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等动物》chapter04②

冏冏哒，接下来会有《无赖》的剧透呢……因为它们是平行发生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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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语成谶。
　　这天早起才启未照例开了咖啡机煮咖啡，早餐是面包煎蛋和切片火腿，他今天还有队上的训练。文盛难得起得早，洗漱好坐在客厅把自己打扮利落，不紧不慢地抽烟。
　　端着盘子出来，才启未见到他还挺吃惊。一般他不会这么早起。起来就起来吧，怎么还收拾得像是要出门？
　　“你这是？”
　　文盛没说话。
　　“要我也给你做份早餐吗？”
　　“不，不用。”
　　才启未还要说话，门铃响了。这让他有点儿诧异。他走过去要开门，忽而觉得不对。响的是门铃，不是门禁。邻居？邻居他也不熟啊。家里漏水了？不能够啊！
　　“谁啊？”他问了一句。
　　“物业。”
　　喔喔。才启未怨自己多疑，再迈开步子，撂在客厅茶几上的手机忽而大作，那声音才启未知道，是警报。他的门外装了红外装置，当访客处于非正常访问区域时，手机接收信号会自动报警，并显示人员数量与位置。这东西本来他觉得没什么用，也确实从来没管用过，当时交房他入住得早，安全起见就装上了，装就装了，特意去拆也没啥意思。
　　文盛就坐在沙发上，才启未手机屏幕报警他当然看到了。这时他起身，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抓住了才启未的手腕，他把自己的手机顺进了他裤兜里，“如果出事，联系我哥还有薛华。”
　　才启未看着文盛的眼睛，懵住的霎那听见门外有人大声喊：“警察！开门！”
　　“你干嘛了？”
　　文盛搂过才启未，用力拍了拍他的脖颈。他看着他走向大门，打开，有人把他双手反剪，有人向他出示证件，有人说你涉嫌诈骗被依法逮捕……
　　才启未真懵了。
　　这里面还真有物业的人，还有派出所民警，文盛被拷走后，戴着大壳帽的片儿警过来跟他说话，大致意思才启未听懂了，文盛涉嫌诈骗，经济案件侦查总队跨省对他进行追捕。
　　待人散去，才启未关上门，久久不能回神。
　　这怎么可能？
　　他点了支烟，他知道这不是他该发懵的时候，按文盛说的，他打电话给薛华，那边接的很快，听见不是文盛，马上知道出事儿了。但无论他问什么，薛华似乎并没有想跟他交底的意思。才启未心急，这浑不知道什么情况他能不急吗？他想说服薛华，他说我不敢说我能帮文盛什么，但我确实诚心想帮忙，薛华却直接把电话挂了。
　　才启未火儿了，刚要再打过去，他自己的手机响了。是个陌生号码。他没理会，继续给薛华打，那边却已关机。这边找不见人，另一边他的手机持续地响，才启未拿过来，滑开接听，传来的却是薛华的声音：“他手机可能被监听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正在查。”
　　“他们说他涉嫌诈骗。”
　　“文盛让你联系我干嘛？”
　　“我不知道。他说，如果出事，联系他哥和你。”
　　“嗯，我知道了。”
　　
　　文盛长这么大，生平头一回受制于人。警察倒还客气，你看押他上飞机，还给他手上搭条毯子，坐的也是头等舱。就是这头等舱比往常还冷清，除了他们一伙儿再无别人。
　　没人跟他说话，他也不跟他们说话，这会儿他闭着眼睛，心里盘算着。一大早他就接到电话，说绿舟出事儿了，去了一队警察，整个把公司控制了，所有的账目、电脑连同负责人全被带走了。文盛当时也懵了，还是薛华的小弟提醒他警察很可能找上他。文盛想，不是很可能，恐怕已经布控了。可问题是，绿舟怎么了？什么出事儿也轮不上它出事儿啊，就是个空壳子，弄来跟施沐晨斗气儿。这事儿出得肯定还不小，都跨省追捕他了……
　　你小心秦浪。
　　才启未曾这么对他说。
　　可一个小小秦浪能干嘛啊？以公司名义收取佣金携款潜逃？那这样儿警察也不该找自己该去找他才对。账目一笔是一笔。更尤其秦浪那些个客户，多数是从施沐晨那儿撬的，就是没长毛儿长了毛儿比猴儿还精呢！何况他也没掉以轻心过，到他离职，着实没什么漏子。秦浪离职有阵子了，他爱走走他的，虽说走得……文盛也觉得别扭。其实本也犯不上的，那么对他。他从来没缺过供他玩乐的对象，他也就不屑于去强迫谁。但文盛就是想折磨他，他越是表现得清高，他就越想撕开他的面具。婊子一个，装什么烈女！在施沐晨身边儿，你配吗？才启未问过他为什么这么跟施沐晨较劲。为什么？还不是为个你！要不是你又情儿情儿的跑到施沐晨身边，我他妈管这些闲事儿干嘛！我怎么知道你就是给他干活儿，我不能眼瞧着你被个小婊子挤兑吧！你他妈能过得可怜，我不能睁眼看着你过得可怜啊！他妈的施沐晨。文盛越想越来气。明明他是能让才启未过得舒心的。明明！你他妈所谓的喜欢你能值点儿钱吗？什么啊，拖了人家这么多年，最后，呵，倒是……文盛永远都忘不了施沐晨为秦浪发火的样子，那一刻他就知道，才启未输了。他是再也不可能在这个男人心里占有一席之地了。
　　一早要是知道是这么个结果，文盛想，他最当初就不会……
　　不会怎么呢？
　　文盛自嘲地扯了扯嘴角。
　　他知道，他还是会恇怯不前。
　　一路被押解回北京，进到人家的审讯室，文盛照样气定神闲。他怕什么啊，他长这么大还没被谁吓唬着过呢！
　　厚厚的一叠卷宗被摔在面前的桌子上，文盛没瞧，倒是瞧着这位平头整脸的警官。岁数不大啊，挺精神。
　　“你说说吧。”
　　“我说什么啊？”
　　“你说什么？你自己想想该说什么。”
　　哎呦，还挺横的。
　　“我想想……你把我拷在这椅子上合适吗？你法官啊，你给我定罪了？”
　　年轻的警官嘴角抽动，“还是老实交代吧。”
　　“你歇会儿。这场子你也撑不起来，叫你领导直接来，有什么让他清楚明白讲出来。”
　　“呵呵。”他皮笑肉不笑，“咱们走程序吧。不见棺材不掉泪，你这神气都打哪儿来的？”
　　“打哪儿来的？这可需要你自己琢磨琢磨了。”
　　“谈谈伊凡美肤吧。”
　　“啥玩意儿？”
　　“装傻充愣你当我们是草包呢？为什么抓你啊。”
　　文盛瞧着小警察一脸正色，歪头想了想。伊凡美肤？
　　“你诈骗的资金流最终都到了这儿。啊？再通过东方绿舟洗钱。是不是啊？”
　　“不是你等会儿。”文盛被他给说懵了。
　　“我等什么呀。”
　　伊凡美肤。文盛想起来了。那是经由秦浪介绍认识的李子琪弄得公司，做什么天然保湿喷雾的。这跟他没一毛钱关系啊。他就是给他项目投了钱。我什么我就诈骗了，还资金流，还洗钱？
　　“伊凡美肤跟我有什么关系？”
　　“什么关系？你是法人代表你问我什么关系？”
　　“这不扯淡呢嘛！”
　　“嘴巴放干净点儿。”
　　“我什么我就法人代表了？”
　　小警察从卷宗里抽出一张A4纸，递到了文盛面前。
　　是一份出资证明书。这是他签的字没错，章也是他的章。但问题他什么时候变成了法人代表？他就是入股投了项目啊！
　　紧接着，又是一张营业执照副本，法人写的还就是他。
　　这还不算完，银行的清单也来了，一笔一笔的大额款项都注入了一个他并不知道的、属于东方绿舟的账户，而后又被转出。绿舟肯定没有开过这个户。
　　“说吧，这些钱最终都流向哪里了。”
　　文盛知道，他被秦浪算计了。
　　“说话呀，你那股神气劲儿呢？你这是特大贷款诈骗啊。光伊凡美肤就融资超过千万，与它形成连带担保的公司还有若干家。是不是觉得自己干得特漂亮啊？你这辈子还想出去吗？得跟监狱里耍神气了吧。”
　　“我要见律师。”
　　
　　才启未飞抵北京，文兴的司机一早等在到达处，上车才启未坐到了文兴身旁，男人已明显步入中年，沉稳而刚毅的脸此刻写满了愁云。
　　“还让你挂心跑一趟。”文兴认识才启未，对他印象也颇为好。文盛上学时候跟他与施沐晨交好，三人几乎形影不离，直到才启未离开北京。他家里的变故他也清楚，文盛还托他给他父亲安置工作。也是个苦命的孩子。
　　“哥，您这话说得就见外了。”
　　“我没想到你们还有联系。文盛那孩子脾气差，这么多年那些朋友啊……哎，不提了。我真是……我真是没想到他……”
　　“文盛到底什么情况了？”
　　坐在对面的薛华这时开口，“具体还不清楚，得等律师接洽过。”
　　“我托人打听了，说是涉嫌贷款诈骗，具体的一会儿杨律师会去了解。”
　　“您好。”坐在薛华身边的男人伸出手来，“我是文先生公司法务部的冯勉，这位是杨锦麟杨律师，对金融案件特别有建树。”
　　才启未一一跟他们打过招呼，心里却还是七上八下。加长的劳斯莱斯里死一般寂静。
　　到地儿文兴和杨律师进去了，剩下司机、文兴的助手，以及薛华跟才启未。才启未跟他们都不熟，大家也就没什么交谈。文兴和律师出来已经是快两个小时后，他们上车，文兴示意司机先送杨律师回去。期间传来噩耗，蓝森公关果然也没躲了，一并被警方介入调查。法务部的负责人冯勉接到电话，要求他接受调查。
　　到达律师事务所，一行人在杨律师的办公室坐定，才启未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文盛涉嫌贷款诈骗，数额之巨大令人咋舌。据他跟杨律师讲，自己并没有建立或经营伊凡美肤，更没有授意东方绿舟为其洗钱，这一切行为他均不知晓。他只经人介绍为伊凡美肤注资，投资他们一款天然保湿水的项目，再无其他。而经济案件侦查总队之所以严办这一案件，一是涉案金额巨大，二是受害方多为借贷机构这里面就包括银行，三是它是一起黄金诈欺案的延伸，这起案件的受害人之广泛不乏富商名流，在当年也是引起轰动。
　　彼时已近黄昏，盛夏时节太阳迟迟不肯落山，投映出晚霞的余晖，预示着明天又是个晴天。
　　杨律师没有太多把握，推荐了一位诈骗案方面经验十足的律师，可说是行业里的顶尖人物，然而文兴说他的助手一开始就联系了这一位，奈何人家没档期，不肯接。
　　大家讨论未果，此时文兴的助手打电话给他，说已经疏通了关系，文盛在里面肯定有人关照，文兴说知道了，让他安排一下晚饭事宜。
　　路上才启未给黄半仙儿去了个电话，那边接起来听着像开车呢，一问果然训练散了，他问才启未怎么没来，才启未跟他道出原委，黄半仙儿操着一贯慢悠悠的调子曰：哎呦，这个数额，那他是别想出来了，肯定是无期啊。黄半仙儿是检察官，这才启未才想咨询咨询他，谁知他说得这么丧气，不免有些上火。黄半仙儿吓唬了他一通口风一转，你别急啊，你都说肯定不关他的事儿了，你怕啥。这样，我联系一下我同学，他还真就专攻金融诈骗案，我校友，就在北京，我联系上他，跟他说一下，然后让他给你打过去。才启未这个崩溃，他还当讲鬼故事呢，非要弄得这么抑扬顿挫。
　　才启未一天水米未打牙，吃不下啊，文盛都给抓起来了，他还哪儿有心思吃饭？这会儿坐在包房里，对着一桌子的菜也是提不起筷子。文兴让他吃饭，说饿着肚子也不解决问题，吃完咱们再想想辙，这事儿必须把它给办了。你也别太着急，文盛我知道，他说他没干他就没干，这孩子从小不说瞎话，再说他我还不知道吗，从来不是这么个赚钱法儿。你踏实吃饭，晚上就住这酒店。这是咱们自己的产业，我跟大堂经理交代过了。
　　饭没吃完，电话来了，才启未接起来，对方说叫姜项禹，是黄树超的朋友，说听他说了案件始末，可以跟他见面详谈。才启未连连感谢，问他明早八点见面是否方面，对方说我现在就在事务所，知道你挺着急，你可以过来。
　　才启未挂了电话跟文兴说托朋友找了一位姜律师，薛华插嘴问道，是姜项禹吗？才启未说正是，你怎么知道？文兴撂下了筷子，看着才启未说，我一早托人去找的就是他。薛华不免对才启未另眼相看，文兴托不上的人他竟能让对方联系自己，这人脉也是不得了啊。
　　三人奔赴姜项禹的律师事务所，见到了这位姜律师。他个子不高，一张方脸盘，谈吐流利思路清晰，是个绝对值得托付的人。薛华又给他细致地讲了一下事情的来龙去脉，姜项禹听着，并不打断他。待到薛华说完，他点了支烟，眉头紧皱，说四年前的黄金诈欺案他知道，当时以纸黄金为由头进行的诈欺引起了多方关注。最终并没能破案。公安部深受诟病，现在对文盛进行抓捕的应该就是当时的专案组。这伙儿犯罪嫌疑人相当狡猾，按照你们跟我说的，他们不仅没有销声匿迹，反而在实现资本累积后开始进行更大规模更有目的性的贷款诈骗，那么，我说句不好听的，到现在文盛被逮住，这说明连环案到这里他们撒手了，找了个替罪羊，收手撤退。不乐观。我为什么说不乐观呢，这事儿他们肯定是想周全了，推出来个替罪羊，也算是给了公安部一个交代。公安部它有压力啊，要把你们这事儿给坐实了，也算有个交代。抓人判案，清算赔偿。
　　才启未急了，“那他没做这些难道还要替人背黑锅不成？”
　　文兴叹了口气，“背黑锅的还少吗？姜律师，这里面的关系我会尽力疏通，我弟弟肯定不能这么折进去，但您看您能帮我们怎么使使劲？我知道您是这方面的专家。钱不是问题，只要您肯接这个案子，我保证一切到位。”
　　“案子，我肯定是接的。”姜律师碾灭了烟蒂，“这个跟钱没什么关系，我算是还老同学一个人情。我肯定也打得赢这官司，我就是干这个的。这官司打赢了，也是给我记上一笔，您说是不是？”
　　“那我真谢谢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