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bout a boy》

　　（一）笼统的回忆
　　
　　1
　　2005年12月25日晚上8点23分，我和橙子站在西单的人流中最后看了彼此一眼，从此，老死不相往来。
　　那天，是圣诞节，橙子最后给我拍了一张相片。
　　我早就知道我们势必要走到穷途末路的。
　　说实话，我从没想过我们会地久天长，那都是扯淡。
　　但我想过，如果要分手，我们至少应该要像《末路狂花》里的那两个女人一样，开车，冲出悬崖。
　　虽然，我们俩是两个大男人。
　　平淡的分手，我做梦也没有想到。
　　可，这就是结局。
　　橙子走了，走的无影无踪，一转身他就离开了我。却要我用一辈子的时间去忘记。
　　
　　2
　　天天，我觉得你特傻。
　　这是橙子最喜欢说的一句话。
　　他喜欢挤兑人，有意无意的。
　　他有一双黑漆漆的眼睛，总是透着迷蒙的视线。
　　我一直都想知道，橙子最想要的是什么。
　　可他总不给我机会。
　　我承认我是个线条粗到不可理喻的家伙。
　　而他却细腻的不可思议。
　　现在想想，如果，当初、那个时候，我没干那些傻事……
　　橙子，不会离开我。
　　
　　3
　　你是夜猫子？
　　这是橙子跟我说的第一句话，更确切的说，这是他写给我的第一句话。
　　我们是在Q丨Q上认识的。
　　那一晚，我们从夜里1点聊到清晨6点。
　　橙子的最后一句话是，走了，我得上班去了。
　　非常洒脱，但我后来才发现。只是假象而已。
　　
　　我跟橙子会完蛋，仔细想想其实非常合乎情理。
　　我们是彻头彻尾的两类人。
　　我放荡、满嘴粗话，凡事不拘小节。
　　橙子圣洁、敏感，事事细心。
　　一起生活的那四年，都是他在照顾我。
　　
　　我们在网上聊了1个半月就见面了。
　　一个城市就是这点方便。
　　第一次见到橙子我很吃惊。
　　他是那么的迷人，不可思议的迷人。
　　大眼睛，利落的短发，眼角有一颗痣。
　　
　　橙子曾经问我，天天，你相信一见钟情吗？
　　我说，不信，几见钟情我都不信。
　　橙子笑了，说，我信。
　　他那个时候有着一种特有的表情。
　　无论何时何地，在其他所有人身上我都找不到……
　　
　　那天，我想上他。
　　橙子听了看了我一眼。说，想也别想。
　　实话实说，我对自己还是挺有自信的。
　　用橙子的话说，半个一表人才。
　　见面之前我们简单的确立了恋爱关系。
　　我想不到，他会拒绝我。
　　我本以为，他该是个轻浮的家伙。
　　但，后来我才知道。这跟轻浮不轻浮压根没有关系。
　　橙子拒绝一切性丨爱。
　　
　　4
　　“我发现你适应能力特强。”
　　L坐在我对面漫不经心的喝着酒。
　　我这人换伴儿换的比换衣服还勤，唯独交好的朋友只有那么几个。
　　比如L，高中开始我俩就厮混在一起了。
　　也许是因为喜欢的东西差不多，也许是因为性向同样有问题。
　　
　　“你什么意思？”
　　我叼着烟笑了。
　　“还有什么意思？这个又能跟你几天？”
　　L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我跟他特纯洁。”我认真的看着L。
　　他只给了我一句，“少来了。”
　　对于性我不是那么在乎，跟谁都可以，反正都是一种娱乐。
　　我喜欢换床伴，这样比较有新鲜感。
　　朋友们总说，你这人忒没良心。
　　对此，我双手双脚表示赞成。外加一句，我就一混蛋。
　　“我跟你说真的呢。”我表示抗丨议。眼角的余光追逐着橙子的身影。
　　他站在不远的吧台边上看调酒师调酒。
　　“打死我也不信。”L态度坚决的表示。
　　别说他不信，就连我自己都不信。
　　
　　橙子对一切新奇的事物都感兴趣。
　　比如眼前的调酒师，比如颠三倒四的我。
　　如果让我用一个词概括橙子，那么只有——可爱。
　　我们俩相差才两岁。
　　可，我总觉得我跟他有代沟。
　　
　　“天天，你的。”
　　橙子随意的坐了下来，把酒递给了我和L。
　　在别人面前，橙子总表现的很腼腆。
　　根本不像那个在我面前伶牙俐齿的家伙……
　　
　　“还在上学吗？”
　　L客套的问了一句。
　　橙子喝了一口可乐，笑了。
　　总有人把他当成孩子，这不能怪别人。
　　因为，他终日是T-SHIRT，牛仔裤，运动鞋。
　　可能是因为工作的原因吧？
　　摄影师不需要西装革履。
　　但，我这个搞音乐工作的，仅仅比他大两岁的，也没被人认成学生……
　　L说，就你那打扮……
　　整个一艺术青年。还学生呢？
　　
　　L和橙子处的不错。
　　他是很少跟我的情儿有什么牵扯的。
　　对于这点，我得佩服橙子。
　　以至于后来我跟L说，我和橙子散了。
　　他只给了我一句：你SB。
　　我现在觉得他这话不刻薄了。
　　我承认我SB到家了。
　　
　　橙子，我想你……
　　真的，很想你……
　　你现在，在哪儿呢？
　　在什么样的人身边，过着什么样的生活？

　　1
　　“天天，我想去游乐园。”
　　橙子赖在沙发上百无聊赖的说。
　　“没空，下午有录音。”
　　我似乎总是拒绝橙子合理的要求。
　　橙子瞪着大大的眼睛看着我，像一只泄了气的皮球一样，又缩回到沙发上。
　　
　　“我发现你这人特乏味……”
　　橙子开始表示他的不满。
　　“是，乏味、无聊、索然无味。”
　　我倒腾着录音软件不咸不淡的跟他搭话。
　　
　　橙子是和我认识三个月以后搬来我家的。
　　能和我睡一张床也是经过我激烈的抗争的。
　　我保证我绝对不会碰他一根手指。
　　橙子说，我不喜欢男人，也不喜欢女人。
　　我问，那我是什么？我是阴阳人啊？
　　橙子看了看我说，你？阴阳人没你这么五大三粗的。
　　登时气得我翻白眼。
　　橙子对于自己不想回答的问题，总能巧妙的回避。
　　
　　“去吧，去吧，我想坐过山车。”
　　橙子撒娇是一流的。这个我发誓无人能及。
　　他的声音很清澈，像个孩子。
　　在梦里我总是一次一次的侵犯他。
　　可在现实里，我下不了手。
　　我真的怕他翻脸。
　　结果，我们一起睡了四年，直到分手我都没碰过他一下。
　　
　　出门的时候，橙子塞了一颗苹果给我，说，你得补充维生素。
　　我这么一个生活不健康的人，听到这话就感觉他在挤兑我。
　　那天，忽然变了天，大雨。
　　橙子坐了5次过山车，我淋了一个透心凉……
　　
　　2
　　橙子喜欢摄影，他工作的那个杂志社正巧办了一本新杂志，关于旅游的。他就转了过去。
　　从此，他开始忙的厉害，世界各地的跑。
　　很多时候，他回来又走了我都不知道。
　　家里从各地带回来的纪念品越来越多，我开始抱怨。
　　橙子却说，这些都是他的回忆，哪个也不许仍……
　　
　　橙子是个特别敏感的人，这是我跟他分开以后才发现的。
　　他喜欢收集各种各样的零七八碎，然后好好的保存起来。
　　现在想想，他似乎总是没有安全感，总是渴望一点儿小小的爱。
　　
　　橙子以前住在他小姨那里，好像很小就没有跟父母一起住了。
　　原因是什么我没有问过，因为我知道橙子如果不想说，问也没用。
　　搬到我这里他很开心，他说，他早就受够了他们给他安排的相亲。
　　橙子说，我这辈子是绝对不会结婚的。
　　语气坚决。
　　
　　很多时候，我觉得橙子就不像个成年人。
　　他有时候任性的离谱，有时候沉默的吓人。
　　比如对于婚姻的态度，比如对于同性丨爱的观点。
　　他总是给我一种神圣不可侵犯的感觉，他圣洁的像个天使。
　　
　　那次他从日本拍片子回来，我刚刚睡下。
　　有点儿赌气他总不回家似的，我故意不理他，装睡。
　　橙子坐在床边，用手抚摸了一下我前面的碎发，然后站了起来。
　　他推开窗子背对着我。
　　我悄悄地翻了一个身。
　　橙子正在把吹进屋里的柳叶收集起来，一片一片的，放在玻璃杯里。
　　我看他从抽屉里拿出了签字笔。在上面写着什么。
　　第二天一早，我看到了那只玻璃杯上的三个字：“小爱人。”
　　橙子总是让我匪夷所思，总是有着我所不具备的浪漫天赋。
　　
　　3
　　“这电影还成，比你那些其他乱七八糟的片子好看多了。”
　　看过《natural born killers》橙子的评价还不错。
　　我俩看电影总看不到一起去，橙子更喜欢轻松的文艺片。
　　我总说他肤浅，他却说肤浅也比自己找虐好。
　　气得我哑口无言。
　　
　　“我喜欢大桥上那一幕。”
　　橙子一脸灿烂的笑容，趴在客厅的沙发上翘着脚丫。
　　“你丫就注意这些东西。”我喝着啤酒嘲笑他的无聊。
　　真的，我想只有女孩子才会喜欢那浪漫的一幕。
　　“真的，他把白纱盖在她的头上，真美。”橙子一脸陶醉。
　　“你要是喜欢，我给你整条具有中国风情的红布怎么样？”我讽刺了他一下。
　　“你这人真无聊。整些没味儿的炮竹当手榴弹使，你也真够德行的了。”
　　橙子说话不多，但总是一语中的。
　　“你不是不结婚吗？怎么看人家结婚眼红了？”我试图挽回一些尊严。
　　“我不结婚又不代表我反对别人结婚。脑子别改锥了吧你？”
　　“臭来劲是吧？”
　　“谁来劲啊，明明是你来劲。”橙子坐了起来。
　　“怎么着？武斗？”我握了握拳头。
　　
　　论体格，橙子跟我不是一个级别的。
　　用橙子的话说就是，你人高马大的是先天优势，这样欺负人不带的。
　　我和橙子身高相差了十二厘米，体重差了10公斤。
　　很多时候，我从橙子身上找不出男人的特征。
　　他纤细，白皙，大眼睛忽闪忽闪的，像个瓷娃娃。
　　
　　“行了，行了，别尥蹶子了。”橙子给了我一句，把电影倒回了他喜欢的那一幕。
　　“我说你丫是不是真皮痒痒了？”我拎起了他。
　　“天天…天天…”撒娇又来了。他知道这招对我好使。
　　“我算是栽你丫手上了。”我无语了。
　　橙子把唇贴了过来，温暖有着特殊的甜味。
　　橙子跟我最近的接触就是接吻了。这是他的底线。
　　“又忽悠我。”我搂住了他。
　　“才没有……天天。”
　　“嗯？”
　　“其实做一对亡命鸳鸯也挺好的。”橙子还在说那部电影。
　　“是吧。”我漫不经心的回答。
　　“天天……我觉得爱情就该是轰轰烈烈的。”
　　“扯淡吧你就。”
　　“真的，我真的这么觉得。”
　　“那都是在电影和小说里。”我推开了橙子，他粘过来让我起了反应。
　　“反正我是绝对不要平淡的分手的。”橙子念叨着。
　　我进了洗手间自己解决问题。
　　谁能想到最后的最后，我们真的是平淡的分手的。
　　我想，橙子一定是长大了。明白了。
　　
　　4
　　橙子很善于游泳，仿佛进入水中就是进入了他的地盘。
　　躺在沙滩上，我看着橙子，总觉得他就像一条来自深海的人鱼，终究要回到海里的。
　　现在想想，原来，从很久很久以前我就预知了我们的分离。
　　
　　“天天，干嘛不下海？”
　　橙子站在我的视线上方，用手遮着刺目的太阳。
　　“就想这么躺会儿。”我拽住了他的手。
　　橙子坐了下来，拧开纯净水的瓶盖，那架式就好像要把整整一瓶水都灌下去。
　　“别呛着。”
　　“怎么会？”橙子放下了瓶子。
　　阳光反射着瓶中的水，它们在橙子手里一晃一晃的。
　　“橙子。”
　　“嗯？”橙子好像走神了，收回了眺望海平面的视线。
　　“我想抱抱你。”
　　“神经病，你不怕人家看你啊？两个大男人抱在一起多恶心。”
　　橙子总在我表达温情的时候拒绝我。
　　不知是有意的还是无意的。
　　
　　“每个人都是天上一颗一颗的星星，他们穿过遥远的银河来到地球上，只是为了照亮一个人的眼睛。”
　　深夜的海边，橙子坐在沙滩上淡淡的说。
　　我侧过脸看着他的神情。有一丝哀伤，有一丝沉静。
　　“你说，我要照亮的那个人是不是你呢？”
　　橙子继续说着。
　　“是。一定是。”我看着他黑漆漆的眼睛。
　　橙子笑了。“天天，跟我在一起是不是很累？”
　　“没有啊。”我只能这么回答，除此之外，说什么都会伤害他。
　　“天天……对不起。我实在讨厌做爱。”
　　我无言以对。
　　“我知道我这样跟你在一起太过分了。真的对不起。”
　　我猛的抱住了橙子，“没关系，不要说对不起。”
　　“天天，你相信会有伯拉图式的恋爱吗？”橙子柔声说。
　　“怎么不信？当然相信。你和我就是。”我试图安慰橙子，我能感到他的情绪现在异常的失落。
　　可能因为这深夜漆黑的大海，可能因为白天我说要抱抱他……
　　
　　我对橙子做出的承诺没有持续过半年。
　　一个正常的男人我想都没法维持这个承诺。
　　对于爱与性。
　　我和橙子的分歧太大了。
　　
　　橙子，我现在总在想，
　　那时候，如果，我们能好好的谈谈，我能好好听听你心里的声音……
　　我们，不会分开。
　　我承认，我太自私了。

　　1
　　我现在后悔的要死，怎么我就失去了橙子？
　　我想，全是因为我，因为我的混蛋……
　　我一而在再而三的伤了那个男孩的心，
　　那个纯净的如同一汪水的男孩……
　　
　　认识果果是偶然也是必然。
　　其实，他就像一个符号，是我无数个出轨的男孩中的一个。
　　只不过，他是第一个让我背叛橙子的男孩。
　　也是现在唯一还留在我身边的一个。
　　
　　果果是个新晋歌手，我们能认识是因为他到我这里来做缩混。
　　我俩看到彼此的第一眼就像天雷勾地火。
　　第一次是在洗手间里匆匆结束的。
　　他很浪，让我满足。
　　
　　我这人不能缺少性丨爱，但，第一次背叛了橙子心里还是觉得别扭。
　　我从没对什么人认真过，橙子是第一个，也是唯一的一个。
　　现在想想，橙子是哪里吸引了我呢？
　　包容、温暖、圣洁。
　　这些，都是我所不具备的。
　　
　　那天离开录音室，天气很好。时间还早。
　　果果给我留了电话，我欣然接受。
　　然后，破天荒的，我去了橙子的杂志社找橙子。
　　橙子坐在电脑前面修改着图片，直到前台小姐跟他说有人找他。
　　橙子看到是我，先是愣了一下，然后，笑了。笑得特别恬美。
　　一下子，仅仅是橙子微笑的那一秒，我感觉自惭形秽。
　　
　　后来，那天下午，橙子丢下工作跟我出去了。
　　我们去了平安大道。
　　橙子说，夕阳好美。
　　是的，那天，我们肩并肩坐在赵登禹路的路口。看夕阳洒下来。
　　街上的行人神色各异。
　　有匆匆而过的上班族，也有步履蹒跚的老人。
　　我们坐了好久。橙子忽然说，天天，我觉得总有一天你会离开我。
　　那一秒，我感觉自己的眼眶湿润了。
　　
　　2
　　橙子不停地出公差，我接到他从世界各地打回来的电话。
　　那种感觉很贴心。
　　一个人，隔着遥远的距离想着你。
　　真温暖。
　　可，这种温暖并没有挽留住我脱轨的脚步。
　　
　　果果开始搅和到我的生活中。
　　那次之后，他不停的发短信给我。
　　真的，橙子在我身边说出那一句之后，我后悔跟果果搞了。
　　可，长期的禁欲控制了我的下半身。
　　我又见了果果。
　　
　　果果和橙子是完全不同的两种人。
　　如果说橙子代表了禁欲的圣洁天使。
　　那么，果果就是撒旦的手下。
　　他代表着欲望、权利、征服。
　　
　　我喜欢跟他做爱。
　　这个漂亮的男孩子在床上疯的厉害。
　　我想，没人能拒绝他的床。
　　
　　那次，我们去了酒店。
　　完事后，果果对我说，天天，你让我着迷。
　　他叼着烟，趴在我的胸口上。
　　褐色的头发凌乱的散落着。
　　我说，你这话什么意思？
　　他说，我想跟你。
　　我说，别闹了，你不是还相信什么爱情吧。
　　果果没有回答，转过了身体，我看不见他的表情。
　　我想说点什么，我能感觉自己过分了。
　　可，先说话的是果果。
　　他说，天天，你就那么喜欢那个橙子？
　　我愣住了，说，你怎么知道。
　　他说，我没什么不知道的。大家都是成年人了。喜欢他你就承认呗。别拿什么相信不相信爱情来搪塞我。
　　果果说的很随意。
　　
　　3
　　欲望的闸门一旦打开，就像洪水发作，一发不可收拾。
　　橙子不回家我就出去鬼混。
　　甚至，他在家我还要出去鬼混……
　　不知道为什么，没有理由。
　　可能是较劲吧，看他脱离性丨爱活得好好的我就憋屈。
　　凭什么跟我这儿高姿态？
　　
　　混在娱乐圈就是这一点好，你永远都有着很多选择的机会。
　　各式各样等着往上爬的姑娘小伙任你品尝。
　　不过，姑娘我是没兴趣。
　　
　　我开始参加不同的party，就像狩猎者一样寻找目标。
　　光怪陆离的灯光，品种繁多的花酒，乌烟瘴气的空气。
　　这些好像都在映射我的生活，一团糟。
　　关键是那时候的我竟然浑然不觉……
　　
　　我开始了乱七八糟的性关系。
　　ABCDEFG，他们一个个穿梭在我的床上，我却开始觉得乏味的要命。
　　都是一样的笑脸，都是一样的神态，都是一样的动作。
　　他们都不是橙子，谁也不是。
　　其实，我只想要橙子。
　　要他洁白的身体，要他圣洁的口里传出呻吟声。
　　
　　第一个给了我一个大嘴巴说我是混蛋的不是橙子，是果果。
　　这让我感到意外，也感到失落。
　　为什么不是橙子呢？
　　我是不是有点儿自虐？
　　那天，我又喝醉了。
　　不敢回家。
　　其实，我挺怕橙子发现我的丑事的。
　　我去了果果那里。
　　
　　果果暴跳如雷，他高声的骂我。
　　他说，天天你脑袋怎么了？你到底想要什么？你这样到底想干嘛？
　　我说，你管的着吗？
　　这句话一出口，果果的头垂了下来。
　　我却丝毫不在意，继续说着恶毒的话。
　　我说，你别以为你是我什么人。你丨他妈的算个什么东西？
　　果果低着头，一声不吭。
　　我继续说，咱俩也就是妓丨女跟嫖客，你想往上爬，我给你提供梯子。作为回报，你让我发些发泄。仅此而已。
　　话一出口，果果狠狠的给了我一个嘴巴。
　　我想象不到他有那么大的力气，害得我连退了好几步。
　　他说，天天，你丫混蛋。
　　然后，哭了……
　　
　　我以为那次之后我和果果会彻底完蛋，谁曾想到，这么多年，他还在我身边。
　　所以有时候，我会有一种错觉。
　　橙子真实的存在过吗？
　　他和果果是不是就是同一个人？
　　每次我这么想的时候，就是我想橙子想的要发疯的时候……
　　这个时候，我必定会跟果果做爱。
　　我要看清他的脸，告诉自己：他、不、是、橙、子。
　　
　　4
　　“天天，我觉得你最近太忙了吧？”
　　橙子窝在电脑桌前修着图片。
　　最近，他开始把工作带回家来了。
　　“还好吧。”
　　和果果闹僵了之后，我不再出门夜游。
　　被一个你不爱的人指责，那种滋味更难受。
　　
　　我无聊的换着频道，突然转到一个台，我停住了。
　　果果在银幕上笑着，是个什么颁奖礼。
　　他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红了？
　　似乎，我从来没有关心过他……
　　
　　“天天。你眼神都直了。”橙子不知道什么时候绕到了我身后。
　　他不太有劲儿的手敲到了我头上。
　　“嗯。发呆。”我敷衍着他。
　　“你怎么都不跟我聊天？这些破电视节目有意思吗？”橙子关上了电视。
　　“还行吧。打发时间呗。您这么忙。”
　　“对不起，确实很忙，后天要飞普罗旺斯，你知道吗，这个季节薰衣草开的正美。”
　　橙子说着，在沙发边上跪了下来，把头缩到了我宽阔的胸膛里。
　　我看着橙子，他的粉红色衬衫微微敞开。头发散发着洗发精甜甜的香气。
　　
　　“天天！你王八蛋！”
　　是橙子的一拳把我打醒的。
　　此时，我正在沙发上，身下是衣着不整的橙子。
　　他眼角挂着泪，整张脸都扭曲了。
　　
　　那天，橙子走了，没回来。
　　后来直接飞的法国。
　　我坐了一整夜。我害怕急了。我们约定过的，我绝对不会强硬的占有他。
　　可，这个晚上我却企图这么干。
　　
　　我听着房间里滴答滴答的钟表声心烦的要命。
　　我一遍又一遍的拨打着橙子的手机。
　　电话里只传来一种响动：对不起，您拨打的用户已经关机……
　　我想出门去找他，可仔细想想，我一点儿都不了解橙子。
　　他喜欢什么？讨厌什么？跟什么人是朋友，跟什么人是敌人？
　　通通不知道。
　　
　　不知道坐了多久，我想给自己冲杯咖啡。
　　太难喝了……
　　橙子是怎么把速溶咖啡冲的那么好喝的？
　　想洗个澡，怎么温度这么难调节？
　　给浴缸放水的，都是橙子……
　　
　　橙子，橙子，你在哪里？
　　无数个深夜，在橙子真的离开我以后，我都是这么哭醒的……
　　橙子，我想，我是真的爱你……
　　回来吧，我什么都不想要了……
　　我只想要你的温暖的微笑……

　　1
　　是橙子先打来电话的。
　　电话的那一端，他的语气很恬淡。
　　他说，天天，薰衣草真美，一片一片的，我要晕倒了。
　　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橙子那么笑着。
　　隔着国际长途。
　　很幸福。
　　我说，橙子，对不起。
　　这是我第一次跟橙子道歉。
　　橙子什么也没说，在电话的另一端，轻轻唱起了他最喜欢的那首老歌。
　　《加州的南部从来不下雨》。
　　也是第一次，我的眼泪要溢出来了。
　　我常常在想，如果，如果我有那么一点点珍惜橙子。
　　橙子不会离开……
　　
　　橙子从普罗旺斯回来，带了很多礼物。
　　一下飞机他就给我打电话说，天天，你来接我。
　　好久没感受到橙子的撒娇了。
　　我喜欢他撒娇。
　　那天，本来要给果果的新EP做缩混。结果，我扔下没管，走了。
　　后来我到机场的时候，果果打来了电话。
　　那也是我俩闹僵以后，他第一次给我打电话。
　　我连想也没想，直接挂了……
　　我想在只想一心铺在橙子身上。
　　
　　那天晚上，橙子不停地给我看他新拍回来的片子。
　　都是数码的，他说，明天一早要去暗房把那些胶卷的洗出来。
　　一瞬间，我才明白，橙子是真的、真的很迷恋摄影。
　　
　　“天天，你看，这是我同事给我拍的，漂亮吧。”橙子在电脑前翻着照片。
　　看到躺在一片薰衣草里的橙子，我再一次印证了他只能是个天使。
　　觉得很幸福，因为被天使眷顾。
　　又觉得很悲哀，因为天使神圣不可侵犯。
　　
　　2
　　我一直觉得，我混乱的生活可以隐藏的很好。
　　甚至，我也为了橙子又放弃了一段放荡的生活。
　　我想珍惜橙子，发自内心的。毫无欺骗的。
　　但，人是有本性的。
　　一个人的本性很多时候决定了一个人的命运。
　　
　　橙子从普罗旺斯回来以后没过多久，又被派往了巴西。
　　我说，你可真忙。
　　他说，你也不轻闲啊。
　　我说，还好，至少不用离开北京。
　　他说，性质是一样的，都是一样辛苦。
　　我说，你大可不必这么辛苦，我养你没问题。
　　他说，你也大可不必这么辛苦，我养你也没问题。
　　然后，我们俩都笑了。
　　我吻了吻他，送他到了楼下。
　　本来我是坚持要求送他去机场的。
　　橙子却说，麻烦，浪费时间，等我吧。这次时间要长点儿，大概得一个月，电话联系。
　　看上去很洒脱……
　　
　　橙子一走，我又空了。空的厉害。
　　每次结束工作回到家，对着空荡荡的房间，我又开始蠢蠢欲动了。
　　果果总是能找到最恰当的时机联系我，让我无法拒绝他。
　　我一直想象不出来，我那么诋毁他，蔑视他，他怎么就能死心塌地的跟着我？
　　
　　再次见面，果果好像瘦了一点儿。
　　我问他为什么。
　　他说，想你想的。
　　我说，见过贱的，没见过你这么贱的。
　　果果笑，扑到了我怀里。
　　我说，废了，你丫真是贱到家了。
　　他什么也不反驳，只是急切的凑上他的身体。
　　
　　那天，果果第一次马上就不行了。
　　我嘲笑他，说，多久没找男人了？
　　他说，自从找了你，我就没跟别人搞过。
　　一下子，我愣了。
　　果果推了我一下，说，傻了啊你？然后又把身体缠了上来。
　　暧昧的喘息声中，我听到他说，天天，除了橙子，你能不能别找别人了？我的身体给你，我求你了。
　　后来，我总会想，说出这句话，对一个男人来说需要多大的勇气。
　　后来，那天我们一直缠在一起，搞到天都亮了……
　　
　　3
　　我承认，我迷恋果果的身体。
　　我承认，我对他有点儿动心。
　　但我还是能清楚的明白，我和他，只能算个*** parter。
　　没感情。
　　
　　那天，我好像走火入魔了。
　　也许是因为喝了太多的酒，
　　也许是因为白天的工作太繁忙了，
　　也许是因为……
　　反正不管怎么说，我第一次让果果来了家里。
　　我和橙子的家。
　　
　　晚上不到十点，果果出现了。
　　他从容的进门，随意的打量。
　　看到客厅里挂着的橙子的照片，他笑了，说，橙子果然很迷人。
　　那张照片就是橙子躺在薰衣草里的那张，还是我坚持要挂上去的。
　　橙子为此很是鄙视我，说，你真无聊，天天见真人还看不够啊。
　　我说，是啊，天天、见真人。真人、是橙子。
　　结果被打了一拳。
　　你就贫吧。这是橙子给我的总结。
　　
　　“迷人？”我重复了果果的话。
　　“嗯，迷人。有一种无法言说的魅力。”果果认真的盯着照片。
　　说实话，我是不知道果果的脑袋里是怎么想的。会不会嫉妒呢？
　　想到这里，我笑了。
　　“笑什么？”果果扭脸看着我。
　　“没。来吧。”我把他拉进了卧室……
　　
　　在属于我和橙子的床上，使用的却是我和果果。
　　那种感觉很奇妙，仿佛，我身下的人不是果果而是橙子……
　　脸和脸重迭了，我甚至在给自己一个暗示，他是橙子，他是橙子……
　　我疯狂的进入他，甚至想要破坏他……
　　
　　橙子进门我都没有发觉，直到听见东西坠地的声音。
　　橙子手里的东西滚了一地，他靠着的卧室的门，有点儿支撑不住身体。
　　我已经忘了我是不是叫住了他，我也忘了我是不是追上了他。
　　我只记得橙子那张苍白的脸，还有果果那种失落的神情……
　　后来，就连这些我也忘了，因为，后来出了无数次这种事情……
　　
　　4
　　橙子站在过街天桥上，从上往下俯视着二环的车流。
　　我是找了无数次才发现他的。
　　我上去，叫他。
　　他没有看我，只是说，天天，你看，这边的尾灯是黄色的，那边的是红色的。真美。
　　我不能确定他是不是被气疯了，或者，是被气傻了。
　　
　　我说，橙子，你听我解释。
　　他说，天天，你觉得需要解释吗？
　　我说，橙子……
　　他说，天天，我不是孩子，我是个成年人，我看见了，也分析了。我不是傻子。
　　
　　我不知道该怎么接下去了，是的，还想解释什么呢？还能解释什么呢？
　　人赃俱获。
　　橙子站在天桥上，不说话了。
　　他不走，就是那么站着，时而撑起身体，时而靠着围栏。
　　
　　我开始感到害怕了，我怕橙子会崩溃……
　　但，出乎我的意料，橙子最后深深吸了一口气，说，天天，回家吧……
　　我一下子呆住了，我说，你说什么？
　　他说，回家，我累了。看累了……
　　
　　那天，我们俩回了家。
　　橙子说，天天，今天咱俩一起睡沙发吧。
　　我没言语，我明白，橙子不想睡到那张我和别人搞过的床上。
　　
　　夜里，我紧紧的搂着橙子。
　　我说，橙子，我爱你。
　　我发誓，这是我这辈子第一次说酸话。
　　橙子把身体凑近了，恨不得要贴的没有一丝缝隙。
　　他说，天天，你不知道什么是爱。
　　我没有反驳，也许，我是真的不知道。至少那时候不知道……
　　他说，天天，我才是真的爱你。你不是。
　　但……我忍了。
　　
　　橙子，橙子，到现在我都总是会想起你……
　　橙子，橙子，薰衣草真是你最好的衬托……
　　橙子，橙子，薰衣草的花语我到现在才知道。
　　等待爱情……

　　1
　　即便我不愿意承认，很多事情绝对是有一就有二的。
　　我以为，我可以掌握我自己。
　　我以为，克制不是一件艰难的事情。
　　我以为，我会忍让橙子。
　　我以为……
　　太多的以为，全是空想，全是乌托邦。
　　
　　橙子终于被我搞疯了。
　　我根本不知道橙子是具有两面性格的人。
　　以前根本不知道。
　　也许以前他就不是，而是被我给逼急了……
　　
　　我和果果是被他目击过的。
　　自从那次之后，橙子虽然依然对我很好，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
　　但是，发生过的事情，怎么可能当作没发生呢？
　　而且，是这种橙子最不耻的事情。
　　
　　一开始的几天，橙子什么都没有改变。
　　他过他的生活，也像往常一样参与到我的生活中来。
　　后来回想，一切的起因都是因为那次对话。
　　我说，橙子，你该剪头发了。
　　说的很平常，很随意。
　　确实，因为工作很忙，橙子一直没去打理头发，就那么放任自流。
　　他没有马上回答，思考了一会儿，说，天天，你是不是喜欢金色的短发？
　　我一下子哽住了，他在映射果果。
　　他继续说，不错啊。那男孩挺漂亮的。
　　我说，你扯这些干嘛？
　　他说，很走红的歌手呢。天天，看不出来，你挺有魅力的啊。
　　我说，橙子，你怎么了？
　　他说，没事儿，随便说说。
　　
　　那时候，我该发现的。
　　那次的目击已经给我们俩留下了伤痕。
　　橙子不是纯粹的天使，他是个有血有肉的人……
　　他会生气，他会歇斯底里，他会爆发，他会……
　　
　　2
　　我在刻意的讨好橙子。
　　只要他不工作，只要他留在家里。
　　他说什么就是什么。
　　他要什么，我就给他什么。
　　要星星不给月亮……
　　可就是这样，我后来分析，助长了橙子的势气，他开始把自己摆在了高姿态上。
　　这也是后来我越来越受不了他的原因。
　　
　　橙子有意无意的就会提起那件事。
　　多数是在我让他不满意的时候。
　　仿佛，这个事儿就是我的把柄。
　　只要一抓，我就老实。
　　但，他可能忘记了，我最讨厌别人要挟我。
　　谁也不行。
　　
　　那天，因为工作上的一些事情，我回来的很晚。
　　橙子窝在沙发里听唱片。
　　他不开灯，就那么坐在月光下面。
　　说实话，是吓着我了。
　　打开灯的一霎那，我看到橙子盯着我的目光很厌烦。
　　我说，怎么了？苦大仇深的？
　　他说，你干嘛去了？
　　我说，参加一个party。
　　他说，都有谁？
　　我说，说了你也都不认识，特无聊。
　　他说，是跟果果见面去了吧？
　　我说，别胡说八道。
　　他说，跟他做爱是不是特爽啊？
　　我没法接下去了。
　　他说，你看，还是去见他了。
　　我说，你别无理取闹。
　　他说，可笑。然后，在沙发上躺了下来。那意思就是，你今天自己睡吧。
　　我走了过去，想摸摸他的脸，安抚一下他的情绪。
　　这事儿不能怪他，一个有前科的人，没法说明自己的清白。
　　橙子却一下子打开了我的手。
　　他说，你走开，我嫌你脏。
　　一秒钟，我终于明白了，橙子看上去包容，其实，全是假的。
　　我想辩解一下，可那时候我也火了，他怎么能平白无故的猜疑我？
　　我说，你什么意思？
　　橙子翻了个身，背对我，说，你说我什么意思。
　　我说，我真是跟果果断了。
　　我说得是实话，那次之后果果打过来的电话我不接，发过来的短信我直接删除。
　　我想报答橙子的善良。
　　他说，可能吗？
　　我说，真的，橙子，我不骗你。
　　他说，假惺惺。
　　忍无可忍，我站起身直接进了卧室。
　　我不想跟他吵……
　　
　　3
　　橙子依旧各地跑，也依旧打电话回来给我。
　　但，电话的内容和以前大不相同。
　　他不再说那些温暖的话语，不再嘘寒问暖，不再善意的关心我的生活。
　　这些都被如下的言语取代了：
　　天天，你干嘛呢？这么半天才接电话？又跟谁搞到一起去了。
　　天天，别跟我说你想我，都是假的。
　　天天，你真假，你在乎我什么时候回来吗？我不回来不是更好，回来也是打搅你的好事。
　　天天……
　　一句比一句恶毒。
　　
　　一开始，我还耐心的安慰，卑微的解释。
　　后来我是彻底烦了。
　　我开始反击。
　　我不跟他吵，而是用行动跟他对抗。
　　我又一次开始随波逐流，不停的跟漂亮男孩搭讪，然后……上床。
　　破罐子破摔了，你不是说我不清白吗？
　　行，那索性就这样。
　　完蛋就拉鸡丨巴倒。
　　都他妈的见鬼去吧。
　　那时候，我以为橙子一定不会离开我，我还真不知道我怎么就那么自信。
　　可能是他的不信任反到加强了我的自信。
　　他不信任我，是因为在乎我。
　　因为在乎我，就不能忍受我的出轨。
　　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他爱我。
　　这是他自己说的……
　　
　　你还别说，事情有时候就是蹊跷。
　　我又开始胡搞以后，倒是变得坦然了。
　　莫名其妙。
　　橙子和我的对话也发生了变化。
　　比如：
　　他问，最近见到果果没有。
　　我说，没。老找一个没意思。
　　那天，挺普通的，橙子回来了，像往常一样做了饭。
　　他说，找到新的了？
　　我说，嗯，多的是，都急着往上贴呢。
　　他说，不错。这才是适合你的生活。
　　我说，谢谢。我也这么觉得。
　　他说，不客气。就是你得注意点儿，别回头弄一身脏病。
　　我们就这么互相挤兑着。
　　我说，你放心，有也不会传染你。
　　橙子忽然就不吃了。筷子悬在空中，手颤抖着。
　　我装没看见，继续吃。
　　久久的，他忽然说，天天，你真够狠毒的。
　　我连头也不抬，说，怎么狠毒了。
　　他说，就因为我不让你碰，你就一定要这么伤害我吗？
　　我怔住了，操蛋，怎么又绕到了这个本质问题。
　　橙子急了，说，你说话啊。
　　我说，你就是让我上，我也会找其他人。我就这路子。所以啊，不让我碰你，你算赚了。
　　我真是不知道自己怎么会说出这句话。
　　其实，我是想把问题绕开性与爱。
　　结果，适得其反。
　　
　　那天，橙子没跟我挣起来。
　　他默默的放下了碗，出去了。
　　我没去找他，我知道，就是找到他我也说不出来好听的。
　　不到十二点，橙子回来了。
　　他现在基本上不跟我睡了，总是一个人在沙发里凑活。
　　那夜，有点儿闷热。
　　
　　4
　　现在回想起来，我和混蛋几乎可以划等号。
　　我和橙子的矛盾越来越厉害，越来越深刻。
　　我们开始不停的吵架。
　　为各种各样的事情吵。
　　全是鸡毛蒜皮。
　　
　　他抱怨我天天回家晚。
　　我抱怨他天天不着家。
　　他抱怨我什么都不干。
　　我抱怨他忙叨的让我心烦。
　　好像每个人都有道理，又好像每个人都没道理。
　　
　　吵架非常可怕非常烦人。
　　但，至少吵架也是一种交流。
　　真的到无话可说了，也就真完蛋了。
　　我们后来开始冷战。
　　
　　摔门是我们俩共同的爱好。
　　谁不满了，就干这个。
　　其实特无聊，比姑娘还无聊……
　　可我俩乐此不疲。
　　
　　各种报复也渗透到了生活的方方面面。
　　橙子会故意把洗澡水放的很热，烫的我脱层皮。
　　橙子会故意往咖啡里加盐而不是加糖。
　　橙子会故意把米饭蒸的夹生，他不吃，看着我吃。
　　我会故意把橙子的衣服乱七八糟一起洗，让它们的颜色来个混合。
　　我会故意把橙子的唱片打翻，让盘盒和唱片分家。
　　我会故意把橙子喜欢的水果都扔进垃圾桶，并且大言不惭的说，坏了。
　　
　　我们互相虐待着。
　　但，奇怪的是……
　　谁也没说要分手……
　　
　　橙子，橙子，我那时候真是混蛋。
　　明明是我自己做了错事，我怎么还能去指责你高姿态。
　　橙子，橙子，一开始我就搞错了一件事。
　　你不是天使，你是个人。
　　橙子，橙子，我真想再见你一面，跟你说，对不起……

　　1
　　如果要问我这辈子有没有恨过一个人。
　　我要说，有。
　　如果要问我这个人是谁。
　　我要说，是果果。
　　他就像是算命的大师，总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我面前，我不会拒绝他……
　　
　　我和橙子开始冷战后，橙子回家的时间更少了。
　　即便不忙，他也更愿意呆在暗房里。
　　可能，只要不见到我，他还能正常一点儿。
　　果果又一次趁虚而入。
　　
　　那天，快到11点了，我听到有人敲门。
　　合计了一下觉得奇怪，因为，橙子出差了。
　　我打开门，看到门外站着的那个金发小子，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果果看到我，笑了，说，还好吗？
　　我说，还好。你来干吗？
　　他说，想你了，特别的想。就是看看你，还好不是橙子开门。
　　说完，转身就走。
　　我觉得我当时一定是大脑短路了……
　　我居然，我居然……
　　拽住了他。
　　果果身体细腻的触感，让我情不自禁的抱住了他。
　　
　　如果说，有人靠欲望而活，有人靠情感而活，有人靠执着而活。
　　那么，我是前者，橙子是中间的，果果是后者。
　　我们三就像三个偏执狂，各自跑在各自的理想大道上。
　　所以，三个都不幸福……
　　
　　果果的身体总让我发狂。
　　我在他身上找性。
　　他在我身上找爱。
　　满拧的厉害。
　　可，性生活却出奇的和谐。
　　除了他，再没人令我如此流连……
　　
　　那夜，毫不惊奇，我们又纠缠到了天亮。
　　果果不停地跟我说着什么。
　　我都不记得了，大概是：他爱我，他恨我。
　　我什么都不说，只是执着于干他。
　　
　　2
　　不知道是该说橙子天真，还是该说橙子善良。
　　他从来都不信我有那么多的丑事，
　　他就是抓住果果不放，
　　他就认为我只有果果一个出轨对象。
　　所以，他对他，格外敏感。
　　
　　那天，橙子出差回来先到了家。
　　我进门的时候已经快要午夜了。
　　我看到橙子沉默的坐在床上，手里好像举着什么。
　　但因为那东西不起眼儿，而且我也没怎么注意，我看不太清楚。
　　橙子见我进门，声音不大，叫了一声：天天。
　　“嗯？”我把外套挂在了衣架上，进了卧室。
　　“这是谁的头发？”
　　我心里咯噔一下。
　　“说话啊，哑巴了你？”
　　“我怎么知道。”我打算装傻。
　　“金色的、短发。”橙子说的特别慢，好像每一个字都要让我听清楚……
　　我打算闭口不答。说什么都是抵赖，没用。
　　“天天！”橙子再也按捺不住了，他整个人扑了上来。
　　发狂一样，把我按到了床上……
　　我一下推开了他，翻身把他压住。
　　一字一顿的说：“橙、子、冷、静。”
　　橙子声嘶力竭的大喊：你是混蛋！
　　他咬了我。
　　争执中，我说出了那句一直压在心头的话：
　　“你不能怪我，谁让你是个圣人！你自己去搞你的伯拉图吧！我看你该去看看心理医生！”
　　这句话一出口，橙子安静了。
　　然后，哭了。
　　是那种默默无声的哭泣。
　　我知道，我这回是真骂到点子上了。
　　
　　3
　　覆水难收……
　　是的，亘古不变的真理。
　　我说了伯拉图问题之后，我和橙子彻底冷了。
　　冷到连冷战都没有了……
　　橙子不再回家。
　　他搬到朋友那里去了。
　　
　　他收拾东西的时候，我不在家。
　　回来才发现，橙子的很多东西不见了。
　　说不出那是一种什么滋味。
　　感觉一下子空了。
　　那种空不是房间的空，而是心里的空。
　　谈恋爱，对手不见了，你说谁能不空。
　　
　　我给橙子打了电话，我以为他一定不会接。
　　没想到，我抱着侥幸心里打的电话，他居然接了……
　　我说，橙子，你在哪里？
　　他说，天天，我在你找不到的地方。
　　我说，橙子，你不要我了？
　　他说，天天，你要的我给不起。
　　我说，橙子，我难受。
　　他说，天天，我想我比你更难受。
　　我接不下去了，我不知道该怎么说了，我甚至搞不清自己要的是什么了。
　　橙子说，天天，我们分开冷静一下吧。
　　而后，电话断了。
　　
　　橙子没说分手，只是说分开冷静一下。
　　我以为，那是他的托词，我以为那是他的委婉。
　　反正，当时也许我自己都觉得我自己混蛋了。
　　我就是认为，我和橙子完蛋了。
　　彻底的完蛋了……
　　
　　我没有再给橙子打电话，我觉得，我要是还去纠缠他。那就真连混蛋都不如了。
　　我开始强迫自己去适应没有橙子的生活。
　　果果知道我和橙子分了，没有表示高兴。
　　只是，有空就会来我家。
　　
　　他有时候会陪我吃饭。
　　有时候会陪我看电影。
　　有时候会陪我听音乐。
　　有时候会陪我聊聊天。
　　更多的时候，我们在床上……
　　可是，他永远弥补不了我的空虚。
　　只有，只有橙子可以。
　　
　　4
　　我永远忘不了橙子对我彻底死心的那天。
　　那天，是12月1日，我的生日。
　　那天，果果陪在我身边。
　　那天，橙子进门的时候，我依旧没有发觉。
　　那天，橙子再一次目击了他最厌恶的行为。
　　那天，下起了入冬的第一场雪……
　　
　　只有那天，我记得清清楚楚。
　　我慌忙的跳下床，我想追上橙子，可跑了几步又回来了。
　　我没穿衣服……
　　我急得一团乱麻，我手忙脚乱，我使劲的想穿上裤子。
　　但，那是上衣……
　　等我追到楼下，早已经没了橙子的影子。
　　只剩下，茫茫一片白色。
　　就像橙子一样纯洁……
　　
　　我在大雪中找了很久。
　　哪里都没有橙子，哪里都没有……
　　我记不清我自己是怎么上楼的了，就像一具行尸走肉。
　　果果不见了，也消失的无影无踪。
　　
　　我站在空荡荡的房间里，有一种想死的冲动……
　　茫然间，我看到了橙子总是背着的包儿掉在地上。
　　鬼使神差的，我打开了那个包儿。
　　里面有一些胶卷，一部数码相机，还有……
　　
　　那是一本病历。
　　橙子去看了心理医生……
　　病历上密密麻麻的写着医生的笔记。
　　我第一次知道了橙子的内心。
　　可，全部于事无补。
　　病历上写着橙子的独白：
　　“可能还是潜意识里有点排斥吧…
　　不喜欢性丨欲太浓的感情，
　　我这样，好像有点儿天真的近乎白痴，
　　我只相信相信单纯的感情，
　　执着单纯的感情。
　　我只是不想打破心中想象的美好…
　　有些自欺的想证明：爱，可以与性无关。
　　但，为了他，我想现在想放弃我的坚持……
　　因为我想为他改变，我想留住他。”
　　橙子，橙子，我真是混蛋……
　　橙子，橙子，飞了，飞回了天堂……
　　天使回家了……

　　1
　　醒来的时候，我看到了橙子的大眼睛正在一动不动的盯着我。
　　我想抱抱他，却发现，自己不能动。
　　我被绑住了。
　　橙子手里提了一把切水果的尖刀。
　　他不哭、不笑，就是那么看着我。
　　可我居然丝毫都不恐惧。
　　我说，橙子，你好美。
　　他说，天天，你都死到临头了，别贫嘴了。
　　我说，橙子，给我一刀吧。这样咱俩就都解脱了。
　　他说，天天，死了，就什么都没了……
　　然后，橙子哭了。
　　一边哭，一边笑。
　　我说，橙子，别难过，橙子，别哭了。
　　他说，天天，我爱过你，只爱过你……
　　然后，他把刀子扔到了地上，转身走了。
　　
　　我永远也忘不了那天他离开时的背影。
　　如此沉静，如此自若。
　　我好像看到了天使的翅膀……
　　
　　我去找了L。
　　我对L诉说了我的故事。
　　L认真的倾听。
　　而后，他说，天天，其实你们都没错。只是，你们不是一对合适的演员，你们演不了一场爱情戏。
　　我苦笑了一下，说，L我真的爱他。
　　L说，我信，你这人嘴里没实话，可我信这一句。
　　男人不应该哭的，可L说了这句话之后，我哭了……
　　
　　我说，L，我们是不是真的没戏了？
　　L说，天天，别再勉强自己，也别再勉强橙子。你们再纠缠下去，只能两败俱伤。
　　我说，L，我不能失去他。
　　L说，天天，你已经失去了，无可挽回。放手吧……
　　我说，L，我和橙子散了。
　　L说，你SB。没办法。
　　
　　2
　　我试图再见橙子一面。
　　我没有听从L的劝告。
　　我想，分手我不怕，就算要赔上我们的性命。
　　有爱情做伴，我不怕……
　　
　　我开始天天埋伏在橙子工作的杂志社门口。
　　橙子一出来，我就开车跟上去。
　　他总是回避我。
　　我追他就逃，逃到小巷子里去。
　　那里，车开不进去。
　　
　　冬天越来越冷，我却排除万难，天天蹲守。
　　有一天，雨加雪，橙子打着伞从里面出来了。
　　我把车子滑到他身边。
　　这一次，橙子没有逃开。
　　我说，上车吧。
　　他说，谢谢。
　　
　　开着车，我漫无目的，我不知道橙子现在住在哪里。
　　我问，去哪儿？
　　他说，我也不知道，你呢？
　　我说，送你。
　　他说，一语双关啊。
　　然后笑了。
　　我说，回来吧。
　　他说，不可能了，天天，不可能了。
　　
　　那天，我们说了很多话。
　　开车几乎绕了北京一圈。
　　走到五环的时候。
　　我依然在求他回来。
　　他坚决的否定了我。
　　他说，天天，我们完蛋了，你怎么会不知道。
　　因为这句话，这个明确的答案。我在湿滑的立交桥上加速，我想把车子撞毁。
　　橙子坐在副驾驶上，笑了。
　　他不怕死。
　　就是那种眼神，那种笑容，让我在距离护栏0.01秒的时候停了下来。
　　
　　橙子说，天天，怎么停下了？
　　我说，橙子，死了就什么都没了，你就真的要回到天堂了。
　　橙子说，天天，我从来不是天使。
　　
　　之后，是很长一段时间的沉默。
　　再之后，橙子开口了，说，天天，下周二我们最后约会一次吧。
　　我想了想说，好啊。圣诞节，适合天使。
　　橙子下了车，独自撑着伞走在五环上。
　　那背影，孤独又消瘦。
　　
　　3
　　12月25日下午，我和橙子约在了西单的星巴克。
　　橙子喜欢喝咖啡。
　　和以前一样，橙子总是早到。
　　那天，人很多，但我一眼就看到了他。
　　他穿着湖蓝色的毛衣，慵懒的缩在椅子上。看杂志。
　　
　　我说，嘿，语气轻松。
　　他说，你这家伙，又迟到了。
　　我笑了，他也笑了。
　　就好像我们还好着……
　　
　　那天，我们愉快的交谈。
　　说旅行，说电影，说音乐。
　　我们坐了很久，直到橙子说饿了。
　　我说，橙子，我不知道我该不该问，但我知道问了也是白问。
　　他说，天天，你说。
　　我问，咱们真的不行了？
　　他说，是，真的不行了。
　　我说，橙子，再给我唱一首歌吧。
　　他说，好啊。
　　然后唱起了《通往天堂的阶梯》。
　　我安静的听着。
　　
　　There's a lady who's sure
　　All that glitters is gold
　　And she's buying a stairway to heaven.
　　When she gets there she knows
　　If the stores are all closed
　　With a word she can get what she came for.
　　Ooh, ooh, and she's buying a stairway to heaven.
　　
　　There's a sign on the wall
　　But she wants to be sure
　　'Cause you know sometimes words have two meanings.
　　In a tree by the brook
　　There's a songbird who sings,
　　Sometimes all of our thoughts are misgiven.
　　Ooh, it makes me wonder,
　　Ooh, it makes me wonder.
　　
　　There's a feeling I get
　　When I look to the west,
　　And my spirit is crying for leaving.
　　In my thoughts I have seen
　　Rings of smoke through the trees,
　　And the voices of those who stand looking.
　　Ooh, it makes me wonder,
　　Ooh, it really makes me wonder.
　　
　　And it's whispered that soon
　　If we all call the tune
　　Then the piper will lead us to reason.
　　And a new day will dawn
　　For those who stand long
　　And the forests will echo with laughter.
　　
　　If there's a bustle in your hedgerow
　　Don't be alarmed now,
　　It's just a spring clean for the May queen.
　　Yes, there are two paths you can go by
　　But in the long run
　　There's still time to change the road you're on.
　　And it makes me wonder.
　　
　　Your head is humming and it won't go
　　In case you don't know,
　　The piper's calling you to join him,
　　Dear lady, can you hear the wind blow,
　　And did you know
　　Your stairway lies on the whispering wind.
　　
　　And as we wind on down the road
　　Our shadows taller than our soul.
　　There walks a lady we all know
　　Who shines white light and wants to show
　　How ev'rything still turns to gold.
　　And if you listen very hard
　　The tune will come to you at last.
　　When all are one and one is all
　　To be a rock and not to roll
　　
　　橙子唱完，我问，你怎么不唱那首《加州的南部从来不下雨》？
　　橙子说，因为，下雨了……
　　
　　那天，橙子带了相机，最后给我照了一张照片。
　　他说，天天，我把你留在相机中了。
　　然后，橙子笑了。
　　我说，别傻笑了，我请你吃饭。
　　他说，不了，还要回去洗片子。
　　
　　2005年12月25日晚上8点23分。
　　我和橙子站在西单的人流中最后看了彼此一眼。
　　从此，老死不相往来。
　　
　　4
　　我已经33岁了，不再年轻。
　　我的青春时光都给了橙子……
　　直到现在，在我们分手了三年后，我还是不能忘记他。
　　甚至，他的样子开始越来越清晰的出现在我面前……
　　
　　这一天，我收到了一张请贴。
　　玫瑰红的底色，上面烙印着大大的烫金喜字。
　　新娘我不认识。
　　但是，新郎的名字是我一辈子也忘不了的。
　　橙子。
　　
　　我到达会场的时候，庆典已经结束了。
　　新郎、新娘在挨个的敬酒。
　　我一直看着橙子，直到他走到我面前。
　　他的外貌没什么变化，笑容更是没有变。
　　说起来，这还是我第一次看到橙子穿西装呢。
　　格外的好看。
　　
　　他说，天天，好久不见。
　　好像我们是多年不见的老友，没有丝毫怠慢。
　　新娘很美，两人站在一起像一对儿瓷娃娃。
　　他说，天天，我跟你喝一杯。
　　说着，拿起了桌上的红酒，倒了满满的一杯。
　　一边倒一边说，我不忽悠你，跟别人喝的都是水。
　　然后，大笑。
　　我说，橙子，你不能喝酒的。
　　他说，一辈子就和你喝这一回。
　　我们一饮而尽。
　　橙子走了，继续带着新娘敬酒。
　　
　　我不知道他跟这个姑娘是不是会幸福。
　　我不知道他们是不是伯拉图式的恋爱，或者说婚姻。
　　我不知道橙子现在幸福了吗。
　　
　　我只知道，我是匆匆离开婚礼现场的。
　　我不能再多看一眼。
　　我只知道，出来的时候外面正下着第一场宣告秋天到来的雨。
　　清新的味道让我不能忘记。
　　我只知道，果果打着伞站在雨中，他在对我笑。
　　他问，冷吗？
　　我答，不冷。
　　他说，天天，你哭了。
　　我说，我没有。
　　他说，走吧。
　　我说，走到哪里呢？
　　然后，我们打着一把伞，融入了熙熙攘攘的人群之中。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