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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欢迎来稿》Chapter 06-10

向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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帖子 由 剑走偏锋 2010-05-07, 10:44

  Chapter 06
  
  有些宿醉。
  周正睁眼就是这么一个感觉。
  撑着身体从沙发上坐起来,眼前的大床上没了汤淼的影儿,就剩下蔡腾彬一个,胳膊还伸开着,保持着供人枕的姿势。
  想抽颗烟,又怕让床上那位不抽烟的不适,周正只得下床,拿了烟盒、打火机,踱步去了卫生间。
  简单洗漱了一下,周正推开了卫生间的窗户,这才迟迟点上烟。
  抽烟,是陈毅留给周正的习惯之一。就算烟不勤,他每天也是要抽上几颗的。
  周正不太愿意想起陈毅,可好象早上刚起床又没别的什么可想。顺着这条线,倒是自然而然的想到了汤淼跟蔡腾彬那里。
  通过这一个礼拜的观察与接触,周正感觉到汤淼跟蔡腾彬关系不一般。
  从两个人的言谈、举止,甚至眼神,周正能从中嗅出一股老情人的味道。
  生活中随处可见的细节更加能证明这一点——用一支牙刷、睡一张床、喜欢吃同一种食物。甚至,这个家里,随处可见蔡腾彬的东西,小到备用钥匙大到书桌。
  周正严肃的意识到他打扰了他们的生活。
  并,蔡腾彬很不满意。
  他能感觉到这个男人对他的排斥,而这层排斥之上又有因为汤淼的关系不得不维持的那张笑脸。
  周正一起来蔡腾彬就醒了,他睡觉很轻。待到二十多分钟都不见周正回屋儿,蔡腾彬不放心了——他听见他进了卫生间,可这时间又太久了,也没听见卫生间有花洒的动静。
  他,干嘛去了?
  蔡腾彬的第一想法是:吸毒。
  别怪他,他把监狱里所有能沾染上的恶习都给周正加载上了。就跟Windows update似的,随想起来的补丁随加载。
  又等了十几分钟,蔡腾彬坐不住了,大步走向洗手间,当当当敲门。
  周正神游太虚,被这么一敲吓一跳,慌忙用水冲灭了烟,“啊,马上。”
  门一开,周正就看见了蔡腾彬紧皱的眉头。
  “真不好意思,抽烟,占用了卫生间。”
  “抽烟?”蔡腾彬饶有意味的重复。
  “嗯,我看你还没醒,就没在屋里抽。呵呵。”
  那笑如此无害,险些就让蔡腾彬信以为真了。可蔡腾彬是谁?——意志坚定的人啊。
  “哦哦。也给我一颗吧。”
  周正一愣,“你抽烟?没看见过你抽烟啊……”
  “偶尔,所以你看不是没带么,蹭一根儿。”
  “啊,好。”周正大方的将烟盒和打火机给了蔡腾彬,“你用吧,我去收拾床。”
  蔡腾彬闪身进卫生间,听着周正走开,立马儿打开烟盒。
  先拆了一根儿。毫无异样。
  再拆一根儿。仍旧毫无异样。
  等一盒烟都变成烟丝和烟纸进了马桶,蔡腾彬有点儿窘迫。不死心的,他觉得周正早有准备,给了他一盒儿没问题的烟,加料的藏起来了。可等到看见垃圾桶里相同的烟蒂,他就更窘迫了。一般人这时候也就死心了,可蔡腾彬不是一般人,就好比直到看见老太太跟着周正出来他才信他是助人为乐,这会儿,蔡腾彬把马桶拆了——电影里不都那么演么,藏丨毒品的好地方。可惜,再一次窘迫,里头除了水跟水漂儿,空无一物。
  周正刚进厨房打算热热早饭,就听见卫生间那诡异的响动,“腾彬哥,怎么了?”
  蔡腾彬一边将水箱盖子往上放一边窘迫的回答:“啊,哦,水箱出了点儿问题。”
  “用帮忙么?需要什么工具么?”周正问。
  “不用,好了。”
  听着脚步声离去,蔡腾彬汗哗哗的流。自己这是怎么了?怎么就跟那孩子那么……过不去?
  他其实最想的就是周正品行一点儿问题没有,可矛盾的是,他压根儿无法这么相信。在他看来,犯人就等于坏人。刑满释放也还是坏人。人性上的问题,根本无法纠正。
  对着马桶里漂浮的香烟部件儿,蔡腾彬想:得想出一个还不出烟的理由了。迫在眉睫= =
  
  周正和蔡腾彬一起吃了早饭,实则,该说是午饭。蔡腾彬没有离去的意思,他觉得他得替汤淼看着这孩子。周正收拾完餐桌,见蔡腾彬不走,寻思他大约是想等汤淼回来。
  就这样,两人都不太自在。
  不自在吧,就都想找话说,可遗憾的是,两人同时发现——越想自然的聊天越聊不起来。以往,分明自然而然就找到共同点的。
  最后,是周正先绷不住了,“腾彬哥,你等汤淼哥吧,我想出门一趟。”
  出门?
  这二字直接反应在蔡腾彬脑海里就是:犯罪。
  周正出门等于给社会增加安全隐患。
  “去哪儿?”他脱口问。
  “哦,我想去看看奶奶。”周正坦然回答。
  “行,我跟你去。”蔡腾彬说完又觉得不太自然,改口道,“也不近,咱开车方便一些。”
  周正想推辞,可又说不出口,显然,蔡腾彬把汤淼的责任感一并揽到了自己身上。
  就这样两人出了门,一路到了四环外的那家骨灰存放处。当年丧事是老街坊们给操办的,没有买墓地下葬,费用是一个问题,周正说他要亲自挑选墓地也是一个问题。于是就进了一家灵堂性质的骨灰存放处。不大,但干净有条理。
  蔡腾彬没有进去,而是留在院儿里看着清洁工收拾青灰的地面。
  周正独自进去,里面空无一人,只有门口坐着一个看门的大妈。
  周奶奶的骨灰盒和很多人的并列在一个个的小格子里,每一个格子外都有他们生前的照片。
  周正盯着那些小格子看了半天,怎么也不能切实体会一个活生生的人死后被装进那么狭小的一个格子。
  生,与死。
  周正没有看到奶奶死后的遗容,他赶回来的时候人已经不得不火化了,他只看到那一坛骨灰。因为没有钱用豪华炉,奶奶的焚化并不美观。
  回监狱的路上他哭了很久,身边没有汤淼也没有陈毅,只有两个面无表情的警官,他们毫无感觉的谈论政治形势。
  但周正见过死人,活生生的死人。
  那也是他进去监狱的理由。
  周正永远也不会忘记那个夜晚,那个彻底改变他生活的夜晚。
  夏末初秋的交界,天很闷,雨要下来又下不来,和很多个夜晚一样,他在老旧的路灯下,守着奶奶的小烟摊儿,借着那昏暗的路灯看书。
  那辆豪华轿车停下来的时候,周正都没怎么觉察,直到同班的小霸王手拍在他面前的烟摊上。
  他说:周正,你要借钱,是吧?
  周正鬼使神差的就跟他上了车,烟摊儿都是匆匆收回去的。
  车上还有一个女人,小霸王说是他母亲。
  小霸王和他母亲一路带周正驶离了他熟悉的老胡同,那时候,周正还不知道,他们带他驶离的还有他熟悉的老街生活。
  他们答应给他一大笔钱,代价是,顶罪。
  小霸王不愧是小霸王,他终于制服了对面学校的徐老大。周正再看到意气风发的痞子徐老大,徐老大已经没气了。
  就在那儿,豁口的那片小树林。
  关于徐老大的传闻很多很多,他仗着家里老流氓的父亲,欺行霸市。就周正所知,被他强暴的少女、抢劫的少年人数不下十根手指。这还是愿意讨个说法的那些。
  但在那一刻的周正看来,这已经不是这个小流氓该不该死的问题了,这是奶奶能不能活下去的问题。
  那一大笔钱,足够奶奶做最好的治疗,包括没有自己之后,后续的生活。
  周正问了小霸王每一个细节,从凶器,到下手部位,到案发时间,到对尸体做过什么等等等等。小霸王已经吓掉了魂儿,记忆混乱、语无伦次。周正耐心的一点点的帮他回忆,整理。
  小霸王急切的想离开案发现场,被周正逼得绞尽脑汁,等到终于留下钱离开,基本是被他妈妈架走的。
  待到他们离开,周正先擦掉了刀上小霸王的指纹,连带着一些血迹没了,他只能闭眼又捅了尸体两刀,闷热的天气尸体还没僵硬,血液虽不再流动但还保有一些活力。那血的甜腥味儿让周正想吐。遍地都是小霸王跟徐老大的脚印。周正正头疼,天下起了大雨。
  周正想,大约老天都是这个意思吧。
  布置好现场,又整理了一遍想好的说辞,周正穿上了随身带出来的雨衣,回了老胡同,敲开汤淼的房门,将钱都给了汤淼。那个时候,他是他唯一信任的人。他对他说,奶奶拜托你了。
  走去公安局的路上,周正知道他的人生基本崩塌了。他有过很多的理想,可惜,天不遂人愿。
  一切都很顺利,周正扮演了一个无辜的、畏缩的、受到惊吓的少年形象。他的陈述与法医的鉴定分毫不差。口供更是完美——小霸王借了他一笔钱给奶奶看病,他们是同桌这理所当然。他们约在十字路口,晚上等小霸王母亲下班把钱给送过来,借条也在。徐老大不知道怎么得知,埋伏在小树林,等小霸王母亲的车开走,他拦住了他,并强行把他拉进了小树林。看着他挥刀非常害怕,两人缠斗了起来,他夺过了刀,然后,就是徐老大的死亡。出了事儿他很害怕,连夜找了小霸王,小霸王跟他来过现场,最后劝他自首。可他犹豫不决,迟迟不能做决定,打雷时候感觉徐老大动了,他没加思索出于恐惧又捅了两刀,那时候也还没决定自首,企图毁尸灭迹来着,这也是为什么徐老大死后又被捅了两刀,惊雷让他以为徐老大还没死透。
  最终,法院宣判,有期徒刑十二年。
  然后,周正进了少年监狱,在小霸王母亲的打点和关照下,开始了一段本不该却委实属于他的监狱生活。
  对于周正来说,一切都不可怕,最可怕的就是奶奶留下他一个人孤身远走。在他所有的岁月中,唯一的亲人,只有奶奶,带他长大始终陪伴呵护的奶奶。所以,倘若再给周正一次选择,他的最终决定仍旧不会改变。即便,最终,奶奶她还是离开了……
  “诶,你,对,就是叫你呢!”
  蔡腾彬看着疾步走过来的大妈一愣。
  “进去那个是你朋友吧?你快进去看看吧,小伙子哭得啊,哎呦呦……”
  蔡腾彬呆愣着跟着大妈进了灵堂。
  他,一辈子没见过任何一个人这样的恸哭过。
  他也无法理解一个人可以这么悲伤。
  不是他冷漠,是他的家庭,造就了他对悲伤的疏离。
  “周正……”
  蔡腾彬已经完全不知道要怎么办了,就看见身边的大妈一通打手势。
  最终,他搂住他的肩,拍着,哄着,将他带出了灵堂。
  外面太阳正金黄,照进周正通红的眼底,蔡腾彬第一次感觉到了悲伤。不是电影屏幕上精心制造的催人泪下的悲伤,而是像块烙铁烙在胸口的压抑与疼痛。这也是蔡腾彬第一次从一个人身上读到了感情——身边的这个男孩儿,淡薄的外表下,有着最浓最深的感情。
  蔡腾彬想不明白,这样的一个人,如何能冷血起来剥夺另一个人的生命。那,究竟是个什么情形?
  周正从出灵堂到上车到一路上话没有一句,唯独下车的时候淡淡的说了一句,“对不起,让你为难了,我只是……太想她了。”
  那一刻,安静的大院儿里,斑驳的老树阴影下,蔡腾彬有些恍惚。


由剑走偏锋于2010-05-07, 12:04进行了最后一次编辑,总共编辑了1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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帖子 由 剑走偏锋 2010-05-07, 10:45

  有些人见面,天雷勾地火。
  有些人见面,相看两相厌。
  范喆和汤淼的‘初见’二者大约都有些,先是平地一声雷,再是对着眉头紧锁。
  范喆惊呼:怎么真是你?
  汤淼回曰:你是谁啊。
  会议室内,二位大眼瞪小眼。
  待到汤淼好不容易把范喆跟那个‘欢迎来搞’对上号儿,范喆已然崩溃到了极点。
  汤淼看着一脸错愕的范喆,感觉好像也没啥可说的。说画儿吧,邮件、MSN上说的够多够清楚了;说天气吧,不幸,今天下大雨,肯定不能假惺惺的说今儿个天气不错;说他那杂志吧,没戏,压根儿不看。
  于是,汤淼只能刷刷跟劳务费支出单上签字,然后曰:要没别的事儿您忙吧,我走了。
  范喆巴不得他赶紧滚蛋,忙曰:慢走,不送了。
  外面,是铺天盖地下的天都黑的大雨,窗内,范喆敲着键盘灌入标题字,窗外,汤淼举着伞往车站走。可窗户内外俩人的心思如出一辙:这人比想像的还讨厌。
  怎么会有这么讨厌的人呢?
  范喆一边调整版面一边思考。一般来说在他的交际范畴里,人只分为两种:喜欢的和不喜欢的。能够上升到‘讨厌’这一高度的,这位汤淼古今中外第一人。
  另,讨厌,这应该是一个感觉上的东西,但反映在汤淼身上特别具象化。
  比如:说话激人、行事不顾别人感受、自大、强硬、粗枝大叶、穿衣品味差、谈吐举止粗鲁……等等等等。
  就像无数的点连成线,范喆对这个汤淼厌恶到了极点。
  更加操蛋的是,人遇上讨厌恶心的东西本能的就想避开,可惜范喆避不开汤淼——除非他能找到更好的画手,或者真有理由冠冕堂皇的辞退他。
  但摆在眼前的事实却是:范喆找不到更出色的画手,更没有理由无故撕毁跟汤淼的合约。
  烦、烦、烦。
  这会儿若不是在办公室换成在KTV,范喆肯定自己毫不犹豫的就会唱起林晓培的:我烦呐,烦呐。
  中午过后没什么事儿,范喆看了会儿视频,闲得慌——托讨厌鬼汤淼唯一的福就是再也不用没日没夜的催画稿儿了。可这人一闲吧精神都涣散,又百无聊赖的玩儿了会儿小游戏,范喆绷不住了,抓了包儿闪人。
  隔壁小齐看看表,“范喆哥,这离饭点儿还挺远呢,赶什么饭辙去啊?”
  范喆回头,“国宴,你去么?”
  
  雨还在下,哗啦哗啦打在车玻璃上,雨刷器上上下下,调频里女声哼哼唧唧。
  将车停在M出版社楼下,范喆小跑着进了漆黑的楼道。
  说是出版社,但M委实一点儿都不气派。窝身在地理位置不怎么好的一幢旧公寓里,说是商住两用,但住的多公司租的少,少还杂,什么XXX医疗用品代理,XXX种子公司,XXX发展有限公司,XXX广告设计,XXX图文制作。总之,都是名号听着不错实则没啥真家伙的皮包公司。
  乘电梯到17层,范喆径直走向那个熟悉的拐角处,1706的房门上挂着名牌——M出版社。
  门一如既往的虚掩,里头四五个丫头小伙儿各忙各的。见范喆进来,其中一个丫头笑嘻嘻的说:高总在里面。
  高祎是范喆非常要好的一个朋友,俩人在大学时代就时常一起活动,被同学们公认为打的火热的一对。实则,这一男一女各有各的心思,男的心思在男的身上,女的心思跟女的身上。俩人可以一起套用一句广告词:不走寻常路。
  “呀,美人儿你来了?”高祎从文件上抬头看见范喆,愣了一下。他可没提前打招呼说要过来。
  “嗯,美女好,我又不请自来了。”范喆一点儿不见外,一屁股坐到了沙发上。
  “不请自来好啊,正愁今儿没饭辙,你看,范喆上门儿了。”高祎呵呵的笑,“不过等我一会儿,我这儿正给人倒腾书号儿。”
  “大忙人您忙,我待我的。”范喆说着伸手从书架上够下一本书,正巧小丫头端水进来,两人寒暄两句。
  一直到六点范喆都窝在高祎办公室看书,期间高祎打了数十个电话接了七八回传真。
  俩人一起出来的时候外面的员工还在忙,高祎叮嘱了他们两句都别太晚回去就跟范喆走了。
  吃饭的地儿是高祎订的位子,城里新开张的一家日本料理。
  两人进了独立房间,脱鞋上榻榻米,喝着服务生端上来的清酒不咸不淡的聊天儿。
  席间,双方互报了一下近况,范喆是衰的讨厌鬼缠身,高祎是刚搭上一少奶奶。相互挖苦几句,又接着相互安慰,这是他俩乐此不疲的娱乐项目。
  “那你就只能月月跟那位打交道了?”高祎拢了拢长裙,换了一个更舒服的姿势坐。
  “目前看来是没别的办法了。我跟你说打遇上他就没一件好事儿。”
  “哈哈哈哈,你的愤怒可想而知,‘小可爱’变了白胖子。”高祎笑得淑女风范荡然无存。听范喆陈述的最近的‘背’比看韩国连续剧还戏剧性。
  “你就乐,跟让人点了笑穴似的。”
  “诶,对了,说个正经的。”
  “讲。”范喆放下了手里钢镚大的酒杯,又续上了点儿清酒。
  “那天我遇上X君了!”
  范喆一怔。X君是高祎跟范喆俩人一起给范喆大学时代暗恋那男人取的代号儿。此人姓肖,后来被俩人简称为‘X君’。
  “哦。”
  “你哦屁啊哦,就这反应?”
  “恁么了?”范喆不屑。
  “听见他回国你不惊奇么?”
  “天天都有海龟的,我哥月初儿还回来了,给我带回一洋嫂子。”
  “诶,你不是跟他还过不去吧?”高祎看着范喆。
  “这话怎么说的?”
  “我闻见了敌意。”
  “头一回听说敌意还有味道,跟你出那些书一样,狗屁不通。”
  “啧啧,某些人好斗那劲儿又上来了啊。”
  “你丫烦不烦啊。”范喆抄起酒杯一饮而尽。
  高祎不说话了,感觉自己真踩了雷。显然,这事儿是真过不去了。多少年也过不去了。
  高祎可以说是范喆跟X君纠葛的见证人。那时候高祎最常问范喆的一句话就是:你丫贱么?每次范喆都点点头,曰,贱。可脸上带着笑。高祎后来回想起来,那时候虽然范喆哭的次数比笑多出N倍,可那些笑却是后来的后来再也不见踪影的,发自内心的笑。那男人只要哄他两下,他就美的跟一乐颠颠儿孩子似的。
  饭局的气氛在这一时刻开始急转直下,后来俩人又去酒吧喝了两杯,可喜悦怎么都不再出现。范喆送高祎回家的时候,高祎进门前抱了抱范喆,她拍他的背,就像学生时代那样。
  “母羊又舔孩子。”范喆无奈的说。
  “怕被狼叼走……”
  何其相似的对话?
  
  开车返家的路上,下了一天的雨终于停了,可范喆心里的雨才刚刚下起来。
  每想到肖司晨一次,范喆的心就抽动一次。过去这么多年了,这个人给他的伤害却一点不能淡去,反而每一次想起更沉重一点儿。
  毫无尊严的去爱一个人,那感觉真糟。
  这是肖司晨留给范喆最有启示性的教育意义。
  进家门,范喆有两个选择:一,倒头睡去;二,继续自虐。
  很不幸,二者,范喆选择了后者。
  翻出旧卡带,塞进老旧的随身听,范喆一遍遍的听着《G弦上的咏叹调》。磁带已经被听的几乎濒临消磁了,小提琴的声音颤颤巍巍,让这支曲子更显悲情。肖司晨留给范喆的除了布满荆棘的记忆,就是这支他演奏的曲子。
  为什么会爱上那样一个人呢?
  这是这么些年来范喆反反复复问过自己的问题。
  那个人自私、刻薄,伤害人如同家常便饭。想当然、自以为是、唯我独尊,一点点都不会为别人考虑。
  可那个人居然就是他爱上的人。
  如果可能,范喆真希望自己从不曾那么毫无警觉的走进文学社,即便不那样也认识不了高祎。
  在同志论坛上,范喆时常看到那些充满悲情意味控诉性十足的发泄文章,看的多了,范喆甚至觉得自己的故事跟这些千千万万的故事重叠在一起毫无新意,半点不特别。每个故事,归根结底都是:我爱你,你不爱我。爱的人越是作践自己,不爱的人越是变本加厉的折磨你。
  你干嘛要这么对我呢?
  那你干嘛非这么缠着我?
  这是他跟他最后的对话。
  范喆为肖司晨做过很多很多的事,多到他都记不住了,多到人已经麻木。可最后换来了什么?只换来一句都是你死皮赖脸的缠着我。
  他为他做什么都是应该的,他却根本没义务回报什么,甚至一句廉价的我喜欢你都舍不得说。
  他可以在深夜夜游回来宿舍关门的时候坦然的给范喆打电话无论几点让他翻出校门陪他捱寒冷或闷热又昏昏欲睡的时光。
  他可以在兜儿里没钱的时候坦然的刷范喆的饭卡吃饭买烟喝酒。
  他可以在被女人抛弃的时候一边跟范喆絮叨一边跟他身上寻欢作乐,他永远是他没女人时候最好的替补,你还不要抱怨不要问,问也只是一句有什么的嘛,反正男的我就你一个。
  他可以在网吧彻夜的奋斗游戏,困了没劲了才拍拍范喆的肩膀说走吧,他一点儿也不会去想枯坐了几个钟头甚至十几个钟头的范喆是个什么想法。
  他可以在手骨折的时候享受范喆理所当然的照顾,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去厕所方便的时候有个扶手。
  他可以一拉琴几个小时不说话,放下弓无论范喆是不是在忙作业都要根据他进行下一步安排。
  他可以,他什么都可以。事无巨细不分大小,所有的所有,都是理所应当。
  那你干嘛非这么缠着我?
  这句话过后三个多月,所有人都开始了毕业实习,肖司晨却踏上飞机去了国外继续进修。临走,他们见过一面,他不说话,他也不说话,那是一场在饭店进行的哑剧。
  后来范喆时常想,他哪一个都看不上究竟是因为对的人还没出现,还是因为不对的人始终走不开。
  打火机一声脆响,范喆看向窗外,晚睡的人还有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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帖子 由 剑走偏锋 2010-05-07, 10:46

  下雨一身湿再钻进冷气十足的公车……
  汤淼牙都打颤。
  下了车他是奔跑回家的,图一个暖和。进门直奔浴室,大夏天开浴霸。
  这事儿虽说有些夸张,可汤淼觉得反正也没人看见就不算丢人。
  周正跟蔡腾彬去理工大两个多礼拜了,蔡腾彬早十点到晚六点跟研究室,周正就早十点到晚六点跟图书馆。用汤淼话说,保姆,还是专业的,管接送孩子还不用额外付钱。换来蔡腾彬一拳头。
  想一想蔡腾彬跟周正,汤淼就觉得有意思。
  这俩吧,没话的时候三五天没话,有话的时候说到天亮都是小意思。
  相处方式算怪吧,但怪就怪去呗,能和平相处比啥都好。
  严格意义上来说,蔡腾彬在汤淼眼里是个非常好相处的人,但与此同时他也深知蔡腾彬在别人眼里并不好相处。从没什么朋友这一点就能印证。因此,他能跟周正处成这样就算不容易了。而让汤淼觉得不太一般的是,蔡腾彬有意无意的跟他问起过几次周正的事儿,比如具体为什么折进去的、为什么减刑、今年多大了,等等等等。汤淼了解蔡腾彬,深知谁八卦他也不八卦,那么自然他问就有他问的道理,可至于究竟是什么道理汤淼倒不知道怎么追问了。
  一个热水澡下来,汤淼舒服不少。一边擦头一边想起了那文盲编辑。对这位文盲汤淼里外想不明白的是:就算是美编吧,这么一文盲跟那么一挺正规的杂志社怎么待;另,看着那么花里胡哨个性十足一人,可如何能忍受那儿沉闷的氛围。
  汤淼从不理解按部就班上班下班恨不得十年如一日的人,远的不说就好比蔡腾彬,天天待物理研究所他不烦么?好,以他性格或许不烦,那么他那些同事呢?那么多喘着气儿的有独立个性的人怎么就能每天跟一螺丝钉似的?
  想到这儿汤淼不免想起了某次跟中影和腾彬俩人看卓别林的影片回顾,其中那部《城市之光》他跟腾彬就人究竟要不要当螺丝钉发生过思想歧异。显然,对于蔡腾彬来说按部就班相当正确,而对于汤淼,那就是Bull-s丨hit。
  起的早,又赶上休息没别的事儿,汤淼就犯懒了,画了两笔画儿,人往床上一倒,直接去会了周公。窗外滴滴答答的雨声格外催眠。
  再睁眼是备忘录响,汤淼看看手机下午五点。
  玻璃上雨气氤氲,外头天色阴沉,路灯闪烁。
  汤淼揉揉眼睛起来,往窗户跟前一站,看着偶尔打伞在院儿里走动的人发呆。就这么呆滞了几分钟,才想起来给蔡腾彬去电话。
  “还下呢。”电话接通,这是汤淼的第一句话。
  “嗯,是,一天了。”电话另一头的蔡腾彬听上去也没什么精神。
  “晚上怎么着?我还过去么?”
  “来吧,吃火锅怎么样?”
  “那还不如跟家里吃。”
  “你意思你冒雨出去采购?要这样我没意见。”
  “算,等我吧,我打车过去。”
  “成。”
  “诶,冷不冷你俩?用给你们带上外套么?”
  “你不至于吧?没觉得冷啊。”
  “那行,我还是研究室碰你。”
  “好,一会儿见,白。”
  “白个屁,天都黑了。”
  挂了电话,汤淼拿了钥匙什么的准备出门,最后想了想,还是套了一件运动服。
  
  周正六点从图书馆出来,来到门口凝视了一会儿外头的雨,撑开了伞。确认了一下笔记本、书不会淋湿,他才迈步离开廊下。
  穿过挺远一段距离来到研究所,周正收伞的时候看见了蔡腾彬一个同事,点点头问了声好,他往出他往进,擦肩而过。
  研究室坐落在老楼,冬暖夏凉,这会儿更透出凉意。不太明亮的楼道里没人,倒是阴风透过窗棂努力往进挤。
  当当当敲门,里头是蔡腾彬熟悉的声音:请进。
  推门进去,偌大的研究室又是空荡荡。汤淼已经来了,无聊的在别人的计算机上玩儿扫雷。
  “你可来了,我都前心贴后背了。”汤淼见周正进来,直接关了扫雷的窗口。
  蔡腾彬没言语,继续低头收拾东西,整理好拍了汤淼肩一把,两人很有默契的同起身,蔡腾彬锁门汤淼拿着他的伞。
  周正忽然有些羡慕他们。
  三人去了山城辣妹子,点了火锅和材料,汤淼饿坏了,先喝了三碗人家免费赠送的紫米粥。蔡腾彬看着他没脾气没脾气的,还得给他递纸巾。
  “你怎么就不能按时吃饭呢?”
  “还不按时?七点,多么标准的晚饭时间。”
  “那我听听头两顿呢?”
  “省了。”汤淼嘿嘿一乐。
  “对你这种人,就不该有休息日。”
  “资本家啊你。”
  周正始终一语不发,就是托着下巴听两人你一句我一句。
  菜上来刚开锅汤淼就迫不及待了,蔡腾彬和周正同有些无奈。
  席间,蔡腾彬手机响了,他没接,按掉。不一会儿又响了,再次按掉。到第三回,他拉开椅子出了大堂。
  汤淼撂下筷子回头看,看了好一会儿才转过头来继续吃。
  周正喝了一口酒,沉吟了一下,说,“哥,我想搬出去住。”
  汤淼给噎着一下,赶忙喝了一口可乐,“哈?搬出去?”
  “嗯,对。”
  “对什么对啊,搬出去?你搬哪儿去?”
  “这几天我跟附近看了看房子……”
  “不是,你干嘛想搬出去?搬出去拿什么交房租?”
  “我有钱的。”
  这是汤淼最怕听见的四个字儿。他就怕周正跟他说这四个字儿。下楼买酒买烟也是我有钱的,交水费燃气费也是我有钱的,去图书大厦买书还是我有钱的。行了,这会儿租房也是我有钱的。
  “你到底哪儿来的钱?”汤淼不吃了。
  “赚来的钱。”周正浅笑。
  “拜托,你拿什么挣钱啊?”
  “总之赚来了。”
  “你就是天天打工也没听说给日结的吧?”
  “几年前就赚来了。”周正还是温和的笑。
  “你别吓唬我成么?几年前,你还……那什么……是吧?”汤淼把‘坐牢’俩字儿愣给咽回去了。
  周正不言语。
  “你到底都……干嘛了?”
  “坏人做坏事儿吧。”
  “你别笑了!也甭说这种话,谁说你是坏人了?”
  “我怎么不是坏人呢?”
  “还笑!”
  长达数分钟的沉默过后,汤淼换了一个方向问:“那你干嘛想搬出去?”
  “这么住着不太方便,挺打搅你生活的。”
  “我都没觉得打搅你就替我感觉到了?”
  “你只是不说罢了。”
  “你个小孩子你瞎臆测什么啊!”
  “就算你不说什么,腾彬哥……”
  对话是在这儿戛然而止的,蔡腾彬回来了,一脸怒色。
  汤淼只得扭头看着腾彬,沉默几十秒,他问:“是……?”
  蔡腾彬回了一个字儿,“嗯。”
  “她又……?”
  仍旧是那个“嗯”。
  “你想……?”
  “我说了最后一回就肯定最后一回,汤淼我告诉你,你也甭发善心管她!”
  “诶。”
  对话跟这儿结束。
  又等了几分钟,蔡腾彬恢复了,找话题问,“你俩聊什么呢?”
  汤淼火儿经过暂停又Play了,“这孩子讲话要搬出去。”他一边说一边看蔡腾彬,意思是——你也说他两句。
  “你干嘛要搬出去?”蔡腾彬跟汤淼问了同样的问题。
  周正给了一样的回答:这么住太不方便了。
  让周正跟汤淼都想不到的是,蔡腾彬开口约:“那你住我那儿吧。”
  换来两双惊呆的眼。
  周正呆是因为他搬出去本就是怕打扰他跟汤淼。
  汤淼呆是因为蔡腾彬一辈子最不乐意收拾烂摊子。
  “住,住你那儿?”俩人几乎异口同声。
  “嗯,你不是租房么?租我的算了,反正每月按揭能少点儿算点儿。”
  
  糊里糊涂吃完饭,蔡腾彬送了汤淼跟周正回去,临走还嘱咐:“哪天搬过来提前打招呼,我收拾客房。”
  他当真的。
  汤淼看着周正,周正看着汤淼,心里都是这一句。
  是不是观察有问题?
  周正不明白。
  他俩……只是哥们儿?
  那可太……
  好么泱泱搬什么啊!可这话已出口……
  汤淼倒是挺感谢蔡腾彬,周正不跟他眼皮底下唯独放腾彬眼皮底下他放心,或者说更放心。你想啊,白天跟图书馆,晚上跟腾彬家,啧啧……
  就是……腾彬图什么啊?
  最近没听他说又爱上我了啊。
  这么殷勤可太不一般!
  
  蔡腾彬在地下车库泊好车就乘电梯直接上楼了。进家门就往沙发上一躺,看着天花板出神。
  电话是在他洗漱过后再次响起的。
  “腾彬,你听我说,妈妈真的很需要钱,我车都被他们扣了!”
  “我不想听。”蔡腾彬不停的捏额头。
  “妈妈去你那里一下好不好?咱们当面……”
  “甭来,家里住着朋友。”
  “那,那你出来……”
  “我不去,我跟你讲的够清楚了,再也别找我,能找谁找谁去!”
  “腾彬……”
  “挂了吧,我明天还得上班。”
  “腾彬……”
  蔡腾彬直接挂了电话。
  关机,拉上薄被,蔡腾彬恨不能周正明天就搬过来。
  我倒要看看你好不好意思丢这脸!你不是要面子么?拾起面子再也别来!
  蔡腾彬承认他是一着急才对周正说你住我这儿吧,可是现在想来一举三得:首先,汤淼那个房子那么小,这下儿没人干扰他画图了;其次,为社会扫除安全隐患;再三,“母亲”没法上门来讨钱。
  就这样吧,反正周正那孩子那么安静,在与不在没什么区别。
  想来,前几天常教授还夸他聪明。
  只是……蔡腾彬有些耿耿于怀的是,从汤淼那儿他也没问出什么来。十二年的刑期不短,就算赶上严打,也只能算防卫过当吧?而究竟,当时是个什么情形呢?那么小一个孩子,那么瘦弱,也能杀人么?手上染过血的人,又怎么再还原为一个普通人?夜夜都是噩梦吧?在这样的煎熬下,人的内心又会如何?
  蔡腾彬想着想着就想起了好多年前第一次见到周正,那绝对是个不折不扣内向的孩子,再想想一个月前周正刚出来的模样……
  他说,我有钱。
  钱?
  钱是怎么来的?
  蔡腾彬一点儿都看不透周正。


由剑走偏锋于2010-05-07, 12:07进行了最后一次编辑,总共编辑了1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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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欢迎来稿》Chapter 06-10 Empty Chapter 09

帖子 由 剑走偏锋 2010-05-07, 10:47

  周六,周正搬到了蔡腾彬家里。说“搬”还不太合适——他并没有什么东西可搬,就几本书几件衣服。蔡腾彬很是欣慰,要知道上月初他刚给汤淼“搬”过一回。
  周正有些拘谨,待在这儿也不知道该干点儿什么。蔡腾彬有个论文要写,进门就去了计算机跟前儿。
  此刻,周正坐在沙发上,看会儿书再看看房子。
  蔡腾彬家跟汤淼家可以说是天差地别:汤淼屋儿里都是色彩,各种各样的色彩,却不乱不杂很亮眼;而蔡腾彬屋儿里毫无色彩可言,除了白色就是家具的实木颜色。整齐度也不太一样。汤淼那儿很少乱起来,蔡腾彬这儿吧……大约收拾出来都难。随手可见的都是书跟碟,穿过的衣服毫无章法的堆在洗衣筐里,冒头的冒头耷拉的耷拉。洗发水可以出现在茶几上,浴室里能有米……
  周正受不了乱,跟一个乱糟糟的屋儿里待着吧他就心慌。可这又不是自己家,收拾又不合适。相当煎熬。
  三点多蔡腾彬将论文暂告一段落,回头看看沙发上的周正,他好像有点儿心神不宁的。
  “你……是待着不自在么?”蔡腾彬想了想还是问出了口。毕竟,他跟他并不是很熟。周正跟汤淼很熟,汤淼跟自己很熟,可自己跟周正……
  “啊……没。”周正犹豫了一下,决定继续压制浮躁。
  “哦……”
  “你忙完了?”
  “没有,但暂时不想再去动了。”
  “明白。”
  “汤淼说下课之后过来。”
  “嗯,他有跟我说。”
  就这么几句话,俩人就又无话可说了。
  隔了几分钟,最后,各干各的——周正继续看书,蔡腾彬开了魔兽世界。
  房间里出奇的安静,除了键盘声、鼠标声、翻书声,就只剩下沉默如迷的呼吸声。
  打破安静的是蔡腾彬的手机,来电话的是汤淼,带来一个不幸的消息:有画稿急需绘制,过不来了。
  蔡腾彬将这一消息转达给了周正,周正点点头说知道了。
  可汤淼来不来饭总归是要吃的,于是蔡腾彬问周正想吃什么,周正给的答案是:都行。
  蔡腾彬关了计算机,踱步去厨房,果然,就剩下两根黄瓜。别说俩人,就是一人都不够吃。本来他是惦记汤淼来一起去超市,顺便就采购了。
  “想出门么?”蔡腾彬从厨房探出头问,问完感觉自己跟要给他放风儿的似的。稍微有些窘迫。
  “嗯,好啊。去哪儿?”周正放下了书。能出门太好了,总比看着眼前乱糟糟的屋子来的……舒服。
  “对面儿,超市买点儿吃的用的,哦,对,顺便可以去商场看看给你带两件衣服。”
  周正愣了愣,“我有……衣服穿。”
  “那什么……”蔡腾彬想了想,“那些衣服穿汤淼身上吧,兴许还不那么硌应……”
  “明白了。”
  
  为了不负重,蔡腾彬和周正决定先把衣服买了,于是,首先乘扶梯到二层去了商场。
  按理说买衣服不是什么难事儿,可放在蔡腾彬和周正身上吧……委实来的挺困难。周正不知道应该买什么,蔡腾彬又不是一个好的建议者。
  溜溜达达基本走遍了男装一层,他们仍旧毫无收获。
  “你就……没什么喜欢的吗?”蔡腾彬抓头。
  “我不知道你想让我买什么样子的。”周正也抓头。
  “干嘛要考虑我?我让你买什么样子的?”蔡腾彬再抓头。
  “因为是你让我买衣服的啊……”周正跟着抓头。
  “呃,我……我就是觉得汤淼的衣服你穿太大了,而且……他那个风格吧……”
  “他那个是风格么?”
  “难道不是风格么?”
  “……我就觉得他衣服挺不好洗的,”周正回忆,“上面不是有机油就是有颜料,要不就哪儿蹭上一片白。”
  蔡腾彬憋了好一会儿才接,“那都是他自己搞的,他觉得那样儿好看。”
  “你觉得……好看么?”周正没忍住还是问了。
  蔡腾彬伸手,“握握手。”
  “嗯?”
  “显然不需言传了。”
  周正笑,蔡腾彬也笑。
  握手的时候,周正明显感觉到了蔡腾彬右手中指因为长期写字突出的关节,上面还有厚厚的一层茧子。
  最后两人又跟没头苍蝇似的转了一圈店铺,没人求助只得求助于导购小姐。蔡腾彬发现,周正穿上时下年轻人的衣服,跟街上所有这个年纪的孩子一样,简单、朝气蓬勃。
  付账的时候出了些分歧,本是蔡腾彬要去交款,周正却摇了摇头去了收银台。
  这一刻,在蔡腾彬眼里,他又不那么简单了。是个谜。还没有谜底。
  
  从超市出来,俩人都是两手占满——蔡腾彬不太喜欢人过于多的地儿,每次去超市都是买够至少一礼拜的食物。
  往回走的路上,他不说话他也不说话,燥热的风执着的吹着路上的每个行人,擦身而过的人们说说笑笑,可他们谁也融不进这种市井的氛围。
  蔡腾彬感到周正和自己有那么一点点像——游离于人群之外。这种游离并非排斥,而是难能融入,不是不想也不是不能,只是稍有那么一点点不顺手。
  蔡腾彬侧过头看看身边的周正,他简单又随意,温和精致的面孔让人舒服。
  “怎么了么?是不是忘了买什么东西?”周正觉察到了蔡腾彬的视线。
  “啊……”蔡腾彬语塞,“我在想……笋是不是忘了买。”他异常的窘迫,哪能那么看人家?
  “我长得像笋么?顶多像竹竿吧?”
  你可够损的。蔡腾彬心说。
  进小区,远远的,蔡腾彬就看见了等在门禁外的那个女人。
  她还真就来了。
  待到两人走到单元入口,蔡腾彬一副刚刚发现她的样子,“你怎么来了?”
  郭妍回头看见儿子,同时也看见了跟在儿子身边的另一个男孩儿。她焦急等待的脸一下透出了失望。
  “周正,这是我妈。妈,我朋友周正。”蔡腾彬有些幸灾乐祸。
  郭妍盯着儿子,嘴动了动不知道该说什么。准备好的说辞一点儿用不上。她是特意在门禁处等的,她就只想单独跟他说话。
  “天儿怪热的,您看您怎么不上去?”蔡腾彬说着刷开了门禁,“进来吧,家里有冰镇饮料。”
  “不,不了……”郭妍摆摆手。
  周正觉察到了异样,“腾彬哥,我想起来忘了买……牙刷!”他随口乱编了一个理由想要抽身。
  “家里有。”蔡腾彬跟周正说话,眼睛却看着母亲。
  “我就是路过看看你,你要不忙……咱们一起吃个晚饭?”郭妍改变策略,她看出来周正打算抽身离开了。
  “好啊,正好买了晚餐材料,你也挺久没吃我做的饭了吧。”蔡腾彬继续假笑。
  “咱们母子……单独?”郭妍迎面而上。
  蔡腾彬早有准备,“周正不是外人,一起吧。”他说着,大手摸了摸周正的脑袋。
  周正再迟钝也意识到其实蔡腾彬一点儿不想跟他母亲说话了……
  郭妍咬了咬牙,留下一句我再给你打电话,踩着高跟鞋离开了。
  周正一直看着那背影,从身后看那女人,很难看出她上了岁数。
  
  进家门,蔡腾彬脸色十分难看,周正也不好说什么。他看着他把一样样东西放进冰箱,小心翼翼的揣测他的情绪。
  蔡腾彬知道周正想问什么,可他实在不想说什么,挤了半天渴望用冷笑话缓解。
  他问,你知道把一只长颈鹿放进冰箱需要几个步骤么?
  周正很正经的答,他却摇摇头说,不是,三个,打开冰箱门,放进长颈鹿,关上冰箱门。
  周正没笑。
  他继续问,你知道把一只大象放进冰箱需要几个步骤么。
  周正答,四个。
  他问,哪四个?
  周正答:打开冰箱门,拿出长颈鹿,放进大象,关上冰箱门。
  蔡腾彬笑,周正不笑。
  于是他尴尬的说,小伙子很聪明嘛,那再问你一个!森林动物开大会,只有一个没去,你知道是谁么?
  周正很正经的猜,换来蔡腾彬不自然的爆笑,不对不对,是大象,它还跟冰箱里呢。
  周正还是不笑。
  蔡腾彬关上冰箱门,只说了一句话:我有点儿累,想躺会儿。
  周正点点头说,好。
  蔡腾彬进去半小时后,周正坐不住了,一是源于这乱糟糟的屋子,二是他挺担心卧室里那人。
  试探着敲敲门,里头传出蔡腾彬的声音:干嘛?
  周正听见他声音挺平和,原先准备说的话全咽了回去,换而问:“你介意我简单收拾一下屋子么?”
  半晌,隔着门,他听到蔡腾彬的回答:哦,不介意。
  虽说周正对着这么乱一个房间根本不知道从何下手,可相对于探访人的隐私,这个要来的容易的多。
  蔡腾彬躺在床上,偶尔能听见客厅的动静,他知道就那么扔周正一个人不合适,可他实在什么心情都没有。
  他跟她说的很清楚了——以后,再别来找我。
  她也答应的很诚恳,只是,穷途末路,她还是跑来找他。
  找我有什么用呢?
  蔡腾彬想不明白,他已经无力再帮助她了。
  他为她,倾尽所有。为她,一个从未对他付出过母爱的人。
  绝对的,够仁至义尽了。
  该找谁找谁去吧,我,无能为力。
  疲乏总是不请自来,说自己疲乏,疲乏就真的会上门来。
  半梦半醒间,蔡腾彬能听见客厅零星的响动,可他委实爬不起来。
  醒过来,是夜。口渴。
  蔡腾彬下床,开门,按开客厅的灯,活活给吓一跳——这哪儿啊?
  干净整齐的不像话……
  缓了好半天蔡腾彬才相信自己没做梦:是他家。至少那熟悉的书桌能证明,那米色的沙发能证明,那茶色的咖啡桌能证明,那……总之,固有物体都能给作证。
  一边不可思议,蔡腾彬一边往厨房走倒水。进去厨房更加不可思议,打他搬进来厨房就没这么有条理过,居然台面上一个东西也看不见。
  从冰箱里拿了冰凉的白开水,倒上,蔡腾彬一边喝一边打开橱柜,更吓人——锅碗瓢盆统统整齐排列。
  最后,他的目光落在了垃圾桶里,里面有一只空的方便面碗。
  说嘴打嘴,那天刚数落完汤淼不按时吃饭,今儿自己也……连带着周正就吃了一碗速食面。
  离开干净的不像话的厨房,蔡腾彬还在想周正是怎么做到的。纵然自己总是买什么厨房清洁液、地板清洁液、分类收纳盒儿……等等,可那些在他手里毫无用场。
  周正的房间还有光透出来,蔡腾彬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敲了门。
  门很快就开了,周正拎着书站在门口,诧异的看着蔡腾彬,看完,又看了看表:一点半。
  蔡腾彬瞪着周正组织语言,这是理科生的一大毛病,逻辑清晰可语言组织……不通畅。
  周正也看着蔡腾彬,看他说不出来话的模样赶忙低头道歉,“对不起,是不是东西收拾的……太过分了?我尽量有条理了,书都是分类放的,浴室的米我挪到了……”
  “不是!”蔡腾彬慌忙打断周正,“特别干净整齐,我是……我是想知道你怎么收拾的……”
  “呃。”周正愣住。
  “我……我从来都打算收拾的,可是越收拾越乱……”
  “好比大米在浴室?”
  “那是为了收拾厨房放过去的……”
  “好比洗发水跟茶几上?”
  “这……那是为了收拾浴室……”
  “按这个逻辑解释……沙发上出现被子是为了收拾卧室?”
  “哦那个不是,那是就着阅读灯看书……留下的。”
  周正笑了。
  蔡腾彬更加尴尬,“总之,我越收拾越乱。”
  “嗯……这……如果你不介意,并且我收拾完你用着都顺手……那么以后我收拾吧。”
  窘迫,蔡腾彬非常窘迫。
  以往汤淼总安慰他说搞数理化的基本生活无能,可蔡腾彬举例研究室的小杨家很整齐,汤淼安慰说因为小杨是女的,她得兼顾贤妻良母,这现在面对周正……恐怕这套说辞也不管用了吧= =
  “你是刚睡醒么?”周正见蔡腾彬不说话,只得开口说话。
  “嗯,是。”
  “饿了么?我晚上泡了面。”
  “说到这个……真不好意思,我今天……”
  “你要是也饿了,我去给你泡一碗?”
  “你还饿么?”蔡腾彬抓头,“一天都没正经吃饭……我做一些吧。”
  周正想来蔡腾彬是想吃些什么的,这个什么显然不涵盖泡面,于是他只得回答:“好啊,吃一点儿吧。”实则,他半点吃不下。
  “成,我去弄,煮点儿粥吧,做两个小菜。”
  “那我帮忙。”周正放下了书。
  “帮忙?”
  “……我怕你找不到炊具。”
  蔡腾彬看着周正,他明白这句话里头的意思——你一动又是什么东西不在什么地儿= =
  委婉,很多时候不代表没有杀伤力。
  蔡腾彬现在有些矛盾——周正住进来家里干净整齐,可同时,周正住进来他没了隐私。知道他真实德行的,除了汤淼眼看就要出现第二人。
  这么看起来遗传学委实可怕,母亲好面子他也好面子,母亲致力于表面功夫他也如出一辙。也或许并不是遗传学?
  蔡腾彬一边煮粥一边琢磨。
  大约,长期跟谁生活在一起,就受谁影响吧?
  这么想着,蔡腾彬又有了不幸中的万幸——至少总跟汤淼一起,没被他那奇特的穿衣风格影响。要不,可就真……难看到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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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欢迎来稿》Chapter 06-10 Empty Chapter 10

帖子 由 剑走偏锋 2010-05-07, 10:48

  丫存心的。
  汤淼看完邮件就这么一个感觉。
  范喆来信如下:
  【来稿已收到。有以下这几个问题:
  1, 背景过于简单
  2, 为什么画夹竹桃呢?我认为柳树好一些
  3, 女人的嘴有些大,不美观
  4, 男人的剑不够精致
  5, 网点效果不好,显得脏
  希望尽快改正,还是周一发我邮箱吧。
  以上,范喆】
  丫绝对是存心的!
  汤淼越想越来气。这主儿上周末着急忙慌的催画稿,画完也没说有问题,赶着今儿周末了,来他妈这么一丨手儿!更可恶的是,从背景到人物到配饰丫没一个说没毛病的!这他妈整个儿一让重画!
  其实编辑挑画稿很正常,汤淼之所以感觉范喆是存心的必然有他的理由。首先,比预定时间早要,就算你打出富余时间那也应该周一看过就提意见。其次,背景一般来说不写要求就是自由发挥,不带画完说要柳树的。再三,网点贴的跟第一次给他画稿如出一辙,上回他说满意今次就说脏。最后,就他挑出这些点,完全都不是重点,可越是细枝末节越磨人。
  我他妈招你惹你了?
  汤淼郁闷。
  好好一个周末,眼看又要泡汤。要说这礼拜真是不顺,学校崔老师病了,汤淼周二、周四都没休成,带他的课,孩子们折腾的他脑袋都疼,好容易今儿崔老师来了说替他周五周六的课,这下行了,替也歇不成了,原计划一概打乱。他本是约了蔡腾彬和周正今儿一起晚饭,明天三人去看电影……
  巨懊恼的抓过手机,汤淼给蔡腾彬拨了过去。
  蔡腾彬正忙,半天才接,接起来就听见了汤淼的哭腔:“哥们儿又废了!”
  “你怎么一到周末就废?”蔡腾彬对着一堆数据头疼。
  “天杀的!青年之友那编辑整个儿一变态!丫的存心整我!”
  “消气消气,别说的普天之下都你敌人似的……”
  “他不是我敌人谁是?我都多久周末没跟你混过了!”
  “这倒是。”
  “烦了我干脆再换一个工作算了,这他妈什么事儿啊,你就每礼拜两天休息,我他妈还得上班儿!”
  “哥哥,您还换啊?我都替你累。”
  “反正这工作也做挺久了。”
  “别瞎闹了,辞职不是更得指兼丨职?到时候你更得看人脸子。”蔡腾彬喝了口乌龙茶。
  “真丨他妈操了!烦!”
  “别烦了,晚上我们还过去,咱该碰耽误不了,你明儿一天弄。”
  “我想跟你看电影儿!”汤淼对着计算机屏幕上那来信运气。
  “你看不看两可,多半儿也是睡。”
  “靠!”
  “别靠了,你那椅子背儿本来就不结实,赶紧,收拾收拾超市买菜去吧。”
  “别跟指挥媳妇儿似的!”
  “啧啧,老夫老妻的你还不乐意了。”
  “我抽你丫的蔡腾彬!”
  “抽,可劲儿抽,不解气你打车过来抽。”
  “打你妹,不去,我出门儿超市了。”
  “你别老打我那没出生的妹妹行吗?”
  “你丫……挂了。”
  “嗯,晚上见。”
  
  范喆把哥哥撂在高等教育书店门口就载着洋嫂子去了超市。他就腻味周末回家报到,回回被当壮劳力使唤。最近倒是感觉好些,好歹旁边给配了一使唤丫头,还是金发碧眼的。就是配套那壮丁不老实,逃避劳动躲进书店。
  一边跟洋嫂子采购,范喆一边看表估计时间,晚上跟高祎约了,说见见她那少妇。范喆本是想推了今儿个回家晚饭的,可老太太不干,说今儿哥哥嫂嫂都归他不得缺席。结果,范喆非但没逃了晚饭,还被迫提前从单位走出来大采购。
  不过,范喆心情并不糟,因为他知道肯定有一人比他心情还糟!
  临从单位走前,他给那“搬运工”发了封邮件。憋了一礼拜了,就等着今儿整他。打周一一上班范喆就吃了一肚子气——收到“搬运工”发来的画稿儿。天地良心他虽然讨厌他可从未想过刁难他,实在是他那来信太可气!就几个字儿:收吧,下次安排活儿尽量别安排周末,我周末忙。
  我靠!天底下就你一个想过周末的?
  周末忙?你忙啥啊?陪BF?
  想的美!
  范喆每次一想到就这样的主儿都能有伴儿他就心理不平衡。
  我偏让你“忙”不成!
  对于编辑来说,过周末是一种奢望。尤其是对一个杂志社仅有的一个美编来说。
  小子,您陪我忙吧^_^
  周五的超市除了人还是人,恨不能比货架上的商品还多。范喆照单子一一采购,到芝士一项,算是接近了尾声。
  进口食品区,人相对要少很多。范喆走在前面,刚想伸手从货架上拿那盒芝士,就从左边通道拐进来一人,那动作生猛的啊,购物车都打颤。
  “芝士,芝士!”汤淼是猛然发现芝士没买够的,这会儿杀将回来动作迅猛。因为他记得之前拿的时候就剩一盒儿了。
  货架前头立一人他也没理,伸手拿了芝士就要走。
  “你等等!”范喆怒发上冲冠。这“猛将”不是别人愣是那“搬运工”!还直接横刀夺爱!拜托,是我先伸手的!你有没有搞错啊!
  汤淼一回头,呀呵!这不是那文盲编辑嘛!
  “那盒芝士我要了。”范喆咬牙切齿。
  汤淼一愣,“你说要了就要了?”这一什么人啊!你要你不会伸手拿啊?
  唉,你得知道你伸手前范喆委实伸手了,是你购物车横过去愣给人顶开的。
  范喆给噎住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我刚要伸手拿你就冒出来了!”
  “我有任意门啊?说解哪儿冒出来就解哪儿冒出来?”汤淼正一肚子气,这一肚子气还就是眼前人给的!
  “你……”
  “你再拿一盒儿呗,”汤淼乐,他存心的,“哦,诶你看,还没了哈。”
  他不说这句范喆兴许也就作罢了,他这么一说,范喆再往他购物车里一看——这丫存心的!他明明拿过芝士了!这会儿绝对看他要拿他才又拿!小子,你够混!
  “把那盒儿芝士给我。”范喆上前一步。
  “你怎么着?明抢啊?我告诉你明抢可犯法!”
  “可笑,你付账了吗?付账了吗?”
  一旁的嫂子她也听不明白啊,就看见范喆跟一人对着巴拉巴拉的说,两人气色还都挺上火。
  操着鸟儿语一问,范喆还得回头跟她解释。
  汤淼白了俩人儿一眼:“带个洋妞儿你就敢愣抢芝士啊,这要给你一把模丨型枪你还不得抢银行!”说完,推车就要走。
  “你说什么你!”范喆快爆炸了,脸憋得通红。
  “我说你真当自己是棵葱,也得有人拿你炝锅儿!”
  这倒霉催的汤淼,他还非回头给范喆这么一句。
  “你说话少夹枪带棒!”范喆这辈子最不擅长对着跟人吵架,结果今儿还遇上汤淼这么一吵架高手,气得嗷嗷的。
  “哦,那我明着说,老兄你没那外国尺寸别把洋妹妹,搞半天回头铁圈儿里捅根儿针寒碜的是你自己。”
  范喆气炸了……
  粗俗!下流!龌龊!
  他还没挑出哪个词儿更合适,汤淼已经走了。
  恶心!
  范喆恶心坏了。
  汤淼结账出了超市还在乐,也不顾手里拎的东西多,前仰后合的就给蔡腾彬挂了电话。
  蔡腾彬接起电话就听见了汤淼的爆笑,“哥们儿高兴坏了!”
  “听出来了……”
  “诶,你猜我跟超市碰见谁了?”
  “瞅见周杰伦了?”
  “扯,遇上那文盲编辑了!”
  “那你乐什么啊?你不是被他气得够呛么?”蔡腾彬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这笔帐算回来了,那厮被我说的跟三孙子似的!还带个洋妞儿,以为自己怎么着!”
  “……你说人家什么了?”蔡腾彬流汗。
  “说他那话儿没那么大就别惦记搞洋妹妹。”
  噗,蔡腾彬刚喝进嘴里的茶喷了一屏幕。
  “晚上等你们俩了哈,喝!”
  “你这童年我看是过不完了……”
  
  范喆一顿晚饭没吃两口,肚子里那气就够他撑的了。老太太还勤往他碗里夹菜,最后搞的他差点儿没吐出来。这会儿进了酒吧,远远看见高祎也打不起精神来。
  “来来,认识一下,这就是传说中的高二了!”高祎见范喆走过来,立马儿给范喆和她女朋友互相介绍,“范喆,我朋友李璐。”
  “我怎么又成传说了?”范喆皱眉。
  “没有没有,小祎老说起你,我就打探来着。”少奶奶李璐笑。
  “她老没事儿喊我小祎,我说我不称小0,就衬一小二!”高祎乐。
  “然后我觉得小二听着不好,干脆就喊你高二了!”
  “切,你开始可不是喊这个,你喊老二!”
  范喆黑脸。纯一个哪壶不开提哪壶!
  “诶,你脸色怎么这么差?”高祎看着范喆一脸铁青,怎么看怎么不像灯光晃的。
  “今儿差点儿被气爆了。”范喆点了酒,看着坐在对面的高祎。
  “哎呦,这又是被谁气着了?”
  见了高祎就吐苦水是范喆自大学以来就养成的习惯,这会儿正压抑,叽里咕噜就往外倒,再不倒垃圾非堵死他!
  高祎听完跟李璐俩人拍着桌子乐。
  “你怎么那么淞啊!”高祎上气不接下气,“就这么活脱脱被那小子挤兑了?”
  “他实在太……”范喆想了半天,用了一个词儿——猥琐!
  “真够笨的,你不会还嘴啊?”
  “还什么啊?没法儿跟这种不文明人说话!没水准!”范喆咬牙。
  “别气了,别气了。”李璐拆了一盒儿烟,扔了一支给范喆。
  “要什么水准?直接告诉他,你甭损我,脱了裤子咱俩比比,兴许您还不如我!”
  范喆郁,“你也够……”
  “够爷们儿吧?”高祎乐。
  “我怎么认识你这么一婆娘!”
  安慰了一会儿范喆,三人聊了起来,后来李璐拿了骰子,大家比大小喝酒。范喆的心情这才好一些。
  奶奶的,搬运工你给我走着瞧!
  
  汤淼三人在家里吃过饭,收拾好蔡腾彬提议出去转转,他这么提议首先考虑三人闷家里喝酒汤淼万一喝多了耽误明天的事儿,其次考虑明天电影看不成了,今儿好歹娱乐一下。
  汤淼举双手赞成,周正也不反对,于是三人一起出了门。本来打算去唱歌,可周正说他不会唱歌,于是改方向去了Pub。
  周正是头一次进酒吧,吵吵闹闹烟雾熏天酒精满溢的环境让他很不适应。蔡腾彬注意到了周正的不适,特意选了角落里一张桌子,这时候汤淼还不知道同在这家酒吧,坐着那个带洋妞儿的。
  他俩又遇上是跟洗手间。
  蔡腾彬跟汤淼一起进了厕所,酒吧里太闷,蔡腾彬开水洗脸,汤淼去小便池方便。
  然后,推门进来一人。
  刚站定,这位扭头看见汤淼情不自禁的就脱口而出一个字儿——靠。
  这一声‘靠’让汤淼扭脸,然后他就看见了范喆。
  蔡腾彬也听见了那一声‘靠’,关了龙头抽纸巾擦脸,然后看。
  “诶,咋又遇见你了?”
  要说范喆委实有些背,这回跟汤淼俩人站一卫生间,脑子里就冒出高祎那句:脱了裤子咱俩比比,兴许您还不如我!于是吧……那眼睛就往隔壁下面儿去了。
  汤淼见范喆没吭声一愣,按说他不该不反击啊,然后发现那人……
  “看他妈什么看!”汤淼急了。
  比汤淼更急的是蔡腾彬。汤淼刚骂完,蔡腾彬就揪住了范喆。
  范喆还没等辩解,结结实实就挨了蔡腾彬一拳。
  “腾彬!”汤淼惊了,慌忙上去拉。
  范喆挨了一下儿给疼的唉,五官都快挪位置了。
  “你还看么?”蔡腾彬扒拉开了汤淼的手,瞪着范喆。
  “腾彬!”
  范喆这辈子不擅长吵架更加不擅长打架,眼前这位横眉立目的委实吓到他了。
  周正等了好一会儿也不见蔡腾彬和汤淼回来,他坐不住了,起身往卫生间去。刚推开门,就被里头的情形给吓着了——蔡腾彬揪着范喆,汤淼拉着蔡腾彬。
  “哥……你们……怎么了?”
  范喆头一秒还庆幸可算有人来了,这一秒听见‘哥’感觉世界末日不远了。进来谁不行,非进来一伙儿的。
  偏巧这会儿李璐从女洗手间出来,正看见男士洗手间门敞着,里头高二同志被仨男的围着。
  “干什么呐!”李璐喊了一嗓子。过道外闹哄哄的,没人注意。
  后来李璐喊了高祎,三对三。
  高祎脱了高跟鞋就举过头,“你们仨欺负一个算什么本事!”说着,冲着蔡腾彬就给了他一下,蔡腾彬肯定不能还手,只得放开范喆招架高跟鞋= =
  可想而知那场面得有多尴尬。
  范喆真想自己死了算了,这辈子最丢人也不过就是这一回了。
剑走偏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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