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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荼靡肆野》【下部】Chapter 06-10

向下

《荼靡肆野》【下部】Chapter 06-10 Empty 《荼靡肆野》【下部】Chapter 06-10

帖子 由 剑走偏锋 2010-05-09, 13:50

  Chapter 6 缓冲
  
  正午的阳光落在身上,眼睛被晃得睁不开。低头看着边桌上散落的谱子,脑子里是各种各样的旋律、节奏、音符,无数种的排列组合让人眩晕。
  假期的第一天就跟这些较劲,让人扫兴。
  但是没办法,不干就没钱,所以你就得干。
  我有时候会比较欣赏安然的乐观。
  小样儿寄给U集团之后,她非常开心,觉得一定会顺利,而事实上结果也颇为乐观。昨天签了合同,已经寄了出去,但是录音拖得比较靠后,暂定五月,应该是去英国录制,至少计划如此。
  安然兴高采烈的说,老子早就想去那个录音室录音了,没想到真能有这么一天!然后我要去欧洲巡演!诶,秃子,你想想,要是所有的唱片店都摆上咱们的专辑,那得多NB啊!
  我想我跟安然有很多相象的地方,但是骨子里却又截然不同。她是那种可以为了理想放手一搏的人,这点跟许唯很像。可我与他们不同。在我这里,理想和现实分得清清楚楚。我要求自己必须要脚踏实地的抓住我能抓住的东西。
  记得那时候毕业,同学们都特别惊诧我会留校做助教。
  他们都觉得那不是我的性格。
  而且,我有很多更好的机会,也有更多的选择。至少当时两个交响乐团都在邀请我加入。
  但我想都没想就拒绝了。
  这辈子我不可能只当个乐手,路子太窄了。而且,不安定。今年这样,明年那样,永远都是未知。
  而留校就不同了。不管怎么说,讲师这个行业可以做一辈子,不断的上升,年纪越大越稳定。
  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骨子里这么没有安全感……可,事实如此。
  我需要稳定的工作、固定的收入,这是最基本的。
  比起成名或是理想,安静的生活、普通平凡的人生来的更实在。
  我记得我年轻的时候曾经有过什么坚定的目标,可现在早已记不起来了。我好像为什么执着过,为什么疯狂过,跟什么死磕过,可全部都忘记了。
  我试图回忆,却是一片空白。所以我选择放弃。
  我不会像许唯一样跟自己较劲,那没有意义,那是孩子的行为。
  
  “妈呀,你哪儿整来一台钢琴?”
  许唯推门进来,时间已经不知道过去了多久。面前的五线谱纸记录下了无数的旋律……各种色彩的。我还没确定留下哪个,删除哪个。
  太阳已经沉了下去,不过光线还可以,可能四点左右?
  许唯回国已经两个多礼拜,不过状态非常糟糕。因为药物的强迫终止,他嗜睡很严重,有时候一睡好几天,只是偶尔醒过来喝水,并且有严重的眩晕、幻觉,甚至不停地呕吐,时不时就会发烧。
  他又在较劲,我告诉他慢慢来,他非要一次性解决。这完全就是不可能的。他的药物依赖已经相当严重了,跟吸毒的边界早已模糊成一片。哪儿能那么容易戒掉?
  “跟你丫说话呢!”他走过来,拿了我桌上的烟。
  “听见了。你还烧不烧?”我让出了一些空间,示意他坐下来。琴凳很宽而且长。
  他坐了下来,头无力的靠在了我的肩膀上,“不烧了,可刚才差点儿吐死……操丨他妈的。”
  我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很凉,不过额头上挂着一层薄薄的汗。
  “回床上去。”
  “别介,躺着又想睡。”
  “那就睡。”
  “我怕我睡了又醒不过来……武晔……我觉得我真废了。”他叼着烟,眼神迷离。
  “别胡说,不行就少量吃点儿药。”
  “杀了我也不,如果还去依赖,就永远都摆脱不了。”
  “许唯……你别跟自己较劲了。”
  “呵……烦我了吧?”
  “……你……”我抓住了许唯的胳膊,把他拉了起来,“睡觉去。”
  “烦了就直说,我自己都他妈的烦我自己了,你丨妈的,简直废人一个……你丫为什么不烦啊?”
  我把他扔到床上的时候,他还在嘟嘟囔囔。
  “喝水么?”
  “诶。”
  “嗯?”我看着他裹好了被子,可人靠在床头上,死活不想躺下去丨。
  “你丫就是个D?B!”
  “行,我是。”我知道他又开始犯德行,只能哄着。不把他哄老实了,我什么也干不了。
  “你丫是个鸡丨巴!”他突然给了我一下,一拳打在了我肩上。
  “还想打哪儿?”
  “你丨他妈的!你丨他妈的怎么那么烦人!你丫容忍没底线么?你贱丨人啊你?”
  我越不理他,他越来劲,歇斯底里的跟我纠缠。他抓我,他打我,他没完没了的骂人,糟糕透顶。
  ……
  “你干嘛不还手啊你?觉得我可怜是吧?”
  他折腾够了,给了我这么一句。
  “嗯,有点儿可怜。”我点了点头。
  “唉,天又要黑了。”许唯别过了脸,大概想让自己安静下来。
  “天总要黑。”
  “……人也总会分开是吧?”
  “又开始不安了?”我扳过了他的脸,他眼里全是悲伤。
  “谁也不可能陪谁一辈子……”
  “小孩儿,别老想这些有的没的。”我亲吻他的额头,希望他能真的安静下来。他折腾了半个月了,我看着心疼。
  “我还是觉得孤单……而且不安的厉害……”他的手指微微颤抖,可能想要抱我,却又缩回去了。
  一看到他这种拧巴样儿,我就难受,可又不知道怎样才能安慰他。我不知道给许唯什么,他才能安心。能给的我全给了,可还是填不满那颗动荡的心。这片羽毛的状态现在很奇特,它慢慢从空中落了下来,低空滑翔,想要落地却怎么也够不到地面,那就上升,却发现没有风的助力,它升不上去了……那阵风是什么呢?
  我喜欢在路上的他,无拘无束,随性而至。他就该飘着,那才是他的世界。我不断地告诉自己,给他点儿时间。他需要一个缓冲,而后,上升。
  “我说你别灰了,现在不过是个过渡,最多一个月,你就好了。”我说得明显底气不足。他的病无药可救,除了大量的镇静剂。这个我和他都清楚明白,可他却想脱离那些……可能么?我能给他长期的安定么?而且,最不能确定的是……如果他的安慰剂从药品换成了我……我能不能负担?
  我害怕有一天,会让这孩子全线崩溃。
  许唯一直没再开口,只是那么靠着。半晌,他说,“武晔……我这人真是他妈的不可理喻……也就你爱搭理我……”
  我笑了,给他拉了拉被子。每次他自我批评,就表示——他闹够了。
  我琢磨着刚才写那曲子要怎么修改,刚想起身回琴房,许唯却突然拉住了我的手腕。
  “渴了?”
  他摇头。
  “饿了?”
  还是摇头。
  “还是觉得闷?”
  “……我想跟你做爱。”
  我没法形容他说出这句话的表情,特绝望的感觉……可又不是绝望……绝对没人会在邀请对方缠绵的时候用这种表情。
  “你脑子又在想什么?”
  “我才是想知道你脑子都在想什么……”他笑,笑得诡异,“我回来这么久,你丫一下都没碰过我。”
  “嗯,因为你都在折腾。光是看着你我就觉得长一个脑袋不够用了。”
  许唯看着我,脸上的表情透着一股倔犟。
  “脑袋跟龟丨头有关系么?”他言语粗俗,我感觉他今儿有意思折腾个天翻地覆……
  “别胡闹,睡觉。”我最好躲开他,这是明智之举。
  
  “你是不是有其他性伴儿?”他伸手去拿烟,随意的点上了。
  我看着他,一脑门子都是气。
  “被我说中了吧?”
  “你觉得我有那时间么?”
  “呵……你丫觉得自己活得像个人吗?还是说扮演神的角色特有意思?”他轻蔑的笑。
  我站了起来。他必须得吃药。
  许唯反应很快,一把拉住了我。
  “你别闹。”我拿下了他唇边的烟。我总觉得他得烫着自己。
  掐烟的工夫,许唯开始解我的裤子,动作粗鲁。
  “许唯!”
  他缠了上来,唇堵住了我的唇,潮湿的舌头仓促的想要撬开我的唇瓣。与此同时,温热的手钻进了我的裤子里。
  真丨他妈的该死!这小子就是作。成,我陪你折腾。心疼你怕你累,你还臭来劲!
  我把他按到了床上,去撕扯他的衣服。他挺配合的,欠了身方便我动作。
  不一会儿,我们俩的衣服就都被他扔到了地上。而后,他迟疑了一下,起身,跪在我的双腿之间,头压了下去。
  下丨体被含住的刹那,潮湿温暖的感觉刺丨激着人最本能的欲望,我闷哼了出来。他不停的舔弄我,小心的、仔细的。可因为不怎么擅长,牙齿总会无意中硌着我……
  我看着他的头发垂在脸侧,因为动作而摆动。看不见他的表情,也看不见他那双清澈的眼眸。
  “够了……”我拉他,他仍旧不抬头。
  “趴下来。”我搂住他,吻着他的耳垂,手滑下去套丨弄他的下面,有些勃丨起了。
  他很顺从,我要他如何便如何。
  将大量的润滑剂涂抹在他的后丨穴周围,他不躲,那么安静的接受。手指探了进去,他微微颤抖。
  我低头去亲吻他的背,他哼了一声,腰趴的更低了。耐心的松弄了一会儿,我带了保险套,又在上面涂抹了很多润滑剂才试探着进入他。我不想他觉得难受,不能连这事儿都被他拿来自虐。我陪不起。
  “你丫……慢点儿……”他弓着身子趴在床上,有点儿撑不住身体了。后面条件反射的收缩,挤压的我都能感觉到疼痛。
  “放松。”
  “嗯……”他难耐的扭动身体,倾泻出的声音听着让人心疼。
  我一点一点的埋入他体内,缓缓的,并把手伸下去套丨弄着他勃丨起的家伙。他的背脊很光滑很漂亮,脖颈间挂着的项链若隐若现的藏匿于散乱的头发中,一切都是那么诱人。
  也许是体位的关系,他很久都不大适应,可还是死硬着自始至终的忍耐。
  “难受么?”我停了下来,挑逗着他的性感带。
  他不回答我,我犹豫了一下,慢慢的退出了他的身体。他趴了下来,我想看看他的脸,可他就是不转过来。
  “你是不是把我也折腾疯了就满意了?”
  完全是一种无力感。
  我看着他,忽然觉得恨他。他闹腾,他挣拨,他打人,他粗口,怎么都成,我都能承受,可我特别怕他这样儿。死水一潭的妥协。
  良久,他转过了脸,我发现他哭过,眼睛红红的。
  “你怎么能那么较劲?”我搂住了他,亲吻他的肩膀。这人太犟了,难受就那么忍着,不哭不闹,嘴唇都被他自己咬破了。
  “没事儿……”他也搂住了我。这一刻,没了拧巴,全是依赖。
  “我弄疼你了?”
  “……太深了……所以难受。”他的声音出奇的小。
  我吻上了他,小心翼翼的。许唯就像易碎物品,脆弱的厉害。从神经开始,蔓延到他的整副躯体。
  他迟疑了一下开始回吻,手也攀上了我的背脊,小心的摩挲。继而,往我的下丨体滑去,“继续……好么?”
  我看着他湿漉漉的眼睛,忽然发现了我永远得顺着他的原因。
  他的心情总是起伏不定,什么事都好奇、都想知道,而后,受了伤又总要抓住一点安慰。他可以在人群中不断徘徊,却始终觉得孤单。他的心就像一块玻璃,一碰就会碎,经不起一点儿风吹雨打。他潜意识里极度渴望身边有人陪,就好像他害怕每天的天黑。
  我又一次进入了他,他尝试着适应我、迎合我。他不住的吻我,抚摸我,就像讨好主人的小狗。
  “你能不这样么?”我顶入他最深处的时候,咬了他的脖颈。
  “……你丨妈的……我哪样儿了?”
  我没有回答他,而是抓住了他的腰,不停的、剧烈的在他体内翻腾。
  许唯从不叫床,只有忍不住才会偶尔流泻出一点点呻吟,但这种瞬间总让我特别兴奋。
  他不许别人虐待他,可我现在越来越喜欢虐待他,因为他的挣扎委实有趣。
  “慢……慢一点儿……”他套丨弄自己的手加快了速度,从他的反应不难感觉到,他快要射精了。
  我按住了他的手,他紧闭的眼睛睁开了,微眯着,脸上挂着潮红。我俯身去吻他,而后,将他的手拉到了头顶,死死的固定住。
  “你丫……混丨蛋!”
  我不住的在他体内大力的抽丨插,一下比一下深。他那里硬的厉害,可是不套丨弄就没法射精。他开始跟我较劲,像只小豹子。可爱的、狰狞的。
  没几下,他的兴奋带动的我也要到达高丨潮了,这才放开他被禁锢的双手。
  我们这次是同时释放的。他的精丨液喷溅到我们俩的身上,人气喘吁吁的不住颤抖。
  我趴在他胸口,心跳剧烈。我不想从他身体内抽离,只想这么搂着他。我想让他知道,我的心跳、我的快丨感、我的摇摆不定喜怒哀乐都跟他有着密切的关系。他不用去害怕,害怕失去我。
  “起开,下去,沉。”他这么说着,可手还在我的肌肤上流连。
  “舒服了?”
  “……嗯。”
  “累么?”他用舌头去逗弄我的唇钉儿的时候,我这么问他。
  “特别……累。”
  “呵……”我笑了。
  “床单弄脏了……”
  “换一条就成了。”
  “可我不想起来……”
  
  许唯是被我拖进浴室的。在浴缸里放好水之后,他不情不愿的被我推了进去。
  “妈的……水太烫了……”
  他在浴缸里躺了下来,眼睛藏在眼睑之后。
  “解乏。”
  他哼了一声表示不屑。
  我拿了洗发水倒在他的头上,轻轻的给他揉头。
  “诶。”
  半晌,他睁开了眼睛。
  “嗯?”
  “我已经坚持了半个月没用镇静剂了。”
  “是。”
  “我挺佩服我自己的。”
  “嗯。”
  “但是我更佩服你。”
  “……”
  “我妈对我都没这种耐心。”
  “你又想听我说什么?”
  他等了我半天,我什么都没说,然后他就蔫儿了。
  “你开个福利院得了。”冷嘲热讽。
  “你怎么对情话那么执着啊?”我拿了喷头给他冲洗头发。
  “去你丨妈的。”他用手肘使劲顶了我一下。
  他洗头发的时候,水声哗啦哗啦的,我说了他想听的那句。他没听清楚,关了水,睁着大眼睛看我。
  “你说什么?”
  “无聊小孩儿。”我的手指攀上了他潮湿的脸颊。
  “秃子。”
  “嗯?”
  “再过半个月,如果我好多了……我想去越南。”
  “拍片子?”
  “?B问题……要不还能去干嘛。”
  “要牙刷么?”
  “操丨。”
  我希望许唯快些恢复过来,像以前那样就好。即便稍稍有些药物依赖也可以。我只想他继续背着他的相机去收集一处处风景,那是他的生活方式。


由剑走偏锋于2010-05-09, 14:03进行了最后一次编辑,总共编辑了1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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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荼靡肆野》【下部】Chapter 06-10 Empty Chapter 7 许枫

帖子 由 剑走偏锋 2010-05-09, 13:51

  敲门声响起,我醒了有一会儿了,但是没起来,而是靠在床头看书。我觉得许唯的这些不良习惯已经开始传染我了……呵,这些恐怕就是一个人留在另一个人生命里的印记。
  紧接着,就是安然的询问,“秃子,你醒了么?”
  “门没锁。”我点了烟,看着门口。
  “诶,你们家指定没梳子吧?”安然揉着乱蓬蓬的头发,眼睛微眯着。
  “猴子不长毛?”
  “哦,对。”安然点了点头,“……可关键是……卫生间里我没看见。”
  “在厨房。”
  许唯有个臭毛病,他睡醒了一般都是下午,卫生间光线不好,他就拿着杯子、牙刷、毛巾、梳子、剃须刀什么的到厨房去鼓捣。他这一行为直接鄙视了电灯的发明者——爱迪生。后来我懒得管他了,干脆把他那些东西直接放在了厨房。
  “麻烦……小旭都是随身带着梳子的。”安然说着,转身出去了。
  “嗯,他要是随身带着你会更麻烦。”
  许唯走了两个多星期了。整个寒假他都在跟自己较劲,连带着我也跟着折腾。不过我确实佩服他的毅力,他恢复的很好,嗜睡等一系列后遗症都已经克服,而这一过程他只用了不到两个月。那天我夸奖他,说他可以去戒毒中心工作,完了他说我恶心他……
  二月底的时候,我开始忙着新学期的一系列备课、会议、工作计划。他整装待发准备去越南。我说你越南倒腾军火武装去啊?他又说我挤兑他。
  这孩子真是分不清楚幽默的善恶与否,我开什么玩笑都是想让他笑笑。他倒是好,总认为我讽刺他,所以他就要挤兑回来。
  我清楚地记得过年之前有一天我起床很早,因为前一天就跟银行预约了要提前还款。我车的贷款还剩下七万多一点儿,年终奖加上刚放假的时候接的那个交响组曲的作曲以及一些存款就能清帐了。我觉得年前把这事儿办了比较踏实,所以就这么给自己安排了。
  那天许唯不知道怎么被我碰醒了,恶言恶语的问,刚几点啊?赶着投胎去?
  我没搭理他,他下床气我没必要惹他。
  然后他也起来了,抓着闹钟问我十点都不到干嘛去。
  我说去银行,他说下午去不就结了。
  我说不行,预约没法更改。
  他问干嘛还要提前预约,我就耐心跟他叙述了一遍。
  结果,他嘲讽的说,大爷你就不能弄个VIP么?多耽误时间啊。存一百万进去,你试试看谁还让你预约。
  他说的时候口气轻松,临了补上那句更是气人——不过你丫第一步就有问题,贷款干嘛?直接全款买不就没这些鸡丨巴事儿了。
  说完他一翻身滚进了被子,接着睡。
  我看着他的背影,心里很不舒服。我知道他没恶意,就是找机会挤兑挤兑我,可他的话我在乎。
  这就是我跟他,生活背景完全不同。
  许唯是个在物质上没吃过苦的孩子。一百万?我觉得一千万对他来说都不是什么大数字。
  但我跟他不一样。
  反正不知道为什么,当时我被他堵得厉害……
  
  安然走后,我起了床。她跟我说晚上演出可能会稍微晚到一些,让我跟Pub老板忽悠忽悠。我说没问题。她还特客气的跟我道歉,表示昨儿晚上喝大了实属意外。我说没关系,反正是周末。其实她喝大了我一点儿都不意外,没小旭拦着么。小旭参加了她们影楼组织的工作福利去了香港,这人就撒了欢了。
  安然和小旭很稳定。好了这么多年挺让人敬佩的。她们俩也会争执也会翻脸,可打过闹过,日子还会一起过。
  小旭说,秃子,咱俩都是战士。
  我问,为什么?
  她说,我对付酒鬼,你对付疯子。
  小旭对许唯很照顾。之前他抽疯那段日子,她有时间就会做了饭送过来,放下东西就走。有时候许唯一睡好几天,她也会过来给他扎点滴,补充一些营养液。
  其实也许,许唯找个女孩子结婚更合适。但这话我从没对他说过。
  呵呵……
  人果然都是自私的。
  安然走了没一刻钟,我刚收拾好床铺就听见大门的门铃响了。
  那马虎鬼忘了什么?
  一边想着一边开门,站在门外那人却着实吓了我一跳。
  她围着一条宽大的围巾,帽檐压得很低,再加上遮脸的墨镜,让人根本看不清容颜。
  可,我知道,她是谁。
  
  “小唯呢?”许枫进门之后没有落座,而是四下张望。
  “他去了越南。”我思忖着该怎么跟她沟通。来者不善,善者不来。
  许枫从墨镜后面打量着我。半晌,摘了围巾、帽子、墨镜。
  “……您请坐。”我示意她坐到沙发上去。
  “你跟我爸什么关系?”她没动,而是用炯炯有神的双目直视我。
  “他是我老师,写信给您的时候我就说了。”我尽量不退缩。
  “有性关系么?”她唇上的唇彩不重,朱唇开启,洁白的牙齿若隐若现。是个有风韵的女人,可却直白的吓人。但我觉得许唯的母亲是这个性格很能接受,要不也养不出那样儿的儿子。她与我母亲是截然不同的两种女人。对母亲的记忆,我早已模糊,只是依稀记得她少言寡语,总是一个人静静地拉琴,头发黑而长,直直的。许枫刚好相反,她的头发是蓬松的大丨波浪,染成一般中国人都不太适合的亚麻色。这本该跟她的年龄不相称的,可她年轻的外表和白皙的肌肤却让她很搭配这个颜色。我记得媒体说她三十八岁。这当然不可能,除非她跟许唯是姐弟。
  “没有。”我肯定的回答了她。
  “跟小唯呢?”
  “……有。”看着她的眼睛,我感受到一种致命的压迫,不敢不回答她的问题。
  一个巴掌在我还没有所反应的时候搧了过来。她一定是铜板手。真疼。
  我突然想起来许唯说他妈打了他,搧了好几个巴掌。原来许枫有这个毛病。
  搧完之后,许枫看着我,而后,从包里拿了细长的烟盒出来。淡定的抽出一支,点上,从容不迫。
  吐出烟雾,她说,“一个巴掌换我一个儿子,你便宜捡大了。”
  我一愣。
  “从他五岁偷我口红开始,我就该知道迟早得有这么一天!怎么没把他生成个姑娘,失策!”
  “您……坐下说话?”
  “他居然敢拒接我电话。”许枫犹豫了一下,在沙发上落座。
  “您喝点儿什么?”可能早上刚起,大脑迟缓的缘故,我才意识到没尽到待客之道,这对长辈来说太失礼了。
  “小唯喝什么我喝什么。”
  喜欢考验人……看来也是遗传。
  把加了蜂蜜和柠檬的红茶放到她面前,她满意的笑了笑。
  “知道为什么我给他起名字叫小唯么?”
  “他对你,是唯一的。”
  “知道就好。”许枫点了点头,看着我,似乎是某种审视,“你那头发是怎么回事?”
  “个人喜好。”我答得不卑不亢。
  她的视线又停留了一会儿,之后才挪开,换而打量这座她曾经熟悉但现在已面目全非的老房子。
  “小唯……是什么时候回这个家的?”许枫喜欢称呼他为‘小唯’,感觉得出来,她很宠溺他。即便成年了,她还是喜欢像叫孩子那样叫他。
  “大前年。”我记得许唯来的时候,是北京的秋天。
  “这小子……”许枫放下了茶杯,注视着杯中轻轻摇曳的水纹,“这么大岁数了……还这么不理智。”
  我考虑了一下,没去接她的话。
  “Edward跟我说……他为你差点儿疯了。”
  我看着许枫,思忖着该怎么措辞。
  “那孩子从小到大没什么感情上的依赖,我带他看过很多次心理医生,什么用处也没有。”
  “……”
  “他习惯二十四小时一个人待着,除了相机,也就只有音乐让他感点儿兴趣。他弹过吉他,组过乐队。”
  “嗯?”许唯弹过吉他我倒是听他说过,他还说自己是史上最差的吉他手。但我从不知道他竟然做过乐队。
  “他吉他弹的很好,但我反对他玩儿音乐,所以他放弃了。他就没跟我较过劲……我们俩之间也少有冲突。”
  许枫叙述的平静,但我能感觉到她的心里是起伏不定的。而且,她叙述的许唯,是我所不知道的许唯。
  “从小到大,我跟小唯只急过四次。第一回是他撬我的门锁,他不允许我对他有任何秘密,我打了他,他老实了。第二回……他问我关于他的出生,因为在美国,父母不能打自己的孩子,我只是对他发了火儿,他也就没敢继续追问,而是选择了沉默。第三回就是音乐,那时候他在摄影跟音乐之间摇摆不定,甚至考虑大学选择音乐系,我扔了他的吉他让他选择摄影,他也老实了……我看了他给你们拍的记录片,我想那是他对自己中途放弃的一种反思吧?”
  第四不用许枫说,我都知道是什么。
  “第四回……就在几个月之前,我看了报纸,质问他跟你的关系,他跟我顶了起来,言词激烈。之后更狠,他把我的号码设置成了拒绝接听。他次次都跟我妥协、认错,只有这一次……他拼死反抗。”
  “我……您……”
  “Edward跟我说,小唯是突然跑到他那里的,到了之后就开始跟他学习电影的剪辑、编排、后期。他一开始没在意,直到小唯差点儿在泳池里溺死,那天他服用了大量的镇静剂,可他忘了。他过的颠三倒四的……一再追问,小唯跟他说,他喜欢上了一个男人,然后他跟他讲了你们的事儿。Edward说小唯那些日子活在颓废的边沿,弄得他什么都不敢做,只能陪着他折腾。后面你们在马赛的种种他也跟我说了。我没想到小唯会那么坚持……那孩子倔犟,可从不敢跟我犟,你懂我的意思吧?”
  许枫停了下来,去拿桌上的香烟,白皙的手指不安的揉搓着裙摆。
  “我懂。”
  “不,你不懂。我是绝对不赞成他跟你在一起的。”她笑,笑得淡漠,“可我没办法……小唯的情况你是知道的,他不能受任何刺丨激……我只能顺着他。”
  “……”
  “这辈子他没如此的坚持过什么,他想我们俩都好过。”
  许枫在很明显的暗示我,因为我的介入,他们母子二人的生活发生了很大的偏差。
  “小唯……他一辈子也不可能摆脱他的精神障碍,他不可能成为一个神志健全的常人……”
  “他戒掉了镇静剂,而且恢复的很好。”
  “武晔,你不害怕么?”
  “嗯?”
  “他根本不适合做任何人的情人。他需要别人来照顾他,却没能力去包容他的爱人。他想做到,可他不能。这样的他你能忍受多久呢?你又凭什么去忍受?你的耐心几时用尽?用尽之后又怎么面对他?”
  “我……”
  “你不用回答我,”许枫打断了我的话,“语言是一种最没意义的东西,你不必告诉我你喜欢他、你爱他,这都是空泛的。人终究要离散……我只希望,你们离散的那天,是他闭上眼睛的时候……我一定走得比他早,我不可能照顾他一辈子。”
  我明白许枫话里的意思,它们给我了无比沉重的压力。我没法对她承诺什么,我不能轻言我能负担许唯。谁……又能对谁许下承诺?谁?对谁?
  想到这里,我觉得头疼。
  “我必须对你负责……”
  “你没那个义务!”
  这是谁的对话?我?苏禾?我们的?
  脑子里回荡着呲啦呲啦的声音,我听不清楚我们说了什么,也看不清楚我们干了什么……
  “下流!”
  这些都是什么?怎么我记得这么模糊?
  “你没事儿吧?”许枫的手按住我的手的瞬间,我发现自己正神经质的挤压头部。
  “抱歉,昨晚没睡好。”我感觉尴尬。
  “我言辞过重了?”
  “没……”
  “重了你也得承受,你既然招惹了小唯,就该有所觉悟。我不想看到,有一天,你亲手割破他。”
  许枫说着,站了起来,我以为她要离开,没想到她却脱了外套,径直走进了许唯的房间。
  坐了一会儿,我跟了进去。
  许枫站在窗前,注视着院子,眼神涣散。
  “小时候,我跟我爸总在院子里玩儿。”她说的时候,脸上挂着惨淡的笑意,“以前我住这一间……窗子好像大了一些,你改过?”
  “是。”
  “呵呵……”她转过身,笑了笑,然后绕过了我的身边。
  我看着她推开了琴房的门。
  她巡视了一圈,在我的钢琴面前停住了脚步。
  “不是他的那台。”
  我想,她的记忆回到了她离开的那年。
  她就那么注视着那台钢琴,手指轻轻触摸着琴键,却不让它们发出一丝声响。
  “可惜,你的小提琴不在了。”
  我忽然想起了许老师的遗嘱,他有两个要求。一,烧了那把小提琴。二,墓地选在灵石墓园。
  “哪儿去了?”
  “他带走了。”
  “……他走前说了什么?”我发现许枫这么问我的时候,手指抖得厉害。
  “想见见许唯。”我如实回答。
  “见了也没用,小唯长得一点儿都不像他。”许枫就好像知道许唯原原本本的跟我说过他们家的事情一样,与我的对话你知我知充满默契。
  
  我们后来又坐下聊了很久,话题围绕在她的父亲跟儿子上。许枫是两点离开的。临走前,她问我,他葬在哪里了。我告诉她在灵石墓园。
  她忽然笑了,问我,你为什么喜欢男人?
  我答,因为第一个喜欢我的是个男人。
  她说,你们都不可理喻。
  我默了,她却说,他连死了都不想放开他。
  ……我想,许老师一定把萧穆葬在了灵石墓园。
  这么想的刹那,我忽然觉得恍惚。
  苏禾他……后来怎么样了?
  谁带走了他的遗体?谁安葬了他?那时候我又是什么样子?怎么全是一片空白?
  我不该不知道的。
  可我真的回忆不起来。
  【诶,我发现你北京话说的特好,妖蛾子你都知道?你哪年来的北京?】
  【哦,那你高中在哪儿念的?】
  许唯问过我的问题又浮现了出来。
  对啊,苏禾离开之后,我在哪儿念的高中?又是为什么来的北京?这些都发生在哪一年?
  妈的,我全部都不记得了。
  我站在院子里想了很久,毫无头绪。迫切的想要回忆起来,可大脑不给我这个机会,它罢丨工了。
  仔细的想,我只记得苏禾的样子,他说话的方式,他的相机,他的作品……可这些记忆都停留在十六岁那年。如果他是在我十六岁那年离开的,那他应该是二十八岁……为什么我却记得他出事那年,正好跟我现在一样大?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不知道在院子里站了多久,我听到拍动翅膀的声音。抬头,看见两只乌鸦从头顶上掠过……
  我记得乌鸦只能数到七……
  难道我也是?
  也许跟许唯待久了,他的偏执也传染了我。我开始死较劲想要回忆起来那些往事。
  而且我很不安,总觉得我忘记了什么非常重要的事情。
  我像抽疯一样翻乱了阁楼,打开一个个箱子想要找到我的学籍证明。然后我找到了,可……只有大学的、研究生的、以及博士资格证明。
  我是高中开始的那年离家的,我记得我再也没有回去过……那我的高中毕业证呢?
  为什么不在我手里?
  满腹的疑问,没有答案。
  苏禾……该死的……我到底忘了什么?
  我记得,他对我非常非常的好,我记得的。可怎么记不住细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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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荼靡肆野》【下部】Chapter 06-10 Empty Chapter 8 端倪

帖子 由 剑走偏锋 2010-05-09, 13:52

  如果用一个词汇归纳我最近的生活,那么再没有比‘一团混乱’更贴切的了。
  除了教课、排练、演出,我把剩下的时间都交给了回忆。但糟糕的是——其实我什么也回忆不起来。
  这种状态很是恐怖,就好比你搬家,你记得你封了十一个箱子,可到了新家再一清点,不对,变成了十个。你知道自己丢了东西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你怎么看怎么觉得没错啊,东西就这么多,你根本就想不起来被丢掉的第十一个箱子里装得是什么。因为你不知道,你就总觉得丢的匪夷所思,你就总觉得不安,并且觉得它们也许可能很重要。可更糟糕的是,你日常生活中指定不需要它们,所以无论你怎么抓狂的想,你也终究再不可能知道你丢了什么。是,它们丢了,而你不记得,通常人都会觉得,没事儿,既然不影响今后的生活,那就不重要,忘了就忘了呗,反正都已经丢了。可我不能,我丢的不是东西是记忆,而且这记忆关乎到那个无可取代的人……
  我承认,我有了许唯,就不该去管那所谓什么想不起来的东西。可……我没法控制自己,潜意识里我不允许自己忘了苏禾。
  该死。
  为此,我很不可思议的跟档案室要求核实自己的档案。那小姑娘给惊着了,翻了半天才给我翻出来。
  那天下课之后,我在档案室坐了将近两个小时,一页页的翻看那些记录。可恶的是……关于我记不起来的高中岁月,档案里居然没有。我问那女孩儿为什么没有,她说原因可能很多,比如被母校扣留了,而这种情况一般是因为学费没缴清的缘故,如果是因为这个那么毕业证肯定也不在自己手里;再比如,高中是在国外念的,那么档案就不会存在,而毕业证在自己手里,你需要复制然后自己添加到你在国内的学籍档案里;还比如,也许你读的不是正规的高中,所以不存在档案一说,等等等等。她罗列了很多种可能,然后,狐疑的问我,武老师,你看这个干嘛?我说没什么。她说,你最好问问你原来念的学校。我笑了笑。如果我能想起来,我还抽疯翻什么档案?可我没敢实话实说,我怕吓着人家。试问有谁能忘了自己高中念的学校呢?
  
  开了院子的门,我发现屋里隐约透出一丝光亮,而那些光亮隐藏在厚厚的窗帘之后,看着不那么真切,只从边缘渗透出一些。我没有拉窗帘的习惯,这是许唯的习惯。我觉得挺不可理喻的,他却反而觉得我不可理喻。他说,难道你喜欢暴露自己的私生活么?但我觉得这不是他的真实想法,他指定是讨厌早上晃眼的阳光。
  前几天我跟许唯通过电话,我问他生日回不回来,如果回来我准备礼物,如果不我就不多此一举了。他说过,他最讨厌事后补。而他给我的回答却是:说不好。
  我终究还是买了礼物,就放在他桌上了。
  客厅黑着灯,只有许唯房间的灯亮着,我推门进去,却不见人。地上堆着他的行李,很多包都打开着,乱糟糟的。
  静静地听了一会儿,有音乐声。他一定在地下室。
  我随手把琴放在了客厅,顺着楼梯往下走。越近,音乐的声音越真切,淡淡的箱琴,沙哑的嗓音,以及……许唯的声音。
  认识他这么久,我还是第一次听到他唱歌。
  “早知道我那时候就不用安然了。”我开门,许唯正跟那儿鼓捣,他被我吓了一跳。
  “God!你丨妈的吓死我了。”他看着我,长出了一口气,继而继续手里的活儿。
  “唱啊,继续,真挺好听的。”
  “滚蛋!当爷卖唱的?”暗房里是鬼魅的暗红色光线,我觉得他脸红了,可看不出来。
  唱机里的声音取代了许唯的声音,还在浅吟低唱,古旧的音色格外迷人。
  “谁的歌儿?”我点了烟,在单人沙发里坐了下来。
  “往后听,我觉得你能听出来。”
  我点了点头,闭上了眼睛。直到曲毕,也没听出个所以然来。我没听过这首歌,从未。但紧接着的下一首,太具有标志性了。
  “I can't get no satisfaction,'Cause I try and I try and I try and I try,I can't get no,I can't get no……”
  “Rolling stone?”
  “你丫就记得这首……色鬼。”他笑,摘了橡胶手套。
  “《I Can't Get No Satisfaction》跟色鬼有什么关系?”我看着许唯凑了过来点烟。
  “不知道这首歌儿写的是什么啊?”
  “还真没注意过。”我按下了打火机。
  “关于性满足的问题。”他轻笑,吐出了一口烟。
  “哦……现在知道了。”我说着,抓住了许唯想抽离的手。
  “你丫撒手,操的。”
  我不顾他的反对把他拉进了怀里。最近都要郁闷疯了,看见他还比较安心。
  “?B你丫听不懂人话啊?”他在我腿上坐了下来,嘴里还不老实。
  “什么时候回来的?”我吻了一下他的背脊。
  “早上。你丫昨儿哪儿去了?”他回身,勾住了我的脖颈,直视着我。
  “会小情儿去了。”我刮了刮他的鼻子。
  “哦,有意思么?”
  “不怎么有意思,他希望我能在年底的交换留学中推荐他。”
  “是我看见过那孩子?”他捏住了我的肩膀。
  “对,我忘了你们见过。”我忽然觉得跟许唯逗逗特有意思。
  “是这样啊……那……教授您怎么打算的?”
  “他肯定不够资格,我不想推荐。不过比较头疼的是,如果我不推荐他,他恐怕要告我性骚扰。”
  “武晔!”
  “轻点儿,你捏的是肩膀。”我依旧笑着。
  “That’? bull-S丨hit!”
  “知道是胡说还不撒手?”
  许唯瞪着我,而后放了手,我们俩几乎同时去碾烟的,之后我勾住他的脖颈吻上了他。对许唯就得这样,你不能骗他,但他想知道的你还得告诉他,至于相信与否全凭他自己。
  “嗯……先让我起来。”在我的唇离开他的片刻,他喘息着跟我传达了这句。
  “不用,抬手,让我把你衣服脱下来。”我掀起了他的T-Shirt去亲吻他的胸口。
  “嘛呢!”他伸手过来推我。
  “你以为呢?”
  “你大爷的,起开!这是我干活儿的地方。”他开始扭动身体,想要逃离我的怀抱。
  “有什么冲突么?”舔弄着他胸前的小颗粒,听着他暧昧的喘息,我知道他又实实在在的落入我手中了。
  许唯似乎坚持不想跟这里凑活,他不断地拍打我,人也一点点的从我怀里往外滑。最终,他成功的逃离了我。
  
  我是在客厅抓住他的,他比猫跑的还快……
  “你疯了吧你,你跟床有仇啊?”
  许唯跟我挣拨着,人歪歪斜斜的倚在沙发上,不得劲儿。
  “也帮我把衣服脱了。”我撕扯他衣服的同时这么告诉他。
  “你丨妈的,冷死了,到床上去行吗?”他讨好的凑过来吻我。
  “有什么好处啊?”我回吻着他,不太想去考虑床。我太知道他了,这小子一定躺上去就坚决不下来。
  “我不咬你。”这分明是威胁……
  许唯渐渐习惯了同性之间的亲昵,他挺喜欢做爱的,但大前提是足够的耐心和前戏。比起性丨交,他更喜欢亲吻和爱抚,似乎只要搂着他,他就满意。我问过他为什么,他说,皮肤的接触让他觉得踏实。他对皮肤不是一般的迷恋,因为做爱的次数多了,最初的那种羞涩和不适应过去之后,他现在特别喜欢亲吻我的身体,每一处都是。怪癖。
  “生日礼物不带提前拿的。”因为关着灯,我一直没太看清他,但我现在发觉他颈子上挂着我送他的项链,我摸到了。此刻,它沾染着许唯的体温,缠绕在我的指尖。
  “跟你说话呢。”他继续亲吻我,我的手指倒腾开了那条项链,抓住了他的头发。
  “你一样是提前收。”他又俯下了身,继续他的怪癖。
  “我没看见。”
  “嗯,因为你眼瞎。”
  我想了想,“把自己当礼物了?”
  “你这人怎么那么庸俗啊?八点档看多了?”
  我笑,把他按到了身下。刚想进入他,却被他抓住了手腕。
  “你没带套子。”
  “无所谓吧?”
  “有。”
  眼睛已经逐渐适应了黑暗,我看见他咬开了保险套的包装,而后,把那东西套了上来。
  我轻笑了一声表示不屑。
  缓慢地没入他的身体,他一点点的适应着,而后吐出了这么一句:“好习惯要保留。”
  “你有洁癖?”
  “是你太不干净了。”他语气阴森森的。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不得不承认许唯的聪明。他从不会在这方面跟我起争执或者大闹,但是他喜欢有事儿没事儿给你一下。
  “幸亏你没去招惹高中生,要不然还得加上一条儿侵害未成年人。”
  我狠狠的顶了他一下,换来的是他尖利牙齿的问候。
  “你说了你不咬人。”
  “信的是你自己,不能赖我。”
  真是厌烦他的双关语。
  我折腾了许唯很久,他倒是乐此不疲。停下来的时候,我压在了他的身上,丝毫不想起来。他继续抚摸我的皮肤,也没有推开我的意思。高潮的刹那,他勾住了我的脖颈吻了上来。瞬间,我觉得这个动作熟悉,可只是一瞬间,之后大脑还是一片空白。
  真的,很离奇,我甚至回忆不起来我跟苏禾做爱谁在上面谁在下面……这他妈的是什么记忆啊?
  许唯对这事儿倒是没什么特别的要求,而且我觉得,他喜欢躺下面,原因也简单——不累。
  “Happy birthday。”不知道过了多久,我听见许唯在我耳边轻声的呢喃。
  “你也是。”我亲了亲他,翻身下来了。
  “又老了一岁……”
  “嗯。”我想把他拉到怀里,他却起来了。
  “烟呢?”
  我没说话,拎了扔在地上的裤子给他。然后听见了打火机点燃的声音,还看见了转瞬即逝的火苗。
  “起来,放水去。”他推了我一下,赖赖的说。
  
  一起洗了澡之后,许唯去了地下室收拾暗房,我拎了琴想放到琴房。刚开灯,就看见角落里立了一个新的琴箱子。
  原来他送了我一把琴,想到这里,我笑了。
  那是一把精致的手工琴,18世纪意大利制琴大师J.B.Zanoli 1789年制作于维罗纳。
  是的,我认识它,关于它的资料我收集了很多,但因为价格太高犹豫了很久也没入手。我不知道为什么我一定要它,但是我知道它跟我的弓是一对。
  想到这里,我感觉脑子里又开始呲啦呲啦的乱响……
  “喜欢么?”许唯拎了数码相机上来,坐到了我的琴凳上。
  我靠着墙壁坐在地上,眼睛直勾勾的盯着许唯,“翻别人的计算机不是好习惯。”我知道他一定看了我的计算机,我把关于这把琴的资料都存在收藏夹里了。
  “幸亏我今儿回来的早,要不然都没人查收了。”
  “商量商量,能给点儿隐私么?”
  “武晔……我定购这把琴的时候,店主跟我说,十多年前是个亚洲男孩儿把这把琴卖给他的,他说真巧,十几年后,买它的还是亚洲人。”许唯说着,站了起来,溜达到我身边,打开了我脚边的琴箱子,“我问他为什么没弓,不是应该配套么?”我看见许唯笑了,“你猜他怎么告诉我的?”他说着,拿了我琴箱里的弓。
  我惊诧的看着许唯,脑子里冒出了一些莫名其妙的画面,闪烁不定。
  “你开价太低了,这把琴不只值这么点钱!”
  “没办法,除非你把弓也卖给我,收藏家喜欢成套的藏品。”
  “妈妈把琴给你,因为妈妈知道,你是能超越我的最出色的大提琴手……”
  “你为什么这么干?”
  ……这是什么记忆?
  “武晔,回答我,十几年前的你在波尔多做什么?”
  我看着许唯,他离我那么近,我却看不清楚他……眼前全是不清晰的记忆片断。
  “你告诉我的你的过去是假的,对吧?”许唯还在笑。
  “许唯你听我说……”
  “很美丽,却是假的。”他的手绕上了我的脖颈,冰凉冰凉的。这让我产生了某种恐惧,我觉得他会收紧双手,掐死我。
  “许唯……”
  他的手停留在了我的脖颈上,继而,唇贴了上来,“告诉我……他是不是还活着?告诉我真实的,你知道我不能允许最亲近的人对我有秘密。”
  “许唯……”我想拿开他的手,可他却卡的死死的。
  “为什么骗我?”
  “我没骗你,我只是想不起来了……我记得的全都告诉你了,我……我最近才发现,我遗忘了什么,相信我好么?我没理由骗你。”
  他看着我,手慢慢放开了。我看着他点烟,随着烟雾,他吐出了这句话:“我妈没告诉你么我这人很任性的,我要什么,别人绝对不能拿走,除非它从不属于我。”
  “……我真是记忆一团糟。”
  “还有你小腹上的伤痕是怎么回事儿?”
  我没法回答许唯的任何问题,因为我真的记不清楚。每当有人问我的时候,我总是采取回避的态度。
  但这一次不能,因为问我的人是许唯……
  许唯把我当作亲近的人,我同样也把他当作亲近的人。他不是床伴儿或者别的什么,他是……第二个我认真对待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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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荼靡肆野》【下部】Chapter 06-10 Empty Chapter 9 恶梦

帖子 由 剑走偏锋 2010-05-09, 13:53

  雾很大,前面什么都看不清楚。我不确定走的方向是不是正确,只有拉着许唯的手能感觉到一点温度。
  “冷么?”
  “不冷。”他回答的声音淡然。
  “我知道你怕冷。”笑了笑,我摘下了围巾给他戴上。之后,他再一次拉住了我的手。
  “安然?”稍事耽搁,我已经看不见前面的安然跟小旭了。有些不安,我怕她们在大雾中迷失了方向。
  “许唯,稍微走快点儿。”
  他不回答我。
  又走了一会儿,前面是个废弃的铁路隧道。一片迷蒙中我犹豫不定要不要进去。
  “往回?”我问。
  许唯没动,只是低头看着脚下。
  我顺着他的目光看见了他脚边的手套,那是属于小旭的。
  “该死。她们进去了?”我说着拉着许唯就往里走。
  “你确定要进去么?”许唯看了看我,我觉得他的表情很怪异。这时候,隐约听见了安然笑的声音。
  “她们在里面,你听不见?”
  “你确定要进去?”
  “当然!”我粗鲁的拽着他往里走。
  隧道里的壁灯很多都被破坏了,只依稀有几个老式灯泡泛着昏黄的光。许唯的手变得很凉。
  越往里走,越是心悸,我看不见安然和小旭。不停的走,眼里所能看到的东西却都是一样的,仿佛一直在原地踏步。我有点儿慌张,可依旧告诉自己,别怕,隧道总是这样。
  许唯在我身边一言不发,他的安静加深了我的恐惧。
  “为什么不说话?”
  没有回答。
  终于,我们走到了尽头,或者不是尽头,但肯定是无法继续前进了。我们被塌方阻挡了去路。
  我明明听见安然的笑声的,为什么她们不在?
  “回去吧。”我转身想要折返。
  “那是不可能的。”我居然看见许唯笑了。
  回身的工夫,除了惊叫我别无他法。那是我们刚才走过来的路么?我们走过了什么?
  地面上全是血迹,两旁是灼热的火焰、破碎的躯体、青色的白骨……
  身后传来了安然的笑声,我再去看那处塌方……哪里是塌方?
  我看见安然和小旭了,可……
  她们……她们是连体的,头和头挤在一起,身子隐藏在宽大的袍子之下。而她们的后面是死人坑……以及无数飘浮的鬼火、幽灵。
  “走啊!”我拉着许唯往来时的方向跑。我们跑得很快,身后是无数追赶的鬼怪,我觉得自己跑得几乎要断气了,可看到的令人发指的景象却驱使我继续跑……太狰狞可怕了。
  最终,总算到了那个入口,我甚至能真切的看到外面的迷雾,“谢天谢地!”我紧紧拉着许唯的手,他没有像我喘息的这么剧烈,甚至,他的手没有温度,手心里也没有汗。
  我们跑出了那条隧道,我居然看见了安然和小旭,她们就站在隧道外面说说笑笑的。
  然后,她们也看见了我,可……眼里却都是惊恐。
  “别过来!”安然拽了小旭不停地后退。
  “怎么了?”
  “呀!”小旭歇斯底里的不停尖叫。
  我觉得我拉着的那只手越来越冰冷,冷的几乎能将我冻结。这时候,我才想起来看看许唯。他是不是被吓坏了?
  扭过脸的瞬间,我尖叫的声音不比小旭小,甚至更胜一筹。
  天!那是什么?
  狰狞的脸、满身的血,我放开了那只手。那根本不是手,而是骨肉模糊的一滩……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我从没放开过许唯的手!怎么会这样?
  四周的景色全都变了,我眼睁睁的看着安然和小旭被之前看到的那个连体人推进了死人坑。
  有个声音在我的脑海里回荡,你真的从没放手过么?
  我想起了我曾经给许唯戴上围巾,只有那个瞬间放过手……
  “你确定要进去么?”
  无数的妖魔鬼怪围住了我……
  “你不该进去,因为进去了就再也无法出来。”
  伴随着狞笑,我看着他们伸过来的无数的手……
  
  “……武晔?”许唯迷迷糊糊的睁开了眼睛,他伸过手来想要碰触我。
  “滚开!”我一把推开了他。他本来躺得就很靠边沿,这么被我一推,还没来得及反应就滑了下去。接着,他碰翻了边桌,上面的杯子、烟缸、乱七八糟的东西全翻滚到了地上。
  “Damn it!”他低声骂着,水洒了他一身……
  这时我才明白,刚才自己发了恶梦。
  “你丫是不是疯了?”许唯爬了起来,看着地上的一片狼藉,本没醒过来的神志似乎完全清醒了,“摔死我了!”
  我看着他揉着胳膊,一片茫然,什么反应也没有。我觉得我该把他拽过来,好好哄哄,给他揉揉,亲亲他的额头,可我做不到。我的身体还僵硬着,似乎它已经被刚才那梦魇所吞噬。
  “恶梦?”
  许唯拿了床边的衣服擦了擦身上的水,坐到了我身边。
  我没回答他,只是拿了烟点上。
  “操……”他搂过了我,让我靠在他的肩上,“梦见什么了?至于你把我推下去?我杀了你了?”他拿了我唇边的烟,吸了一口。
  “没有……我只是……”
  “Sorry,昨天晚上不该那么逼你……”他抬手胡噜了一下头发。
  “不是,是我自己混乱的一塌糊涂。”我又躺了下来,躺在了他的腿上,温热。他拽了拽薄被,把我们俩都盖好了。
  “我知道我这人经常给人压力……”许唯说着,然后我听到了打火机的脆响,“我不是想……我……”
  “我梦见我一直拉着你,可你还是不见了。”
  “你丫……我不会跑了……我都三十岁了。”
  他一说,我忽然意识到,这家伙真的不该再是孩子了。
  “忘了、想不起来,就一定是你不想记得,那就算了……我逼你没什么意思。”
  我听着,吐出了一口烟,深切的不安。到底我不愿想起什么呢?
  “我知道你不是故意要隐瞒或欺骗我什么,这就足够了。”许唯碾灭了烟,俯身吻了吻我,“起来,洗澡。你去上课,我去弄片子。”
  洗澡的时候,许唯犯欠,结果我们俩跟浴室做了爱……
  恍惚中,我对自己说:别较劲,忘了就说明你不再需要那些记忆;你已经不再年轻,别去折腾自己,就这样很好;安静的生活,稳定的情人,这是你要的平凡人生,你已经拥有,别再去打破。
  这么想的同时,许唯站在花洒下面说,“你昨天睡了之后,我又看了一遍《Trainspotting》。干嘛要选择?我选择不选择。”
  “嗯?”
  “你替我选择了,哈……”
  “别勾引我,再折腾我肯定要迟到了。”我从身后搂住了他,去亲吻他的脖颈。那项链果然很适合他。
  
  “无论如何,我总是想和成千上万个小孩儿在一块儿跟麦田里玩儿,除了我以外没有一个大人。Forever young,Forever full of tears……”
  “你就是小孩儿。”我抚摸着他光滑的皮肤,忽然有种成就感,我把一个顽皮的孩子治住了。
  “那是不可能的,我终于到了该死的三十岁,接下来我要面对的是什么?日渐衰老的脸?虚无飘渺的生活前景?考虑买什么房子?考虑找什么工作?考虑……”
  “又开始犯德行是吧?”我咬了他的肩膀。
  “嘿,你改属狗的了?”他回身搂住了我。
  “你就是你,无论你二十岁、三十岁、五十岁,做你想做的事儿就对了。”
  “诶,你丫三十岁的时候恐慌过么?”
  “许唯你今儿犯欠到底了是吧?我才比你大两岁,谢谢。”
  “反正我羡慕你……也许我该考虑回《K》杂志,这样当我五十五岁的时候可以过得像国王。”
  “或者女王。”我吻住了他那张喋喋不休的嘴。
  “去你丨妈的!”他推开了我,关了水。
  “呵……”我接住了他扔过来的毛巾。
  “当我这么想的时候,我发现我真老了……”
  “你是特喜欢跟自然规律较劲么?”我给他擦头发,听他抱怨。
  “颓了。我一直想过不平凡的生活,想一直飘着……操,可终归得回到现实。真丨他妈的没意思。”
  “平凡多好啊,就像街上走着的千千万万的人,我觉得他们都挺幸福的。”我递了衣服给许唯。
  “武晔……”
  “嗯?”
  “你跟我刚好相反。”
  我穿上了裤子,不太明白他的意思。
  “你总想平凡。但是我告诉你,那不可能。你终究要属于不平凡的生活,相信我的预感吧,没错的。”
  “不跟你扯了,半个小时候以后我得给我的学生们讲解西非音乐的起源。”我开了门,出去。
  有种感觉,许唯有了变化,而这种变化对他是好是坏我现在还不能确定。
  “诶。这次我在越南还拍了一些人文的东西,回头你看看……”
  “成,等我晚上回来的。”
  
  “跳舞跳舞~~”小旭拉着安然,不依不饶。
  “不跳,让猴子跟你去。”安然叼着烟,手里的酒杯都快要倾斜了。
  “你就让人俩人儿单独待会儿不成啊?”小旭一边说,一边挤眉弄眼。
  安然是被小旭强行拉进舞池的。她果真不擅长跳舞,扭动的跟个机器人一样。
  许唯的头靠在我的肩上,一副困倦的样子。这是他第一回进Gay吧,但显然他不喜欢这里。
  “闷了?”我刮了刮他的鼻子。
  “相当闷。”
  “干嘛不去跳舞?”
  “我还不想下去被人胡乱摸一把。”
  我比许唯更早发现,有无数双色情的眼睛一直往他这里瞟,或者说往我们俩这里瞟。
  “忍了吧,小旭想来么。”
  “貌似今天你跟我是寿星。”
  “你不是也喜欢跳舞么。”
  “再说一遍,我不喜欢。而且,跳舞可以去夜店,不用来这么……专业的地方。”
  “哈哈哈……”
  “笑个鸡丨巴。操。”
  “没辙,以前去夜店,我搂你一下你都要看看周围人的眼光。小旭只是想你更自在一点儿。”
  “那我谢谢她,她给了我一个很好的机会证明我有多出色。”
  “损人有进步。”
  “那是,没人越活越回去。”他笑。淡淡的笑在五彩灯光的映衬下显得更加迷人。
  有时候真感觉像做梦。许唯拎着行李第一次出现,我还在想许老师的孙子怎么这样儿。而现在……他成了我最重要的那个人。奇妙的缘分。
  手机震动起来,我们在接吻。看了眼,不接还不成。
  “我接下电话,”我说着站了起来,“你老实待着。”
  从燥热的酒吧出来,外面清新宜人的风很舒服。四月下旬,北京最迷人的时节。
  是U唱片的电话,录音还要推后。对此我表示没意见。经过协商,我们敲定在了七月底,那时候正好学校放假,时间刚刚好。就是不知道到时候许唯忙不忙,如果可能,我希望他一起去,就当短暂休假。我录音的时候他可以自己安排安排行程,伦敦他熟悉。
  再回到酒吧,我头一下子发胀了……
  许唯他绝对是个不安分的家伙,他居然……又跟别人起了冲突。
  此刻他将一个男的顶在墙上,用拳头问候人家的脸。周围有人拉架,可都不是他的对手,谁都拉不开他。小旭跟安然在外围,挤不进男人们围成的圈子。
  我费了老鼻子劲才把许唯拉开。他还在骂人,相当激动。
  “我不是让你老实待着么?”把他推进车里,我发动了车。
  “妈的?B,丫就是欠揍!杂种操的东西!”
  “又是为了什么?”我也相当生气。许唯很容易跟别人起冲突,而冲突的必然结果就是打架。我记得我们认识不久之后去罗马,他就跟人打了起来。
  我很反感打架的人。人之所以能跟动物区别开来,就是因为有脑子、有语言沟通能力。如果不用脑子,你大可以去当动物!
  更何况,他总是不想想自己吃哪碗饭的。
  “烟给我。”许唯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你为什么跟人打架?”我斜眼看他。
  “如果有人问你卖么,你不抽他?”
  “什么?”
  “而且问的是咱俩。”他从我外套里拿了烟。
  刹那,我觉得脑子里呲啦呲啦的声音又来了。下意识的捏头,正好前面是红灯。把车停下来,我放下了车窗。
  “怎么了?”
  “没事儿……下次别随便跟人动手,你那手是干嘛使的你自己清楚。”我拍了拍他的脸颊。
  “多功能的。”他笑。
  “诶。”我看着他清澈的眼睛,忽然想起了某个熟悉的画面。
  “嗯?”
  “我记得特早的时候你拍我们演出,那时候还是小古当主唱……”
  “对,那天咱俩差点儿打起来。你丫后来神不知鬼不觉的把带子放我外套里了。”他点了点头。
  “嗯,那回你咬了舌头,我给了你雪碧。”
  我们俩注视着对方,都笑了。
  “那天我真以为你丫……要吻我。”
  “本来是那么打算的,后来觉得你反应特有意思就逗你了没下手。”
  “操的。”他勾住我的脖颈,唇贴了上来。
  “变灯了。”我蜻蜓点水的回了他的吻。
  车开出去的时候,下雾了。
  然后……
  我看见了那辆从斜街里开出来的车,它没有等红灯……
  刹车已经来不及了,猛的打轮,车倾斜,可……除了剧烈的撞击我什么也看不到听不到了,只有疼痛的感觉。而疼痛也只是一瞬间,什么都消失了……
  糟糕。许唯还在我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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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荼靡肆野》【下部】Chapter 06-10 Empty Chapter 10 片断

帖子 由 剑走偏锋 2010-05-09, 13:53

  “你那是怎么回事?”
  “不好看?”
  “不是这个问题!这叫什么样子!”
  “急什么?转转运啦。”
  “那是打耳洞!”
  “不要,下辈子还不想当姑娘。”
  “你……”
  “不跟你说了,疼。”
  
  “算我求你了,离我儿子远一点。”
  “……”
  “你说话啊,你跟我保证,别再来见他!他跟你不一样,你是个成年人,他才十六岁!你看看你都干了些什么?”
  “阿姨你听我说……”
  “他爸,你别打他,你住手,这里是医院……老公……”
  
  “嘿,你不烦啊?”
  “习惯了。”
  “比我拉琴还没意思。”
  “其实道理一样,耐心的地方不同罢了。”
  “诶,这张开始显影了。”
  “嗯。”
  “日出真美……”
  “呵……是啊。”
  “为这片子你等了一个月?”
  “这还算短的,风景不以你的意志为转移。”
  “哈~就像生活总是不尽如人意?”
  
  “太糟糕了吧?我觉得要是刮风这房子得塌了。”
  “怎么会呢,几十年的历史了,说塌就能塌?”
  “悬……听,很多地方都是木质的结构。”
  “古朴。”
  “扯,估计连隔音都做不到。”
  “你又不制造噪音,拉琴的声音没事儿的。”
  “……那你做爱的时候别叫床。”
  
  “学校的回复寄过来了。”
  “哦。”
  “打开看啊。”
  “你看吧,如果特……糟糕,直接扔垃圾桶。”
  “……嗯……这个……怎么说呢……”
  “行,扔了吧。”
  “恭喜,通过!”
  “哈?”
  “都跟你说了没问题的。”
  “天!”
  “庆祝一下吧!”
  “嘿,下去,压死我了……嗯……椅子要倒了……”
  
  “我觉得害怕……我从没想过……”
  “别无他法,如果留在这里,你爸绝对挖地三尺也要把你找出来。”
  “可是……”
  “还有我呢,我会照顾你的。一切都会好起来。”
  “你熟悉那里么?”
  “很熟悉,我大学时代都在那里度过,你会喜欢的。”
  “……那……”
  “相信我就对了,我要你好好的。”
  
  “嗯……太深了……武晔……退出去一点……”
  “说!你干嘛要那么干?你把我当什么?嗯?把我当什么?”
  “你太粗鲁了……停……停下来!”
  “后悔了是吧?说话啊!”
  “别掐我,放开……放开……我不能呼吸了……”
  
  “阿姨……您……”
  “妈……”
  “您冷静,他在挂吊瓶。”
  “妈,你打死我也没用,我就是要跟苏禾在一起!”
  “你怎么那么宁啊?你还敢从家里跑出来?怎么不干脆撞死你,我就彻底省心了!”
  “阿姨您喝点水冷静一下。”
  “拿开!你真是让我……恶心!你是恶魔吗?干嘛阴魂不散的缠着我儿子?”
  
  “第一次坐飞机什么感觉?”
  “……不安,够不到地面……”
  “就不能说些好的?”
  “不知道能说什么……所谓好的,我觉得我什么都没了,只剩下你。”
  “我不会离开你的。”
  “你说他们会报警么?”
  “……”
  
  混乱的片断、混乱的时间、混乱的人物……
  这些都是什么?
  为什么我跟苏禾、跟我妈会有这些对话这些场景?
  
  “苏禾!”
  他笑,站在街道的对面,笑得温和。我多么想抱住他,再也不放手。
  “慢点,别跑。”
  “车!看车!”
  ……
  “武晔,武晔?”
  谁在摇晃我?头很疼,每个细胞都纠结着,像要扭曲到一起。
  “醒了么?God!醒了就睁眼啊,算我求你了……”
  困难的睁开眼睛,似乎大脑还不想清醒过来……很难受。
  “Thank godness!”
  许唯的脸在眼前逐渐清晰起来。他脸色很不好,眼圈都黑了,看起来疲倦不堪。
  我看着他看了很久,医生和护士进来的时候,我只觉得恍惚。
  我在哪儿?怎么了?
  有人翻开了我的眼睑,又挪动我的头部。
  这是怎么回事?刚才梦到的又是什么?很长很长,很乱很乱的一个梦。它们关乎我的记忆,而那又是什么样的记忆?
  “医生,他怎么样了?”
  “应该没有大问题,明天安排做个脑部扫描……”
  许唯跟医生说着什么,我还是觉得疲倦,耳朵不再去捕捉任何信息。我需要休息。
  昏昏沉沉的我又睡了,不知道过了多久,是被脚步声惊醒的。
  “喝水么?”许唯俯身看着我。
  “我这是怎么了?”
  “Car crash。”他淡淡的笑,在床边的凳子上坐了下来。
  我的大脑运转着,努力回忆……哦,对了,那车从斜街冲了出来,我来不及刹车……
  “放心,学校那边我已经帮你联系过了,然后车交给周童处理,他在跟保险公司交涉,只是那个肇事司机……狗丨娘养的,丫的居然跑了。那个路口有摄像头,车牌号倒是拍下来了,不过……是赃车,事故发生之前车主就已经报失了……警方……”
  “你怎么样?”我握住了他的手。
  “还说呢……你丫也忒仗义了,因为打了轮儿,车偏了过去,他那车顶在了你车的车尾,气囊都没弹出来……”
  “你到底有事儿没有?”我看着他的眼睛,我得确认他没事。不知何故,我特别害怕失去某个人。
  “你就不能听我说完?”许唯看起来有着难得的严肃,“……没事儿……就是冲击太大,晕了。醒过来吓我一跳,可能就几分钟,但是街上空荡荡的,一辆车都没有。我报了警,可是你……你头上都是血,鼻子里还流了很多血……我当时都疯了,我以为你死了……”
  “呵呵……”我看着他,摩挲着他的手背。
  “还笑!操丨你丨妈的。你都昏迷了一个多礼拜了!淤血清了出来,可就是不醒……今天才从重症监护室转出来!”
  我试着动了动身体,还成,胳膊腿都挺顺的。
  “别动,好好躺着!”
  “除了脑袋还哪儿出问题了?”
  “你还嫌不够是么?”
  “你瞅你这话说的……”
  “宝贝手绝对没事儿。”许唯说着,拿起我的手亲了亲。
  “嗯。不幸中的万幸。”
  “……做全身扫描的时候……嗯……”许唯想说什么,可却犹豫了。
  “怎么了?”
  “腹腔没有问题……就是……”
  “你要说什么就说,吞吞吐吐的干嘛。”我觉得他的犹豫让人不舒服。
  “你……没事儿,你先休息吧,等好了再说。我出去抽烟。”许唯说着站了起来。
  “你给我坐下,说。”我不快的皱了皱眉。
  “你半个脾脏被切除了……”
  “这叫没事儿么?”我差点儿被许唯气死,“腹腔大出血了吧?”
  “不是这次。”他说完,在门口站住了,“武晔……我想……”
  模糊的视线,混乱的神志,深切的疼痛……
  “他被车撞了,车从侧面冲过来的,他……”
  “血压70/40,心率140……”
  嘈杂的人声。
  “医生……”
  “请您外面等待。”
  记忆的片断恍恍惚惚的,但我似乎……
  “那次出了车祸的……应该是你,不是苏禾。”许唯的说法印证了我模糊的记忆。是的,老旧的街道、穿梭的人群、车,他……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这是真的么?我努力回忆着刚才的梦境。对,对对,那时候他没出事儿,那么……
  “你别动!”
  我试图坐起来,许唯快步走了过来,按住了我不安分的身体。
  “现在休息,什么都别想。”
  “许唯……我好像……你知道我一直沉在一个长梦里。我觉得……混乱,太混乱了!”
  “别动!别动,躺好。”
  我忽然觉得无力,终于意识到了一个问题——这么多年,我活在记忆的假相里。
  谁能相信呢?谁又能忍受?
  假的。你的全部生活、全部记忆都是假的?
  那么,真相又是什么?什么才是真实存在过的?
  他来了,然后我被车撞了,那么后来呢?
  他在哪儿?我之后又怎么样了?
  如果刚才梦里的片断是真实的,那……苏禾到底怎么了?为什么我遗失了他?为什么他不在我身边?他是什么时候离开我的,又是为了什么?
  ……
  “武晔,回答我,十几年前的你在波尔多做什么?”
  波尔多?
  我为什么在那里?
  “武晔,武晔。”许唯不停的拍我的脸,可我脑子里乱七八糟一锅粥。疼,钻心的头疼……
  该死的,为什么?
  “武晔,忘了就算了,别再去想!”
  “我要想起来,我必须想起来,你懂什么?你放手!”
  医生护士再次浩浩荡荡进来的时候,我蜷缩着,一切都混乱不堪。手上的点滴已经错位了,我双手按着头,浑身都是压抑不住的疼痛。
  “你先出去,病人需要安静!”
  “不是的,医生……”
  “出去,护士长,你劝他出去。”
  “您请过来,他现在需要休息和绝对的安静,您回避一下比较好……”
  “你丨妈的,我什么也没干,我……”
  许唯大概被他们拽了出去,而我的情况更糟。他们压住了我。有人用小型电筒照我的瞳孔,有人推了仪器过来,有人……
  直到小臂上的刺痛传来,我还在看着他们。知觉丧失的刹那,深深的绝望笼罩了我。
  谁来告诉我,到底怎么了?
  谁来告诉我,我丢了什么?
  谁来告诉我,表象世界之外的真相?
  谁能?
  我不过就是想活得平凡、简单、安静。怎么就这么难?
  活了大半的人生,居然多一半是假的?
  太可笑了吧?
  “嘿,你看那男孩儿多可怜……”
  “走吧走吧,有什么可看的。”
  “妈咪,他怎么了?”
  “不看不看,走,去买爆米花……”
  “今天赌马……”
  “晚上?可能不成,改在……”
  “该死的!谁来帮帮我?求求你们,谁来帮帮我……”
  黄昏与夜晚的交界处,陌生的国家、陌生的语言、陌生的面孔。他们……他们为什么都看着我?到底怎么了?拉着黄气球的金发小女孩儿、穿红色大衣的少女、街边三五成群玩儿滑板的少年、匆匆赶路的上班族、年迈的花白头发的老者……
  谁?他们?哪儿?干嘛?
  这是一个什么世界?
  ……
剑走偏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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