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味VC》Chapter 31-34
一起哈皮疯 :: 剑走偏锋作品(独家首发) :: 《果味VC》已出版 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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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味VC》Chapter 31-34
Chapter 31 父子
整个过年期间初家一点儿没有喜庆的气氛。初敏然跟贺文娟回了深圳,老二还在医院养着,老三陪同。初匀妈的情况也不是太好,这两天连床都没下。初晓也没了平日里的活泛,就那么一人窝在房间里,自己跟自己下棋。
祁明天天往医院跑,跟走廊里一站就是几个钟头,弄得护士们都跟他熟了。熟了之后也就自然有点儿好处,她们换药、检查、更替点滴,祁明可以在门口更近的看看魏源。但,比较让祁明不能接受的是,护士们带给他的信息:这孩子还是挺有福气的,你们这些朋友三五不时的来医院看他,晚上他父亲也过来。你一待一天,他一待一宿。
这说辞颇为让祁明吃惊,他想不到那个一贯冷漠的父亲会如此真挚的对待什么人。魏源发生车祸的当天,祁明的猜想与目前的状况看来完全南辕北辙。这让他陷入了彻底的困惑之中。仔细想来,祁明很清楚地意识到了一点——对于父亲与魏源之间的过往,他是一点儿不知道的。从他十五岁那年初次见到魏源,他们就已经是师徒二人,很有默契。他记得魏源说过,当时跟他父亲学画,是他母亲的要求。魏源有时候会跟祁明说到自己的母亲,祁明也多次问过魏源的家庭,他都只是一带而过,说他的父亲是个商人,母亲也能画两笔画,基本上一直赋闲在家。而每每问到他们为什么不生活在一起,魏源总是笑笑说,不在一个城市么。
祁明很懊恼自己居然对魏源其实跟对父亲一样一无所知,知道的只是些皮毛而已。他们是那么要好的朋友,他为什么连一点点细节都不对他吐露呢?
今天一站又是五个多钟头,祁明中间拜访了魏源的主治医生,他说他的情况还算不错,明天会有一次会诊和全面检查,如果没什么意外,就要拍CT,具体解决他的颅内淤血问题。关于这方面,主治医生没有跟他多谈,只说一切等明天的检查结束之后再下定论。祁明自始至终没有说明他同样也是李闻天的儿子,在法律上他与他可以称之为兄弟。虽然这样会让他得到更多的具体消息、更多的一手资料,甚至可以得到决定权,他也还是什么都没说。
八点多的时候,祁明出了医院大楼,外面又已经是一片夜色。但他并没有离开,而是站在了寒冷空旷的大院里。他不知道自己在等待什么,也不知道自己等待的理由。他就那么站着,中间只去了一趟厕所。十点半左右,一辆车开了进来,在花坛左边的停车场停下。
李闻天远远的就看见了他的儿子,他穿的很厚实,围巾把他围了个严严实实。可他还是认出了他,只需一眼。这么多年,他跟儿子的关系一直僵持着。他是爱他的,虎毒还不食子呢,更何况他是一个人?只是,每次他看着他,当他和那女人的轮廓在他心里重合的时候,他实在没法客观的面对他,酷似他没法面对的那场往事。
两人面对面站到一起,祁明犹豫了一下,还是先开了口,“爸……”
“冷不冷?站了多久了?”
祁明没有回答,只是看着他。李闻天回手按了车锁,“上车等我一会儿,我上去看一下魏源。”
那具身影消失在大楼门口,祁明才挪动步子往父亲车的方向走去。
车里很暖,祁明关上了车门,却觉得怎么坐都别扭。淡淡的香氛味道很好闻,跟魏源车里的味道一模一样。
半个多小时候之后,李闻天开了车门上来,什么都没问,直接向家的方向驶去。祁明已经不记得自己多少年没有回过家了。这座三室两厅的房间还是那样,略显空荡。
李闻天沏了一壶茶放于茶几之上,与儿子面对面的坐了下来。
“他明天有个全面检查。”祁明没有碰一下儿茶杯,淡淡的开了口。
“嗯。”李闻天点了点头,拿了茶几上的烟盒。
祁明看着父亲,他曾无数次的观察过他,可每次看到的都是一样儒雅的气质、修长的身材、合体的穿着。这一切使他看上去比实际年龄年轻许多。都说儿子随妈,虽然祁明一次也没有见过母亲,但他是坚信这点的,因为他跟父亲一点儿都不像。父亲迷人的气质,父亲深刻的容貌,他半点儿都不具备。
“你想跟我谈什么?”低沉的声音直入耳膜。
李闻天看着儿子,这幅对峙的画面让他想到了不久之前跟苏宇的会面。他觉得儿子的朋友们跟儿子确实有点儿格格不入。与苏宇的交谈节奏都是苏宇在把握,他开门见山,咄咄逼人。不像自己的儿子,如此安静、如此阴冷。
那天,他们的话题也同样是魏源。
“我不知道。”祁明的话如实的反映了他的内心。
这场对话已然无法再进行下去了,似乎谁都没有表达的欲望。
“喝点儿茶吧。”沉吟良久,李闻天开了口。
祁明握住了茶杯,咬了咬嘴唇,“……事故的问题……”
“我一直在处理,双方都有责任。”李闻天还是点了烟,那盒烟在他手里被他玩弄了良久,“魏源闯了红灯并且超速,对方也超速了而且酒精测试完全超标。”
“到底是为什么?鉴定过了啊,魏源他没有喝酒,没有……他为什么不刹车?”
“我没法回答你。”
“什么叫没法回答?”
李闻天丝毫没有答疑解惑的意思,这彻底的激怒了祁明,“你到底跟魏源是什么关系?你把他当什么?”
李闻天轻笑了一下儿,这口气,这愤怒,何其相似?魏源也是这么粗鲁的对他咆哮而后就是一连串的盲音。可能就是那时,他甚至不去看信号灯,车速还是那么快,他来不及反应一切就已发生。他们纠结了这么多年,可孩子终归是孩子,他永远不信任自己,永远对一切抱有怀疑态度。你还想要什么呢?我还能给你什么?被过往纠缠的不是我而是你,你怎么就是不明白?魏源……
是的,是的,也许谁都没有错。她没错,她也没错,你也没错,我也没错。那到底是谁错了?
房间里如此的安静,李闻天看着窗外的一片混沌,思绪也跟着混沌了起来。仿佛,此刻坐在他面前的不是他的儿子,而是他儿子的母亲,是她。祁美嘉。
在李闻天的记忆中,祁美嘉一直很安静。她不怎么漂亮,却很沉稳。她从不是任何场合的焦点,却是永远合适的陪衬,魏淑媛的陪衬。
魏淑媛给了李闻天很多深刻的、不可磨灭的记忆,而其中最为深刻的是,她总是漫不经心的在画布上涂涂抹抹,一边画一边说,嘉嘉跟我还没出生就认识了。每当这个时候,祁美嘉只是一笑,笑得温暖醉人。
他们是高考恢复之后的第一批考生,一切都等待复兴。美院里一片匮乏,但学生们都各有远志。那时候大家都穿的朴素,只有魏淑媛敢在乌黑的发辫上绑鲜艳的蝴蝶结。与之相反,祁美嘉的头发很短,发卡都是最为普通的黑色。
李闻天是第一眼看上魏淑媛的,只可惜这只蝴蝶是众多男同学中的焦点。不过幸运的是,在魏淑媛眼里,他是特别的。他们的恋爱开始的快,持续的时间也不短。他们约定,毕业之后第一件事儿就是喜结连理。
祁美嘉是他们爱情的见证人,很多约会的时候,魏淑媛都要带着祁美嘉,无论是压马路、看电影、听音乐会……祁美嘉都如影随行。李闻天对此觉得很不舒服,却又不好开口说什么,所幸倒是祁美嘉很安静,无论她在与不在都没什么强烈的存在感。就像古代的小姐跟丫鬟,小姐走到哪里,丫鬟就要跟到哪里。
一切变故来源于魏淑媛一家的移民。通过家里的不断活动关系,他们一家去了台湾。面对这场变故,李闻天跟祁美嘉都茫然不知所措。魏淑媛不肯走,她不能离开她的爱人、她的朋友,可她却是无力的。最终,她还是被父母强制带走了。
面对这一场人去楼空,李闻天跟祁美嘉走近了。他们有着共同的、不可言说的痛苦,他们互相安慰,三人的约会终于变成了两人,只是女主角变了。祁美嘉在那个恰当的时候展现出了美妙的爱慕。这让李闻天隐约感觉到,祁美嘉当初坚持参加他们的约会,理由在这里。而促使他们确立恋爱关系的,还是魏淑媛。那封信来的很突兀,信里,魏淑媛用很温和的笔调通知了他们她结婚的消息。
那一晚,他与她对视了很久,而后正式的确定了他们男女朋友的立场。
孩子,也就是祁明的到来,让李闻天不知所措。他什么都没准备好,而在那样一个年代,一个未出阁的姑娘有了一个孩子……
事情一拖再拖,祁美嘉终究还是生下了孩子。那一年他们还都没有毕业,他们没能力养活孩子。李闻天求助了长他五岁的姐姐。祁明就那么寄养在了那个家庭里。
与李闻天的处境相比,更糟糕的是祁美嘉。父母跟她断绝了关系,学校将她驱逐……满目疮痍。
李闻天很想对祁美嘉好,他希望尽可能的弥补她。他认为他们的爱情是坚实的、有基础的,所以当谎言被戳穿的一刻到来,他日后只能回忆起她狰狞的模样。
那天,他回家,满满一桌菜。祁美嘉的头发留的很长了,就像那年的魏淑媛,她绑了两只乌黑的发辫,缠着红丝带,鲜艳的蝴蝶结。她笑得格外甜,柔声说,你回来了?李闻天到现在也不知道该怎么来形容当时的场面。
之后,她淡淡的说,我要走了。
你走?你走到哪儿?
全是眩晕。
我去找小媛啊。
她笑得诡异。
李闻天彻底陷入了一片不可知当中。
然后,她说了那些。
她说她根本就不爱他,她说跟他在一起是魏淑媛对她的嘱托,她说现在她不用再顾忌什么了,她说魏淑媛需要她,混乱不清。
但李闻天还是明白了,祁美嘉还是祁美嘉,离不开魏淑媛的祁美嘉。她爱的……是她。一个同性。近似于扭曲的爱。
她走了,却并没有找到魏淑媛。她偷渡的船只在靠近目的地的时候被水警发现,那船在一片喧嚣中沉入了大海。
事隔没多久,他在相隔多年后第一次听到了魏淑媛的声音。电话里,他们说了很多。魏淑媛的最后一句话是,我们不要再联系了,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我对不起你们,你、嘉嘉……我不该跟她说那些……我……
李闻天曾以为这就是结束,三人纠葛的结束。直到十几年后,一个男人带来了一个男孩儿。他对他说,这是魏女士的独生子,我是她的法定律师,她的遗嘱里最后的嘱托是希望你能抚养她唯一的儿子。
李闻天记得很清楚,他蹲下来,看着那男孩儿清亮的眼睛问,“你叫什么?”
男孩儿有些怕生,声音小小的回答:“……魏源。”
他问,你妈妈让你来找我?
他答,妈妈说让我跟你学画。
而后,纠葛又一次拜访了李闻天平静的生活。这次,源于这个男孩儿。
当他对那个小男孩儿萌生了爱意的时候,他又想起了祁美嘉,他似乎有些能理解她了。他接了儿子回来,可他们、两个成年男人,再无沟通的机会。父与子,就像他跟祁美嘉,彻头彻尾的天敌。
李闻天很多时候能感觉到魏源在尽可能的疏通他们,只可惜,也是徒劳。
这一夜,父子安静的对坐了很久。
祁明在客房躺下,李闻天放了一杯水在儿子的床头。他看着他,看了很久。
他说,你跟你妈妈很像。
他问,我妈现在跟你还有联系么?
这是儿子第一次向父亲问起母亲。
他答,没有,但是她生活的很好。
他说,嗯,谁离开你这种人都只可能过得更好。
李闻天什么也没有反驳,任凭儿子轻视自己。怎样都好,他可以无所谓的指责或误解他,他也可以坚决的恨他、咒骂他。但他就是希望他活在假相中,这样的假相比真相来得要让人舒服的多。
李闻天怎么也不会忘记魏源知道这些的时候,那种扭曲、无助、茫然、不知所措的表情。但他作为他的情人,他有权知道并承担这些,因为这是他的选择。可祁明不一样,他没有必要知道、没有必要承受,他该清爽的活着,做他喜欢的事儿,过他逍遥的生活。
李闻天一点儿都不后悔与儿子的决裂。他们走的越远,儿子就离幸福越近。他一直在看着他,看他的插画,看他的消息,他很庆幸他凭借自己闯出了他的一番天地。既然他能给予的他不要,那么他也再无力为他做些什么。
做个差劲透顶的父亲吧。这样反而简单。
整个过年期间初家一点儿没有喜庆的气氛。初敏然跟贺文娟回了深圳,老二还在医院养着,老三陪同。初匀妈的情况也不是太好,这两天连床都没下。初晓也没了平日里的活泛,就那么一人窝在房间里,自己跟自己下棋。
祁明天天往医院跑,跟走廊里一站就是几个钟头,弄得护士们都跟他熟了。熟了之后也就自然有点儿好处,她们换药、检查、更替点滴,祁明可以在门口更近的看看魏源。但,比较让祁明不能接受的是,护士们带给他的信息:这孩子还是挺有福气的,你们这些朋友三五不时的来医院看他,晚上他父亲也过来。你一待一天,他一待一宿。
这说辞颇为让祁明吃惊,他想不到那个一贯冷漠的父亲会如此真挚的对待什么人。魏源发生车祸的当天,祁明的猜想与目前的状况看来完全南辕北辙。这让他陷入了彻底的困惑之中。仔细想来,祁明很清楚地意识到了一点——对于父亲与魏源之间的过往,他是一点儿不知道的。从他十五岁那年初次见到魏源,他们就已经是师徒二人,很有默契。他记得魏源说过,当时跟他父亲学画,是他母亲的要求。魏源有时候会跟祁明说到自己的母亲,祁明也多次问过魏源的家庭,他都只是一带而过,说他的父亲是个商人,母亲也能画两笔画,基本上一直赋闲在家。而每每问到他们为什么不生活在一起,魏源总是笑笑说,不在一个城市么。
祁明很懊恼自己居然对魏源其实跟对父亲一样一无所知,知道的只是些皮毛而已。他们是那么要好的朋友,他为什么连一点点细节都不对他吐露呢?
今天一站又是五个多钟头,祁明中间拜访了魏源的主治医生,他说他的情况还算不错,明天会有一次会诊和全面检查,如果没什么意外,就要拍CT,具体解决他的颅内淤血问题。关于这方面,主治医生没有跟他多谈,只说一切等明天的检查结束之后再下定论。祁明自始至终没有说明他同样也是李闻天的儿子,在法律上他与他可以称之为兄弟。虽然这样会让他得到更多的具体消息、更多的一手资料,甚至可以得到决定权,他也还是什么都没说。
八点多的时候,祁明出了医院大楼,外面又已经是一片夜色。但他并没有离开,而是站在了寒冷空旷的大院里。他不知道自己在等待什么,也不知道自己等待的理由。他就那么站着,中间只去了一趟厕所。十点半左右,一辆车开了进来,在花坛左边的停车场停下。
李闻天远远的就看见了他的儿子,他穿的很厚实,围巾把他围了个严严实实。可他还是认出了他,只需一眼。这么多年,他跟儿子的关系一直僵持着。他是爱他的,虎毒还不食子呢,更何况他是一个人?只是,每次他看着他,当他和那女人的轮廓在他心里重合的时候,他实在没法客观的面对他,酷似他没法面对的那场往事。
两人面对面站到一起,祁明犹豫了一下,还是先开了口,“爸……”
“冷不冷?站了多久了?”
祁明没有回答,只是看着他。李闻天回手按了车锁,“上车等我一会儿,我上去看一下魏源。”
那具身影消失在大楼门口,祁明才挪动步子往父亲车的方向走去。
车里很暖,祁明关上了车门,却觉得怎么坐都别扭。淡淡的香氛味道很好闻,跟魏源车里的味道一模一样。
半个多小时候之后,李闻天开了车门上来,什么都没问,直接向家的方向驶去。祁明已经不记得自己多少年没有回过家了。这座三室两厅的房间还是那样,略显空荡。
李闻天沏了一壶茶放于茶几之上,与儿子面对面的坐了下来。
“他明天有个全面检查。”祁明没有碰一下儿茶杯,淡淡的开了口。
“嗯。”李闻天点了点头,拿了茶几上的烟盒。
祁明看着父亲,他曾无数次的观察过他,可每次看到的都是一样儒雅的气质、修长的身材、合体的穿着。这一切使他看上去比实际年龄年轻许多。都说儿子随妈,虽然祁明一次也没有见过母亲,但他是坚信这点的,因为他跟父亲一点儿都不像。父亲迷人的气质,父亲深刻的容貌,他半点儿都不具备。
“你想跟我谈什么?”低沉的声音直入耳膜。
李闻天看着儿子,这幅对峙的画面让他想到了不久之前跟苏宇的会面。他觉得儿子的朋友们跟儿子确实有点儿格格不入。与苏宇的交谈节奏都是苏宇在把握,他开门见山,咄咄逼人。不像自己的儿子,如此安静、如此阴冷。
那天,他们的话题也同样是魏源。
“我不知道。”祁明的话如实的反映了他的内心。
这场对话已然无法再进行下去了,似乎谁都没有表达的欲望。
“喝点儿茶吧。”沉吟良久,李闻天开了口。
祁明握住了茶杯,咬了咬嘴唇,“……事故的问题……”
“我一直在处理,双方都有责任。”李闻天还是点了烟,那盒烟在他手里被他玩弄了良久,“魏源闯了红灯并且超速,对方也超速了而且酒精测试完全超标。”
“到底是为什么?鉴定过了啊,魏源他没有喝酒,没有……他为什么不刹车?”
“我没法回答你。”
“什么叫没法回答?”
李闻天丝毫没有答疑解惑的意思,这彻底的激怒了祁明,“你到底跟魏源是什么关系?你把他当什么?”
李闻天轻笑了一下儿,这口气,这愤怒,何其相似?魏源也是这么粗鲁的对他咆哮而后就是一连串的盲音。可能就是那时,他甚至不去看信号灯,车速还是那么快,他来不及反应一切就已发生。他们纠结了这么多年,可孩子终归是孩子,他永远不信任自己,永远对一切抱有怀疑态度。你还想要什么呢?我还能给你什么?被过往纠缠的不是我而是你,你怎么就是不明白?魏源……
是的,是的,也许谁都没有错。她没错,她也没错,你也没错,我也没错。那到底是谁错了?
房间里如此的安静,李闻天看着窗外的一片混沌,思绪也跟着混沌了起来。仿佛,此刻坐在他面前的不是他的儿子,而是他儿子的母亲,是她。祁美嘉。
在李闻天的记忆中,祁美嘉一直很安静。她不怎么漂亮,却很沉稳。她从不是任何场合的焦点,却是永远合适的陪衬,魏淑媛的陪衬。
魏淑媛给了李闻天很多深刻的、不可磨灭的记忆,而其中最为深刻的是,她总是漫不经心的在画布上涂涂抹抹,一边画一边说,嘉嘉跟我还没出生就认识了。每当这个时候,祁美嘉只是一笑,笑得温暖醉人。
他们是高考恢复之后的第一批考生,一切都等待复兴。美院里一片匮乏,但学生们都各有远志。那时候大家都穿的朴素,只有魏淑媛敢在乌黑的发辫上绑鲜艳的蝴蝶结。与之相反,祁美嘉的头发很短,发卡都是最为普通的黑色。
李闻天是第一眼看上魏淑媛的,只可惜这只蝴蝶是众多男同学中的焦点。不过幸运的是,在魏淑媛眼里,他是特别的。他们的恋爱开始的快,持续的时间也不短。他们约定,毕业之后第一件事儿就是喜结连理。
祁美嘉是他们爱情的见证人,很多约会的时候,魏淑媛都要带着祁美嘉,无论是压马路、看电影、听音乐会……祁美嘉都如影随行。李闻天对此觉得很不舒服,却又不好开口说什么,所幸倒是祁美嘉很安静,无论她在与不在都没什么强烈的存在感。就像古代的小姐跟丫鬟,小姐走到哪里,丫鬟就要跟到哪里。
一切变故来源于魏淑媛一家的移民。通过家里的不断活动关系,他们一家去了台湾。面对这场变故,李闻天跟祁美嘉都茫然不知所措。魏淑媛不肯走,她不能离开她的爱人、她的朋友,可她却是无力的。最终,她还是被父母强制带走了。
面对这一场人去楼空,李闻天跟祁美嘉走近了。他们有着共同的、不可言说的痛苦,他们互相安慰,三人的约会终于变成了两人,只是女主角变了。祁美嘉在那个恰当的时候展现出了美妙的爱慕。这让李闻天隐约感觉到,祁美嘉当初坚持参加他们的约会,理由在这里。而促使他们确立恋爱关系的,还是魏淑媛。那封信来的很突兀,信里,魏淑媛用很温和的笔调通知了他们她结婚的消息。
那一晚,他与她对视了很久,而后正式的确定了他们男女朋友的立场。
孩子,也就是祁明的到来,让李闻天不知所措。他什么都没准备好,而在那样一个年代,一个未出阁的姑娘有了一个孩子……
事情一拖再拖,祁美嘉终究还是生下了孩子。那一年他们还都没有毕业,他们没能力养活孩子。李闻天求助了长他五岁的姐姐。祁明就那么寄养在了那个家庭里。
与李闻天的处境相比,更糟糕的是祁美嘉。父母跟她断绝了关系,学校将她驱逐……满目疮痍。
李闻天很想对祁美嘉好,他希望尽可能的弥补她。他认为他们的爱情是坚实的、有基础的,所以当谎言被戳穿的一刻到来,他日后只能回忆起她狰狞的模样。
那天,他回家,满满一桌菜。祁美嘉的头发留的很长了,就像那年的魏淑媛,她绑了两只乌黑的发辫,缠着红丝带,鲜艳的蝴蝶结。她笑得格外甜,柔声说,你回来了?李闻天到现在也不知道该怎么来形容当时的场面。
之后,她淡淡的说,我要走了。
你走?你走到哪儿?
全是眩晕。
我去找小媛啊。
她笑得诡异。
李闻天彻底陷入了一片不可知当中。
然后,她说了那些。
她说她根本就不爱他,她说跟他在一起是魏淑媛对她的嘱托,她说现在她不用再顾忌什么了,她说魏淑媛需要她,混乱不清。
但李闻天还是明白了,祁美嘉还是祁美嘉,离不开魏淑媛的祁美嘉。她爱的……是她。一个同性。近似于扭曲的爱。
她走了,却并没有找到魏淑媛。她偷渡的船只在靠近目的地的时候被水警发现,那船在一片喧嚣中沉入了大海。
事隔没多久,他在相隔多年后第一次听到了魏淑媛的声音。电话里,他们说了很多。魏淑媛的最后一句话是,我们不要再联系了,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我对不起你们,你、嘉嘉……我不该跟她说那些……我……
李闻天曾以为这就是结束,三人纠葛的结束。直到十几年后,一个男人带来了一个男孩儿。他对他说,这是魏女士的独生子,我是她的法定律师,她的遗嘱里最后的嘱托是希望你能抚养她唯一的儿子。
李闻天记得很清楚,他蹲下来,看着那男孩儿清亮的眼睛问,“你叫什么?”
男孩儿有些怕生,声音小小的回答:“……魏源。”
他问,你妈妈让你来找我?
他答,妈妈说让我跟你学画。
而后,纠葛又一次拜访了李闻天平静的生活。这次,源于这个男孩儿。
当他对那个小男孩儿萌生了爱意的时候,他又想起了祁美嘉,他似乎有些能理解她了。他接了儿子回来,可他们、两个成年男人,再无沟通的机会。父与子,就像他跟祁美嘉,彻头彻尾的天敌。
李闻天很多时候能感觉到魏源在尽可能的疏通他们,只可惜,也是徒劳。
这一夜,父子安静的对坐了很久。
祁明在客房躺下,李闻天放了一杯水在儿子的床头。他看着他,看了很久。
他说,你跟你妈妈很像。
他问,我妈现在跟你还有联系么?
这是儿子第一次向父亲问起母亲。
他答,没有,但是她生活的很好。
他说,嗯,谁离开你这种人都只可能过得更好。
李闻天什么也没有反驳,任凭儿子轻视自己。怎样都好,他可以无所谓的指责或误解他,他也可以坚决的恨他、咒骂他。但他就是希望他活在假相中,这样的假相比真相来得要让人舒服的多。
李闻天怎么也不会忘记魏源知道这些的时候,那种扭曲、无助、茫然、不知所措的表情。但他作为他的情人,他有权知道并承担这些,因为这是他的选择。可祁明不一样,他没有必要知道、没有必要承受,他该清爽的活着,做他喜欢的事儿,过他逍遥的生活。
李闻天一点儿都不后悔与儿子的决裂。他们走的越远,儿子就离幸福越近。他一直在看着他,看他的插画,看他的消息,他很庆幸他凭借自己闯出了他的一番天地。既然他能给予的他不要,那么他也再无力为他做些什么。
做个差劲透顶的父亲吧。这样反而简单。
剑走偏锋- 帖子数 : 1464
注册日期 : 10-03-29
Chapter 32 意外
初晓听着门禁响有一会儿了,本没打算理,但是它持续不断的发出尖锐的声响,惹得她心烦,还没人应。无奈的下了床,披了个披肩,初晓抓起听筒就听见这么一句:公安局的。
两位警察在初晓诧异的目光之下进了门,这辈子她还没跟公安局打过交道。“这……怎么回事儿?”
“初晓小姐是吧?”
“啊……是。你们……找我?”对方实在让初晓困惑。
“请坐,只是问你几个问题,希望你能配合。”平头的警察先开了口,态度有点儿生硬。
初晓没辙,也只能在沙发上坐了下来,不解的看着对面的两位年轻警官。
头发稍长一些的警官轻咳了一声开了口,“认识裴思远吧?”
初晓听到这个名字僵了一下儿,却条件反射的问,“他怎么了?”
“你们是男女朋友关系?”
“……可以先告诉我出了什么事儿么?”初晓这两天一直觉得心慌。
“初小姐请回答我的问题。”
“曾经是。”
“曾经……”警官重复了一下儿,“产生什么矛盾所以分手了?”他的视线从初晓脸上挪开了,肆意的打量着初家。
“对,分手了。”初晓淡淡的答,脸上没变化心里却一阵翻腾。
平头警官这个时候抬头看了她一眼。
“那么具体是什么纠纷呢?”
“警官先生,我觉得你这么问很不礼貌,这属于我个人的隐私。”
“初小姐,我希望你能明白你的立场,配合我们的调查。”
“真是可笑,我根本不懂你的意思!我为什么要配合?他怎么了?你得先跟我说明情况吧?”
“二月十一号凌晨,他被枪杀了。”警官淡定的开口。
“什么?”初晓的脑子嗡的一下,紧接着平头警官打开文件夹递了一张照片给初晓。
初晓的手本就颤抖着,看到那张照片的刹那,一张小脸儿全白了。她基本上已经认不出他了……
“凶手极其凶残,他不仅砍掉了他的左臂、右腿,还割了他的舌头以及……”警官想了一下,“生殖器。”
照片从初晓的手里滑落,她彻底的懵了,“这……你们怀疑我?这可能么?我有这个力气?”
两位警官对视了一下,谁都没有回答她。
初晓懂了,他们怀疑她买凶杀人……
初匀把祁明送到医院之后,没有去单位,而是开车往童新那里走。年前他就一直试图跟他联系,可对方手机却是关机状态,去他家也没人应门。拿了信箱里的备用钥匙开门,屋里除了尘埃没有一点儿生气。仿佛他离开已经很久了。
初匀本以为童新是回了老家过年,可直到现在,看着积了一层更厚的尘埃的房间,他才觉得不对。再打手机,提示变成了欠费停机。
站在空旷的房间里,初匀失了神,想了一下儿,决定去童新单位。
从电梯出来的时候,正赶上午休时间,几间办公室都空荡荡的,幸好前台接待还在。
“麻烦一下,我要找童新。”初匀看着接待小姐,礼貌的打了招呼。
姑娘抬头,狐疑的看着他。
“我要见一下儿童新。”初匀不得不重复一遍。
“今儿怎么了?您也是警察?”小姐盯着初匀。
“啊?”
“我已经跟上午来过的警察说了,童先生不在。”
“什么叫他不在?他公司他不在?还有警察是什么意思?”
“小李,影印的资料好了么?”从最里间的办公室走出来了一个男人。
“辛总,您来的正好,又是要找童先生的。”
“你是?”男人开了口。
“我是他的朋友,我姓初,有些事儿想找他。”
“您这边请。”男人很温和客气。
初匀被领进了总裁室,看着门牌上的名字他就觉得不对,“你是执行总裁?那童新……”
男人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童新把这里转给你了?”初匀感觉手有点儿抖,他大概明白童新的意思了——玩儿失踪……可,你不能什么都不要了吧?这……
“这个我不方便回答你。”
初匀皱了皱眉,对方显然并不想跟他说什么,他便起身告辞。刚走到前台,手机响了。
来电显示——妹子。
“晓儿,什么事儿?”初匀按了电梯的下行按钮接了电话,要知道这宝贝妹妹装哑巴装了不是一两天了,她那么闷着自己大家都万分担心。
“哥……你干嘛了?”初晓的声儿有点儿颤。
“嗯?”
“哥……”
“怎么了?你声音怎么哆嗦的厉害?”
“哥……”这一声之后,初晓哭了。
“我丨操,你到底怎么了?你慢慢说。”
“警察,警察来了……他们说……裴思远被杀了。”
电梯刚叮的一声打开了门,初匀晕了一下。
“你说什么?”
初晓那头沉默了。
“你觉得……是我干的?”
“……”
“你稍等,我正要进电梯,到车里给你打回去。”初匀挂了电话,想起刚才那接待小姐问他是不是警察……
操的嘞!难道童新……你不是吧?
初匀上了车,没有马上挂电话给初晓,而是点燃了烟,整理着混乱的思绪。裴思远死了,而童新失踪了……初匀怎么想也不觉得童新能杀人,好吧,杀了也成,他也不会就这么跑了吧?这不摆明了告诉人家——我杀人,我跑了?
裴思远被杀了。
听初晓刚才那意思怀疑是我干的,而我在这里怀疑童新……
这……
初晓的电话又追过来了,她跟初匀如实的叙述了警察传达给她的信息。初匀听着,一边琢磨一边安慰了初晓一番,除此之外也没什么更行之有效的方式方法。
开车回家的路上,初匀有点儿恍惚。最终,他把车靠着路边停了下来,打了陈昊的电话——不知道他知不知道童新在哪儿。陈昊在电话里语气淡定,但是手头好像有些忙,约了初匀晚上见面。
初匀还是先回了家。客厅里,初匀妈跟初晓坐在一起,见他进门都默了。
“我脸上写了‘杀人犯’仨字儿?”初匀想缓解一下气氛。
“你……”初匀妈刚好转两天的精神眼看又不行了,刚听了初晓给她说的那些,血压又上来了。她实在想不出来警察还有什么理由找初晓,可他们就是怀疑上了。而她是深知初晓性格的,她不会干这种极端的买凶杀人的事儿。这个家里谁也不会。只是……儿子呢?
初匀妈刚刚仔细的想了想儿子,她自认是了解他的。儿子细腻、思维缜密、很擅长交际、性格比较温和、理智……他怎么也不能干出这种事儿啊!
初匀在二人对面坐了下来,也是满脑子疑惑。这显然是报复杀人,没有别的解释。确实,诚如警方所怀疑的,初晓跟童新都有动机。
“妈,您上楼休息一下儿,我跟初晓有些话要说。”
“你要说什么就说,有什么我不能听的?”初匀妈没有离开的意思。
“妈……算我谢谢您,您歇一歇……”
“大姨,我跟我哥单独谈谈。”初晓也开了口。
初匀妈无奈,只得进了卧室,将门关上了。
“晓儿,你是怎么知道裴思远跟……男的有纠葛的?”初匀回避了童新的名字。
“……我在他手机里看到了一段视频……他……”
“这些你跟警察说了?”
“没……没说……”初晓只字未提童新,她知道,这事儿说了对她也没什么好处,只能给他们自己推诿或编造的嫌疑。裴思远人前人后一直是一副中规中矩的姿态。
“你跟他……就因为这个分开的?”
“我当时就质问了他,那段视频传过来的时候……他当着我的面儿删除了,还跟我解释,但是我知道他在骗我……”
“之后你们联系过么?”
“他打过几个电话,我都没有接。”
“孩子的事儿……”
“他不知道,我没跟他说。”
初匀沉默了,自己的妹子自己清楚,她对他一向有什么说什么,“孩子你现在是怎么打算的?”
“我现在不想说这个……”
初匀点了点头,摸了摸妹妹潮湿的脸颊,起身开了窗,点了烟趴在了窗口。
童新与裴思远……裴思远威胁过童新,童新却巧妙的从他的套儿里脱身。那……童新还有什么理由非要杀了裴思远?可如果童新光明磊落,他为什么又要在这个时候失踪?
混乱,不明所以。
一下午就这么不尴不尬的度过,大家心里都是猜忌。就连初匀出门,初匀妈都很不放心,说了是去拜访陈昊才放人。
初匀这次见陈昊多少有点儿尴尬——他们僵了很久了。
“坐,喝点儿什么?伏特加还是威士忌?”
“都成,你最近怎么样?下午听着你挺忙?”见陈昊一副自然而然的姿态,初匀也放松了下来。
“嗯,忙你情儿那新书发布活动。他怎么样?怎么没带他一起来?”陈昊把酒杯递给了初匀。
“他一朋友出了车祸……他最近也是……整个人都颠三倒四的。”
“呵呵,生命苦短啊,劝劝他吧。”陈昊说着坐了下来。
“那个……你知道童新的情况么?”初匀觉得他还是应该直奔主题,这事儿眼看越来越不可收拾了。
“童童?在平塘。他身体不太好,我建议他在家乡调养一阵子。”
初匀听着陈昊的语气,感觉他们之间有了什么微妙的变化。
“你知道他把出版社转出去了么?”
“转了可有一阵子了,他找了一个不错的下家。你知道他从不做亏本生意。”
“陈昊……”初匀沉吟了一下儿,“裴思远被杀了……”
“哦,是么?我没看到有这方面的报道。”
“下午警察去了我们家。”
“嗯?这?”
“我妹妹……之前在跟他谈朋友。”
“啊?”陈昊一愣,“裴思远挂那女的是初晓?”
初匀看着陈昊,犹豫了一下儿,还是点了点头,“而且情况更糟……”初匀明白家丑不可外扬,可这个时候,他面对陈昊,也没必要再遮着掩着了。
“所谓更糟指的是?”
“她……”
“私生子?”
初匀点了烟,不置可否。
“那恭喜了,让初晓生下来,恐怕可以分得的遗产够她吃惊的,意外之福啊。”陈昊的笑很微妙。
初匀看着他,忽然好像明白了什么,“你……”
“对了,你新游戏是不是筹备上了?这回怎么样,不能再赔本儿了吧?”
“陈昊……是你干的?”
陈昊看着初匀,依旧只是笑,那笑容高深莫测,“你不是吧,天底下的事儿什么没有?裴思远那人社会背景什么的又不简单,出事儿不新鲜。你说对么?”
“……”
“哦,还没问你找童童干嘛,为你妹妹跟裴思远的纠葛?用不用我给你他联系方式?”
“陈昊……我觉得你有点儿陌生。”初匀第一次感觉到陈昊给了他压迫感,这是他们交往的这些年中,他从未感受过的。
“这是他现在用的号码。”陈昊说着把手机递给了初匀。
初匀没有接。显然,他现在已经不需要再找童新了……
“他跟你看来比较合适。”初匀站了起来。
“这是什么话?他又不是狗,他是个相当独立的人。”
“……”
“呵呵。裴思远的事儿你也别多想了,警察自然不会冤枉好人。小妹的事儿你多照料。”
初匀回了家,家里还是那样的死气沉沉,似乎她们都在向他要一个说法。初匀看着她们,只说了一句,“都别这样儿了,等报纸报道吧。总得有官方说法,你们儿子没这个本事搞出这种事儿。”
呵呵,是啊,你哪儿有这个本事?童新要的,你哪样儿给的起?你一直就不是一个能跟他玩儿起来的人。他需要一个大舞台,你又能给什么呢?
关于陈昊与童新,初匀不愿再想了。他也再没道理去想。他现在需要考虑的是初晓的孩子,祁明的那摊子烂事儿,他的游戏运作,他的生活。
是的,童新跟他彻彻底底的结束了。早已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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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33 融入
看见别人自丨慰是件很尴尬的事情,即便这人是你的情人。若不是刻意在床上表演算作增加情趣,而是单纯为了排解体内积压的欲望,必然也是尴尬的。
祁明进门的时候不到十点,初家人在客厅看电视,却没有往日的那种热闹与聒噪。他很久没回过初家了,一直医院、自家两头跑,画出来的作品都能带出浮躁之态。
几天前魏源做了开颅手术,淤血顺利的清出来了。手术很成功,可魏源到底能不能醒过来,还没有个定论。理论上,会。但什么时候,未知。
今天跟医院大家分开的时候,苏宇跟祁明聊了一会儿,他希望他能正视这个情况。他可以关心他,他可以照顾他,但他得知道自己是谁,知道自己的生活是什么。人,丢了什么也不能丢了自己。更何况……他跟他,只是朋友。
“明儿回来了?”初匀妈见祁明进门,从沙发上起身踱步走了过来。
“妈……您坐。”祁明挂上外套换了拖鞋,扶初匀妈坐了回去。初匀说过,最近妈身体不太好。
“吃饭了没?”贺文娟扭头看向祁明。
“嗯,吃了。”
“你朋友……”初敏然调小了电视的声音。
“他……还可以,有些好转了。”祁明虽然这般回答,却感觉自己说的毫无底气。什么叫好转?他连醒都醒不过来。多久了啊……
“小明儿又瘦了吧。”三姨一边削苹果一边打量着祁明。他本就高瘦高瘦的,这些日子下来,愈发瘦的明显了。眼眶周围也留有很深的黑眼圈痕迹。
“没……没有吧。”祁明抓了抓头。进门的时候他就觉得很不好意思,为了自己的事儿……家里他一点儿没顾,现在……她们还这么热心的嘘寒问暖……无地自容。
“你坐啊,老站着干嘛。”初敏然拉了祁明一把。
“初匀呢……”祁明发现这庞大的队伍里唯独缺了那点睛之笔。他没说今天会加班吧?
“在他自个儿屋。”初匀妈回答了祁明的疑问,“报纸……你也看了吧?”
祁明点了点头。那天高湆把报纸扔给他,他着实一惊。
关于初晓跟裴思远以及童新,初匀跟他讲了。当时他就觉得这事儿离奇,却未曾想到会发生这种惨剧——完全脱离他们这些平凡人生活的惨剧。裴思远死了,而且死得……报纸上炒作一时,最后以黑社会报复行为结束,还牵出了不少裴思远见不得人的勾当。
当时看完,祁明就问高湆,他跟童新后来怎么样了。
高湆笑得淡然,他说上次那回大闹之后,他们断了。童新提的。
幸灾乐祸——这是祁明对当时自己心境的概括。他们完了最好不过。本就不该开始。高湆不能这个时候退出苏宇的生活。无论这俩人承认不承认,他们是一直在一起的,未曾离开。
祁明陪大家看了一会儿电视,十一点多,客厅散场了,他也就随队伍上楼进了卧室。
卧室里光线黯淡,初匀的衣服散乱的扔在床上、地下,浴室里传出哗啦啦的水声。
祁明将衣服迭好,随手扔进了脏衣服筐子,又拿了干净的睡衣出来,想也没想就拉开了浴室的门,想把衣服给初匀放在里面的柜子上,没想到却看见了……
他靠在潮湿的墙壁上,水流洒下来,落在那具赤丨裸的、具有诱惑力的躯体上。他喘息着,胸口起伏着……
初匀看见祁明的时候也尴尬了,***肿胀的厉害,那是丑陋的姿态。
“抱歉……”祁明下意识的别过了脸,放下衣服就出去了。
初匀看着那扇门应声而关,嘴张了张却没发出任何声音。什么想法都没了。
洗过澡之后初匀没有马上出来,而是点了烟,开了浴室的窗。乍暖还寒的夜色孤寂而漫长,就像他那颗潮湿的心,总感觉日子越来越难熬。
谁都不是没感情的人。跟祁明交往的时间不长却也不短了,他们开始的快,发展的也顺利,更难得的,彼此很合拍,跟家里人相处也很好。从客观角度来说,他们是幸福的、一帆风顺的。可……究其根本呢?没有矛盾、没有突发事件,那他们可以一直这么好下去,但出现了问题的现在……
初匀很清楚自己不是一个问心无愧的人,在这段时间中,除去外在不说,他的内心是跟童新纠结在一起的。他曾那么爱过他,即便分开,你也不可能当那些感情不复存在。六年,人的一生当中能有多少个六年?走到现在,走到这一步,走到他们离散多日的当口,无论是他自己还是现实都迫使他完全的放下这段感情。是的,他可以接受了,可以正视了,可……祁明呢?这些日子,他无微不至的关心祁明,他们家的任何事儿他不问他就不说,他问了,也挑拣那些不会影响他情绪的说。他每天开车送他去医院,如果苏宇他们不过去,他还会过去接他。有时候他陪他站在视窗外面,他们默默无语一站就是几个小时……他们已经很少交谈了,更别提身体上的接触,祁明似乎有意在回避他,回避这事儿。他往往会选择窝在自己的小房间,或者画画,或者做Flash。初匀明白,祁明在动摇,这动摇来自他那压抑多年的情感。在这个即将也许可能会失去魏源的当口,他不想自己后悔,他想陪在他的身边,能走多远走多远。这就是祁明,他什么都不会说,也不求别人给他怎样的回馈,他只会做,做他认为对的、不会后悔的。
你说这样……初匀他难受么?
当然。
抛开所谓的退而求其次,无论祁明他是什么想法,他对他也是真的、认真的,掏心掏肺的。他爱童新不假,他爱祁明也同样不是谎言。
可……
初匀从不会勉强别人什么,对手是谁都是如此。就好比童新说要分,他分了,无论自己能不能接受,他首先尊重他的想法。但,这不代表他还能笑笑的问祁明什么意思。他不想听到他不能接受的答丨案。就像刚才那场戛然而止没有高丨潮的自丨慰,那是最没意思,也是最压抑的。
连着抽了四颗烟,初匀才关了灯,出了浴室。
卧室里很静,黑漆漆的,如果不是能听见祁明呼吸的声音,他还以为他已经离开了。
初匀犹豫了一下儿,掀开被子上了床。
让他想不到的是……祁明的手伸了过来,牢牢的圈住了他。
他的呼吸很轻,软软的头发扫过了初匀的胸口。祁明抱着初匀躺了一会儿,然后翻身压住了他。温热的吻落到了初匀的唇上、脖颈上,胸口上。
初匀动都没动一下,他不知道他这是什么意思……想要他么?
“明儿……”
初匀什么也没说出来,祁明的手指压住了他的唇。等到他安静了,祁明顺着他胸口蔓延的吻渐渐滑落。他拽下了他松垮的裤子,唇舌抵达了那个需要安抚的地方。
初匀僵了,下意识的挺了一下儿腰。祁明的手顺势绕过去勾住了他,细长的手指摩挲着他腰肢上敏感的一点,缓缓地、却很有情欲的色彩。
本就压抑了很久的地方经这么一挑逗,愈发的兴奋,初匀能感觉到自己的呼吸有点儿紊乱,那东西在祁明的口里撞击着,自主的寻找着最极致的快乐。
有时候性爱总是能够达到这个效果,它让你什么都忘了,快乐的、哀愁的,只剩下身体追求的最原始的快丨感。像畜生么?这不是诋毁,只是客观的描述而已。
那团火越来越升温,祁明的手却停下来压住了那东西的根部。他攀上他的身体,用自己最隐秘的地方去亲近那个坚硬火热的家伙。
那儿很紧,却也有些湿润。初匀迷茫了一下,就被吞噬了。
是自己……准备过了么?
这么想的时候,他已经贯穿了身上的那个人。
律动中,他听到了他接近压抑的呻丨吟,就像他身前的那话儿一样在忍耐着。
初匀的手从祁明的腰部滑到了他的身前,握住了那个有了些形状的家伙。
“嗯……”祁明动着,鼻腔里泄漏出了难耐的挣扎。
随着那只手的讨好,祁明的欲望开始强烈起了来。
一开始,他跟他求欢的意图并不在性事之上。怎么说呢,看到那个样子自丨慰的他……祁明感觉到了深深的……也许愧疚谈不上,但……他一直都知道,他忽略他了,他的心思早已离开了他,久久的缠绕在那个长眠不醒的人身上。他不知道现在的自己面对此时的魏源到底是个什么感情,这感情不似情人间的缠绵,这感情不似亲人间的牵绊,这感情高于所谓的友情,这感情……
祁明只知道,他不能失去魏源。魏源不是他的情人,却是必须的存在。无论他跟谁怎么样,无论他在世界的哪个角落,无论他嚣张或是安静……他要知道,他是好好的、快乐的,有方向的。
祁明是清楚也明白的,初匀一直在鼓励自己。没有一个情人会愿意自己的伴侣牵挂着别人,为他们之外的某人朝思暮想、一心扑在上面,甚至忘记自我忘记他们本身……可初匀什么也没说,就这么容忍着他。他关心他,他安慰他,他鼓励他,他……什么都不说,他做什么他都默认了。
甚至……因为长期没有那事儿,他也不会在这个时候碰他一下。
这……
初匀让祁明不安了。他越是对他好、无条件的好,他就越是不安。
祁明从没缺少过情人,总有人愿意接受他,但……他们没一个能坚持到底的,一旦他对魏源露出超越他们底线的关心或是爱慕,他们的选择是离散,是走开。
祁明不懂,为什么,为什么初匀可以一而再再而三的退让。
是他包容么?
好像是吧。几次三番,他从未跟他翻脸。几次他都在气头上,却还是愿意安静的听他说。
他对他,该是怎样的感情?
如果他不爱他,他们只是性伴儿,那就好解释了。他们如果于彼此什么都不是,那当然就会是这个样子。可……很多时候,很多小的细节,祁明能深切的感受到初匀对他的情感。
坦白来讲,祁明确信自己是个不怎么懂得感情的人。对魏源长时间的单恋让他没有机会去认认真真的跟什么人开始,即便有人愿意跟他开始,那这个开始、这场情感也是有底线的。一旦触及,那就什么都没了。而且,可能是性格原因吧,初匀是个很注意细枝末节的人,比如半夜赶画稿的时候,他从不吵他,而是随意的泡杯咖啡放在他的手边,然后安静离开;比如去报社的时候如果下雨了,那辆熟悉的车就会停在门口等他;比如夜深人静的街道上,他会很自然的牵起他的手,听他说一些有的没的,听他的朋友们那些没完没了的纠葛;比如……太多的比如了。
祁明知道,于初匀,童新会永远留在他的心中,但初匀却在极力的不让这过去的种种来影响他们。他难受了,他会安静的回避;他想他了,就会跟自己随意说点儿什么岔过去;他……
面对这样的初匀,祁明是难免有些自惭形秽的。面对一个可以对过去放手的人,是对祁明最大的讽刺。到现在,祁明也不知道,为什么当初选了初匀。他们做朋友的时候,就知道彼此很多的事儿,那些事儿是不该让情人知道的。对此,初匀又是怎么衡量的呢?如何摆正那倾斜的天平?
初匀很少或者说几乎不去触及那个“爱”字儿,他觉得矫情,也没什么必要。他更愿意选择他认为更好的方式去表达这些。很接近成熟的一个男人。祁明想过很多次,也许,这、就是他让人着迷的原因。
攀上极致颠峰的刹那,祁明抓住了初匀的头发,狠狠的吻了上去。因为没有用套子,初匀是想从祁明的身体里抽离的,可祁明却压住了他,任凭那些灼热的精丨液涌进他自己的体内。
他不想跟他在颠峰分离。
不仅仅是这场性爱,更是于这场情感。
他该是爱他的,一点点渗透的那种。渗透进心里,渗透进骨子里。他太需要情感了,从小到大,他渴望的不就是这个么?一个情人,一个家,一份温暖。
爱情像伞,下雨的时候你特别需要,而一旦天晴了,它似乎又成了累赘。可,即便如此,祁明还是需要一把伞。属于他的那一把、随时可以撑开的。
“没控制好……”初匀搂着伏在自己身上的那人,觉得特别不好意思。因为这个姿丨势,主导权不在他,所以……弄脏了小家伙。
“没……我就是不想你离开……”祁明亲吻着初匀的脖颈,声音很小。
“舒服么?”
“嗯……”
“你很色情唉,自己准备好了等我。”初匀坏笑。
祁明听着,忽然觉得单细胞生物……兴许……最符合自然界生存规律。
“起来去洗洗。”
“先让我趴会儿……”
“最近累了吧?”
“……对不起,都忽略了你。”
“这话说的,好像我对你多有意见似的。魏源……嗯,他出了那么大的变故,你担心他、照顾他是应该的。朋友么,何况是最亲密的朋友。人越大,朋友越少。”
“你不会吃醋么?”
“我吃得着么我,”初匀在笑,可心里确实并不那么坦荡。他吃醋、他生气、他猜忌,可他的性格,又没法爆发,“你长我身上了,还想跑哪儿去?”这么说着,他充满色情意味的顶了一下祁明。
两人泡在浴缸里,话开始多了起来,还是那些话题:初晓的孩子、裴思远的死、魏源的手术……可隔膜,却渐渐融化了。
“你就认定那事儿是陈昊干的?”
“不知道,说不出来。”
“……小时候我姑父总会说他的家乡,讲小地方的很多事儿。那时候他总说,地方上的官员,天高皇帝远,什么都干的出来,而且也没人去追究,搞的好像黑社会似的,可又不全是,他们就是那么维持平衡的。自己的一套规则。”
“我谢谢你,这儿是北京,不是别的什么地儿。”初匀给祁明揉着肩,语气挺冲可声音却收了起来。
“你小时候有没有上过自然课?那里面说过触角这个东西。”
“反正不太能置信……你知道我不是置疑这个暴力事件,如果裴思远没死,为初晓我也得跟他没完。我是置疑……好吧,如果是陈昊,我……啧,怎么说我不能理解他对童新的感情,我之前从没意识到他对他有什么,我们交往的这些年……如果说,他喜欢童新、想得到他,那他第一个除掉我算了。”
“我跟陈昊接触不多,但是很多细节上,我大概能描述这个人。”
“哦?说来听听?”
“该怎么说呢,他……做事很有手腕,而且稳重,不表现自己的喜好,一旦认定了就会努力磕下来。我想这也是他这么成功的原因,顶尖的青年实业家。”
“差不多吧。”初匀点了点头。
“而且,我最佩服他的是收放自如,并不患得患失。所以我想,以他的性格,他并不一定非要得到童新不可,他只是希望他好。你说他不如第一个除掉你,这就错了。我估计,他应该是很……欣赏你的。也就是说,如果童新跟着你,他认可,因为那是童新的选择,而且在他看来是正确的选择。”
初匀听着,回忆着很多往事,祁明的话似乎……真是有些道理。难道这就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而陈昊也真的是再三的劝解过他们。甚至,很多的话,他说出来的意思你之后再想,他是不希望你放手的。而且让初匀怎么也想不明白的是,一向冷静的陈昊,怎么可能这么冲动的办事儿?除非……
操的,童新是个很巧妙但同时也很决绝的人,这次他从裴思远这里抽身……
裴思远会不会伤了他?
初匀的脑海里顿时冒出了这个疑问。那天……也许真该给童童打个电话。可,打又有什么用?他会说么?就他那个性子……
唉,别想了,别想了,初匀你怎么还在想?
与你无关。
“诶,你怎么在发呆?”祁明扭脸看着初匀,他半天没动静了。
“哦,没什么。”
“是不是……想到初晓了?”
初匀没有回答,祁明以为自己猜中了,就又接着说了下去,“她还是……什么都不说?这种事情不能拖着吧?那个……如果时间长了……”
“我也不知道她怎么想的,妈也着急,找她说了好几次了。她就是不吭声,死丫头简直能气死谁。”
“有自己的想法吧?怎么说呢,她不是一个消极的人,你明白这点就够了。”
“那明天你要是有工夫,跟她谈谈?”
“嗯,好啊。”祁明笑了笑,“明天……周几?”自打魏源出了事儿,祁明觉得自己好像活得有点儿没日子了。
“周六。”
“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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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34 Wake Up【END】
看着坐在新闻发布会嘉宾席被重重记者包围的祁明,初匀再一次感觉到了他的多面性。与经常参与此类活动的陈昊不同,按说祁明算起来也就是第三次参加这样正式的活动,可他坦然优雅的态度却很是烘托他的主角身份。
这次的新书发布会被陈昊经营的有声有色,媒体来了不少,造势也很到位,稍后要做的签售活动那里也已经排起了长龙。
初匀看着,觉得有些恍惚.这是那个每天围着炉台转的祁明么?这是那个说话总要犹豫半天的祁明么?这是那个做Flash能笑疯了的祁明么?这是那个跟球场上像个孩子似的祁明么?这是那个捧本哲学书能看上一晚上的祁明么?这是那个……这是他的情人?
打扮起来,作秀起来,也是如此……吸引人呢。
初匀看了一会儿,转身离开了会场。
进到车里,开了车窗,初匀点烟,拿了PSP玩儿。整个活动要持续三个钟头,他可不想一直跟那儿立着当竹竿儿。
玩儿了一会儿,初匀觉得有点儿心烦,随手扔开游戏机,靠在了椅背上。
前天初晓给了大家一个震撼——她在沉默了多天后的早晨,很早起了床,等一家人下来吃早饭,然后笑着说,我要这个孩子。
那之后的十分钟,每个人都是安静的,她们的视线都聚集在初晓身上,却各不相同。
初匀想开口说些什么,不料,桌子底下,初敏然的脚却直接压了上来。
祁明找初晓谈过,他们那天在房间里坐了很久,而后祁明出来,只对初匀说,请尊重初晓的任何决定,她是个成年人,有这个权利和责任。
这……就是她的决定么?
初匀不敢苟同。
是的,他明白,新生命是这个世界上最无辜的存在。可……初匀不知道初晓有没有去想以后。当孩子长大了,懂得这个世界了,开始对父亲好奇了,她该怎么去跟孩子讲述他的父亲?
初匀晓得那种感觉的——为什么别人有个父亲而自己没有。并且,初晓她自己也该是晓得的。
那为什么,究竟是什么,让初晓做出这个选择呢?
难道孩子真的是女人的私有物品么?
“在等祁明?”陈昊的声音出乎意料的响起,初匀从凝固的思绪中抽离了出来。
“发呆?”陈昊落坐在副驾驶上,手中的香烟散发出淡淡的味道。
“胜利大逃亡了?”初匀笑,也点了烟。
“嗯,算是吧。剩下的就得你们家那位亲历亲为了。不过出乎意料,原来插画也挺受欢迎。估计签名都要签到手软了,哈哈哈……”
还是熟悉爽朗的笑声,可在初匀听来,总有些地方变了味道。
“你那边的新游戏什么时候上?”陈昊见初匀不语,又随意找个话题说了起来。
“不一定,没谱儿。”
“赶早吧,档期对了大家可以合作一把,游戏的周边啊玩具啊,三方出手,大家都有的赚。”陈昊淡淡的笑。
“呵呵,不急,这回这个做就要做好了,我不希望有什么硬伤或是瑕疵。”初匀回答的不冷不热。
“当然,你的游戏,随你。我不过提提建议罢了。”
“……童新还没回来?”他还是忍不住问了他想问的……
“啊,对了,那天搬家收拾房子的时候,整理出了咱们原来的一些照片。一个个儿的,笑得够傻。”
初匀扭脸看了看陈昊,他还是那样儿,不想说的一带而过。不过这次似乎有些不同。搬家?好好的为何要搬?现在住的那所公寓买了才没两年吧?想给童新换个环境?讨美人欢心?
“徐从文那天给我来过一电话,说他太太又生了,诶,他跟你联系没有?”
“联系过,说了几句。”
当双方都觉察到话不投机半句多的时候,陈昊开了车门下去,礼貌的跟初匀告别。初匀看着他,只感觉五味杂陈。
人越大朋友越少,这个道理人人都懂得。所以我们总是一厢情愿的想要保留住最后的几个朋友。只可惜,这事儿,很多时候不由个人因素决定。
祁明是慌里慌张离开签售现场的,临到尾声,他接到了苏宇的电话——魏源醒了。后面是怎么进行的祁明已经不记得了,他坚持到整个签售活动结束,立马撤了出来。
“你怎么喘的这么厉害?”初匀看着拉开车门就跳上车的祁明,比较不解,“晚上想吃什么大明星?”
“医院……”祁明长出了一口气,虽然喘息着,脸上却是笑意盈盈的。
“啊?吃医院?”初匀一愣,伸手摸了摸祁明的额头,“这……没发烧啊。”
“魏源醒了……送我去医院可以么?”
面对那张热切的脸,初匀除了陪着笑,还能有什么表情呢?
“他情况怎么样?”车驶上环路的时候,初匀看了祁明一眼。
“苏宇没说太清楚,不过好像还不错的样子。”祁明很久没这么轻松、发自内心的笑过了,此时,挂在他脸上的表情自然的散发着热度。
“不错就挺好,省得你天天熬头了。体重要再这么掉下去,就真成一骷髅架子了。”
“诶……”
“嗯?”
“这段时间让你难熬了……”
“操的嘞。”初匀笑了,祁明伸手握住了他的手。
将车停好,俩人正要进主楼,碰巧迎面遇上了魏源的主治医生,只不过……让两人难以接受的是,平时非常正经严肃的沈默主任正很狼狈的挨数落。
“你絮叨不絮叨啊?更年期了吧?”咄咄逼人的是个年纪看上去不大,很帅气的一个男孩。他右边腋下夹了一滑板,左边背着一个双肩包儿。
“真不是我絮叨你,你看看有你这样儿的么?哪儿有人到医院复查还拎着滑板儿的?你那腰不疼都新鲜!”沈主任无奈的摇头。
“行了行了你赶紧的!该干嘛干嘛去,别回头让你们医院给你定一玩忽职守。”
“你……”
“我什么我?对了,程奕说让你早点儿回去,火锅不等人。你要回去晚了就只能自己涮自己了。”
“后面一句是你补上的吧?”一贯严肃的沈默医生笑了。
“走了,狗叫了,别咬我。”夹着滑板的男孩儿转过了身,径直从初匀和祁明身边走了过去。
“啊,你好。”沈主任这个时候才注意到了祁明和初匀,主动打了招呼,“刚过来?你朋友醒了。”
“他情况怎么样?”
“脑部没有问题,今天的扫描结果很正常。只是背部恐怕还有一次手术,但是放心,规模不是很大,也没有什么风险。”
“那……我想知道……具体来说……他是画家,整个的这次车祸……会不会有什么后遗症?”祁明看着医生,这才是他最想知道的。
“哦,这个啊,没问题,之前他父亲也问过。通过一阵复健、调养,对什么都不会构成问题,很幸运了。不过俗话说的好么,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呵呵。”
“那个……医生……”初匀打断了祁明跟沈主任的对话。
“嗯?”
“那他失忆什么的么?”
“……你是三流电视剧剧迷?”沈主任拧着眉毛看着初匀。
“啊,谢谢医生您,您费心了。”祁明拽住了初匀的袖子,“我们先上去,探视时间快结束了。”
丢人……这人真不是一般的丢人!
魏源早已调换了病房。离开重症监护室,李闻天就给他安排了一个单人间。向阳,空气流通也好。只是他一直不醒来,就像陷入了长梦一样。
此时,过道里很安静,没有见到苏宇的身影。高湆正是节目时间,当然不可能赶过来,应该稍后会来吧?
祁明的脚步很快,初匀跟在后面,看着那副焦急的身影。他是在房间门口骤然停下的。
初匀也凑了过去,从门上小小的视窗往里看,魏源平躺在床上,浅笑着,李闻天亲吻着他的手,也在微笑。很温馨的一幅画面。
再扭脸看看身边的祁明,他的眉心没有像以往那样皱起,反而很开,见了父亲一贯紧绷的嘴角也稍稍有些上扬。
初匀的手勾住了祁明的手,他的手心微微有汗。
就像心灵感应一般,李闻天的视线扫了过来,停在视窗外的那一双脸上。
“进去啊。”初匀握了握祁明的手。
祁明没有言语。
还是李闻天开了门,父子对视的刹那,初匀似乎感觉到空气凝固了。
“别说太多话,他还需要休息。”
“谢谢提醒,我不是笨蛋。”
父亲选择了回避,初匀也识趣儿的没有进去。安静的房间里,只有躺在那里的魏源,以及站在床边的祁明。
“难受么?”祁明犹豫了一下,还是坐在了父亲刚坐过的椅子上。
“还好。你怎么好像又瘦了?”
“有人睡了七十四天,我就着急了七十四天。”
“呵呵……有那么久么?”
“比一个世纪还要漫长。”
“抱歉,让你担心了。”
“是我们大家。我、苏宇、高湆,大家都很担心。”
“他说你每天都过来,一待就是很久。”
祁明晓得这个“他”所指代的那个人物。
“他也是,可能比我陪你的时间更长。”
祁明有很多话想要跟魏源说,在他昏迷不醒的日子里,他明明有那么多想要问的、想要说的、想要分享的,可此时此刻却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别一副要哭的样子……”魏源想抬手摸摸祁明的脸颊,却无奈没什么力气。
“别动,你还要休息很久。”
“嗯,估计要久到我忘了如何握笔。”
“呵呵……”
“嗯,笑就对了,你适合笑的。”
“你也是,笑起来好看,可却很少笑。”
“不是吧?”魏源看着祁明,努力笑了一下。
“诶,我从没问过你……跟他在一起,你会不会比较爱笑?”
“怎么可能,苏宇要是在边儿上我可能笑的比较多。”
“……这……”
“我跟他,总是纠结,总是不断地树立矛盾,总是……折腾的翻天覆地。但是,他却是我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祁明听着,点了点头,这是魏源第一次坦然的跟他说到自己的父亲。是坚定了什么、确定了什么吧?
是的,很多东西你不经历就不懂得,不切身融入就不知晓。一个人,之所以选择某种生活、选择某个人,总有他独特的道理。这,旁人是无法触及的。
“只要你觉得对,你所有的选择我都会支持。”祁明认真的看着魏源,语调温和。
“谢谢,真的。”
“你不是想跟他秉烛夜谈吧?”苏宇推门进来,也凑到了床边儿,手自然的搭在了祁明的肩上。
“探视时间到了?”祁明扭脸看向苏宇。
“对头,乖宝宝你来的太晚了。”
“高湆还没过来呢。”
“医院又不是他们家的,他想几点来几点来?”
“……”
“诶,魏源,你是不是得当特长时间的秃子了?”
“怎么着?你想刮了陪我?”魏源看着身边的朋友,忽然觉得欣慰。幸好,还活着。鬼门关走了一遭,那滋味真不太好受。那天那辆突然冲出来的车,那场悬而未决的对话,他在一瞬间,真的就放弃了自己。那是一种绝望,可让人想不到的是,绝望之后竟然是……希望。
“陪你没问题,等我抓着高湆,我给他刮了陪你!”
“你们俩……”魏源不知道自己睡过去的那些日子,这俩人又怎么了。看起来苏宇又开心了。是抓住了,还是放开了?
都说感情绝不是男人的全部,可这感情,却也是被分割的生活中,一个重要的组成部分。
“谁们俩?”苏宇不屑的笑。
“不好意思,探视时间结束了。”护士小姐推着小车进来了,上面是各种各样的药物,还有需要替换的点滴液。
“得,逐客令来了,撤吧。”苏宇拍了拍祁明的肩,看着安然躺着的魏源,“你早点儿欢实起来,球队真丨他妈彻底散了,明儿我让高湆过来看你。”
离开病房,苏宇按了电梯,“你们家那口子跟下面等你呢,怎么着,要是晚上没事儿一起吃饭?”
“哦,好啊。那我一会儿问问他。”祁明点了点头。
“怎么还蔫头耷脑的?魏源这不是醒了么,好好的,正等着茁壮成长。”
“呵呵……”
“放心吧,那小子比你想的要幸福的多。或者……你还是……”
“不,不会了。他早已走出我的生活,我只是……呵,其实没什么,可能一个包袱终于放下了,有些累。”
“那你可得缓缓,别回头拿下一个包袱的时候体力透支。”
“怎么也比某些人强吧?自始至终就跟一包袱那儿原地得瑟。”
“呦嗬,可以啊,嘴皮子开始利索了。”
“我当你夸我。”祁明跟着苏宇进了电梯,下沉的时候,心里又是以往那种忽悠一下儿的感觉。他恍然发觉这生活似乎也是这么一过程,平稳中,难免有个起伏,有个错落。
祁明出了医院的大门,远远的就看见了靠着车门抽烟的初匀。他抬头看着天,不知道在想什么,于迟暮的黄昏中,构筑了一副优美的图画。
“很出色的一个包袱么。”苏宇搭上了祁明的肩。
“指定没你那个出色,那得是出彩。”
“嗯?”苏宇不解,寻着祁明的目光望去,正看到高湆的车被拦在了警卫处,他也不正跟人家理论什么,“我丨操丨……”
“我真的只能说,其实你们从未走远过。”
协商好吃什么,两辆车一前一后上路了。
祁明坐在车里,看着前车里的两人,忽然嘿嘿的笑了。
“你能不这么吓人么?调频里又没播相声,你笑个毛?”初匀给惊着了。
“你看那俩。”
初匀定睛望去,好么,苏宇那手正掐着高湆的脖子,“等着吧,一会儿警察就得让他们靠边儿停车。”
“你能想到么,这俩掐了十年都不止。”
“莫非掐出结果了?”
“其实只可能有一个结果,但你背不住俩原地打转的。”
“这就叫初恋吧?”
“还情书呢……”
“诶,你有时候会不会觉得可惜?”
“什么可惜?”祁明稍稍放下了车窗。
“纠缠半天却毫无结果。”
“那么你呢?”
“得,这话题不招人待见,换一个。”
“其实有句老话能回答你这问题。”
“什么话?”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哦……诶不对!你这意思是……我就是那不废功夫的?”
“嗯,更直白说是送上门来的。”
“……”
“你默了干嘛?我对你一样也是。”
“那您觉得还满意么?”
“你觉得呢?”
“……不扯淡了,游戏的样品基本上快出来了,到时候你要不要试玩儿?”
“这回不会特傻吧?”
“傻也是你跟着倒霉,谁做的人设啊?”
“你……横是拉垫背的呢?”
“这……你这是怎么说话呢?”
“不逗你了,有点儿欺负人了。”
“欺负人?告诉你什么叫欺负人!”初匀说着,右手伸过去勾住了祁明的脖颈。
“崩溃……你别闹!……别闹,那警察示意你靠边儿停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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