把手包往沙发上一扔，就跟进自己办公室似的自在，他就想伸手掐死他。你还行不行啦！嘿嘿嘿！小烟儿还点上了！
　　“我跟你说多少次了，你别来我公司。”
　　“我已经来了。”
　　“你要有瘾，你去秦浪办公室耍威风，效果更好。”
　　“等他回国呀，回国我再探望他。”
　　才启未不想说话了。
　　“他回国我真得探望他，我不见他，我这案子啥时候算完。”
　　“你还知道自己有案子？你知道自己有公司吗？你这么多事儿你天天扎我这儿合适吗？”
　　“那都不叫事儿。该谁管谁管。”
　　“管个屁啊！都堆我这儿来了！”
　　“啥？”
　　才启未想哭。这都哪儿焊哪儿啊！他怎么就一失足成千古恨了！
　　文盛起身走到才启未身边，他电脑上在处理的果然是蓝森的事。
　　“薛华给你的？”他说着拉过了对面的椅子。
　　“我求你，现在就订票回京。”
　　“手起开。”
　　文盛拿过了鼠标，看得挺认真。看完没说话，拿过了桌上才启未的手机。第一步，将自己从手机黑名单解禁；第二步，把自己从微信黑名单里放出来。
　　“你干嘛！”才启未硬让他气得组织不起语言。
　　“你这样处理……挺蠢的。”文盛看向才启未：“首先，我为啥要道歉？我坑他们一分钱了？我给他们造成不良影响了？”
　　“你当然要消除影响，你得留住客户啊！”才启未跟着他思路走了。
　　“我呸！这事儿跟他们没关系。他们想解约，就等我的律师函。”
　　“你是想把自己的客户得罪干净么？”
　　“我给他们做公关，我自己首先得做好自己的公关，这不是靠消除影响来解决的问题。别说我今天被秦浪那小婊子坑了，我无辜，我就是真诈骗，我更不能让他们解约了。一旦我认下这事儿，就真树倒猢狲散了。我为什么让他们紧锣密鼓接洽有影响力的新客户？我拿到的市场份额越多，我说话的话语权越大。已经有几家基本敲定了，这时候我不仅得干，还得干的漂亮。而至于这些叽叽歪歪的傻逼，治他们。找里面最大的，打官司。合同写的清清楚楚，这又不是不可抗力里约束的，这官司稳赢不输。你治住一个，剩下的我看谁还敢生事儿。才启未我告诉你，做事儿跟做人一样，就是这世道，弱肉强食，你一旦弱，你就被人吃。那秦浪那小婊子就真赢了。他想要什么啊？他就想我身败名裂啊。你还给我往虎口里送？”
　　“那你现在劣迹斑斑谁想跟你合作？”
　　“有的是。我资源在这儿摆着呢。我甚至可以不挣钱，我也不指着这点儿钱。你又不傻，你有最一流的公关，你还有最低廉的市场价格，你跟钱有仇儿还是跟名儿有仇？”
　　“你这么强硬……”
　　“那是因为我有资本强硬。就拿奢侈品来说，进入中国市场的，百分之八十都会选我这条渠道。谁都想事半功倍，谁都想一举攻破。我有资本，我干嘛缩着脖子？其次，等你一一解释完，黄瓜菜也凉了。再说，谁想听你解释？谁有工夫儿听你解释？这都是落井下石给自己谋利益呢。”
　　“你爱咋咋，反正也不是我的事儿。”
　　“重写，写完给薛华发过去。”
　　“我不写。”
　　“赶紧写。”
　　“你胳膊折了？”
　　“我得让你们前台给我沏点儿茶，我上回给她茶叶了。”
　　文盛走了，才启未给气个半死——敢情还得我写。
　　一边写才启未一边运气，真是倒霉催的。看着屏幕，他想，这还真是文盛的性格，充满攻击性。别说是这事儿，就算以卵击石他也敢这么干。这是他跟施沐晨最大的不同之处，这人根本就是方的，浑身全是棱角。你让他考虑以和为贵，无异于天方夜谭。如果说施沐晨是八面玲珑，那他就是单刀直入，倒也能叫他俩都立于不败之地，殊途同归。
　　才启未处理完案头工作，文盛刚好把又一轮2048玩儿死了。他揉揉脖子站起来，看着比才启未还累呢：“晚上你请我吃海鲜吧，这都下来了。”
　　才启未收拾东西不搭理他。
　　“嘿嘿嘿，跟你说话呢，耳朵聋了？”
　　“你爱吃什么吃什么，自己安排。”
　　“你今儿没训练。”文盛门儿清。
　　“我还不能有点儿别的事儿啦？”
　　“找姑娘去？别去了，齁儿老远的。要不你叫她过来，你请我们俩吃海鲜。”
　　“我凭什么呀！”
　　“那你要觉得不上算，就别约她了呗。还咱俩。”
　　这就好比，你跟他说A，他跟你说B，你跟他说C，他还跟你说B。你要敢跟他一起说B，他绝对把你打败。才启未其实并没有什么事儿，他就是不想搭理他，可被他这么折磨，他情愿举白旗。
　　俩人从公司出来，文盛比他先按了电梯，才启未说你白痴吧，这边直通地下车库，一层不停。文盛回曰：我就爱坐这个。才启未白了他一眼：那你自己坐着。文盛一把给他拽了进去。
　　在你有病，撒手我得叫车等一系列不友好的对话之后，文盛把他拉到了一辆凯迪拉克前，并把钥匙扔给了他。才启未看着这辆硕大的SUV，不明所以：“谁的车？”
　　“我买的。”
　　“你买车干嘛？”
　　“开啊！我还摆着？”
　　“开回北京去？我这儿虽然不限号儿，但你开回去只能算外地车进京。”
　　“我闲的。大北京没卖车的？我非从这儿买一辆开回去。”
　　“那你跟大连买车干嘛？”
　　“我不出门儿啊？我天天跟大连，我也得蹓跶蹓跶。”
　　“你打算常住？”
　　“也不是没可能。”
　　“那你给小潘打个电话，他们公司有个项目，海滨别墅，就等你这样儿的大买主儿呢。”
　　“我住你那儿能凑合。”
　　“可别委屈着您。”
　　“别废话了，开车。”
　　“你买的你开啊。”
　　“噢，我给你当司机？你还真张得开嘴。”
　　才启未不说话了，张腿开拔。
　　“你大爷啊才启未，你还得请我吃饭呢！”
　　跟脑残打架确实不可能赢。才启未把车倒出来，深有感触。他们的惯用伎俩是把你拉低到跟他们同一个档次，再用丰富的经验打败你。
　　起步上路，车冲出车库贼有劲儿，才启未觉得这车确实好开。他看了半天车，最中意的就是这一款，他没买，倒叫文盛买了。他没买也是一定的，买了这车，他别过了。内部空间也大，内饰也足够舒适。深深的落差啊。才启未斜眼看了一眼文盛，不怕跟富二代竞争，就怕跟有能力的富二代竞争。这是那天他看新闻，有人分析富二代群体所写下的话，如今他深有同感。
　　那么文盛有多欠呢？这车他确实是给才启未买的，他看见他IE搜索记录了，他不是还打电话想问他喜欢什么颜色嘛，可才启未给他拉黑了，就没问成。但他不挤兑才启未他难受啊，他以挤兑才启未为乐啊，于是他张嘴了：“你不会以为这车是我给你买的吧？”
　　“我有病啊。”
　　“送你也不是不行。”
　　“可别。这你就跟我没完没了了，你别逼我跳海。”才启未哪可能跟他当真。
　　“但我从来不白送人东西，你可以考虑给我当助理。虽然你长成这样儿了吧，带出去是寒碜点儿，好在做个饭什么的还可以。也不用到床上服侍我，就照顾照顾生活起居吧。殷勤着点儿，体贴着点儿，有点儿眼力见儿……”
　　不等文盛说完，才启未打断了他：“你把眼睛闭上再说梦话。”
　　“你怎么跟我说话呢！”
　　“你吃不吃海鲜了。”
　　“我这是抬举你呢！你怎么不识好歹啊！”
　　“你还真别叫我出人头地。你等我资产过千亿，头一件事儿就是把你雇来。助理什么的不叫你干，累。你就干好一件儿事儿就行。”
　　“我干什么？当你情夫？”
　　“脚凳！我往沙发上一坐，喊一句文盛！你就跑过来，往地上一趴，屁股撅起来给我垫脚。”
　　才启未说完自己乐了，感觉好么些天跟心里憋的气这么一家伙全撒出去了。他还真脑补了一下那场面——漂亮！
　　文盛脸都绿了，不开骂怎么可能。他骂也拦不住才启未乐，乐得手都扶不住方向盘了。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