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等动物》chapter03①

　　戴凡给文盛打电话的时候，文盛说他和靳少君在拍卖会上。戴凡皱了皱眉，深感不妙，也果不其然，文盛说靳少君让他过去。挂了电话，戴凡叹了口气。
　　戴凡跟了文盛三年，文盛固然脾气不好，但比文盛的脾气更让他难受的就是靳少君。这男人心如蛇蝎，还披了张羊皮。最开始他们本井水不犯河水，靳少君却表现出一副温柔宽容的样子跟他接近，即便他跟文盛在一起，也常邀他过去，久而久之，那张床的拥挤竟成了常态。然而，靳少君分得他的床，他却做不了主分靳少君的床。倒像是他有两个恩主。这也不算完，当他察觉靳少君的意图，想扭转这样的关系，靳少君又把他推给了文盛的朋友们，让他落得了个十足的婊子样儿。文盛虽不厌弃他，却实打实地轻视他。
　　可戴凡拿靳少君没办法。靳少君来的比他早，靳少君背后有文盛撑着作为新锐设计师事业扶摇直上，靳少君还有那么多心思把文盛摆弄得五迷三道。戴凡斗不过靳少君，戴凡也不能离开文盛，这煎熬让他生不如死。
　　“怎么？你喜欢这个？”靳少君来到文盛身旁，见他又踱步走到这处展台，把玩这串红珊瑚手钏，不免开口询问。
　　文盛并没有理会靳少君，他只是专心想着它和才启未很配。不得不说，这么些年过去，才启未跟他学生时代相较变化之巨大，让他吃惊。以前明明精瘦精瘦的，个儿也不是那么显高，现在却那么结实高大，男人味儿十足。
　　“喜欢就拍呗，跟你还是蛮搭的，你降得住它。”
　　文盛没说话，把拍品递给了展柜小姐。不用靳少君说，他已经决定竞拍了。这成色，这质地，这包浆，这手工打磨的精细又不失粗狂，他看得上眼。
　　“你怎么心不在焉的。”靳少君不满文盛对他的冷落。
　　“本来我也是陪你来的啊，我上什么心。”他说着往拍品展厅外走，想抽根烟。昨天靳少君找他说来拍卖会，他看上一套碧玺首饰，也不是个什么伯爵夫人以前的收藏，名家作品，文盛没记住。他也没想来，嫌麻烦。耐不住靳少君磨他，他看了看拍品图册，一眼看中了这个红珊瑚手钏，这才挪步过来。有俩礼拜了吧，他没见才启未。公司有些事儿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他也不愿意老找他。距离近了又热络起来文盛乐意，可太近文盛也……怎么说呢，就是不想吧。他觉得俩人这样就挺好的。再近就不舒服了。他不想跟他有那种关系。一来他跟施沐晨以前是那种关系；二来，那档子事儿想干跟谁不能干，环肥燕瘦他随便挑，想要什么样儿的有什么样儿的，他才启未也不可能比他们干的更好。但让文盛不高兴的是，他不找才启未，才启未也不找他。你生活挺丰富多彩啊。文盛老偷窥朋友圈里才启未的动态，你瞧他吧，不是发个花儿，就是得瑟个美食，要么就是发发球队训练的战果。他的生活里有他没他，似乎没有区别。这让文盛不爽大发了。你行，你不理我我还就不理你了。我又不缺人陪！
　　靳少君越来越觉得文盛反常。确实反常。动不动人就不在北京，偶尔还见他钱夹里有登机牌，无一例外都是飞往大连的。微信里那个新多出来的男的，就文盛送家具给他那个，倒也不怎么跟文盛说话，但就是不怎么说话才可怕。这说明他俩不差话，不用拿手机说。看这男的发的朋友圈他就知道，正是他跟大连。文盛从来不是专情的人，说他花花公子都是夸他，性欲强又贪新鲜，唯独比较长情。但这个长情让靳少君又爱又恨。他不在乎文盛勾搭谁宠幸谁，玩儿玩儿就算了，男人嘛，他是男的他能不知道？但他玩儿完不算他就不乐意了。这些年跟他在身边，他都数不过来自己打发走多少个了。唯独留了个戴凡。那也是他想留。文盛脾气坏，受不了的当然有，但他有钱有地位模样又生得俊朗，想留下的肯定占多数，为这个靳少君没少烦心。好比前阵子文盛就抽疯，跟那个叫什么来着，靳少君记不住了，秦浪？反正是个难搞的纠缠不清，小婊子倒是深谙勾引男人的方法，把文盛迷了个晕头转向。这刚好没两天，怎么又不对劲儿了。想到这儿靳少君忽然愣住了。文盛不搭理那个谁谁谁的当口，刚好是现在这个不明男人出现的时间。他大爷的！靳少君真要崩溃了。怎么跟打地鼠似的，打一个冒一个！还有完没完了！
　　“走啊，进去吧。”文盛碾灭了烟，搭上了靳少君的肩。
　　靳少君心里憋了一团火，又无处发泄，他深呼吸了一口，每当焦头烂额的时候，只有深呼吸能救他。
　　拍卖会已经开始，两人落座，各有各的心事。在两件物品接连流拍后，气氛有些低迷。又一件拍品登场，是个清代的青白玉兽钮印材，文盛没想到靳少君会举牌。更没想到竟没有竞争者。以一个极其低廉的价格，靳少君入手了一个印材。
　　“我怎么不知道你还好这个？”文盛看向靳少君。
　　“不值啊？”靳少君反问。
　　“可以。这个价格算捡漏儿了。可你又不倒腾这些个，拿回家当摆件儿？”
　　“给戴凡呗，他写字他用得上。”
　　“你还挺关心他。”
　　“不许啊？”
　　“许。我的就是你的。”
　　靳少君笑了。文盛也是惯会哄他开心的。这时服务小姐过来签署成交确认书，靳少君提笔草草写下自己的名字。
　　接下来的拍品似乎沾了喜气，顺当了起来。两人都目标明确，也就闲散地聊着天儿，不怎么当回事儿。到碧玺首饰登场，靳少君举牌，有几个竞争对手，但几轮下来被靳少君顶得力不从心。一套碧玺首饰最终以28万成交。一条项链，一对耳环，一只戒指。文盛是没觉得有哪儿好，架不住靳少君喜欢。样式确实古典雅致，并不常见。这方面靳少君是专家，他说值那就值吧。戴凡来的时候拍卖会已近进行大半，毫无疑问，他又没能坐到文盛身旁，只得挨着靳少君。
　　红珊瑚手钏登场，文盛并没急着举牌，参与竞拍的人也不多，毕竟不是什么大型珍品拍卖会，整个过程索然无味，定音锤落下，文盛如愿入手。三人离席去结算中心支付购买价款及佣金，然后持提货单到提货处领取拍品。
　　戴凡没料想到靳少君会拍个印材给他，靳少君笑着说，有好儿大家分嘛。他笑得无害，戴凡却汗毛直立，他越是温和越没好事儿。他倒是常会送他首饰，毕竟他做这个的，但买个印材……真是想不到。他准没惦记什么好事儿。
　　
　　才启未打早起就忙得团团转。先是去了趟甲方公司，又顺路去拜访了另一位大客户，并吃了一餐应酬的午饭。回来也没闲着，一连两个会。这会儿终于能喘口气了，他坐在公司楼下的咖啡厅里叫了份下午茶，躲个清净。
　　微信每天推送的新闻是他的必看项目，无论是社会新闻还是娱乐八卦他都乐得消磨时间解闷儿。
　　但，当你在手机报上读到一张你熟悉的脸孔，那种猛然而至的不协调感一触即发。小编组了个明星子女现况的专题。他本来有一页没一页地翻着，赫然看见文盛那张脸，还以为穿越了。还真就是文盛。要不看这个专题才启未都忘了，他妈妈是个特别老牌的演员。息影也真是有年头了。由于是图文新闻，文字并不多，大致意思是文盛妈妈息影后在家专心相夫教子，两个儿子事业有成。配图上没文盛的哥哥，只有他。应该是挺早以前的照片了，才启未盯着相片上的男人想。他看上去年纪更轻些，戴了个墨镜，遮去了大半张脸。但他还是一眼认出了他。
　　才启未叹了口气。他有半个月没见过文盛了。上次他走时候还气哼哼的。才启未没有恶意，是觉得他老往过跑耽误他的工作生活，便说了一句，说一句文盛就急了。急了就走了。走了就再没联系。本来想给他打电话来着，又觉着有点儿怪，本来大家就相隔两地，好像也没什么非见不可的必要。不见就不见吧。可这不见吧……
　　才启未也说不上来是怎么回事，心里头有点儿空落落的。文盛来有时候待个周末，有时候待个五六天，才启未比较忙，虽然挺不好意思，但还是得往公司跑，文盛也没什么意见，他不在他有时出门，有时就在家里。他一般处理完公司的事儿就回来，回来两人吃个饭，看个电影儿，或者去海边散步，才启未觉得挺舒服的。就是你到家，屋里有个人，虽然这人不怎么招人待见，那他也挺待见的。自打跟前女友分手，又回到一个人的生活，才启未确实觉得孤独。这孤独不是说如影相随，而是会突然生出。他朋友多，事儿也多，闲下来的时间并不多，但这个不多却会偶尔刺痛他。随着年龄增长，朋友们各个儿成家立业，谁还能没事儿被他喊出来喝两杯？孤独的日子就眼见多了起来。这时候他发现，有个女朋友还是挺重要的。可惜，糊里糊涂，又被他错失一个。这事儿才启未其实挺想不明白的，他特想知道别人都是怎么谈恋爱的，应该怎么谈恋爱，怎么谈才能谈出个结果。可大伙儿似乎也没什么有效建议，他听着跟他也差不离，只是别人谈成了，他没谈成罢了。也许东子说的对，多大年龄办多大年龄该办的事儿。他肯定是已经错过了谈婚论嫁的好年纪。
　　喝过下午茶，才启未回到公司继续处理一些待办事项，五点约了小潘练球儿，可能黄半仙儿也去，才启未合计着干脆张罗大家一起晚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