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等动物》chapter03④

　　吃完饭才启未要收拾，文盛说你放着，明天保洁来就收了。才启未说真好，我也想请个佣人了，文盛绷不住真给了他一拳。才启未嘻嘻哈哈求饶，被文盛拉去了顶楼花园。
　　这花园太让才启未喜欢了。爱花的人见到如此多的花那种幸福感是挡不住的。确实可以称作庭院，错落有致，构局典雅，看得出是有人精心修剪的，虽然是空中庭院，却满满接地气的感觉。栽种的植物也讲究，多是名贵种。兰花房更是叫他吃惊，虽然他不怎么懂兰花，但他知道这是些罕见昂贵的品种。他看花，文盛看他，两人都挺痴迷。
　　到茶室坐下，文盛烧水煮茶，才启未看着他的小拼盘还挺有模样，不禁夸赞起文盛。文盛说你走时候挖几株兰花带给向东，他应该喜欢。才启未回头笑着替东子致谢。
　　“你别像个猴子，老实坐下。”文盛点了香，招呼才启未来喝茶。
　　“荷花的香气真的是迷人。”才启未在玫瑰椅上坐下，略觉拘束，但一想喝茶这件“高雅”的事确实也是讲究坐姿端正的规矩，就没说什么。
　　坐在对面的文盛扔了一只大靠垫给他，从他脸上的表情他就知道他坐得不舒服。靳少君也是，嫌板正，老是把花园椅拖过来才坐。
　　“也快谢了。”文盛娴熟地布置茶具。
　　“你身上的香水味也好闻。”才启未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靠在靠垫上。
　　“是香吧。”文盛示意才启未他点了香。
　　“不，我是说香水。你常用的那个。很淡，但很舒服。我不太喜欢女士香水，太甜。”
　　桌上摆放的漆器精致小巧，才启未打开来，里面并没什么，大抵就是装饰。夏日天气闷热，但顶楼风吹过还挺舒适，尤其也不用担心蚊子什么的。才启未想，人和人的差距就是这么大。有人过这样的生活，也有人过那样的生活。
　　地下有个东西反射着光源，才启未弯腰，拾起来，一下窘迫了，是个保险套。
　　文盛看见了，拿过来随手丢进了垃圾桶，“你那是什么表情，就跟你不干这事儿似的。几岁啊。”
　　才启未点了支烟，缓缓开口：“哪有人不喜欢干那事儿，问题是，我不知道该怎么说，年纪也是尴尬，你干了，你后续问题多得很呐。你大概不懂，不像说你找个男人，你也是男人，你不用娶他，你也不用过那些充满生活琐事的日子。你干了就干了，干了就完了。”
　　“哎呦呵！”文盛真有点儿诧异，“我还真没看出来你他妈是这么个人，光想玩儿姑娘不想给人负责！刮目相看啊才启未！”
　　“你这人……我哪儿是这个意思！我想负责，我是负不起责！我也不知道我到底是哪儿有问题，本来一切都顺理成章的，可总是到最后，被人百般挑剔，说我不上心，说我敷衍！”才启未有点儿激动：“我他妈怎么可能不上心啊！该陪着上街我陪，该我照顾她我照顾，该对她父母好我对她父母好，还要怎么着啊！我就特别想知道，别人家怎么过日子！我到底哪儿做的不对了我！怎么叫上心啊？非得24小时守着？我总得有我自己的时间吧？我24小时陪着，我拿什么挣钱养家？”
　　文盛倒着功夫茶，听才启未抱怨。他问他，他也答不上来。他又不是别人老公。他说他就听，慢条斯理地喝着茶，专心致志地听。
　　才启未越说越觉得烦，说了也没什么意义，也纯就是牢骚抱怨。他叹了口气，喝茶，放下茶杯看向文盛：“真不好意思，越说越没边儿。说了也是给你添堵。大好的月色，我说这些个干嘛！”
　　文盛默默给才启未添茶。
　　“平时也是没人说。没法儿说。我那帮朋友，你也知道，成家的成家，养孩子的养孩子，他们还觉得我奇怪呢。一把年纪，对象谈一个吹一个。这不快全城找亲给我相了。说我挑来挑去挑花了眼，让我好好儿找个过日子的。我不是不想过日子，可我不能结婚就奔着过日子去吧？我就想找那么个合适的人，可我怎么感觉就那么难呢。”
　　文盛放下茶杯，摸过烟盒，点燃，轻吐出一口，“我这么跟你说吧。这日子，过到最后啊，都是冤家。别人我不知道。”他转着手上的戒指，说话不紧不慢，“我爸跟我妈。你说我爸不喜欢我妈？那他妈扯淡呢。他他妈那会儿追我妈，嘿，我妈老跟我说了，就跟条公狗似的。到了呢？追上了，摆家里了，完了。我妈为什么生我？我跟我哥差了十四岁。她生我是因为我爸外面儿给人肚子搞大了。那他妈骚娘们儿想逼宫呢。我妈能让她如愿吗？这才有了我。我爸这一辈子，就跟那些唱戏的没扯清楚过。所以才启未，你啊，找个能忍你的女的，就完了。那些个爱做梦的，让她们哪儿凉快哪儿待着去。”
　　“我不是这样的人。”
　　“你不是男的啊？”文盛弹了弹烟灰，“是他妈男的你就别跟人性作斗争。我还想一往情深呢，那不也就是想想嘛。我上过的男的多了，谁爱走谁走，谁爱留谁留。我脾气你也知道，我就这样儿。受得了受，受不了滚蛋。”跟才启未说话这会儿工夫儿，靳少君来了仨电话，文盛嫌手机震动烦，拿过来关了。
　　“你接你的。”
　　“不接。烦他妈死人。发骚了又。”
　　“有你这么说话的嘛。”
　　文盛拿过水壶，给盖碗蓄水，“茶喝着怎么样？”
　　“挺好的。”
　　“你也不爱喝茶，早起老煮咖啡。这茶是不错，我包了几处茶园儿，最好的都在这儿了。”
　　“你还是给人家回个电话吧，万一有事儿呢。”
　　“有个鸡│巴事儿。他该有事儿了他，最近没完没了的粘人。”
　　“你男朋友？”
　　“嗯。”
　　“那你更不能这么对人家了。”
　　“我怎么他了？这是他自己找不痛快。我不想理他就不理。他跟我他就得忍我。再说我也够惯着他了。”
　　才启未扶额。他真想给自己俩嘴巴，你说他跟文盛倾诉，可能听着什么有用的吗？
　　“诶，要不我把他叫来伺候伺候你？口活儿不错。屁股你就甭想了，他不让别人操。”
　　“你胡说八道什么呢你！你那还是嘴嘛！”
　　“我说真的呢。”
　　“那是你男朋友，你怎么能这么不尊重人！”
　　“我尊重他啊。他说他不陪别人，我就不让他陪啊。别人我都是随便借出去。我又不是就光他一个。再说了，我情儿他也没少上啊。”
　　“别说了，再说咱俩是得练一架了。三观都要毁了。”
　　文盛不屑地撇嘴，“你倒是情深意重呢，结果呢？施沐晨还不是被小婊子弄走了？你得着什么了？你女朋友谈不好，男朋友谈的也不咋地啊。”
　　刺啦。椅子刮地的声音格外刺耳。才启未腾一下站了起来。
　　“你坐下。”
　　才启未转身就走。
　　“嘿！你他妈的！”文盛追了上去，一把抓住了才启未的手腕，“我怎么没发现你脾气这么差啊你！说不得了还！”
　　才启未一把甩开了他。但也没继续往下走。
　　“你有劲没劲，就这么放不下他？”
　　“这跟他一点儿关系没有。是你！我说了多少遍了，我跟他就是小时候那么点儿事儿，完了就完了，你他妈怎么每次都拿这个说事儿！你不烦我都烦了！”
　　看着才启未的肩微微颤抖，文盛知道才启未真急了。一提到施沐晨，他情绪就失控。可能他自己都没发现。
　　这样的他挺可怜的。而这样看着可怜的他的自己，也挺可悲。
　　他们仨曾经是那么要好的朋友。但就是施沐晨的一句我喜欢你，让这些全变了味儿。谁他妈也好不着！
　　才启未知道自己失态了。文盛也没说错什么。他就是女的谈不好男的也谈不好。他就是说对了才刺激了他。让他觉得自己可笑极了。心里那个憋闷啊，恨不能砸碎面前的花园桌。
　　面前倏地出现一朵艳丽的玫瑰，香气直冲鼻息，右边的脸颊传来热度，那是文盛的脸贴着他的脸，他就站在他身后，前胸抵着他的背，肩上压着他两条手臂的力道。那只举着花朵的手被玫瑰花刺割破渗出了血。
　　“你傻不傻。没有园艺剪啊？”
　　“再傻也没你傻。”
　　这一刻，才启未鼻子有点儿发酸，他咽了口唾沫，强压下情绪，“我跟你说真的，别再招惹秦浪了。他不好惹，施沐晨更不好惹。”
　　文盛冷笑一声，“谁爱搭理他，玩儿我也玩儿，不好玩儿我不玩儿了。我管他好惹不好惹。”
　　“反正我是劝你了。”
　　“你担心我啊？”
　　“走，弄你的智能家庭去。”
　　“明儿再说，急个啥。喝茶。”
　　
　　第二天一早才启未睁眼，拉开窗帘，外面的太阳明晃晃的。床头柜上不知何时多了一只花瓶，花瓶里插着那朵鲜艳的玫瑰。花瓶旁边摆着昨天在茶室里见过的漆器收纳盒。他走过去打开，里面放着一条手钏。
　　套上衣服出来，中空的大厅里闻得到咖啡香。
　　他下楼，到客厅开始拆那堆电子产品。
　　文盛端着咖啡出来，就看见才启未席地而坐，跟哪儿摆弄着各种他不知道干嘛使的东西。
　　把咖啡递给他，他在沙发上坐下，看着他的背影问：“你怎么没戴那手钏。”
　　“我为什么要戴。”
　　“因为那是老子给你买的。”
　　“你昨儿半夜点灯出去啦？”
　　“滚蛋！”
　　“您省省心吧。有这份心，留着哄你情儿去。”
　　“你比我情儿重要，他们哪个能给我安这些乱七八糟的啊。”
　　“哎呦，打赏啊？我是不是应该跪地上，朝您大喊‘大爷，行行好儿吧，赏俩大子儿！’然后你一摸兜儿，赏我俩钢镚儿就行了。”
　　“你丫正经！你他妈比我正经哪儿了？”
　　“我也没说我正经啊。”
　　“别跟我废话了啊，一会儿戴上我看看。”
　　“不戴。”
　　“不戴我踹你！”
　　“你踹啊。”
　　文盛真站起来踹了才启未后背一脚。才启未也没含糊，扳住他的腿就给他撂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