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 08

　　08
　　接老爷子回家这项工作由王旭同志大包大揽下来，可……
　　林宇一进门就头疼，“轮椅呢？”
　　王旭一拍脑门：“啊！我光顾接人了，忘医院了。”
　　林宇晕：“那你怎么把人弄上车的？”
　　“我背着，轮椅多麻烦啊！”
　　“那现在呢？”
　　“我接着背……”
　　“你先等会儿，出院带药放哪了？”
　　“好像放车后座上了吧……”
　　“医生开的诊断证明呢？”
　　“在我裤子兜里。等会儿……诶，我放哪了……你等我想想。”
　　这就是王旭办的事儿，且，前提是，林宇还千叮咛万嘱咐过了！这会儿，林宇除了头疼剩下的还是头疼。
　　安顿好老人，两个人又奔回医院，在留观室里找了好几圈轮椅，结果是——丢失。
　　再买吧，虽说王旭非要赔偿，但林宇还是坚持自己付了钱。
　　回到家，保姆已经开始准备做饭，于是林宇接手。
　　饭桌跟前，林宇终于可以坐下来歇口气，原因是做饭的过程在王旭同志无限的歉意下，又摔了两个盘子，被林宇踹出了厨房。
　　吃饭的过程还算安全，收拾完碗筷，老爷子躺在床上含混不清的连说带比划，意思是有话跟林宇单独说。王旭去了林宇的房间，保姆刷碗，老爷子让林宇坐在床边上。
　　靠在沙发里，眼睛盯着电视，王旭此时感受到的是有一群幸福小鸟围着自己的脑袋转圈唱歌——这房间里的一切从环境到气味，都让他有种回归的感觉。这十天一切如常，但王旭隐约的能感觉到林宇对自己有了一些依赖，光凭这点儿隐约他已然得意不已。
　　身为父母最不能放心的、最牵挂的当然是自己的孩子，林宇的老爸自然也是如此。老爷子把林宇单独留下，把自己的积蓄和房屋产权证明都交给了林宇，这些原本也是留给林宇的，现在只是提前做了准备，老爷子清楚以自己现在的身体状况，怕哪天会来不及。
　　当年母亲的离去林宇伤心难过，而过后发生的事情让这份伤心难过变成了痛苦并痛入骨髓。从那时起林宇断绝了同所有亲属的来往，只因那个把订婚戒指和两万块钱摔在他脸上的人，是比他大四岁、他从小追逐信任和依赖的小舅舅。
　　林宇的姥姥有八个孩子，母亲是八个孩子中的老大，因为结婚早林宇出生的时候跟最小的舅舅只差四岁。因为年龄相近，两个人可以说是一起长大的，林宇的小学、中学都是跟小舅舅同一所学校，为这林宇时常被同学取笑。后来小舅舅打了那些取笑林宇的同学，并告诉林宇在外面不要叫他小舅舅要叫哥，从那时起他们不光是血缘意义的亲属关系，更是相互信任、无话不谈的哥们。林宇信任并依赖着小舅舅，追逐着他的脚步，连考大学都是报考小舅舅上的学校。上了大学后，林宇慢慢的对一个同年级的女生产生了好感，当他兴冲冲的把这个事情讲给小舅舅的时候，小舅舅竟然对他发了火，骂他是来上大学的还是来泡妞的。林宇不明白为什么，但从那以后小舅舅开始跟他疏远，人也变的沉默而阴郁。当时林宇并没有把这些放在心上，单纯的认为小舅舅是跟他拿当舅舅的架子，但是两人关系渐渐的转成了纯粹的亲属关系。直到林宇母亲的去世，小舅舅的行为让林宇震惊，他想不到他从小最信赖的人，变成了伤害他最深的人，但林宇必须要扛过来，因为还有一个人也在面对和忍受痛苦，那就是老爸。
　　父亲的举动提醒了林宇——某一天他会失去这唯一的家人，这个家里剩下的就只是他一个人。这让林宇恐惧。从老爸的房间出来，林宇从小卖部拎回啤酒，他从不在家喝酒，也从没自己想喝过酒，可此时此刻他想喝酒、特想喝，林宇觉得酒也许能抑制住他内心的恐惧。
　　电视里播放的是晚间新闻，而王旭正在对着电视傻乐，看着把啤酒一瓶一瓶的往茶几上放的林宇，王旭的眼睛越瞪越圆。
　　“呃。那个……不是……这是想喝酒了！？”王旭不明白这是什么情况。
　　“想喝了。你呢？”
　　“我？”王旭懵了。
　　“喝我给你拿杯子。”
　　“哦。喝啊，不带吃独食的。我自己拿杯子。”王旭起身拿杯子，心里这通嘀咕：林公子这是怎么了？喝酒不是他的强项啊。有事？有事您说啊！这多吓人啊！
　　林宇不说话，也不想说话，桌上的酒都喝一半多了，林宇出口的字没超过五个。王旭的手心出汗，在裤子上蹭来蹭去。
　　“呃……”王旭这是‘呃’的第N回，可呃完又不知道往下问什么。
　　“王旭问你个事。”林宇潮红的脸上浮着淡淡的微笑。
　　“问，随便问，哥们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林宇总算有动静了，王旭心里大出了口气。
　　“你说买什么才能一下花掉20万？”
　　“什么？”大气才出完，王旭又惊着了。
　　“……”
　　“你……多了？”这话问的，显然是多了，“林宇咱不这样行嘛，出什么事了你说行不行？”王旭急了。
　　把存折和房产证明放在桌子上，林宇又开了一瓶啤酒，“我爸刚给我的，我琢磨怎么花呢。”
　　拿过桌子上的东西，王旭翻看着，三个存折加起来有20多万，还有这小院的产权证明，名字都是老爷子的，这情况是……？大概明白意思了。
　　“行了！别喝了。”王旭上去抢林宇的杯子，林宇一转身差点从椅子上摔下来。起身把林宇拽到沙发上，王旭知道这位已经给自己灌多了。
　　“说啊，怎么花。”林宇推了推坐在旁边的王旭。
　　“说什么说，没的说，你别喝了。”抢过林宇的杯子，王旭心里开始别扭。
　　林宇伸手拿王旭的杯子，被王旭按回沙发上，林宇看着王旭嘿嘿的乐，“这是我爸攒了半辈子的钱，归我了还由我任意支配，你说咱们怎么花？呵呵。”
　　“林宇！你他妈……”喝多的人力量明显提高，王旭费劲的钳制着林宇手上的动作，“别动啊！你……林宇别闹了！”
　　两个人就这么在沙发上挣拨，林宇的手腕被王旭攥的通红。
　　“林宇！”王旭喊，心也跟着烦躁。
　　人不动了，王旭看见林宇无力的靠在沙发上。
　　“我爸是怕他自己万一哪天来不及，把家底先给我了，呵……我……要钱哈……干嘛使，他好好活着不就行了，哈哈哈……”林宇轻声的说着，笑的让王旭心疼。
　　“我怕……怕哪天我下班回家，推开门……没有人，一个人都没有……”眼泪顺着林宇的脸颊滑落。
　　王旭慌了，林宇的眼泪让他彻底慌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