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 03

　　03
　　林宇出病房接水，正看见王旭在护士站急切的跟护士说着什么。他无比惊讶，走过去拍了拍他，“你怎么来啦？”
　　王旭转过头看见了脸色苍白的林宇心里一揪，伸手接过他手里的水壶，问了一下护士水房在哪儿，就绕过愣愣看着他的林宇，向水房的方向走去。接水回来看见林宇还站在原地，王旭走过去伸出手摸了摸林宇的头发，“老爷子在哪屋呢？”
　　林宇没说话，转头向病房走去，王旭拿着水壶跟了上去。
　　看到老爷子，王旭感觉很不是滋味。脸上总是挂着可亲笑容的老人现在却无声的躺在病床上，身上连着各种管子和仪器，让他第一次感受到生命的脆弱。坐在对面的林宇低着头，王旭直直的看着，胸口发闷。
　　“老爷子病成这样，怎么都不跟我说一声。”
　　“……”
　　“林宇咱们是朋友吧？”
　　“……”
　　“说话啊！”王旭猛的一嚷，惹的旁边病床上的人看向这里。
　　“已经没事了，医生昨天来，说危险期过了，再治疗一段时间就能出院。”林宇轻轻的说着，苍白的脸上挂着微笑。
　　看着那笑脸，王旭觉得心里一紧，“医生还说的什么？老爷子身体能恢复好吗？”
　　“……血栓大面积梗塞，压迫造成语言和很多运动功能区的脑组织坏死了。”
　　“什么意思？你说直接一点。”王旭有些着急。
　　“……就是以后说不了话，人也在床上动不了了。”林宇声音越来越低。
　　“怎么会这样，就没别的办法了吗？”王旭有点激动。
　　“刚开始形成血栓的时候可以溶栓，但是我爸的血栓面积太大了，进行溶栓会造成大范围的脑出血，命都不保了。他现在已经度过危险期了，以后再做一些复健治疗能恢复一些，只要他人在，慢慢来会好的。”林宇声音很轻。
　　王旭说不出话来，两只手慢慢攥紧。
　　“还有，王旭谢谢你特意过来，你看我这儿没事了，你别因为我家的事耽误你自己的正事，等我爸出院了，安排好给你打电话，你还过来吃饭。”
　　温暖的笑容浮现，王旭看着心闷发疼，“我出去打个电话。”
　　王旭站起来向外面走，林宇点了点头，目光平静。
　　站在楼道里，王旭给李超打了个电话，说自己有些事先不去公司了，有什么重要的事情打电话。而后又打电话跟周强说了一下林宇情况，让他放心，自己会在这段时间陪着林宇的。
　　打完电话，王旭点了根烟，靠在楼道的墙上，脑子有些乱。回想刚才林宇的笑容，就像有人在心上拧了一把。他捻灭了烟，去了趟护士站，然后向病房走去，心想：不能就这么让他一个人。
　　
　　林宇从老爸腋下抽出体温计，看了看，正常。抬头看见王旭走了进来，“你有事就先回去吧，我这没什么事了。”
　　“从今天开始，我跟你轮流看护爷子，咱俩倒班，我盯晚上，你盯白天。”王旭笑着，但目光坚定。
　　“你……”林宇错愕。
　　“我的事都办完了，不用你操心，今儿晚上我就在这看着老爷子了，你是回家睡一觉，还是陪我在这待着，随便。但是明天白天是你。”王旭笑容依然。
　　“我……”林宇显然不知道要说些什么，愣愣的看着王旭。
　　“别你呀、我呀的，现在快八点了，我送你回去，你明天十点过来，跟我换班。”王旭一边说着，一边开始寻找林宇的外套。
　　“王旭，你听我说……”
　　林宇忽然变冷的声音让王旭停下了手上的动作，看向他。
　　“王旭，谢谢你今天过来看望我父亲，但是这是我的事，跟你没有任何关系，更不用你管，你回去吧，我不需要。”林宇眼里的光一点一点冻结。
　　王旭火儿了，拽着林宇的胳膊把他拉到了楼道里，两个人面对面的站着，林宇在王旭的眼里看到了怒火。
　　“林宇我告诉你，我他妈没那么多闲功夫管你，要不是老爷子就你丫一个孩子，我才懒得管你！现在就你一个人二十四小时这么盯着，顾不顾的过来先不说，要是你扛不住趴下了，老爷子怎么办，谁管？”王旭一把给林宇推到了墙上。
　　林宇的背撞到墙上，头有些晕，抬头看着王旭，“扛不扛的住我自己清楚。”
　　“你他妈清楚个屁！我问护士了，从老爷子住院一直是你一个人陪护，前几天晕在厕所里，要不是打扫卫生的，你他妈死里头都没人知道！”王旭的眼里都快冒火了。
　　林宇低下头，“我自己能行，用不着别人同情。”
　　“林宇你他妈少跟我犯倔！怎么着我也跟老爷子叫声干爹。别人？ 同情？你丫脑子有病！我有那工夫儿，我同情同情埃塞俄比亚难民，同情同情流浪猫狗，我同情你？我吃饱了撑的！”看着林宇，王旭很想打人。
　　“你……你……你有病。”林宇语塞。
　　王旭把手按在了林宇的肩膀上，“我没病，我看你倒是差不多了，再跟我犯倔留神我抽你，就这么定了。你回家，我看着老爷子。”
　　“……你没做过陪护，你弄不了。”林宇抬起头，皱着眉盯着王旭。
　　“这你不用操心，一会儿我找护士小姐给我做个简单护理培训。我有嘴，不会我问！”
　　一把拽过林宇，王旭轻笑，满眼狡黠。
　　“……”
　　“不吭声了？那就回病房，收拾一下我送你回去。走啊！”王旭拽着人往病房走。
　　林宇清楚王旭说的没错，在老爸住院的这三十多天里，从危险期开始，心理压力加上每天的看护，自己基本就不怎么睡觉，现在脱离了危险期，虽然是松了口气，但是二十四小时的陪护，身体快到极限了。
　　于是他跟王旭回到病房交待要注意的事情，又一起到护士站拜托护士帮忙照看老爸一会儿——王旭敬礼作揖的保证半小时肯定回来，这才离开。。
　　出了医院的大门，林宇感觉有些冷，不自觉的缩了缩脖子。
　　结果，一件皮夹克披在了身上，“冷了吧，在这等着，我把车开过来。”
　　没等他说话，王旭往停车场跑去。
　　黑色的帕萨特停到跟前，前车门一开，王旭探着半个身子冲着发愣的人喊：“杵那干嘛呢！上车！”
　　林宇赶紧坐了进去，“买车了？”
　　开车的人拉了下他的衣服，“嗯。把夹克披好了，暖风刚开还不热呢，别冻着。”
　　
　　车停到院门口王旭晃了晃被暖风吹的昏昏欲睡的林宇，“别睡！醒醒！”
　　“嗯，没睡着。”林宇揉着眼睛坐直了身子。
　　“到了，回家踏踏实实的睡。”
　　“嗯。”林宇把披着的皮夹克放在座子上，伸手开车门。
　　王旭拿起皮夹克塞到林宇怀里，“披着！冷！”
　　“我几步就进屋了，你穿着吧，晚上熄灯病房里冷。”
　　“披着！我后备箱里有衣服。”
　　“……”把皮夹克又披到身上，林宇下了车。
　　王旭忽然一拍脑袋，推开车门站出来，“林宇！平房冬天怎么取暖？”
　　“ 哈？”林宇被问的一愣。
　　“是不是要烧蜂窝煤升炉子？”
　　“对啊，怎么了？”
　　“你一直在医院，家里就没升炉子吧？”
　　“没有。”
　　“那屋里还不他妈跟冰窖似的！”
　　“没事，我开空调。”
　　“你别费那劲了，上车。”
　　“哈？干嘛啊？”林宇不太明白。
　　“哈什么哈，上车去我家。”
　　“不用不用，有空调，没事的，你去吧。”林宇说着向院子里走去。
　　“林宇，屋里忒冷，睡一晚上你再感了冒！”王旭关上车门，绕过车，“林宇！你别拧啊，赶紧的！”
　　看王旭向自己过来，林宇往院子里快步走，“真不用了，有空调不会冷的。”可刚说完，衣服就被揪住了，林宇回头正对上王旭微怒的眼神。
　　“你还跑，就你这身板，跑哪去啊？”王旭手揪住皮夹克拉着人往停车的位置走，“你别挣拔啊，我衣服挺贵的，撕了你赔！”
　　“你松手……王旭，松手……”林宇就不明白他怎么那么大劲儿。
　　“林宇你别闹啊，我把你扔到家里，我赶紧回医院了，跟护士说半个小时回去，还有十五分钟，你再挣拔！”感觉拽着的人不动了，王旭拉开车门把林宇推上车疾驰而去。
　　在自家楼下放下林宇，王旭开着车急匆匆往医院赶。毋庸置疑刚才自己发火儿了，可这火儿发的有点莫名其妙，只是一想到林宇苍白的脸和清澈的眼睛，王旭觉得自己不能也不会放着不管。
　　
　　林宇手里拿着钥匙，在一栋单元楼下找着王旭说的2单元，心想十分钟能到医院吧？车开快点来的急。王旭调头的时候说的是2单元301？
　　上了楼拿钥匙开门，一股温暖的气息扑到脸上，可以确定是这儿。摸索着找灯的开关，瞬间亮起的房间让林宇吓了一跳——这也太……乱了。这位大哥从来都不收拾吧。
　　坐在还算整洁的床上，林宇脑子基本停转。一个多月的疲惫，让眼睛已然睁不开了。把手机闹钟调到早上7点的时间，林宇算是晕过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