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等动物》chapter02①

　　才启未进家门已经快十点了，家里黑洞洞的。
　　忽然有些不适应。不适应独自面对一片黑暗以及这万籁俱寂。文大少爷的离开又让他回到了以往的日子里。上班下班，打球看海。这样的日子周而复始，你要说它无聊吧，也不是，就只是感觉欠那么一点点。这一点点是什么，他又说不上来。
　　晚饭是加班时候叫的盒饭，匆匆吃完又是埋头工作。吃了什么、好吃与否，这些统统没有记忆。那也不叫吃饭，只能叫充饥。对着眼前三个硕大的箱子，才启未想，明天一定要早点儿回来，好好做顿饭。吃饭这件事他还是很讲究的，这是一件调动全身感官的事。不仅仅是动动嘴，眼睛欣赏桌品与菜色，耳朵捕捉餐具碰撞的清脆声，鼻子嗅到食物的气息，最后才是嘴，让味蕾感受酸甜苦辣。就吃饭这件事，他的挑剔让历任女友不满，一开始她们好像还觉得很有情调，久而久之就嫌麻烦了。明明就是铺上桌布、摆放好餐具、随手做一两个装饰品，统共加起来用不了一刻钟，就这么简单，到底哪里麻烦呢。你吃个饭都跟打仗一样，你人生还不整个活在战场里。
　　他冲了个凉出来，拿出裁纸刀，开始拆箱。这是他早上出门时候物流公司送来的，为此害他迟到了半小时。理由很简单，送货师傅说货物多包装又大，他不等他这货送不出去再拉回公司他要挨骂。谁都不容易，才启未不忍心别人因他而受罚。
　　拆开包装，才启未给吓了一跳。是张扶手椅。再拆开另一个同等规格的纸箱，还是一张扶手椅。最后一只矮些的箱子里拆出一个边桌。
　　他不会送错货了吧？
　　这是才启未冒出的第一个念头。一想也不该，他打电话过来的时候跟他核对过姓名。看看纸箱侧面的物流标签，显示货物的发出地是北京。
　　把家具从包装里取出来，才启未开始拆纸箱，拆成平板捆成一摞立在门口，回来注视着一对扶手椅与边桌，他拿过手机给文盛发了条微信：你是买了家具么？
　　没有回复。
　　不回就不回吧，除了他也不可能是别人了。他在这儿待了一个多礼拜，家里多出来一堆东西。走前那天还在抱怨沙发太软坐着不舒服。就是这么个任性的人。他从来都拿他没办法。
　　说实话，文盛来找他，他心里挺高兴的。想当初念高中的时候，他跟他还有施沐晨三人几乎是形影不离。最后虽然他跟施沐晨分手了，离开北京来大连上大学，他跟他们便再也没联系，但他从没忘记过这个“朋友”，虽然这个朋友任性、易怒、爱耍威风，但他知道文盛人还是很好的。真的很好，嘴上虽然不讨人喜欢，却方方面面对他格外关照。前阵子去北京，大家又聚到一起，他本来挺期待这场重逢，谁知不仅文盛跟施沐晨打成了一锅粥，他还被指责根本不是朋友。他、施沐晨、文盛，三个人的关系其实有些微妙，才启未想，自己也真是挺后知后觉。他以前从没想过文盛会喜欢施沐晨。倒也不惊讶。他喜欢施沐晨一切才顺理成章，否则为什么要和他们膘在一起？就算是朋友，也不会那么亲密吧？
　　想到这儿，才启未不禁叹了口气，他从扶手椅上起来，走到阳台去看花。灯光下，植物蒙上了一层光晕。文盛是不可能得到回应的。施沐晨爱秦浪爱得要死要活，你却把秦浪弄到了自己身边，施沐晨不会注意到你，他只会跟你缠斗，他的目光只会在秦浪身上啊。才启未自认是很了解施沐晨的，施沐晨是那种豁的出去的人，不达目的决不罢休。想到施沐晨，才启未也心烦，本以为自己心如止水，但真叫他亲眼看见他为另一个男人牵肠挂肚，他就又更恨他几分。这恨说不清道不明，如鲠在喉。
　　蹲的久了腿发麻，才启未站起来，伸了个懒腰，看着客厅里多出来的那套家具，他坐过去，将扶手椅放在了沙发两旁，墨绿色皮质的扶手椅跟他客厅的氛围当真很搭。边桌放在一旁，客厅不再显得那么空荡了。
　　才启未捏了张照片，给文盛发了过去，随后回了卧室。

　　文盛够过手机的时候，胯下的男人正在忙活。他其实也不想这么讨厌，但那手机讨厌，提示音响个不停。他本想关上它，奈何发现微信提示里有才启未的消息，还是图片。顺手点开，他就看到了他买的扶手椅和边桌。上面一条是他问：你是买了家具么？
　　文盛动动手回：你以为呢！
　　剩下的消息提示是群里，小万他们胡七八糟地聊得热火朝天。刚要静音，又响了，还是才启未：你啥时候买的？
　　文盛回：看见你家徒四壁的时候。穷鬼。
　　才启未回复：承蒙您厚爱，可我真的不需要。
　　文盛怒：老子送你你就收下，哪儿来那么多废话！土豹子！
　　才启未回：确实嘛，除了你嫌弃我沙发软，别人没提过意见。
　　文盛回：别人是谁？
　　要说刚才不是真生气，那么现在文盛是真上火了。别人？谁他妈随意出入你家啊！
　　才启未回：东子他们呗。我们家又不是卖场，天天有人来。
　　文盛回：那是人家不好意思抨击你。
　　才启未回：随你说。你买你坐。我给您供着。好在地儿大。
　　这会儿文盛又有点儿小窃喜，你瞧他话里的意思，不明摆着盼着我去么。刚要动手回，手机被从手里抽走了。
　　“诶！”
　　“我看看，这是又跟谁调情呢。”靳少君不紧不慢地翻看聊天记录。
　　“胡扯，朋友。你没事儿干了吧！”
　　“我可不没事儿干了，你再聊会儿都软了。我怎么不知道你还会给朋友选家具啊？”
　　“你给我过来吧！”文盛一翻身就把男人压在了身下。
　　“那你还看不看了？”
　　文盛吻住了男人湿润的嘴唇，男人就势攀附上来，将他圈进了怀里。
　　“你想我了没有？”靳少君以小腿摩挲着文盛结实的腰。
　　“你猜呢？”
　　“我猜没有。”
　　“没有你还问。”
　　“可我想你了。”
　　“你少想我，你想我准没好事儿。”
　　靳少君咯咯乐着，“你讨厌。”
　　文盛插入了男人的身体，他看着身下人泛着潮红的脸颊，心里想的仍旧是才启未刚刚那句话。
　　
　　文盛去冲凉了，靳少君斜靠在床头，够过了他的手机。点开刚刚的对话框，往上拉，再没什么别的对话。点击进入对方的朋友圈，发的不是花儿就是美食，再要不就是冰场、球队。有点儿矛盾，这个人。喜静又喜动。冰球可是出了名的粗野项目，养花做饭又是典型的小资生活。啧啧。还不在北京。文盛打哪儿认识这么个人。哼，还送家具给对方。这可是走心的。长的也不咋样嘛，看三百眼也不见得记得住的类型。
　　“你怎么又看我手机啊。”文盛出来瞧见靳少君在玩儿他的手机，不禁微微皱眉。
　　“无聊，随便看看。那小婊子还没回来呢？”
　　他知道靳少君说的是戴凡，“没有吧。”
　　“哦，我说看他发自拍背景还是凯旋门呢。”
　　“你要看他朋友圈不会拿你自己手机啊。”
　　文盛拿过了自己的手机。
　　“唉你干嘛这么小气啊。又藏谁了。”
　　“别犯病啊。”
　　“倒是不见你给那个谁……谁来着？秦浪？对，秦浪，怎么不见你给他打电话了。”
　　文盛皮笑肉不笑，“我怎么那么爱理他。”
　　“嘿嘿。”靳少君笑着凑了过去，“不理就不理，还偏要和人家说。”
　　“你不就想听我说这个么。”
　　“你怎么那么聪明呢。”靳少君拉着文盛坐下，头枕在了他腿上。
　　“我不聪明。你赶紧说你巴巴来干嘛的。”文盛打开微信，群里安静了，大致浏览一下，敢情是换了战场，都撒出去野了。才启未也没再说话。
　　“你瞧你说的，我没事还不能找你啦。那咱俩成啥了。”
　　“你就直说吧。你有事儿没事儿我还能不知道。”
　　“我想投资做个潮牌。”
　　“闲的啊，你首饰月月做不完，订单堆的八丈高。”
　　“所以我说投资啊，我又不管设计。这个设计师很有潜力，肯定能赚个钵满。你还不信我的眼光啊。”
　　“做衣服啊？”
　　“帽子。喏，你看嘛。”靳少君说着摸过了床头柜上自己的手机，打开图库，翻了几张递给文盛。
　　文盛接过来，一张张翻看，是还不错，“要多少钱啊。说呗。”
　　“屁啊。我又不差钱。我想你公司给我们做公关关系。你手里那么多资源。”
　　“哦，敢情你是不给钱。”
　　“不给钱，还要效果好。我想尽快出位。”
　　“行行行。你明天联系春阳吧。”
　　“你最好了。”靳少君搂上文盛的脖颈，欠身吻住了他的唇。
　　手机这时候响起，文盛拿过来，来电显示小万。就不能让他知道行踪，看看，来了吧，又开始***。刚过几天清净日子。
　　“干嘛。说。”
　　“你出来耍会儿呗，您老也该回京修整好了。”
　　“不去了，累得慌。少君在我这儿呢。”
　　“那你是累。唉你怎么就跟这个心机男没完没了了呢？哎呦喂，哎呦喂。那你拖他一起出来呗。”
　　“真不去了。”
　　“嘁。算了算了，你就跟他混吧。总有他逼宫那天。”
　　“滚滚滚滚滚。”
　　“白了个白~”
　　“老万又说我坏话呢吧。”靳少君栖着文盛，文盛从他身上闻到了淡淡的香氛味道，很好闻。
　　“说你坏话你还凑过来听。”
　　“你让他大可放心，我才不会逼宫呢。我就想当你的皇后。”
　　“你还真好意思说，你倒生个孩子给我看看。”
　　靳少君脸上的笑丝毫没有淡去，“那你再多射几次，看我会不会怀孕。”
　　“热死了，起来起来，你去洗洗。”文盛就是拿他这点没办法，你怎样他都会继续跟你逗下去。
　　“真受不了！你怎么这么嫌我，洁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