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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部】Chapter 07 步步维艰

向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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帖子 由 剑走偏锋 2010-05-07, 00:37

  李默照旧在谢晓辉吃早餐的时候查看寄来的邮件。往常基本没有发给谢晓辉的,所以也就是翻翻就算。然而今早不太一样,邮局寄来了一只包裹。
  门房因为早前就受到过叮嘱并没有签收,而是通知了李默。
  此刻,李默坐在门房内,小心翼翼的探查着包裹。工具散落一地,门房的小伙子始终屏住呼吸。他很怕那包裹里内藏一颗炸丨弹。以目前的水平而言,纽扣大小的炸丨弹就能轻易将他这小门房炸上天。
  于是,李默动手要拆包裹的时候,他不禁脱口而出:“你确定不是炸丨弹吗?”
  李默甚至没有抬眼皮看他一下,就用锋利的刀划开了捆绑包裹的胶带。
  是一箱酒。一小瓶一小瓶的酒,各种各样的玻璃瓶造型非常独特迷人。想来是价格不菲。
  包裹单上发件人地址没有写,只有一个桂花东巷邮局的邮戳,当然,寄件人姓名那栏更一片空白。
  “酒?”门房凑了过来,“都是没见过的包装,真有意思。”
  李默并不跟他搭话,而是仔细的看着面前的这一箱酒。
  蹊跷感始终挥之不去。
  他开始回忆脑中的细节。
  首先,门房通知他来收包裹。接着,他接过包裹,签名并盖上谢晓辉的印章。然后,邮递人员拿回包裹,撕下了首层的单据。最后,他将包裹接回带入门房。
  这个过程中,就连笔他都使用的是自己那支。
  等一下,确定是自己那支吗?不是邮递员递给他的?为什么隐约有此印象?带着标配白手套的手伸过来……
  李默想着,抽出了西装上衣口袋里别着的签字笔。
  至少看上去是他的那一支。
  然而他还是不放心,如果被钻了这种空子而引入可疑的外来物……
  门房始终看着李默,他脸上的表情变化很微小,然而当他小心翼翼的拿出笔,还是令小伙子倒抽了一口凉气。那些他所没见过的工具所服务的对象由纸箱改为了笔,小伙子下意识的一步步挪着想退出门房。
  与此同时,李默很懊恼,懊恼于记不住每一个细节。他不该犯这种错误,从而增加危险系数并浪费更多的时间留待谢晓辉一人在主屋内。而这,却恰巧是由于谢晓辉对他的影响。
  谢晓辉是夜里四点半左右回房间的。回来就一个人进了盥洗室。出来也并没有上床,而是一根接一根的抽烟。
  李默让他睡觉,并告诉他十点前要到天创集团,他却不在乎的说:到与不到有何区别?我不睡,睡不着。
  他们虽然交谈不多,谢晓辉却问了一个令他无法再入眠的问题——你看到的我,是不是无可救药的堕落?
  他的矛盾与挣扎,在眼底暴露无遗。那里面,最深的是对自我的否定,还包含有对现今的迷惘。
  那一刻,他令他心疼了。他又触动了他情感底层的某些东西。
  
  李默抱着一只纸箱回来的时候,谢晓辉已经吃完了早饭,换上了出门的正装,这时候是八点半过一点。
  他正对镜打领带,李默就那么进来了。
  “什么东西?”
  “有人寄给你的。酒。应该是样品一类。”
  “谁?”
  “没有寄件人。从桂花东巷寄来的。”
  “哦?”谢晓辉接过了纸箱,特意翻到地址处,修长的手指按到单子上,认真的看着潦草书写的地址。
  “不知道会不会是天创集团的商业伙伴寄来的。”李默坐到了沙发上。
  “那手脚可是挺快。”
  “不过我不建议你喝。”
  “哈哈哈……”谢晓辉笑了,“瓶中不一定是美酒佳酿对吧。放心,你让我喝我也不会碰。”
  李默看了看表,“出发么?”
  “走。”
  司机一早等在了楼前,见谢晓辉出来,赶忙拉开了车门。
  谢晓辉摸出了烟盒,从中抽出一支烟,要放到嘴边的霎那,手腕被李默擒住了。
  “干嘛?”他一惊。
  李默终于明白了一直盘旋于心头的蹊跷之处——重点既不是箱中酒,也不是有可能被调换的笔,而是……那个邮递员不合时宜的戴着手套!这还不是应该去戴手套的季节。
  谢晓辉被李默拧疼了,他想挣开他,却被他以更大的力气制止了,手里的烟吧嗒一下掉在了柏油路上。
  “你!”
  不由分说,谢晓辉就被李默拖回了主屋。一进一层的卫生间,谢晓辉的双手就被李默拉到了龙头下面。
  “纸箱上有毒是么?”谢晓辉看向了李默。这是他能想到的最合理的解释。
  “不确定是纸箱还是地址单。”
  “水洗就可以了么?”
  “至少先要水洗。”
  李默说着,放开了谢晓辉的手,手也伸到了水流之下,之后他抽出纸巾擦了擦,留下谢晓辉出去了。
  再回来,他提了一只不大的箱子。拿出一只瓶子,他让谢晓辉伸出手。液体接触到手,谢晓辉感觉皮肤有一种烧灼感。
  “洗完再用一些消毒液。”
  “你去哪儿?”
  “去看看那位门房是不是还活着。”李默记得,他也碰触过纸箱。
  再次来到门房处,那小伙子正一边看报一边喝茶,见李默到来,赶忙收起悠闲之态。
  “伸手。”
  “嗯?”
  “掌心朝上。”李默说着,拿出了一只棉签,蹭了蹭他的手指肚,而后将棉签收进了一个小瓶子内。
  “这是怎么了?”
  “杯子和报纸都扔掉,然后去洗手。用这个。”
  “这是?”门房仍旧不明所以。
  “你该庆幸早餐吃的早。”
  再回到主屋,谢晓辉已经坐到了客厅,他叼着烟,慵懒的说:“许长风正在过来的路上,看来今天咱们不用出门了。”
  “知道了。”
  “谢谢。”这是谢晓辉头一次跟他道谢。
  “这是我的工作。”李默笑了笑。
  清洁了手和可能沾染到毒物的私人物品,李默将保存的棉签包装好快递了出去。佣人已经去清洁门房了。
  “会是你紧张了吗?”谢晓辉看着庭院里忙碌的佣人,沉声问,“毕竟到现在为止还没人出意外。”
  “不一定。看看下午发回的结果吧。我倒希望是虚惊一场。然而你知道,时常,事与愿违。”
  许长风将近两小时之后才赶到,整座嘉华庄园都弥漫着紧张的味道,令他不免眉头紧锁。
  在谢晓辉与他讨论事件的同时,许长风的手指不停的轻敲桌面。那是他烦躁时候习惯性的动作。谢晓辉叼着烟,脑海中有着无数种猜测,这些猜测里也并不排除许长风。总的来说,始终,他最为怀疑的人,都是这个貌似和蔼的许叔叔。会叫的狗不咬。
  一起吃过中餐,谢晓辉和李默才与许长风一起离开嘉华庄园去天创集团。
  许长风说,不久之后谢晓辉就会忙碌起来。他要开始去接触为数不少的商业合作伙伴,参加数不清的酒会。他需要开始抛头露面了。作为天创集团新一代的负责人。
  毒检的结果李默下午四点左右收到了,它是一种海蛇的毒液提取物。对于邮递人员的追查也一无所获,这一只包裹并不在邮局的正规投递范围内,来送邮件的人也因此不能再往下追查。断了线。这也说明,是“业内人士”所为。手法毒辣。
  谢晓辉一副绞尽脑汁思考的模样。李默不知道此刻的他究竟在想些什么。而他还能承受这种徘徊在死亡边缘的生活多久,也同样是个问题。就目前而言,谢晓辉的精神状态差到了极点。
  
  
  “那我觉得其实桌布选这个颜色就很好。”
  “确定吗?”
  “嗯,确定。啊,等下。晓辉~”余芝起身,推开了客厅的一处飘窗,“晓辉。”
  看着正在庭院里与管家交谈的谢晓辉,余芝挥了挥手,“能不能抽空过来一下。”
  谢晓辉回头,冲她一笑,“稍等。”
  “就一下下,一下下。”
  谢晓辉只得先走了过来,“怎么?”
  “你觉得桌布选这个颜色好不好?”余芝拿过了布料的小样,隔着纱窗展示给谢晓辉。
  “我服了你……”谢晓辉点烟的手停了一下。
  “没办法嘛,我都没经验的。你硬要我来准备!”余芝嘟着嘴,一副小臭脸,“都快累死我了!”
  在许长风的授意下,嘉华庄园即将承办一场小型酒会。谢晓辉根本就不喜欢这种场合,然而许长风认为既然谢晓辉要逐步接收谢志意生前的这些关系网,不如就找个机会都见一见,那么酒会必然是一个最佳选择。而与其让饭店承办增加危险系数,那么不如就在家中举行。反正谢志意在世的时候这样的酒会几乎每个月都有安排。
  谢晓辉反对不得,就只能应承下来。然而他又不擅长这些,于是就问了余芝以往都是谁来操办。余芝皮笑肉不笑的说:是穆珂,她最擅长这一套。
  谢晓辉一听就头大了,不料余芝还有后半句:而酒会场合陪着谢志意应酬的也往往不是她就是秦贻。
  她说出“秦贻”这两个字的时候眼里的神色令谢晓辉不安,他想,她一定也没少听闻关于他的风言风语。
  正想说话,余芝补充了一句:不过你可千万不要把那个男孩儿带在身边,许长风会扒了你的皮说你有辱门风。
  这话一出口,余芝就觉察到了谢晓辉脸色的变化。她再想去缓和已经无济于事。她也激他说你大丈夫敢做得敢当,当然也没用。
  最后,余芝被自己架上去下不来了,谢晓辉趁势曰:真觉得说错话,主动主动帮忙吧。这酒会就给你去筹办了。
  “累了就歇歇。”
  “你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余芝撇嘴。
  “看这儿,看我手上!这个颜色,到底好不好。”
  “好。”
  “其实这个颜色,等我翻,这个我觉得也不错。”
  “就刚才那个吧。”
  “喂!你还挺不耐烦!”
  “大小姐,您快饶了我吧,我已经一个头两个大了。”
  “怎么了?”余芝停下了翻布样的手。
  “翁管家追着我问这个预算那个预算,这个支出那个支出。”
  “哈?那不是我爸负责的事么?”
  “对。可他现在不管了。”
  这句说完,他看着她,她也看着他,他们都明白,这跟那天两人窥见余光言与穆珂的奸情密不可分。余光言是存心要让谢晓辉下不来台。
  “那……那翁管家不能自己处理吗?”
  “我只听吩咐。这句是他原话。”
  余芝看着谢晓辉,她明白,他们始终都当他是外人。你看,就连奴才也敢在后台的鼓劲儿下跟他对着干。
  “算了,我不烦你了……”余芝转身往沙发处去了。
  谢晓辉点上了烟,看了看身边的李默,捏了捏额头。
  “很累?”难得的,李默主动问了句话。
  “你看着呢?”
  对于余光言这般的报复,谢晓辉倒真是没有准备。然而这也实在像是那个窝囊男人的作风。你让他动真刀真枪他不敢,也就敢拿个绣花针扎一扎纸人。
  渐渐萧条起来的院落里,谢晓辉一口接一口的抽烟。
  
  秦贻是傍晚过后下楼的,余芝已经离开回东屋吃饭。谢晓辉陷在沙发里,认真的看着一些文件,他的那个保镖照旧在他身边三十公分的距离上。
  预料之内的,谢晓辉头都不抬一下,任由他从身边走了过去。
  院落里很安静,风一阵阵拂过脸颊,令秦贻非常惬意。
  信步走进花房,拿起熟悉的水壶给那株猫眼浇水,它还是那么茁壮的成长着,仿佛不曾经历一个多月前的那场摧残。
  已经是十一月初的光景,天气又凉了几分。最近这段日子,谢晓辉都没再来骚扰过他。这多少令秦贻有些意外。
  两个多星期前的那场骚乱让嘉华庄园上上下下不安宁了几天,可之后又是一切照旧。什么都不曾改变。
  变的,似乎只有谢晓辉的态度。
  他不再找他麻烦了,也不再向他索取性爱,秦贻已经很少看到谢晓辉,即便像刚才那样两人擦身,谢晓辉也不会去看他一眼。
  这让秦贻有些莫名其妙,他不认为他对他的仇恨能被无端的驱散。
  然而他不来烦他,他还是很舒心的,做点儿自己喜欢做的事,看看书写写东西,一天很快就会过去。只是,空虚还始终萦绕在身旁。
  秦贻也想过继续去把还剩一年的大学念完,然而他又不知道这个事情现在是否要经过谢晓辉的允许。他都不招惹他了,他自然也不想去摸老虎屁股。
  秦贻在花房待了很久才出来,出来也没有回主屋,而是在庭院里散了一会儿步。谢志意还活着的时候,他时常这样陪他闲庭信步。他们很少交谈,然而无论谢志意说什么,秦贻都愿意听着。
  此刻,他又想起了那个男人的轮廓。秦贻悲哀的发现,在他忘记如何去爱一个人的同时,他也忘记了该如何去恨一个人。
  曾经,在他刚刚洞察到谢志意将他留在嘉华庄园的真实意图时,他恨不得掀开他的棺木敲碎他的头骨。然而时间这么一点点流逝过去,生活还在继续,再加上要对付谢晓辉三番五次的羞辱,居然让他有些麻木了。
  恨又有什么用呢。如果恨一个人就能解决问题,那他愿意去恨。关键是在始终束缚着他的生活很明白的告诉他了:恨没任何意义,憎恨也丝毫不可能改变什么之后,他就有些恨不起来了。
  他就是这样一株浮萍,吹过一阵风就要随波逐流。什么情啊恨啊,他连根都没有,这些于他又有何妨?
  仇恨比较适合谢晓辉那类人,有恨,也有能力去实施恨意。至于实施之后究竟能带来什么,那就是他自己的问题了。
  这么看来,谢晓辉比他要幸福点儿。至少生活里不会被四个字充斥:无能为力。
  多年的漂泊让秦贻明白,他跟在大街上游荡的野猫一样,目标无非是:吃喝与地盘。
  这么去想,他也就没什么可恨的了。你看,这些谢志意不是也留给他了吗?反正他一向就没什么看男人的眼光。
  这么想着,秦贻不禁回忆起了最初爱过的那个男孩儿。他已经记不清他的模样了,然而还能隐约记得一丝他的笑容。他实在缺乏想象力,他想不出他现在过着怎样的一种生活。是不是随心所欲呢?
  然而他仅仅想了一下便回神了。那不是他该想的。他倒是该想想这一年过去之后他的生活——得到一部分钱,继续念书,然后试试看找一份什么样的工作。等到羽毛长齐,他也就可以抛弃这个家了,租一处自己的小房子,上班下班,忙碌充实。像坦然走到街道上的那些人一样。
  你看,他只有这么点儿欲望。只有这么点儿而已。是的,他得到过的都比这个富足上百倍,然而,有什么用呢?
  你肯定不知道,寄生虫其实根本不喜欢寄生。
  秦贻路过主屋的时候,正看到一个身影匆匆一闪而出。
  那人走的很急,甚至都不看路,被庭院里的椅子好生绊了一下。然而刚维持好平衡,他就又小跑了起来。
  秦贻停下脚步,眯起眼睛打量,觉得消失在视线里的人是余彻。
  客厅已经黑了下来,只有玄关的灯还亮着。
  秦贻又绕着庭院走了一圈才进去,本以为谢晓辉已经回了房间,不料,他还在。他就栖身在一片黑暗中,一点点月光透进来,映在他手里的酒杯之上。
  
  
  毁灭。
  冷冽的酒经由口腔涌进喉管,谢晓辉将它们吞咽了下去。
  在他想将谢志意留下的巨大阴影摧毁的同时,他知道,那个死了的男人也想将“谢晓辉”摧毁。彻彻底底,体无完肤的。
  他根本不想给他一毛钱,他不过是想用掉那些他带不走的无用金钱购买一副名叫“谢晓辉”的尸骨。
  他将他放在一个千夫所指的位置上,等待他们中间的哪一个谁来替他动手。然而,究竟是哪一个并不重要。
  有钱很好。
  活着的时候为所欲为。死了,照旧。
  他留下的一叠叠钱就像一根根引线,束缚住无比之多的角色,操纵着他们,以达成最终他所想要的。
  所有人都疯了。
  是谢志意令他们疯狂的。
  他才不在乎他们究竟是他的血亲还是他的挚友,他就是要看他们上演一道屠戮大戏。
  他知道,总会有一个人,替他收取“谢晓辉”的尸骨。
  这就是背叛的代价。
  谢晓辉想到这里只想笑,于是他就笑。然而这笑声让注视着他的秦贻不寒而栗。
  秦贻看着谢晓辉,他觉得他疯了。没疯也离疯不远了。
  谢晓辉并不理会他,自顾自的喝酒。秦贻想转身走开,然而却像被固定住了一样,迈不开步伐。
  深切的悲伤。
  这是第二次了,秦贻在谢晓辉的身上感受到深切的悲伤。那悲伤太过于浓烈,以至于淹没了活着的人该有的灵魂。
  这种悲伤,令他震撼。
  究竟,他有着多少痛苦才能酝酿这样的悲伤,让人看着他就想要落泪呢?
  “你为什么不走。”良久,谢晓辉放下了酒杯,侧过脸看向秦贻。玄关的一点微弱灯光混合着透进窗内的皎洁月光,让他勉强可以看清秦贻的轮廓。
  “我没想……打搅你喝酒的兴致。”
  “不。我是问你,你干嘛不能离开这儿,这座嘉华庄园。”
  “我为什么要离开?”
  “留下你能得到什么?他才给你多少钱?你就不能再给自己找个新主顾吗?呵。还是说,你留在这儿,等着我死?我死了,似乎你就利润可观了。”
  秦贻并不去接话。他隐约从他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可悲之处。不想活,却不会死。缺乏扼杀自己的勇气。于是,就自我厌恶。
  “你或者上楼,或者坐下来,别那样看着我。”谢晓辉又给自己满上了一杯酒。
  秦贻想回房间,然而在他的脑思维做出判断前,他就已经坐到了谢晓辉身边。两人之间,也就间隔一臂的距离。
  他不说话,他也不说话。他喝酒,他静默的呼吸。
  “你不能忘掉过去吗?”半晌,秦贻开了口。
  “忘掉?”
  “历史是无可改变的,过去了便尘埃落定。为什么……一定要让自己痛苦呢?”秦贻并不看谢晓辉,而是目视着前方模糊的座钟轮廓。
  “痛苦?”
  “你很痛苦。至少现在就是。”
  “是,我是很痛苦。那又怎么样呢,我再痛苦也可以让你比我更痛苦。”
  “当然可以。可是如果这有意义,你干嘛要停止?”
  谢晓辉点燃了一支烟,秦贻令他哑口无言。
  “我不知道你都经历过什么,但是我想,如果你不能放下它们,那么无论你得到什么你也仍旧会继续深陷痛苦。”
  “得到……”谢晓辉笑出了声,“你其实知道我什么都得不到。你知道。你肯定知道他是怎么想的。那个混蛋每天就盘踞在这个家的上方,冷眼旁观的看着每一个人,他一点儿都不疲惫,这幕戏让他很喜爱,他就一直耐心等待,等待我死在这里将这幕戏推上高丨潮。”
  “那你干嘛不走呢?”秦贻将谢晓辉最初抛给他的问题又投掷了回来。
  “因为。没有过去。过去,始终还在持续。”
  秦贻不懂谢晓辉的意思,谢晓辉却不再说什么了。
  “作茧自缚。”秦贻最后给出谢晓辉这个结论。
  谢晓辉并不动气,反而笑着说:“你懂什么。”
  一瓶酒见了底,当再没有酒可以倒出来,谢晓辉将那只空瓶子扔到了地上。
  秦贻起身,决定取一瓶酒给他就上楼休息。他没必要让自己卷入他的悲伤里,不是吗?
  谢晓辉不在意秦贻的离开,然而当他瞥见秦贻走向酒柜,伸手要拉开柜门,他大吼了一声:“别动!”
  秦贻的手已经抓住了把手,这一声动静令他一惊,“你又发什么疯?”然而他并没有停下手里的动作。与此同时,他看见谢晓辉敏捷的扑向了他。
  秦贻意识到不妙了,然后他想起了余彻匆匆离开的身影……
  身体重重的被谢晓辉压在地板上,二楼的灯亮了起来。秦贻眼看着有什么飞出了酒柜,最后戳在了墙壁悬挂着的壁画上。
  他的心跳猛烈,眼睛直勾勾的盯着那幅壁画。画面上,贵妇人的眼睛被一支短箭贯穿了。而稍稍调转视线,他就迎上了谢晓辉焦虑的眼神。
  李默低头看着大厅里倒在地上的两人,语调很冷的开了口:“我告诉你那个装置应该拆除。”
  谢晓辉爬了起来,冷笑着回答:“我不是想看着它问候它的主人么。”
  秦贻仍旧躺在地板上,人有些晕眩。刚才……如果不是谢晓辉制止了他,恐怕……
  “来,起来。”令秦贻没有想到,谢晓辉向他伸出了手。
  他抓住那只手,起身,勉强站了起来。
  “都告诉你别动了,你还要拉开它。”谢晓辉走向酒柜,拿出了吸附在酒柜隔板上的小玩意儿。并不复杂的装置,却很巧妙。
  晚上余彻过来的时候,一副很紧张的模样,嘴上说着姐姐拜托的事,眼神却始终不肯固定在一处。那时候大厅的灯光就基本关闭了,可见度不高。余彻递给了谢晓辉姐姐写的东西,在他走过去打开强一点的光源看的时候,李默眼看着余彻拉开了酒柜的门。余彻没能看到李默,因为他进来之时李默恰巧在二楼,他也没在栏杆处,而是走向贴着墙壁的那一侧的垃圾桶,弹烟灰。
  实际上谢晓辉也注意到了余彻的反常,然而他什么都没说。
  见余彻快步离开,李默下了楼,谢晓辉却制止了他企图清除暗器的动作。他说,“别去管它,明天我请姑妈一家过来吃顿便饭,我等着那小子自己拉开这扇门。”
  那一刻的谢晓辉在李默看来,如同被撒旦附身。
  “……又有人……”秦贻看向了谢晓辉手里精密的小玩意儿。这已经不知道是第多少次了,谢晓辉遭遇埋伏。
  “不是有人,是人人。”
  秦贻没再开口,他身边的谢晓辉又回复了以往硬心的态度。
  踩着楼梯上楼,秦贻回了三层自己的房间。洗澡脱衣服的时候,他看见自己的手肘青了。实际上他不明白谢晓辉干嘛要将他扑倒,他死了不合乎他心意么?眼不见为净,他干嘛要……
  然而秦贻始终没有问谢晓辉。他知道,即便他问他也不会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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