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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市风筝》 06-10

向下

《城市风筝》 06-10 Empty 《城市风筝》 06-10

帖子 由 剑走偏锋 2010-05-09, 15:45

  (零六)
  
  “不是你丫再说一遍……”高羽躺在沙发上,不可置信地盯着程奕。
  程奕看着屏幕,不断地倒腾着手里的遥控器:“你丫开始耳背了?”
  “这种情况在文学表达上,我们称之为质疑。”
  “操……”扔开遥控器,程奕点了烟,“这电影你还想看么?”
  “我无所谓,不是你要看完么。”
  “我就想知道为什么会发生这一连串的事儿!”
  “嗯,也就是如此每个烂片儿都有人坚持看完。”高羽笑了笑。
  “这导演什么路子啊,完全不给人线索。”
  “一开始我就跟你说了,这叫惊悚路线,不是推理悬疑。”
  程奕骂了一声,直接按了关闭。
  小剧场里没有开灯,现在,只剩下了灰色屏幕的亮度。而霎时间伴随到来的寂静无声也让人顿感压抑。
  “咱不至于吧?”高羽起身,拿了烟。
  “……可是我真的紧张。”程奕答的很小声,不自信的样子。
  “理由呢?”
  “你说呢?二十万人,崩溃,十个城市……”
  “这不是你第一次个人演唱会,对吧?”
  “废话。”
  “也不是历时最长的演唱会对吧?以前ADORE基本都是二十几个城市巡演。”
  “嗯。”
  “那你丫紧张个什么大劲儿啊?”高羽说着,倒了杯酒给程奕。
  “关键……”程奕碾灭了烟,接过了酒杯,“这是我第一次这么大规模的演出,而且……我没有我的乐队,我的乐手,是我一个人,你懂么?我没有拍档!”
  “那你什么意思?”高羽叼着烟看着程奕。
  “高羽……你知道么,我的片约基本也快到期了,客观来讲,这是作为我个人第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如此规模的现场。一场二十万人,你能想象么?”
  “我知道。”高羽点了点头。
  “而且,我是VOCAL。可我的声音并没什么特色,我不是阿离,我不是那种天生就该唱歌的人……我……”
  “跟他说了这些么?”高羽打断了程奕。
  “没。”
  “为什么不说?”
  程奕端着酒杯,没说话。
  “小奕,你现在吧,有点儿钻了。”
  “什么叫我钻了……”
  “你也清楚,你不是阿离,所以你不用跟阿离去比较,是的,谁都无可否认他声音上的特点、他作为VOCAL的出色。但你也有你的特点,比如你的音乐感觉,比如你的吉他技巧,比如……很多很多。”
  “不不,你没懂我的意思……”
  “我懂,真的我懂,你多大我就认识你了,”高羽说着,胡噜了一下程奕的头发,“你从来不是大众的,你也从不刻意去讨好大众,你是小众的、另类的,你做的东西是个人色彩浓重的,可现在的情况是,因为商业因素等等,你需要做大众的东西,可能对你来说,面对一场二十万观众的大型演唱会,还不如以前在PUB只有几百甚至几十人,但是你已经在这个位置上了,你又要做好,竭尽全力地做好,作为整个一个漫长阶段的收尾,你不想有遗憾,也因此对自己就开始苛刻,然后这苛刻又导致你对这些所谓成功的怀疑,最后,你开始迷惑,开始不自信,开始……紧张。”
  “……我是不是有点儿犯SB了?”程奕扭脸直视着高羽。
  “有点儿那意思。”
  “操你丫的。”程奕打了高羽一拳。
  “少想点儿没用的吧,做就做好了,要不干脆别做,遗憾是个挺操蛋的东西,比较能煎熬人。”
  “嗯,也算有始有终了。现在说什么也是白搭,走着瞧吧。”程奕点了点头,“演出你丫得出现。”
  “行,没问题。你还别拦着我,我得自己买票。”高羽笑了。
  “滚蛋!诶,最近还是一笔没动?”
  “写了点儿,不过……不是那么上心。”
  “你这消极状态,得缓多少年啊?真的,我一直没觉得你会是个……怎么说……你明明很能耍的一个人。”程奕说着,靠在了沙发上。
  “只能说我也钻了,成么?”高羽站了起来,“晚上想吃什么?”
  “无所谓,你做什么我吃什么。”
  “那给你一罐儿白果酱算了。”
  “你大爷!还让不让人吃饭了!”程奕开了灯,“操蛋!”
  “哈哈哈哈哈……”
  “诶,”到了厨房,拉开冰箱门,程奕忽然看着高羽,“那什么……”
  “酒跟酒架上,不跟冰箱。”
  “不是……”
  “嗯?”
  “没事儿,我弹琴,你忙。”
  “得,好了我喊你,拨片给你放茶几上了。”
  “呃……”
  “别装的这么惊奇,你这随手扔拨片的习惯我估计你是一辈子改不了了。”
  “可逮着机会挤兑我了是吧?”程奕皱眉。
  高羽看着他,莫名的一阵恍惚,这种稀松平常的对话已经跟他相去甚远。所谓孤独,其实总在你远离它的时候,提醒你它的可怕。因为,当你独自面对孤独的时候,你并不会去惧怕,反而,是充实的假象烘托之下,才能发挥其真正锋利的一面。
  一个瞬间,高羽甚至想到,如果,如果一直跟程奕在一起,那是不是,其实才是最好的?也就不会有后来的种种纠葛。只可惜,现在想这些根本毫无用处了。是他,失去了他。
  这么想的时候,高羽听见了程奕跟客厅的动静:“SB,我没找见啊……”。
  只得莞尔一笑。
  
  “我就知道你在。”
  折佩回头看见修一点儿没露出惊奇之色,这个点儿能大剌剌晃荡进来的,也就他了。只是,身后跟着的那个男孩儿基本面生。
  “帮个忙儿。”修眯眯笑。
  “您还真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折佩一看修这个样子,就知道准保没好事儿。
  “谢谢您勒,试音。”
  “PAUL呢?”折佩停下了手里的活儿,转身看着修以及他身边的那个男孩儿。那是个挺高大的男孩儿,二十三四岁的模样儿,五官不怎么精致,但是棱角分明,给人一种很硬朗的感觉。他背着琴箱,似乎并没有在听他们说话。
  “不知道,MAY说他没走,可是打电话没人接。”
  “搁我我也不接。”
  “别说废话了,赶紧,试音。”
  “实在没法拒绝?”
  “这是给程奕找的乐手,你看着办。”
  “给我半个小时,棚里等我。”折佩无奈地点了点头。
  “我是没时间了,约了秦香,我要敢给她放一城市上空最大的鸽子,会死得很难看,”修说着,点了烟,“让罗翔等你吧。对了,简单介绍一下,罗翔,这是林凡,业内顶尖的录音师,林凡,这是罗翔,非常优秀的吉他乐手。”
  简单介绍了一下,两人离开了,折佩继续对着手里没完的一首作品的缩混发呆。最近他的状态很不好丨,工作上的事情繁杂不说,精神状态更是糟糕,再加上搬家……
  高羽的衣服他最终还是洗好挂进了衣柜,本该早已结束的故事,在他这里非但熄灭不了,反而……愈发不能平静。也因此,本来好转了很多的酗酒趋势又回来了,每天人都浑浑噩噩的,不喝得烂醉根本没法入睡。
  到底喜欢高羽迷恋高羽什么呢?
  折佩是死活想不明白了。
  迷迷糊糊地结束了工作,折佩这才猛然想起来,还有个大活人在等他。两个多小时了,他居然把这事儿忘了个一干二净。要不是烟缸里有一个别样的烟蒂,折佩打赌他就直接回家了。
  不过说来也奇怪,那人怎么一点儿动静没有?就不知道过来喊他一下么?
  进了棚,折佩听到了淡淡的琴声,那男孩儿安静地坐在凳子上,随意地弹着琴,仔细去听,他在唱着,只是没有歌词,但旋律相当抓人,非常出色的即兴。
  “你的曲子?”折佩站在内室的门口,随意地问。
  “迟到了一小时五十分钟。”罗翔停下了拨弦的手。
  他的态度让折佩有些不悦,但出于礼貌,折佩还是回答:“真是抱歉,我今天实在有些忙。”
  “难道说成功人士的时间就比其他人宝贵?”
  “……你有些咄咄逼人了。”
  “我不过在陈述事实,你的急躁说明你知道自己的行为不礼貌。”罗翔放下了琴。
  “你想跟我说什么呢?想让我明白什么?你的立场又是什么?”折佩很讨厌别人跟他呛着来,罗翔的态度已经激怒了他。
  “首先,我想让你明白,不是你的工作才是工作,而我的立场是,我是乐手,等待试音,你浪费了我一个小时五十分钟。”
  “那我现在来了,你录还是不录?”
  “这正是我要跟你说的,我没有情绪了,所以今天不录。”罗翔说着,把琴放回了琴箱子里,越过折佩,走了出去。
  这一什么人啊!他以为他是谁?
  折佩给气得不善,打修的手机,居然关机。
  出了公司的大厦,折佩开车驶上了环路,越想越来气,本来是计划回去继续收拾屋子,然后早些休息的,不过现在这些健康的想法全然没了。
  只想喝酒。喝死算。
  都去见鬼吧,该死的屋子、该死的高羽、该死的嚣张傲慢孩子!今年是犯太岁么?没什么能顺利的。
  这么想的时候,折佩的眼前就出现了刚刚装修好的那套房子中混乱的情形,以及高羽那张冷漠的脸,再来,就是每天都得看的软件。
  这就是我的生活么?
  工作到底是为了什么?如果工作不是为了生活,为什么要工作?
  什么成功人士,想起那孩子对自己的嘲讽,折佩就上火,难道有钱、有地位就是成功?
  那好吧,看来我跟高羽都不算失败。
  操蛋理论。
剑走偏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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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市风筝》 06-10 Empty (零七)

帖子 由 剑走偏锋 2010-05-09, 15:46

  宿醉真难受。
  这么想的时候,折佩已经吐得接近虚脱了,整个人跪在地上,抱着马桶亲热。昨天到底喝了多少已经不记得了,刚才床上那个男孩儿是怎么回事儿更加没有印象,甚至,自己这是在哪家酒店他都不知道。目前唯一明晰的是,他刚刚给了男孩儿一叠钱,然后等人走了开始不用怕丢人地吐,再来,让服务员拿了一些米酒。
  吐完得再喝点儿米酒,肠胃才能比较舒服,而且,算是回魂酒吧。
  这他妈算是怎么过日子呢?
  刷牙的时候,手机响了,跟外面的房间大声叫唤,折佩听着,脑子拧着疼。他真的想忽略那铃声,可惜对方似乎坚决不让他忽略,倍儿执著地打着。
  无奈地出来拿起电话,来电显示:修。
  “靠……”低声骂了一句,折佩躺到了床上,接了电话,“大爷,什么事儿啊,大早上都不让人消停?”
  “早上?”修听着,绝对惊了,抬眼看表确认,明明是下午三点了。
  “嗯,早上,”折佩觉得胃疼得厉害,“至少我刚醒。”
  “……你是不是最近……出了什么事儿?”修的语气放柔和了。
  “没有啊,我能有什么事儿?”
  “罗翔昨天那个试音……”
  “那小子太嚣张了。”折佩想起了昨儿那事儿更搓火,胃更疼了。
  “我听说你晒了他将近两个钟头。”
  “……我当时有事儿耽误了。”
  “好吧,无所谓了,我安排了别人今天给他试音,但是我觉得有必要告诉你,他昨天是推掉了一个很重要的演出过来的。”
  “你的意思也是在谴责我?”
  “林凡,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罗翔今天告诉我他昨天对你很不客气,请你多担待。”
  “那他是太客气了,犯不着的,反正以后我们不会有合作。”
  “这……”修欲言又止,感觉在这么一个起着冲突的关节似乎也没必要多说,可是……修不知道该不该告诉折佩以后他们的合作少不了。
  欧阳修是在一次实验音乐演出上认识罗翔的,当时他娴熟的技术、即兴的灵感、成熟的台风就吸引了他。这一次程奕的个人大型演出缺少乐手,修很有意思聘请罗翔。也许跟自身经历有关,修特别注意有才华的新晋乐手。
  “还有事儿么?没事儿我收线了,胃疼得厉害……”折佩已经缩成了一团,“我昨儿又喝大了……”
  “喝喝喝,你图个什么啊?”
  “你就别婆妈了,我要死了……”
  “死吧,早死早投胎。”修给气得不善。
  “我收线了,如果有事儿你再打给我,没事儿我今天就不过去了。”折佩有气无力地说。
  “行了吧,你好好歇着,都这操行了我还能给你排什么事儿?你歇几天吧,身体是自己的。”
  “得,妞儿,给大爷笑一个~~”折佩说完,嘴角挂上了微笑。毫无意外,那边直接挂了电话。
  虽说笑着,可是折佩能感觉到自己出了不少冷汗,空调的低温让他觉得愈发不舒服。又忍了一会儿,折佩感觉自己实在抗不住了,只得咬牙打了程奕的手机。
  还好,手机响了十数声之后,总算听到了那个声音。
  “祖宗,您疯了?我这儿在上一节目,你还给我搞电话轰炸!”
  “我难受得要死了……”
  “啊?”
  “胃疼得厉害,而且浑身出冷汗……可能还有点儿低烧。”
  “你在家?”
  “没,酒店。”
  “纯属作呢吧?”
  “嗯,离作死不远了……”
  “大点儿声儿,我听不清楚。”
  “没法儿再大了,疼死我了……”
  “操的勒,哪家酒店?”
  程奕问清楚之后就跟经纪人那儿得瑟,只可惜人家不为所动,随便你怎么说,节目绝对不可能开天窗。无奈之下,程奕思前想后只想到一个人这时候绝对没事儿,那就是……高羽。只是,他真不是个合适人选。
  
  高羽码字儿正头疼的时候,接到了程奕的电话,电话内容很简短很仓促,基本属于命令语气——折佩病了,你去帮我接他。高羽这叫一个崩溃,这是为什么啊?只可惜对方不听他说一二三,交代完毕直接收线。
  犹豫了一下,高羽还是换了衣服出门了。
  毕竟,他病了……
  也许,有些事儿你越怕发生越躲,它就越找你。
  折佩的情况果然不妙,高羽到的时候,他缩成了一团,躺在床中间,脸色煞白煞白的,屋里的空调被关了,他浅色的衬衫几乎湿透。摸到他头发的瞬间,高羽的手感觉到了汗水的渗透。
  “折佩,折佩?”他推着他,却不见那人有反应。
  “醒醒……”高羽拍着折佩的脸,那张脸苍白得厉害,一下就让他想到了将近十年前的那个男孩儿。他就是那么苍白无力地走进了他的生活,带着病态的让人怜惜的意味。
  “嗯……”折佩迷迷糊糊地睁眼,他不能确信他看到的是那张脸,只觉得自己出了幻觉。
  “哪儿难受?”高羽见折佩睁开了眼睛,关切地问。
  “高羽……?”
  “有点儿发烧。”高羽摸了摸折佩的额头,“怎么出了这么多汗头还这么烫?”
  折佩不知道自己怎么搞得,忽然就抓紧了高羽的手腕:“我难受的厉害……”。他的指节泛白,抓高羽抓得很死。
  “能起来么?我送你去医院。”高羽说着,微微托起了折佩的脖颈。
  “我不想去医院……受不了那个味道……”
  “先起来吧,怎么也得去看看。”
  “……”
  “听话。”高羽说着,把折佩扶了起来。
  折佩执拗了半天未果,还是被高羽拎起来塞进车里送去了医院。情况还可以,医生说,是夏天多发的肠胃感冒,再加上酗酒过度,所以有些脱水,打了吊瓶,那张苍白的脸才算有了点儿血色。
  因为折佩坚持不住院,高羽无奈之下只得送他回家。按着他说的地址,高羽把车开进了一条胡同,七扭八拐之后,车子在一条幽深的巷子前面停了下来。朱红色的大门立于仲夏落日的余晖中,高羽觉得晕眩。
  “这儿?”
  “嗯。”折佩窝在副驾驶上无力地点头。
  “有点儿扯了吧……”
  “钥匙给你,你车停外面吧,倒进车库费劲。”折佩说着,开了车门。
  那是一座面积不小的院子,有回廊,幽深而僻静,完全隔去了本该有的喧嚣。回廊曲折蜿蜒,上面勾画了精致的古典图案,左边是绿化得很好的灌木,右边是一个小池塘,锦鲤在塘水里游弋。院子里有两间正房,三间偏房,无论是镂空的图案还是房檐下的彩绘,每一处都处理得很细致。
  古代的王府是不是大约就这个样子?
  “哪一间?”
  “正对你的这间,开门别疯,乱得厉害。”折佩捏着额头,缓解着头疼。
  高羽开门果然疯了,但疯不是因为乱,而是……一种时间的错乱感。里面所有的东西,大到家具小到暗格里的装饰物,样样做工细致,而且似乎没有一个物事是属于这个年代的。
  折佩进门穿过玄关、客厅就直扑卧室倒在了床上,刚才那些药物指定是起效了,人困倦得厉害。
  高羽给折佩脱了鞋子,压了床榻上的薄被在他身上,看着那张安详的睡脸,百感交集——不到十年的时间,一个人的改变却是如此的清晰。
  突兀么?还是必然?
  真的,高羽怎么也想不到,以他最初认识折佩的那种性格,怎么就能变成了今天这幅模样。可以承认,有些看不起人的因素夹杂在里面。那种弱势的性格,在工作上可以无往不利么?还是说一切都是岁月的累积,很多东西都变了?
  再联系程奕的时候,电话已经改成了他的助理接听,留下口讯只得收线。程奕不来,他还没办法离开。
  果然是刚刚搬家不久的样子,很多箱子堆积在地上,有的拆封了,有的没有。看着床上安睡的那人,高羽起身活动了一下身体。这床还真是夸张,本来房子就高,得有三米五左右,结果床的四角还是那种藤制的柱子,高不说,还挑起了纱幔,再看看被子、床单、枕头……无一不是绫罗绸缎,华美四溢。
  你还别说,这真就是他那喜好。
  有些东西渗透到骨子里,就真的不容易改变了。
  随意地走动几步,高羽低头看见了几个已经拆封的箱子,大概都是书的样子,随手翻看了一下,基本上都是专业书籍,有中文的、有外文的。这是打算收拾还没下手?
  想想自己也是无事可做,高羽决定给自己找点儿事儿干,反正闲着也是闲着,省得胡思乱想了。
  从卧室的另一道门出去,应该就是书房了,镂空雕刻的书柜倒是已经摆好,该是擦拭过,一尘不染的。高羽把几个箱子搬了过来,决定把这些书都码放整齐。
  时间就在这种动手不动脑的活计中流逝着,是那箱书吸引了他的注意,满满一箱子推理小说,从欧美的到日本的应有尽有,现代派的,古典派的,本格的,硬汉的……全乎得离谱,高羽甚至有种整理自己书籍的感觉,并且,下面那摞印着自己名字的书更加促使他印证这种感觉。随意地翻看,高羽出现了一种错觉,是不是自己每次寄给程奕的书也顺手寄了一份给折佩?当然,这绝不可能。
  那么……
  有些难以置信。很多年前的那场分手……折佩表现得比他决绝。真的,即便后来知道所有的所有都是自己的猜忌,但他们显然已经回不去了,包括再后来的接触,大家都表现得比较自然,并没有不该出现的情感夹杂在其中,就连之前那场离谱的性爱,高羽也觉得是折佩喝晕了并没目的性。可是……这么看来……难道他还是……难道一切都是假象?他,并没有放下?不应该啊,他又不是没正经跟人处过,更何况还是他自己玩儿得昏天黑地。
  这都是为什么?
  这么思考的时候,另一箱子书也让他崩溃,行了,不仅正规发行的推理小说本本都有,就连那些男色小说他这里也不少……那些东西首印都很少,不过三万册或者五万册,加印的可能更是不大,能找到这么多也得佩服一下了。
  随意地翻看着这些熟悉的书,不难发现折佩的书品很好,每本书里都夹着书签,没有折痕,没有不洁的痕迹,甚至封箱前一定仔细擦拭过,没有一丝尘土附着的痕迹。
  愣神的刹那,裤兜里的手机震动了起来——程奕。
  “他怎么样了?”听得出来,声音急切。
  “还可以,肠胃感冒。”
  “哦,还好,急死什么人,我今儿一天的通告。”
  “完事儿了?”
  “算是吧,但是绝对让人崩溃的是,明天早上接茬儿来。”
  高羽本是想让程奕过来,自己回去,听着对方疲惫的声音,只能改口:“你早些休息吧,我在这儿看着他。”
  “……诶,你不会趁机对他乱来吧?”
  “你丫要是不累就过来替我。”
  “急什么啊,心虚啊你?你丫记住我那句话,你给他希望就是给他一刀。”
  “麻烦,是你今儿给我排的任务吧?”
  “操……”
  “你过来吧,你来了我回去。”
  “高羽,我没别的意思,你……”
  “真的,我也想回去。”
  “高羽,有些话我真的不想告诉你,但是我觉得不说堵在我这儿,我都难受。”
  “你有什么说什么,得瑟半天跟他妈娘们儿似的。”高羽点了烟,无比烦躁,这算是怎么回事儿?
  “也许你不能相信,到了今天,折佩对你的感情也一点儿没变过,你以为他为什么天天酗酒,你以为他为什么来回折腾,甚至,你以为为什么他还是跟阿布分了?他的心是空的,从你离开就没人能填满过!”
  高羽听着电话,程奕明显是急了,讲话的声音越来越大,但愿他不是在一公共场合。与程奕的爆发相比,这边高羽的惊奇与他的爆发成正比。也许潜意识里,他最怕听到的就是这个。
  无法了断。
  跟易繁在一起的时候,易繁总是觉得他对折佩的情感并没有真正剪断,高羽对此不置可否。什么叫断?离开了不就是断了么?无论有过怎样的情感,不是也得随之完结么?高羽有时候想不清楚自己,他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他无非是想对另一个人好,怎么到头来,却都是那种下场?越是吸引他的人,他越是想绝对占有,可这个绝对的占有却将他与他们越推越远。只有易繁不同,他对他的情感是平淡的,也就因为平淡,他们可以走得很远。那感情不是不深,只是不激烈,但不激烈不是不浓烈,反而,留下了最为深刻的痕迹。
  “怎么不说话了?”程奕觉察到了高羽的沉默。
  “我……”
  高羽正不知道该说什么的时候,听见外面一声脆响,瓷器落地的声音,这是什么cei了?
  “稍等,折佩好像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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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市风筝》 06-10 Empty (零八)

帖子 由 剑走偏锋 2010-05-09, 15:46

  “嗯……是,没死……知道……你八婆吧?我知道……嗯……嗯……好……挂了。”折佩讲完电话想把手机递给高羽,却看到那人还在收拾地板。唉,又是毛手毛脚惹的祸,本来是想喝水,未曾想喝完胳膊撞到了硕大的景泰蓝花瓶上,那东西平时明明挪一下都费劲,怎么今儿一碰就倒地了?寸了。
  “手机给你放在床头上了。”折佩靠着床头,看着高羽。
  “得。”高羽应声,没有抬头。
  “就那样儿吧,甭管它们了。”折佩点燃了香烟,眼神迷离,高烧刚刚退去,整个人还在一种游离状态之中。
  “快收拾好了,没事儿。”
  “哦……”
  “你先别睡,还有药得吃。”高羽扫起了地上最后的一堆碎片,抬头看向折佩。那种再熟悉不过的病态美,却是他多年不曾窥见的。
  折佩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眯着眼睛媚笑:“你其实完全没必要管我。”
  “对。”高羽点了点头,踱步到客厅接了一杯温水,拿了药,而后返回床前,“你吃了药我就走。”
  “你想走么?”折佩接过杯子和药片一股脑吞了。
  高羽看着折佩,一愣。此时此刻,他浑身散发着一种致命的诱惑力。
  “到了今天,折佩对你的感情也一点儿没变过……”
  程奕的这句话再一次不合时宜的冒了出来。
  不尴不尬,这就是高羽此时的感受。
  “为什么不回答呢?”折佩暧昧地笑,伸手把杯子放到了床头柜上,食指与中指间的烟也被碾灭了。
  高羽拿了手机,转身就走。有什么可回答的呢?心已经乱了。
  “高羽!”折佩手疾眼快,一把拽住了他的手腕。
  “干吗?”他只停了下来,没有回头。
  喉头动了一下,折佩却什么都没说出来,一种莫名的哽咽席卷了他。是不是生病的时候,人都异常的脆弱?
  僵持之下,高羽回过身,摸了摸折佩的头:“躺下睡吧,你需要休息。”
  折佩望着高羽温和的眼神,垂下了头:“对不起……我……”
  “什么也别说了,休息吧。”高羽本想让折佩躺下来,没想到,却被他拽到了床榻之上。
  他压着他,四目相对的时候,折佩压低声音问:“你爱过我么?”
  折佩知道自己的这句话有多么的无聊、无趣、没有意义,但这一刻,他知道,自己就是要问这一句。这个答案,他已经寻找了太久太久。
  高羽看着压在自己身上的这个男人,什么也答不出来。这个问题他曾经问过他自己,却从来没有固定答案。
  “诶,你这么严肃干吗啊……”折佩忽然笑了起来,“是怕我杀了你么?”
  高羽一怔,怨不得自己觉得这场景如此熟悉,原来……是那个故事。
  他曾写过这么一个故事,两个人在一起,时间越久越觉得彼此不确定。面对这种情况,一个人选择了浮华奢靡、沉沦自己的日子,另一个人一直冷眼旁观,直到有一天,他问他“你爱过我么?”被问的人答曰“应该爱过”,然后,提问的人在缠绵中杀了他。后来那个杀人的走到了河道旁,扔下了凶器,已是黄昏,只有几个放学的孩子聚在一起放风筝,他一直抬头看天,直到风筝落下,一个孩子跑过来问,叔叔,你看到我的风筝了么?他回答,它停留在最美的时刻了。
  “你看了那个《城市风筝》?”
  “你想跟我做爱么?”折佩仍旧只是笑。
  “咱能不带吓唬人的么?”高羽确实有些紧张,折佩说的话跟台词一模一样。
  “歇了吧,不用配合我装出恐慌的样子,你杀了我还差不多。”折佩说着,俯身趴在了高羽的胸膛上。这里,一直是他贪恋的地方。贪恋到忘了自己的存在。
  高羽的手抬起来,又放下了,他想抱抱他,这个样子的他让人无比怜惜,可……他同时又明白这个动作的不合理性。
  “我一直觉得你不是个狠心的人……”折佩附在高羽的耳畔淡淡地说。
  “折佩……”
  理智往往会被感性击溃,很多时候我们认为女人才是感性的膜拜者,但其实,男人也一样,甚至更容易被迷惑。这就好比一个女人可以在一夜之内身心俱变,但男人却只是容易身体出轨。
  唇与唇贴合在一起的时候,他们都体会到了一种眩晕,那是一种被什么掳获的感觉,深深的,无可自拔的……甚至有些宿命的意味。
  折佩的身体微凉,之前大量的出汗降低了体温,却掩饰不住他的虚弱,搭在高羽身上的手没什么力气,却执拗地不愿放开。似乎,一撒手,又是什么都没有了。
  衣服滑落的时候,高羽顿了一下:“你……”
  折佩读出了高羽眼底的意思,“我没事儿,我好好的,”他说着,死死地搂住了他,“别放开我,别。”
  不理智的人最怕的就是催化剂,而无疑,折佩就是高羽的催化剂。
  这是要命的。
  高羽没有弱点,只有不理智的情感才是他的弱点。
  吃一堑,长一智。
  可这句似乎对此二人都没作用,叹息。
  感情是由什么而来的?
  到现在高羽连这个也想不明白了,为什么一碰上折佩,首先起反应的会是情欲?为什么不能克制自己?是刚刚受到引诱蠢蠢欲动么,还是……一直未曾忘怀,未曾割舍?
  手在光洁如丝绸一般的皮肤上游走,每碰触到一寸肌肤,身下人就会颤抖,伴随着细碎的呻吟声。所有的一切也许都可以是陌生的,只有对他的占有,似乎一刻也未曾放手。
  “嗯……慢一些……”
  高羽闯入折佩身体的刹那,折佩下意识的收紧了抓住高羽双肩的手。
  “弄疼你了?”高羽的手臂撑着床,端详着折佩挂着细碎汗珠的脸。
  “没……”折佩一直看着高羽,“我只是……呵呵……什么也没有。”他说着,左手滑了下来,轻触着高羽的轮廓。
  情欲的律动中,折佩不停地出汗,不知道射精了几次,人也恍惚得厉害。一切就像很多次他在梦境中梦到的一样,高羽又属于了他,不知真假。
  
  “累坏了?”看着缩在自己怀里的折佩,高羽轻柔的抚摸着他的发丝,还是那么的柔软,只是,再也不是一头青丝。
  “嗯。”折佩动了一下,翻身去拿烟,而后迅速地又缩了回来。
  “你不热啊?”高羽推了推折佩。
  “热。”折佩老实地点头,仲夏夜,不开空调,能不热么?“不过遵医嘱我是需要大量出汗的。”
  “关键我受得了么我?”高羽被气得不善。
  “哈哈哈哈……”折佩笑着,把点燃的香烟放到了高羽的唇边。
  “还笑……你丫还有人性么?”
  “那你让我滚开啊,你说我就滚开。”
  “操!”
  “还要啊……我很累了……真的。”
  “你!”
  “唉……”折佩伸手捅了捅高羽。
  “作甚?”
  “这又算还了你五万,先生您下次得另行充值了。”
  “你还打算再怎么精明点儿?”高羽撑着身子坐了起来,热死他了。
  “按次数收费?”
  “我发现你是越来越下流了。”高羽笑了,碾灭了烟。
  “浴室出门右转,开左边那扇门,右边的合叶有问题,他们还没来更换。”
  “你不洗?”
  “暂时不想动,缓一缓,一点儿劲儿都没有。”
  “哦,是这样儿啊。”高羽点了点头,打横把折佩抱了起来。
  “你的智慧果然不是一般人能比的。”折佩开心地笑,勾住了高羽的脖颈。
  这么将他抱起来,高羽才发现,这家伙沉了不少,不像以前似的了,跟羽毛一般没有分量。
  “我撒手成么?”
  “我闭嘴……”
  “可沉了不少啊。”
  “我还长了那么高的个子呢。”
  “呵呵……”
  “唉……”
  “嗯?”
  “就算只维持这种关系也好……你……一直在我身边好么?”折佩犹犹豫豫地说出了这一句。真的,他可以什么都不要,只要一点点就好——一点点属于他的小幸福,别人不能拿走的。
  高羽听着,什么也没有回答。不是不想回答,而是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是句伤人的话,伤的不是他,而是折佩自己。可……怎么听着如此难受?
  心莫名地开始摆动。
  为什么事情转了一圈儿又回来了?
  
  这天夜里,折佩睡在高羽的身旁,可高羽却梦见了易繁。他就那么凝望着他,充满焦虑。
  是在谴责么?还是在担心?
  辗转反侧中,高羽醒了。折佩在身边睡得安详,一只手还勾在了他的腰上。他挪开了那只手,下床,开了窗子,点燃了香烟。
  接近黎明了,天空却很阴霾。看来,又要下雨了。空气中充满潮湿的味道,高羽深呼吸了一口,手不禁捏住了额头。
  你给他希望就是给他一刀。
  程奕,对折佩来说,什么才是希望呢?他还对什么抱存有希望呢?很多东西,早已经被我们亲手打破了,不是么?
  呵呵……
  高羽现在头脑里空白一片,他不知道自己要什么,也不知道折佩要什么。他只清楚,什么都是虚无一场,不会有结果。
  有些东西,永远不会从破败恢复成最初的模样。
  这个,人人都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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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市风筝》 06-10 Empty (零九)

帖子 由 剑走偏锋 2010-05-09, 15:47

  【可以告诉我欧阳凛的联系方式么?】
  【你找他?】
  【易繁过世了……】
  
  高羽猛地睁开了眼睛,日暮时分的光线虽说已经黯淡,但刺目的感觉半分不减。他把手挡在了脸上,活动了一下躺在藤椅上僵硬的身体。明明只是眼睛疲劳了,想午睡一小会儿,怎么睁眼竟是这个时间了?
  并且,有梦。
  梦到了那一段日子。
  易繁没有亲人,葬礼显得非常萧条,过来的多数都是高羽的朋友。高羽犹豫了良久要不要通知欧阳凛,于他,他很清楚那个男人曾经给过易繁怎样的伤害,可比这更清楚的是,易繁对那个男人是何等重要。人死,就什么都散了,不过最终归为泥土,这个时候,高羽已经无法去考量易繁到底希望不希望那个男人出现在自己的葬礼之上。跟离咲商量了几次,最终,他还是通知了那个男人。
  欧阳凛是跟折佩一起出席的葬礼,只是折佩把车停得很远,并没有过来。
  多年之后,高羽再次见到欧阳凛,仍是克制不住的反感,只是,失去情人的伤感掩埋了他自己的个人感情,他还是跟他点了点头。
  那男人一身黑色的西装,臂弯里是一捧偌大的百合,他在墓碑前止住脚步,连花束都忘了放下。高羽窥见了那男人眼中的湿润。
  是的,这才是爱了易繁一辈子的男人。
  易繁是个很容易给人机会,相对来说相当宽容的男人。这辈子,恐怕,他唯一不能原谅的就是欧阳凛。
  是恨么?这恨又是源于什么?最初那份深切的爱慕么?虽然,易繁从不承认那是爱慕。
  高羽到现在还是能想起丧礼上的那一幕,那一幕中每一个细枝末节。
  易繁曾说,感谢你让我度过了最平静、最温和的一段时光。
  易繁曾说,感谢你陪伴我走完生命中的最后一程。
  易繁曾说,咱们,更像是最妥帖的朋友。
  易繁曾说,如果还有明天,我会再弹琴给你听。
  回忆源源不断地席卷了过来,双手下的那张脸再一次潮湿一片。
  易繁,我的易繁。
  抬起头的时候,高羽的视线再一次落在了书房屋角的那把吉他上。它就那么立于那里,落满尘埃,记录着岁月的流逝。
  “不是吧,又要听这个曲子?你听不烦我都弹烦了……”
  “那干脆录下来,下次我不烦你你看如何?”
  “算了吧,每一次都不会是相同的感觉,对吧?”
  易繁,我真的很后悔,没有录下你的那首《Blue dreams》……
  再没有人可以弹出那个旋律了,再没有人。
  
  电话铃持续不断地响了起来,先是手机,再是座机,最后,变成了语音答录模式。“哔”的一声之后,高羽听到了熟悉的责编的声音:高先生,我是陈玲,还是合约的问题,眼看就要到期了,您还有两本预定的书未能出版,我们希望您能尽快与我们联系,然后双方来商讨一个合理的解决办法,如果您继续拒绝跟我们联系,我想咱们双方都会承担相当大的损失。我发了几种协商办法到您的邮箱,请您查收,期待回复。
  电话挂断之后,高羽枯坐了很久才起身去了卫生间。冰冷的水拍打在脸上,似乎要将他从那种极度的悲伤中挽救回来。
  平复着情绪,高羽回到书房的时候时钟已经指向了六点。点了烟麻木地开机,登录邮箱,十多封邮件堆积着,全是出版社发过来的。
  一封封耐着性子看下来,高羽捏了捏额头,确实不能再拖着了,这么拖下去,毁的是自己。死人可以闭眼,活人还得挣扎。
  回复完信件,简单制定了一个写作计划,要关闭邮箱的时候,却发现垃圾邮件有提示。
  打开,不是广告。
  谁发的?
  SUBJECT:邀请函
  FROM:TOP L
  点击打开,高羽笑了一下。
  
  【千万次给独行者兄磕头,小弟上次因故取消了在NO WAY的DEMO发售首演,放了哥哥一大鸽子,真是抱歉。在此特地补上邀请函一封,希望您能于8月27日光临NO WAY,如果可能,九点前入场,小弟恭迎,盼更多音乐上的交流。
  PS:邀请函打印出来给门口售票的。
罗翔
8月14日呈上】
  怎么给归到垃圾邮件了?
  高羽皱了一下眉,开了打印机,墨盒沙沙地响动中,他猛地看向了桌上的台历:八月二十七日。不就是今天么!
  “操!”
  低声骂了一句,高羽看看表,差一刻七点。
  拿了打印出来的邀请函,高羽碾灭了燃烧的香烟,匆匆换了衣服就出门了。
  
  周五,交通高峰时刻,路上仍旧拥堵,放下出租车的车窗,高羽看着街道两旁同样滞纳不前的车辆,让司机开了车里的调频,不知道哪个节目居然在放ADORE的歌儿。该算是怀旧了吧?
  结识罗翔相当的偶然,易繁以前喜欢登录ROCKER.COM在上面看一些内地乐队的新闻,也写一些感受,或者跟坛子里的大家分享喜欢的音乐。他不喜欢出门,除了晚上去PUB演出,基本这就是他的社交圈子。高羽也写乐评,而且写的相当出色,很早以前,程奕还没走红的时候两人就混在这里,后来都渐渐淡出了。直到易繁也注册了这里,高羽捣乱,也想把旧ID翻腾出来,只可惜密码验证总是错误,于是乎,就变成了他跟易繁共用一个ID。
  最先注意到他们的就是罗翔,他主动发消息给他们,一来二去也就熟了。后来罗翔组了乐队,易繁相当看好,高羽就有了个新任务——写推荐文字。
  这是三年前的事儿了,那时候一切都好。
  罗翔约过易繁见面,易繁却推脱了,高羽知道为什么,易繁是不希望任何事情引起自己的不快,但是高羽觉得这小孩儿还是挺有意思的,就说不行就踢爆咱俩是两人共用一个ID,然后不妨一起见见,也算多个朋友。可最后阴差阳错,两人共用一个ID倒是踢爆了,但大家约了几次都是时间不符,也因此最终都没有见到。
  易繁,会不会觉得可惜呢?
  那天罗翔预定的DEMO带发售高羽去了,只可惜演出临时取消。
  那一刻高羽还在想,也许,真是注定见不到,不论是我还是易繁,跟他都注定是擦身而过。
  认识三年多,他们一直保持良好的往来,唯独易繁过世高羽没有告诉罗翔。也许是没机会,也许是固有模式让他以为他们还是两人。总之,绝不是隐瞒。
  NO WAY这家LIVE HOUSE离高羽住的地方不远,到达这里的时候,不到七点半。
  不知道是不是来得太早了,从门口看过去整个PUB空荡荡的,支在门口的摊子只有一个戴棒球帽的男孩儿昏昏欲睡。
  乐手来了么?
  带着这个疑问,高羽拍了拍昏睡男孩儿的肩。
  “嗯?”男孩儿迷迷糊糊地睁开眼。
  高羽递给了他罗翔的邀请函:“罗翔到了么?”
  “到了,下午就开始排练了,你进来吧,往左手走,上楼,他们应该都在休息室。”
  罗翔的乐队TOP L一共四个人,他是VOCAL兼吉他,剩下还有一个二琴,再来就是贝司和鼓。
  休息室的大门上挂着闲人免进,高羽点了烟,敲了敲门。
  从里面开门的是一个特可爱的女孩儿,门一开,闹哄哄的声音就传了出来,里面男男女女嬉笑怒骂一桌子的酒。
  高羽一眼就认出了罗翔,他跟乐队的宣传海报上一个模样,棱角分明的脸孔,淡漠的气质,别说,很有那么点儿摇滚明星的气质。此时,这位正离群索居跟沙发的一角随意地拨弄着一把老箱琴。恍惚一刹那,高羽由他身上似乎看到了很多年前的离咲。
  “你找?”女孩儿大声地问,屋里的声音实在过于嘈杂,以至于她不得不扯着嗓子喊。
  “罗翔。”高羽拿下了唇边的烟,淡淡地笑。这样的场景他从十几岁看到三十几岁,似乎总有这样的男孩子们拿着吉他等着成就一番事业。离咲是,程奕是,易繁是,这个罗翔,也是。
  “罗翔,有人找~~”姑娘嚼着口香糖,回头喊人。
  罗翔没听见,还是他身边的男孩儿推了他一下。高羽看着他站了起来,放下了琴,踱步过来。
  “莫非?”罗翔带上了门,阻隔了那一室的喧闹。他的眼睛中闪着一丝灵动。
  “初次见面,天才吉他手。”高羽笑了。
  “靠!果然是你!走走,下楼,这里闹腾,我请你喝酒。”
  
  在楼下的吧台落座之后,罗翔要了一打嘉士伯,堆得他们面前满满的。
  “你一会儿打算晕着唱?”高羽表示出了惊奇,就算程奕原来那么不着调,基本也不会上台之前喝这么多酒,当然,他最混蛋的是服用LSD。
  “挤兑人?我是看着这么不能喝么?”
  “呵呵……随意。”
  “果然是叔叔啊……真没想到你比我大这么多。”罗翔点燃了烟,手托住了下巴。
  “早跟你说了么,而且……你这孩子说话够不客气的,我看着就这么……”
  “不是不是……哥们儿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吧……怎么说,你看着就是很成熟,而且,注意一下你的衣服、配饰,我们这样的小孩儿可是消费不起的。”
  “还是挤兑人么。”
  “得,说不清了,唉,另一位独行者大侠呢?”
  罗翔的问题在高羽的预料之内,却还是让他僵持了一下。
  “内人……过世了。”酒瓶置于吧台上发出了脆响,背景BLUES的音乐淡的几乎让人听不清楚。
  “什么?”罗翔一下子也僵住了。
  “呵呵……去年走的。”
  “原来那位是您内人……这……对不起……早知道我就不问了……”
  “没关系,早该告诉你的,就是一直没机会。”
  “是……每次上来我都跟那儿嘚嘚……我……想必是很优秀的一位女性……她给我听过她的曲子……编得特别不一般……特别……”
  高羽只是笑,什么也没有反驳,事到如今跟他说性别有个什么意思。
  “那个……我这人特不厚道,她发我的曲子我都有COPY,我……我还以为是个哥哥……”
  “你有易繁的曲子?”高羽盯着罗翔,视线急切。
  “啊……有……我存储了,你没有保存么?”
  “是他不让保存,基本都是录完就删……他说每次弹跟每次弹一定不一样,没有保存的价值。”
  “那我回去整理给你吧。有……总比没有强……”
  高羽也点了烟,下午那种纠结的情绪又将他抓住了。
  稍显尴尬的气氛中,罗翔的手机响了,他从高脚凳上下来,接了电话。
  “稍等,我去接两个人。”
  高羽点了点头,继续喝酒。
  
  程奕叼着烟进到PUB的时候,从宽大的墨镜背后打量着这小小的场地,他已经不知道有多久没有来过这样的LIVE HOUSE了。
  修给他简单介绍了罗翔,来之前他就明晰此行的目的是看看这位乐手的现场演出,所以大家客套地打了招呼,只是……
  程奕有点儿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是……
  “我就操了,你丫怎么在呢?”
  肩上被猛地拍了一下,高羽一惊,回头望去,好么……这……他就是戴一再大的墨镜也知道——程奕。
  “操的勒,你丫……”
  “高羽?”修也凑过来打招呼。
  “你们认识啊?”罗翔惊诧了一下。
  “寸了。”高羽碾灭了烟,“还有休息室么?给我们摇滚明星准备一下。”
  “你大爷!”程奕狠狠地给了高羽脑袋一下。
  高羽一回身扭了他的胳膊:“小样儿,看我不治你是吧?”
  “你们上来吧,我让他们倒地儿。”罗翔摸了摸鼻子,斜了程奕一眼。
  起身上楼的时候,高羽的手机震了一下,拿出来一看,是条短信息。
  【今天方便么?我没事儿了,要不要过来?
  FROM 折佩
  20: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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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市风筝》 06-10 Empty (一零)

帖子 由 剑走偏锋 2010-05-09, 15:47

  “忽然有种时过境迁的感觉。”程奕叼着烟,茫然地看着下方的舞台。
  “嗯?你说什么?”高羽好像听见了程奕的声音,却因为音乐充斥耳中怎么也听不真切。
  程奕扭头看了看高羽,合上了休息室的窗子,那满场沸腾的音乐声与人声就这么被隔离了开来。
  “我说……时过境迁,好像我二十岁的时候也是他那个样儿。”他笑,轻弹了一下烟灰。
  “还要更疯点儿吧?”高羽也笑,背靠着窗口看着桌上一堆空空如也的酒瓶。
  “操的勒,你这是夸爷还是骂爷?”
  “你自我感觉呢?”
  “那时候我们演出你总给我们拍DV。”
  “嗯,绝对职业的,台前幕后地拍啊。诶,火儿扔我一下。”
  “哪天得翻出来看看。”程奕点燃了火儿凑到了高羽身前。
  “看什么?看看自己年轻时候有多荒唐?”
  “你丫……”
  “砸过十一把琴。”
  “呵呵……还嗑了四年多药。”
  烟雾弥散在两人中间的时候,程奕淡然地笑。
  “幸亏阿离拉了你一把。”高羽拿下了唇边的烟。
  “嗯,是啊,要不真的不知道会怎么收场。”
  “那孩子靠谱儿吧?”
  “挺好,我听了DEMO就觉得相当靠谱儿,今儿看看现场,他的即兴让我很是吃惊,厉害!”
  “声音呢?我是说唱歌,是不是有点儿像阿离。”
  “不是一点儿,是……真是让我没想到,腔调特像。”
  “想他了?”高羽伸手胡噜了一下程奕的头发。
  “操……”
  “哈哈哈哈……”
  “你大爷的。”程奕捏了捏鼻子想要掩饰自己的尴尬。
  “时间流逝得都,让人吃惊。”高羽在沙发上坐了下来,碾灭了手里的烟。
  “嗯,看看他们再想想自己,总觉得……很多东西都改变了,而且连痕迹可能都寻不着了。”程奕转过了身,继续注视着窗下的舞台。这间休息室的位置很好,正好可以清晰地看到演出,不过修还是下去了,他喜欢贴近的气氛。
  “这次合约满了就真退了?”
  “嗯,必然,还剩一年多的时间,很快的。”
  “然后有什么打算?过去找他?”
  “不一定,不做明星不代表我会放弃音乐,相反,我会做很多更自我的东西。”
  “这是你性格。”
  “是吧,嗯,也没什么别的本事了。”
  “行了,天不予人二物,你丫知足吧。”
  “哈哈哈……我自我感觉还是挺容易知足一人,有把琴我就能活。倒是你,最近动笔没有?”
  “写了点儿,但是……不是特满意。”
  “别老自己关着了,有什么意思啊。”程奕回头,认真地看着高羽。
  “我不是没事儿可干没人可找么?”高羽笑,不以为然。
  “诶,楼下那个……喜欢么?”
  “你看呢?”
  “操丨,我没跟你逗咳嗽!”
  “那是易繁的朋友。”
  “说的就跟你不认识似的,”程奕走了过来,在高羽身边坐下,他倒是觉得高羽跟罗翔的认识很有戏剧性,“我觉得吧……那应该是你能看上的路子。”
  “歇菜吧,小孩儿。”
  “你没发现自己就招孩子待见啊?”程奕嘿嘿地笑。
  “皮痒痒了吧?”
  “操,怎么着?”
  “得得,不怎么着,换个话题。”
  “啊,对了,”程奕眼睛一亮,“幸亏你没再去招惹林凡。”
  “嗯?”高羽一愣。
  “那天我看见阿布去唱片公司找他了。”
  “哦?”
  “我想那孩子还是放不开他吧,呵呵,他就是太纵着他了。”
  “他俩又好上了?”高羽有点儿发蒙,刚刚折佩不是还发了短信给自己么?这是什么意思?
  “不知道,但是估计会有转机吧。”
  “何以见得?”
  “说不上来,我就是觉得那孩子对他应该是真的,也是给气得不善才分了,估计冷静下来还是会……怎么说,不能轻易放手吧?”
  高羽正寻思说点儿什么,手机又震了。
  【喂!你看不到消息么?为什么不回话?
  FROM 折佩】
  “呦嗬,谁啊?”程奕刚要凑过来看,高羽直接把短信删除了。
  “天气预报。”
  
  手机响起来的时候,折佩一把就抓了过来,想也没想就接了:“你怎么回事儿啊?为什么半天没反应?”
  “哈?”电话另一头的人吃惊了一下。
  “阿布?”折佩放下了酒杯,拿开手机看了一下。
  “嗯,你是在等电话?那我先挂了……”
  “哦,没事儿,没事儿,你说。”
  “我没什么事儿,就是想说,谢谢,我今天过去了,他们说可以……那个……真是给你添麻烦了。”
  “咳,我还以为怎么了呢,没问题就好。”
  “那行吧,你忙,我挂了,月底的时候我给你转账。”
  “……真的,阿布,你照顾好你自己就可以了,我不需要你……怎么说,还我钱。”
  “我知道你不在乎那些钱,但是我不喜欢欠别人的。”
  折佩很想说我不是别人,可是考虑一下现在他的立场,似乎说这个比什么都不合适:“随便你吧,你……最近还好?”
  “挺好的,上课也很顺利。”
  “那就好,那我就放心了。”
  “嗯,那我挂了,林……你也注意身体,别总是忘了吃饭。”
  “知道的。”
  “那个……”
  “嗯?你说。”
  “你现在……现在家里就你自己?”
  “……啊,是。”
  “嗯……我……我今天烤了曲奇,结果没注意似乎烤了太多,本来想给一个朋友拿过去,结果他不在家,嗯……就在你家附近,如果你方便的话,我上去一趟……”
  “这……”折佩皱了皱眉头,“我搬家了。”
  “啊?是么?那算了……”
  “你现在跟哪儿呢?”折佩寻思了一下,以阿布那个个性,搞不好他就站在那楼下。
  “我啊?嗯……我……”
  “你是不是跟楼下呢?”
  “没有,我……我在朋友家这里。”
  “你还真是没新意,一紧张就说话犹豫。”
  “……”
  “你别动,我过去吧。”折佩叹了口气。
  “不用不用,我这就回家了。”
  “你那像是要回家的样子么?”
  “……”
  “二十分钟吧,一会儿见。”
  折佩挂了电话,看了看时钟,快十点半了,高羽依然没有回复。
  那次之后,他们没有再联系过。折佩不知道高羽是什么意思,他还以为他愿意跟他维持那种关系,毕竟,当时大家都挺动情的,事后他又对他那么温柔……
  所以今天难得不忙,他就试着发了消息给他,问他想不想过来。
  对此,高羽那边却是毫无音信。
  可能,这就是他的意思吧。
  也许,就是因为上次病了,他才会……
  终究,现在是现在,过去是过去,不可能混为一谈。
  折佩,你还期待什么呢?就连性伴儿人家也不屑要你。
  呵呵。
  
  阿布果然就那么站在楼下,瘦长的身影在夜色里不清不楚。折佩的车子滑到他身边的时候,他用手挡住了车灯的光芒。
  “你到底怎么过日子的?又瘦了吧?”折佩开了车门下来。
  “呃……有么?”阿布抓了抓头。
  “靠,你说呢?”
  “嗯……这个给你,还辛苦你跑了一趟。”
  “吃饭了么?”
  “没有,不过不饿,刚刚才结束工作。”
  折佩点了烟,看着面前的男孩儿,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上礼拜他突然打电话给自己,说是能不能给他介绍一个简单的工作,什么都好。
  折佩想了一下,阿布学的是影视后期,跟自己这边不怎么对口,但是老罗上次问过他有没有肯唱DEMO带的,他寻思阿布声音还是不错,音准也比较靠谱儿,就联系了老罗,正好那边还没找到合适的人,于是乎就把阿布介绍了过去。
  唱DEMO带这个活计,基本没什么人乐意做,钱不多不说,要求还挺高,最崩溃的是没什么发展,基本就是你唱完了那些偶像派歌手学着唱。
  要不是阿布很着急,折佩不会给他介绍这么一活儿。
  “我饿了。”折佩笑。
  “还没吃饭?”
  “嗯,刚忙完。”
  “那我请你吃饭吧。”阿布也笑。
  “煲汤给我吧,上车。”
  会跟阿布分手,其实不在折佩的意料之中,是阿布提的。当他目睹了折佩跟他的朋友滚在一张床上之后,什么也没说。当时的情景无比尴尬,那男孩儿离开之后,阿布很冷静地说:“林,咱们分了吧”。
  当时折佩很想说些什么,却发现自己根本没有辩解的余地。都是自己的错儿,是自己踏实不下来,似乎除了高羽,没人能让他安分地过日子。
  想开口挽留的时候,折佩觉得无话可说,也是,再这么下去,毁的就不止是自己了。
  只是当初,其实,他是以为自己可以全心全意地对待这个孩子的。可惜,可惜,却都是自己的错误。
  在超市买了一些肉类、蔬菜,折佩带阿布回了家。
  阿布看到折佩终究给自己搞了这么一……嗯,复古的房子,并不觉得惊讶,记得以前他就总说要踅摸一处这样的宅邸。这,算是如愿了吧?那么……情感上呢?自己离开他,他是不是跟那个男人有了什么……进展?好像不该这么说。该说什么呢?发展?好像也不对?那是恢复了什么……?
  “厨房在这边,收拾出来了,但是不知道你能不能用顺手,很多东西也都没买呢。”折佩叼着烟看着阿布把东西放到案板上。
  “我知足了,你这么一个根本不会做饭的能把厨房准备成这样儿已然不容易了。”
  “操……”
  “嘿嘿,你出去吧,我来弄。”阿布说着,开始洗菜。
  “这……我能干点儿什么?”
  “歇着。”
  折佩笑了一下,转身出去了。
  这种氛围给了他某种错觉,似乎,他们还是老样子。
  
  煲汤比较费时间,饭菜上桌的时候接近一点了,阿布把饭菜端到餐厅,没看见折佩人,穿入客厅,才看到他窝在沙发里,手里攥着手机。
  “吃饭吧。”阿布拍了拍折佩的肩。
  “啊……好。”折佩回过了神,放下了手机,高羽果然还是不搭理自己。呵……真是犯贱。
  这餐饭吃得气氛很好,阿布的话渐渐多了起来,折佩还是没怎么动筷子,但是汤喝了不少。他喜欢阿布煲的汤,很淡,很香。
  本来阿布收拾好是要告辞离开的,折佩觉得太晚了,阿布回去不是很方便,就让他留下来明天再走,反正是周末。
  阿布想了想,这个时候回去肯定是不方便了,毕竟是跟别人合住,也就没勉强推辞。
  可是谁也想不到后来发生的事儿。
  折佩把阿布安顿在了客房就去洗澡了,结果先是电话响,再是连在屋里的大门的门禁响,折佩的听觉都被水声掩盖了,阿布犹豫了良久觉得还是应该去替他开门,结果一开门不要紧,门外那个男人居然是……
  高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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