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等动物》chapter03③

　　才启未冲了凉就进了卧室，把手机连上充电器，屏幕亮起来，他看见微信有提示。文盛发了一条：把你身份证号码给我。才启未点了支烟回：一张机票我还是买得起的，不劳您费心了。心想这人是够讨厌的。讨厌就讨厌吧，还拧巴，一个智能家庭你看个说明书就能搞定，想见面你直说能死吗？叹了口气，才启未打开另一条，是谭姐发的，说上礼拜去陶艺教室做的花盆能取了，但她忙走不开，让他抽空去一趟未然老师那儿。才启未回了一个好。
　　想到上个礼拜天六他就发冏，谭姐跟东子吵架了，一生气甩门走人，还硬拉上他说启未你跟我走，你拉我去未然老师那儿，咱俩给她捧个人场去，她今天有讲座。未然老师是做柴烧的，小有名气，也喜欢多肉，常跟谭姐买就也加了群，大家群里经常聊聊，倒也不算陌生。问题是，到地儿才启未就崩溃了，一屋子二十多个人，就他一男的。这是才启未第一天见着活的柳未然，也不是说活的，就是见着真人了，平时聊得挺多，但从来没见过。未然也去棚里，但都是选工作日人少的时候，他呢，平常忙得要死，也就是周末去大棚帮帮忙。硬着头皮跟女士们同坐一室听课，他就专心致志地捏，虽然捏得不咋样，但未然照顾他们，帮着改了半天，说白了，也就是人家帮着做了。比较丢人的是，全场那么多人，都捏个瓶瓶罐罐伍的，就他跟谭姐捏花盆……谭琳捏了一水的多肉小盆，他脑子打结也为了省事儿，捏了俩大的，都不知道烧出来能干啥。讲座散场，谭姐说还生气不想回去，才启未想，那干脆请两位吃饭吧。三人就这么一起吃了顿饭。未然挺健谈的，人长得秀气脾气也慢，说话慢条斯理但话不少。两人出于礼貌还互相留了名片。最可气是好容易把谭姐劝回去，给姑奶奶送到家门口，东子跟条狗似的窜出来把老婆搂进去了，你说这两口子吧。
　　又看了会儿杂七杂八的社会新闻，才启未困了，关灯睡觉。

　　周五一早文盛收到才启未的通知，说是订了晚上七点十分的机票，预计八点四十到北京。文盛回曰：你订个早点儿的能死吗，你八点四十落地，再从机场进市区，九点半十点咱俩吃什么？才启未回：我吃飞机餐。文盛回：我操你大爷！才启未回了一个捂嘴乐的表情，附言：你吃你的，不用等我。我实在是下午有个客户要见推不开。文盛发了一个怒发上冲关的表情，附言：那飞机餐齁儿***难吃，你别吃了，我让司机去接你，你来了一起吃。才启未老半天才回：别了，太折腾，你看看预备点儿你想吃的食材，我做就是了。自此之后杳无音信，不知道忙什么去了。
　　文盛也忙了起来，连着几个会，听得他脑袋疼。闲下来已经是六点多，这才想起来联系司机，结果司机以为公司没事儿都撤退了。文盛没辙，本来可以让小助理去，结果小助理也不见了人影儿，约莫是周末有约会。不得已，文盛挂电话给总裁办，想让薛华给他找个人把这事儿办了，薛华一听，眉头紧皱问他有没有正经事儿了，一脸的嫌弃。薛华是他心腹，跟了他不少年，特别知道文盛的不可理喻，所以斥责起来那是半点儿情面不留。文盛也急了，都跟才启未说好了让他等着有司机去接，他也不能出尔反尔啊，再说了，你要让他自己来，不知道得耗到什么时候去，难不成还得劳他大驾不成？绝对不成！那不显得他情儿情儿的啦！就说你丫别哔哔了，没人去你去，直接挂了电话。
　　薛华一脑门子官司。手里事儿多着呢！你他妈让我接你小情儿！你这人还有轻重缓急没有啦！开车一出来一路上薛华都在生气。他这Boss哪儿哪儿都好，就他妈这个私生活乱得乌七八糟。
　　路上挺堵，薛华迟了些才到，国内到达处几乎没人了，他拨打文盛给他的电话号码，观察着接听者会是谁。还不等他雷达开启，电话就被挂断了，不远处一个男人朝他招手。薛华吃了一惊。这……来人着一身正装，高大挺拔，跟他所以为的相差甚远。挺有气场的一个男人。
　　“不好意思，让您久等了。”薛华条件反射地伸手。伸出来他自己都犯懵，这又不是商业会面……
　　才启未也愣了一下，伸出手与之交握，“哪里哪里，劳烦您了。”这人……怎么看也不像个司机吧？
　　上了车，才启未坐在后方，一开机就是焦头烂额，他真是差点儿没赶上飞机，今儿事儿实在多！回了几个电话，他不禁跟“司机”道歉，实在有些不礼貌。
　　薛华一直竖着耳朵听着，听来听去听出这人肯定跟文盛没乱七八糟的关系。是个体面人。而且绝对是个直男。长得都挂相儿的。还得是讨女人喜欢的那种，长得不出位，打扮得体大方，人忠实厚道，还有一副好身材！他不免想八卦，这位文盛口中的“朋友”，不是他们的客户，那这是哪类朋友呢？
　　这一打听，薛华还挺吃惊——高中同学。哎呦，就文盛那个狗脾气，还能有相交这么多年的朋友呐？这人脾气得多好啊！
　　下车两人互换了名片，其实也挺怪，但那么个气氛感觉不交换名片就特别不正式似的。名片换完俩人都瞪大了眼睛。才启未瞪眼吃惊是因为他想不到文盛竟然差遣他的总裁办主任出来接人。薛华震惊是因为这位“高中同学”居然是早前跟他们公司打得不可开交的广告公司的人。执行总裁。虽然是分公司吧。摆明了是一伙儿的。哎呦，薛华这个焦头烂额！想到这些个他就脑袋疼。他的Boss是如此热衷于闯祸。热衷！早就跟他说了别跟施沐晨对着干，你他妈做公关，你得罪传媒大亨的儿子，你还想不想干了，分分钟整死你啊！幸亏是两厢无事了，要不然真是吃不了兜着走！对，那也是他高中同窗！你们都是相爱相杀是怎么地啊！
　　“诶呦今天真对不住您了。”才启未一脸的尴尬，“本来我自己过来就行，还专程劳烦您……”
　　“您快别这么说，我们文总不是太懂事儿，早前得罪了还得请您多多帮衬啊。”
　　“啊……”才启未一愣，然后反应过来了，“哪里哪里。都是误会。都是误会。”想到这个才启未就糟心，文盛跟施沐晨一通死掐，是谁也没捞着好儿，瞎耽误工夫儿。钱砸了一个乱七八糟，武装械斗却没有胜者。
　　两人乘入户电梯一路上去，电梯门叮一声打开，才启未暗自感叹文盛这叫一个得瑟。迎面一个百宝嵌的古董屏风。
　　“那行我就送您到这儿。”
　　“哎，真不好意思。”才启未看着薛华又进了电梯。
　　还真是个豪宅。才启未换了鞋往里走，房子大也就算了，这家私是样样呐喊：我是富翁。气派奢华都不够形容的。你说他能不浑身戾气吗？
　　此时，这“帝王”般的男人坐在欧式古典沙发里，眼皮也不抬，浑身写满了慵懒开腔道：“你表坏了吧？”
　　才启未有种冲动，想把文盛拎起来左右开弓扇他。我是不是还得跪着见你才符合您的“帝王”气质啊？
　　“我差点儿得请您派私人飞机去接我。”
　　“你也配。”
　　“台本儿跟哪儿呢，我有点儿接不上了。”才启未笑了。
　　“才启未！”
　　“我累死了。”才启未松了衬衫的领口，在文盛身边坐下。
　　“谁让你累的你找谁抱怨去，不千金难买你乐意吗？”文盛吐出口烟，臊眉耷眼地说。
　　“还不是拜您所赐。您要不跟他掐呢。你死咬着他，他挣不上钱还不得让我交租子。”
　　“照你这么说，是埋怨我没掐死他了。”
　　“你快算了吧。要不是施沐晨正派，你还干不干了。你说你做公关，你跟他掐，你怎么那么逗呢。”
　　“你什么意思你？我干不过他？逗我呢！”
　　“行了行了。快别提了。大家两厢安好吧。”才启未靠上沙发柔软的靠背，有感而发：“你家还真干净。”
　　“像你那儿还了得？猪圈似的！诶我都不爱说你。”
　　“我哪有时间收拾，又没老婆。你说实话，你是不是真有洁癖啊？”
　　“吃饭！”文盛起身。
　　“有什么，我给你做。”
　　“拉倒吧！我都准备好了。等你？饿死我十八回了！”
　　来到餐厅才启未落座，半天忍不住开口：“还有什么客人？几时到？”这也太夸张了，两个人，可能吃一桌的菜吗？
　　“你是不是想咱俩练一架？嘴怎么那么贱呢！”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你信我拿筷子掇你吗？”
　　“我不信，你这么有餐桌礼仪的人，你不会的。”
　　“吃饭。”
　　“我再讨厌一下儿，然后我就闭嘴。”
　　“说。”
　　“你有多少个佣人？”
　　文盛瞪眼看着才启未。
　　“收拾屋子的，厨子，司机，完了还得……”
　　“你存心找不痛快是吧？”
　　“我、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