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等动物》chapter04①

　　好日子过到头儿，坏日子就来了。只是这时才启未还不知道。
　　为了九月的国际业余冰球邀请赛，才启未大部分私人时间都用于球队训练，文盛照样来骚扰他，且可以自娱其乐。或者看他们打球，或者混去谭姐棚里打晃，再要不去海边看海吹风，反正不用管他，他自己玩儿的挺开心。但才启未多少有点儿过意不去，觉得人家大老远飞来自己也没法照顾周到，就尽量多挪时间，但时间总是有限，挪来挪去也就是那么些，搞得自己还挺疲惫。就好比昨天看中超，才启未靠沙发里上下眼皮打架，惹来文盛嘲讽：你说你也不琢磨琢磨自己几岁了，成天还那么卖力地从事野蛮运动，真当自己十七八呢。才启未不以为然：老有老的好，经验丰富。文盛不屑一顾：差不多得了，你又不靠它吃饭。才启未白了他一眼：这才说明我精神可嘉呢。文盛来劲了：能不可嘉么，浑身没一块儿好地儿了，真爱啊！
　　文盛说话向来不招人待见，才启未却因而喜欢跟他逗闷子。两人你一句我一句，逗急了算。当然，总是文大少爷急。他急得快却好得也快。急完就完了。
　　“他怎么还没出来啊？”文盛见小潘背着球袋出来，所剩无几的耐心濒临崩溃。好容易赶上今儿散的早，他厨师还磨磨蹭蹭的。
　　“启未刚进去洗吧，跟教练说话来着。”
　　“我操……”
　　“他快。你要着急进去催。”
　　“得了吧，再溅我一身水。”
　　“哪儿至于啊，都有门儿。可能也没别人了。你喊他吧。我先走了啊。”
　　嘿！这小潘瞧着比他还急。你这人！你不会帮我喊一嗓子啊你！真不会看眉眼高低！
　　进了更衣室，文盛顺着往淋浴房走，水声哗啦啦的，他探头往里看，还挺干净整洁，一扇扇毛玻璃门紧闭，蒸汽不重，还真就一个喷头在喷水。
　　“你怎么那么磨蹭啊！”
　　“我才刚进来好吗！”才启未冲着头发，不得不把脸从水流下挪出来以空出嘴说话。
　　“你丫快着点儿吧！”
　　“你急什么啊？”才启未关了水，拿过肥皂往身上抹。马鞭草的香气非常好闻。这还是文盛买的。他表示一个用洗手皂往身上抹的人简直不配为人。才启未就不理解了，你这就不是肥皂了？好闻点儿就能混出肥皂行列了？
　　“我急吃饭。饿死了我。”
　　“你赖我啊？中午订了盒饭你不吃。”
　　“那是人吃的嘛！”
　　“合着我们都不是人啦？”
　　“你赶紧着吧！”
　　“来了来了，我冲冲就出来。”
　　才启未洗澡倒也一向快，文盛把烟点上还没抽半根儿，他就推门出来了。
　　“你还能有点儿溜儿嘛！”
　　嘿！文盛这个崩溃，这人擦着头发，摇***甩蛋就出来了。你还真不见外你！
　　“你有溜儿，你有溜儿你跟这儿抽烟。赶紧掐了。”
　　“我他妈非长针眼不可。”
　　“我就一条毛巾，你又催催催！谁让你看了！”
　　“我眼睛又不是喘气儿使的。”文盛掐了烟出去了。出去往长椅上一坐，也不知道是不是热气蒸得，头发晕。
　　才启未开了更衣柜，一件一件往身上套衣服，“你晚上想吃什么？”
　　“随便！”
　　“人吃的就行是吧。”
　　我把你搓了算了！
　　
　　回家路上俩人去了趟超市，采办了些食材，文盛跟着才启未，看他拿这个拿那个，一丝不苟胸有成竹。还真是个过日子的。这事儿你让他来，非抓瞎不可。日常一应俱全都是佣人管，他是一窍不通。
　　到家才启未去做饭，文盛冲了个凉，出来沏上茶去阳台看花。上次让才启未带了几株兰花给向东，向东拿着特意给他打了个电话，表示实在贵重，真过意不去，文盛说你瞎客气什么，你养得好就值当。向东说听启未讲他喜欢肉肉，说立秋皮实了喜欢什么自己去地里挖。文盛说你这样就没劲了，咱俩闹什么礼尚往来啊！他喜欢他买，他又不差钱。他本来是想来一批，才启未给拦了，说夏天植株不健壮，入秋他帮他操办，砌个池子搞地栽，来个沙漠造景。他暂且没得玩儿就玩儿才启未养的，以至于才启未经常叫唤：谁又把我粉摸没了！他上火他就乐，我就摸了，你能怎样？
　　但这会儿文盛没心思折磨肉肉，刚看见的给他弄得躁得不行。这不是他头一回看见才启未赤身裸体，这人大咧咧不那么注意，光个膀子啥的是常事儿，以前跟更衣间也见他换过衣服，那也最多就看个圆屁股，这回可倒好，看了个真着！还别说，身材真好。大长腿大宽肩，肌肉线条跟刀刻似的。他不壮但他结实，不结实也不可能，不结实球场上还不得被人撞散架了啊？文盛不缺男人，该解决的事儿自有人给他解决，但他缺才启未。他浑然不知照样儿叫他抓心挠肝。一瞬间他忽而想知道才启未被施沐晨操干会是什么样儿。也会难耐呻吟浪叫不已吗？去他的喜欢姑娘，他才不信呢，你喜欢姑娘你跟男的相好！这些年才启未的事儿他都知道，别看他没见过他，他过什么生活，身边是什么样的人他一清二楚。他是没断过女人，他也是没找过男人，但那还不是因为这么些年来他就跟那个施沐晨纠纠缠缠！你他妈倒也纠缠个结果出来啊！傻逼玩意儿，你光喜欢他管个屁用啊，最后秦浪那小婊子举起胜利旗帜了吧？
　　文盛的脑子里生出许多幻想，一会儿是才启未被施沐晨压在身下，一会儿是他压在女人身上驰骋。就因为不知道，才生出这许多幻想。压也压不住。也真奇了怪了，他有过那么多男的，他早没什么不知道早没什么可激动的了，怎么偏就是他，这个他绝不会沾染的，叫他欲罢不能。
　　“你是不是又给我搞破坏呢！”
　　才启未的声音忽而从身后传来，耳畔还伴着他的气息，这可给文盛吓了一跳。
　　“哎呦！”
　　文盛一动，才启未一惊，手里端着的杯子差点儿给洒出来。
　　“你丫吓我一跳！你不做饭呢嘛！”
　　“我把三文鱼腌上了，这不给你端杯酒出来么。你倒吓我一跳呢。”
　　是只长颈玻璃杯，上大下窄，里面盛着青柠檬、黄柠檬，杯口碎冰堆了出来，上面插着薄荷叶，水雾弥漫在杯壁上。文盛接过来喝了一口，透心凉。味道很清新，有点儿涩，又透着甜，柠檬混着薄荷香，特别清爽。
　　“还不错。”
　　才启未笑了，“Majito。”
　　“嗯？”
　　“它的名字。”
　　“你放了朗姆？”
　　“哎呀，好舌头。”
　　“你平时就做这个哄姑娘？”
　　“你这话说的。好像我多不正经似的。”
　　文盛冷笑，“我是没瞧出来你哪儿正经。”
　　“反正现在是没姑娘了。我哄哄你吧，你难伺候。姑娘喝了脸颊泛红我瞧个俏丽，你喝了你舒心你不糟改我肉肉。”
　　“我一会儿拿它浇花儿。”
　　“你瞧我说什么来着，你就哄不好。歇着吧，我接着弄饭。”
　　
　　晚饭是盐烤三文鱼，配牛油果拌饭，蔬菜沙拉，煎鸭胸，以及海鲜汤。照例餐桌布置得精美，餐边装饰是草花与迷迭香小花束，他还拿小番茄雕了个小兔子，活灵活现的。
　　才启未常年做运动员吃得清淡，又喜欢吃饭讲求个小情调，爱下厨以下厨为乐，文盛想，他得是多不走心啊能活活挤兑走那么老些姑娘。当然他也不是没缺点没毛病，还不少呢。不爱收拾屋子，邋遢，穿衣服不讲究护肤美容从来不做；也不怎么会聊天儿，还嫌他说话难听，他也没好哪儿去；最主要，朋友多，爱应酬，天天不着家，工作还忙，忙起来不管不顾。这么看来，长眼长心的姑娘也是不能够跟他。
　　“你想什么呢？”才启未瞧出来文盛心不在焉，问道。
　　“我想啊，”文盛拿起汤勺，喝了口汤，“你是不好找媳妇儿。”
　　“哦？”
　　“你别看这餐桌。你回头看看你客厅。”
　　“我客厅怎么了？”
　　“乱得跟猪圈似的！”
　　“……”
　　“你再看卫生间，衣服几天没收了？又能直接洗了吧？”
　　“那我不是忙嘛。”
　　“你不忙还好了。成天打球忙，应酬忙，工作忙。你说人家是嫁给你啊，是嫁给你相片儿？”
　　“你嘴也太毒了。”
　　“我真不是毒啊，我说的可都是实话吧？”
　　“那我又不像你，含着金汤匙出生，你得比别人少奋斗二十年，得了，还什么二十年啊，我干一辈子也不见得有你坐家里强。越有钱，越挣钱，你还别不承认。那我不得出去奔啊？娶老婆，你得买房吧，你得买车，你得养四个老人，你还得养个孩子。我能不忙嘛！我忙起来哪儿还顾得上衣服收没收，屋子乱不乱。关键不是我一人儿这样啊，不都这样儿么。”
　　“别人这样儿可别人他找上了。”
　　才启未让文盛给噎得，干瞪眼。
　　“你这样儿，要不找个炮友儿得了。”
　　“我不介！我为什么啊我！”
　　“难道你觉得找鸡更上算？”
　　“吃饭还堵不上你嘴！”
　　“你看我关心关心你，你还不领情儿。”
　　“你还是气我吧，我听着反倒舒心。”
　　“最近没认识什么新姑娘啊？”
　　“我认识谁去啊，我天天跟你在一块儿。”
　　“这是埋怨我了呗。”
　　“没错。赶紧打道回府。你不是替我着急嘛，快快，用实际行动支持我。”
　　“我明儿就走。”
　　“诶，谢谢您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