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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部】Chapter 01 富翁之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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帖子 由 剑走偏锋 2010-05-07, 00: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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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志意死了。那张不再散发生气的脸上分明挂着一抹不明意味的笑。
  注视着他的一双双眼睛所流露出的目光也各不相同。几家欢喜几家愁。然而即便是那愁容里,你也能看到某一些人刻意压制下的金钱欲望。
  那一只棺材是许久前就打好的,尸体陈列进去,算是终于圆满。
  实业家谢志意的一生就这样结束了,死于病榻之上。而他生前的财产、地位、权利无一可以被一并带走。这位毁誉参半的成功人士,无疑也不能逃脱尘归尘土归土的人世命运。
  众人看着那具棺材被下人抬走,眼角的余光却都不离开马天的身影。
  他们都在等那份遗嘱。
  所谓的他们,包括——谢志意的两位合伙人,贾鹏征、许长风;谢志意生前的助理,付新明;谢志意的妹妹一家人:谢美华、她的丈夫余光言,他们的女儿余芝,以及儿子余彻;情妇穆珂;还有他的娇宠秦贻。
  令他们有些许失望的是,马天并没有宣读那份遗嘱。关于财产的分配,他们得在明天早上八点才能得知。
  可想而知,这一夜有许多人夜不能寐。
  而当律师马天终于将那份遗嘱公之于众的时候,你能在每个人的眼底看到疯狂。
  这份遗嘱如他们所愿的阐明了财产的继承与分配,却丝毫都不合乎他们各自的心意。
  遗嘱表明:如果谢志意的独子谢晓辉可以给他举办一场体面的葬礼,并在他的故居内生活满一年,那么一年后他将获得他的全部遗产。而谢美华一家人、穆珂、秦贻,则分别可以获得一次性现金补偿,然而那数量少的令人难以置信。至于他所持有的天创集团的百分之五十二的股权,也将由他的独子谢晓辉全部继承,并享有他生前的一切权利。
  这令所有人瞠目结舌,一时间,愤怒、怨恨、不甘等等情绪充斥了明晃晃的主宅挑高大厅。
  幸而,接下来出现了小小转折,才令这一群人稍事安静。
  如果谢晓辉不能履行此义务,那么他全数遗产的二分之一将投入他的公司,剩下的二分之一中,一半将无偿捐献社会福利机构,另一半将按比例分配给谢美华一家人、穆珂、秦贻,其中秦贻所占比例最大,为百分之五十五。而他的庄园将单独留给他的外甥余彻。所持有的天创集团百分之五十二的股权也将按比例分配给两位合伙人贾鹏征与许长风,这个比例是一半一半。
  遗嘱还有些附录:一,一年之内,生活在这个庄园的人不可搬离。二,一年之后,无论庄园的继承者是谁,都不可驱逐秦贻。
  “在此之前,财产由谢志意先生的投资经理人张凯管理。”
  律师合上了文件副本,所有人鸦雀无声。
  几分钟后,最先开口的是谢美华。她说:晓辉离家十余年了,他如何去履行我哥哥的遗嘱?
  那不是我的事情。
  律师马天留下这句话,在众人疑惑的目光中离开了这座宅邸。
  
  
  李默安静的注视着眼前油彩所构筑的麦田,那片金黄的麦穗栩栩如生,似乎这时候如果有一阵风吹进来,它们就可以左右摆动。
  他又沉浸在了某种心神的游移中,灵魂脱离躯壳,达到一种浑然忘我的状态。
  这种时刻,他是最烦被打扰的。然而,偏巧,就有人在他的耳边低语:许先生要见你。
  李默想假装没听到,尽量的使自己回到冥思的状态中,但那人坚持不给他以机会:假日酒店,2301房间。
  “我想我有理由不去。”李默从那幅画作上收回了视线。画廊里人并不多,很安静,这就映衬的他声音并不低哑。
  “你不得不去。”
  硬物抵在了李默的腰侧。
  他笑了,并没做出任何反应。他没兴趣取走谁的性命,在毫无报酬的前提下。这么说也许令他像个职业杀手,然而他不是。与之相反,杀手取人性命,他却留住它们。在保镖这个行业,他是个顶尖高手。从打他参与到这个行业,他的任何客户还没有为此丢过性命。请他的人并不多,然而每一个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他也不需要接手太多任务,他只接有质量的工作,那会事半功倍。再者,他是一个享受假期的人,只有劳逸结合才能令他觉得他同千千万万的人一样,都在生活。他,并不特殊。从来,李默都希望自己并不特殊。
  “你该知道惹恼我是什么下场。”李默将视线投向了另一幅画作,“我很讨厌有人打扰我的假期生活。”
  “走。”他只给他这一个字儿。
  
  “谢先生去世了。”
  许长风坐在沙发上,手中的香烟燃烧到中部。这个年过五旬的男人仍旧精神状态良好。
  “这样你觉得我就有理由不生气了?”李默踱步走到窗畔,从这间顶层的总统套房看出去,远处碧波荡漾的海洋尽收眼底。外探的三面采光的落地窗还可以令他冷眼窥见大半座城市。
  “这是你的任务。两天后你和我在机场接他。”许长风将一张照片放在了桌面上。
  李默并不回头。他点燃一根长支薄荷烟,饶有兴趣的继续窥探这座大都市,“我在休假,没兴趣干活儿。”
  “我的价格不会让你失望。”
  “这跟钱没关系。”
  “那么看在谢先生的面子上呢?你也不接受?”
  李默抽完了一支烟,将烟蒂碾灭在烟灰缸里,于许长风对面的沙发上坐了下来,“我最腻味有人跟我讲人情。”
  他拿起了桌面上的那张照片。照片中,是一个男人。年纪在二十七八上下,衣着考究,笑容里透着一丝邪魅。是个有魅力的男人,却令人稍感危险。那是一张既陌生又近乎熟悉的脸。
  “这是……?”
  “认不出来了?谢先生的独子,谢晓辉。”
  李默的表情看上去并没有变化,然而心脏的跳动频率却做出了改变。这张脸令李默的心悸动了起来。
  “谢晓辉。”李默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随后嘲讽的笑了,“谢晓辉失踪有十个年头了吧?或许不止?”
  “这与你无关。你的任务,就是保护他。一年之内,他不能出现任何变故。”
  李默又掏出了烟盒,燃起一支烟,“一年之内。你是跟我的假期真有仇啊。许先生。”
  “我只能信任你。”
  “老规矩。一天三万。预付款百分之二十。如果他丧命,订金会全额退还给你。这可是老客户价格。”
  “据我所知,你从没出过意外。”
  “但你不能不担这个风险,不是吗?”
  “稍后你的户头就会入进去预付款。”
  “汇给这个户头。”李默叼着烟,拿起桌面上的纸和笔,刷刷的写着。
  “一定,要保护好晓辉。”许长风起身,拿了放置在一旁的西装外套,“房间留给你,付过款了。”
  “哦。”李默点点头。
  “一会儿会有个合乎你兴趣的男孩子过来,你可以尽情发泄。”
  “周到啊,许先生。你似乎从来都是这样,点滴细节都逃不过你的眼睛。”李默有个不算习惯的习惯,每接手一单新的任务前,都要放纵自己一把。因为谁也不知道,在接下来的时间中,是生是死。那种压力是巨大的。
  “有一点,你记牢。”许长风开门前,回头看向李默,“不能失败。没有任何差错是被允许的。”
  许长风离开后不久,有人轻敲房门。李默从门镜里望出去,是个十几岁面貌姣好的男孩儿。
  他叼着烟开门,男孩儿乖顺的进来,脸上有着显而易见的紧张。
  但这紧张并不妨碍他办事儿,King-size的大床上,他的手不抖。
  细密的带着讨好气息的吻落在李默的皮肤上,男孩儿的头发散发出一种甜香的气息。李默看着男孩儿一件件的脱着自己的衣服,他看着他拉过自己的手,令他去触碰他。他也窥见到他看见他身上狰狞的疤痕时所露出的恐惧感。
  可直到那个男孩子跪下来,含住他的性器,李默脑子里印着的仍旧是谢晓辉的那张脸。
  那真的是谢晓辉吗?
  他又想起了记忆中的那个男孩子,他腼腆、少言寡语、羞涩、不自信。过于周到的保护令他如同一枝温室花朵。只有在画画的时候,他才能令自己全然的放松,融入到凡世的气息中。出淤泥而不染的莲花。那才是他的气质。怎么会是照片上那股劲儿呢?
  李默,我大概不行了。我知道。因此,有件事,我需要拜托给你。
  谢志意真的死了。
  李默想起了他们最后一次见面,谢志意的轮廓。他不再是个强壮的男人,他终于露出了苍老之态。他放弃了徒劳的染发,两鬓的斑白令他看起来如同每一个行将老去的人。
  “就到这里吧。”李默按住了男孩儿的手,他拿出钱夹,递给了他一叠钞票,“我还有别的事。”
  他发现自己一点儿没有做爱的兴致。这也并不令他意外。
  那会是谢晓辉吗?谢晓辉将会回来?他为什么离开,又为什么回来?
  他是否还会记得他?
  谢志意死了,也如他生前所预见的,一场围绕庞大财产的争端不可避免的上演了。
  
  
  这座城市的风,有咸湿的味道。
  谢晓辉一下飞机就闻到了。这正是他记忆中的那股味道。令人嫌恶的味道。它隐隐的夹杂着一丝腐丨败的气息还混合上一股欲望的腥气,而当这些与香甜和蓬勃朝气融合,你就不易觉察了。
  秋风微凉,他拢了拢外套的前襟,迈开步子融入稀疏的人群朝前走去。
  “晓辉。”
  许长风远远的就看见了谢晓辉,他向他招手,笑得温和。实际上,许长风是个鲜少会去笑的人。
  “许叔叔。”谢晓辉与之交握的手掌传来了热度。
  他们拥抱,胸膛贴着胸膛,而这一切在李默看来更像是一幕戏。
  直到,他嗅到谢晓辉身上的那股味道。他呆滞了,插在口袋里的手攥到了一起。他不会忘记那个味道,那个时时刻刻被他忆起的味道。
  喂,你怎么了?
  走开。
  你好冰……
  走开!
  “晓辉,这是李默,记得么?”
  谢晓辉伸出了手,与李默的手掌交握在一起,“原来你叫李默。想不到你还活着。”
  多么令人感到熟悉的声音?
  “这话该我说才对。”
  李默右臂上的伤口隐隐作痛,谢晓辉的眼光落在那点上,仿佛隔着衣服看见了那处伤痕。
  现在他确定,眼前的人,是谢晓辉。
  可与此同时他又是那么的陌生——个子长高了,肩宽了,脸的轮廓也发生了改变。然而,那个味道是不变的,谢晓辉的味道。也正是它令他笃定,眼前的人百分百是谢晓辉。
  再去端详这个瘦高个的男人,李默看不出半点儿谢志意遗传给他的特征。他们长得一点儿都不像。谢晓辉一张申字脸,眼睛长而细,鼻梁高挺,嘴唇略显单薄。这与他父亲粗犷的容貌南辕北辙。
  李默怎么也没法将谢晓辉与他的父亲联系起来,但同时却可以将他同记忆中的那个男孩儿联系起来。经过时光的这一番雕刻,谢晓辉虽然长成了一个英挺帅气的男人,再没了往日柔弱纤细的少年模样,然而,他就是知道,他长大后该是这番模样。且,他记得他。他真的还记得他。
  林肯加长房车就停在机场停车位上,司机见一行三人过来,赶忙拉开车门。
  谢晓辉坐定,从容的点了一支烟,并不开口丨交谈。他目光游离的注视着虚无的某一点,看上去有些疲惫。
  “这个给你,看看吧。一会儿你就会见到他们。”许长风说着,递给谢晓辉一只文件夹。
  谢晓辉接过来,漫不经心的翻看,完全是一副漠不关心的态度。不一会儿,他碾灭了烟,闭上了眼睛。
  一小时后,他们到达了目的地,嘉华庄园。
  谢晓辉远远的望着那座宅邸,只觉得某种阴森气息扑面而来。
  主屋的大厅气氛沉闷,早早等在那里的几人见到许长风和谢晓辉进来,徒然换上了一张不冷不热的脸。
  所有的目光都聚集在了谢晓辉身上,那些目光里充斥着敌意。他知道,他们中的哪一个都不想见到他。
  同样,他也不想看见他们,令人作呕。
  “晓辉?真的是晓辉?”谢美华凑了上来,她握住谢晓辉的双臂,仔细的端详着他。
  “姑妈……很久不见。”
  谢晓辉的目光越过姑妈低矮的肩头,扫向她身后的男男女女们,最后,停驻在了秦贻的身上。那个男孩儿个子不高,长相很阴柔,五官出落的细腻且精致,白皙的皮肤令他看上去比实际年龄还要小一些。
  秦贻注意到了谢晓辉的目光,他垂下眼睑,就当作没有觉察到。
  谢志意荒诞的生活中,甚至包括一个小男宠。而遗嘱的细则表明:任何人不得驱逐他。许长风的那份资料足够让谢晓辉了解到现在这个家庭的复杂程度。
  每一个人都开始装作关心的与谢晓辉交谈,谢晓辉敷衍着,而李默始终站在他身边不出三十公分的距离上。
  谢晓辉知道他们都在怀疑他,可他们不说也不问,他们表现的礼貌并拘谨。直到,大门再一次开启,一个男人从玄关处走进来。
  他笔直的走向谢晓辉,手中的西装外套被下人接走,而后,他扳过了谢晓辉的脸,“我不认为你是谢晓辉。”
  “老贾。”许长风面露温怒之色。
  “你最好别在这个时候让骗子趁火打劫。”贾鹏征收回手,在沙发上落座。其他人也都跟着坐了下来。
  “他就是谢晓辉,他如何不是谢晓辉?”许长风点燃了手中的香烟,示意谢晓辉也坐下来。
  “他怎么证明他是?晓辉离家十余年,我们谁也不确定他长成了什么模样。似乎按照晓辉的轮廓,他该出落成这样,但这并不能证明什么。世界上长得像的人多了去了。”
  “贾叔叔,我怎么从你这话里听出了别的意思?”谢晓辉开口了。
  “别的意思?”
  “晓辉。”许长风示意谢晓辉住口,看向了贾鹏征,“老贾,他千真万确就是晓辉。始终,我们都还有联系。”
  “什么?”贾鹏征眼睛一挑,目光犀利。
  “如果你认为他不是,那你出示证据。你问我怎么证明他是,那你先想办法证明他不是我想才合理。”
  “老许,我没有跟你抬杠的意思。我也丝毫没有怀疑你的意思。我只是单纯的不太相信,晓辉就在这个节骨眼儿上横空出现。”贾鹏征说着,看向了谢晓辉,“姑且不说你是不是真的谢晓辉。老许说你是,我就当做你是。我只想问问你,你一走就是这么多年,现在回来……”
  “现在回来干嘛是吧?”谢晓辉摸出了烟盒,他抽出一支点燃,“我要钱。”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他说出了他们全都说不出口的话。赤裸又肮脏。
  贾鹏征只愣了一下,继而笑了,“要钱你当初又干嘛要离开这个富贵之家?”
  谢晓辉吐出一口烟,“我想你可以问问秦贻。”他的目光再次落到了那个男孩儿身上,“是叫秦贻,对吧?喂,你来告诉他们,那死老头子都有什么恶心的癖好。”
  “你!”贾鹏征瞪圆了眼睛,“你……你想说什么?”
  “这家里不少什么丑闻吧。”谢晓辉冷笑,“他活的很低级,我不介意说出他低级的趣味。”
  谢晓辉被狠狠的抂了一耳光,“他是你父亲!孽子!”
  “啧,承认我是他儿子了?”
  “你……”
  “他他妈是条公狗!”
  “说的什么混账话!晓辉从不是个这么混账的孩子!你哪儿有半点儿晓辉的样子!”
  显而易见,这场会面是尴尬且注定不欢而散的。
  诚如许长风所言,他们哪一个都不能证明谢晓辉不是谢晓辉,他们都没可能轻易赶走他,于是,谢晓辉就这样住进了嘉华庄园。
  谢晓辉问李默,你干嘛让我挨一耳光,你为什么不制止他?
  李默淡然的回答:打你一耳光你又不会死。
  你也不相信我是吧。谢晓辉笑了笑。爱信不信,是我的,谁也拿不走。
  你说的是实话吗?李默看着谢晓辉问。
  谢晓辉嘲讽的笑了笑,你以为你是谁?质问我?你还不够格!
  面对这番模样的谢晓辉,李默只回敬了他一句:谢晓辉,你记住。这个世界上,没人可以命令我。我不是你想的那种保镖。你和我的关系是,你被我控制。除非,你想死。
剑走偏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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