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味VC》Chapter 26-30
一起哈皮疯 :: 剑走偏锋作品(独家首发) :: 《果味VC》已出版 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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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味VC》Chapter 26-30
Chapter 26 摊牌
“说点儿什么吧。”初匀选择静音之后,点上了烟。其他房间的歌声混在一起传来,虚无且不真切。
祁明他们几个先走了,苏宇和高湆闹得一塌糊涂,另两个几乎是死命将这俩拖走的。
自始至终,童新一直冷眼旁观。
“想听什么?”童新靠在沙发里,随意的玩儿着打火机。
“不想说就算了。”
“我没什么不想说的,只是不知道此刻,你最想听什么。”童新笑。黯淡的灯光里,那份笑容暧昧不明。
“你知道么,跟你交往这么多年,最累的就是跟你说话。”
“同感,我也觉得累,跟你说话不知道还得怎么白。”
“那别说了,省得都堵的慌。”初匀吐出一口烟,注视着被静了音的大屏幕。
“其实很简单,我跟高湆在处朋友,但是他似乎跟我不怎么认真,而是惦记他那青梅竹马。而那一位也比较别扭,拒绝了他又看不得他跟别人好。如此简单。俩孩子。”童新优雅的点燃了一支烟。
“……我能问问你么……”
“问。”
“你没事儿跟孩子掺和什么?是觉得自己还不够乱么?”初匀的话里夹枪带棒,刻薄之意溢于言表。
“我怎么混乱,我什么态度,似乎现在跟你并没什么关系吧?”
“对对对,是是是……我怎么总跟你面前自取其辱?”
“初匀……”
“嗯?”
“你知道跟你分开,我最难受的是什么吗?”
“我不以为你会难受。”
“呵呵……就是这一点,你一点儿都不懂我。”
“你这说法真是自相矛盾,你清楚我的,你不说我怎么可能懂?你终日带着一副面具,面具后面到底是什么,我想,不仅是我、任何一个人都不可能知道。”
“你太自以为是了,初匀。你以为你是谁?算了吧,我已然不想再就此跟你争论什么。分都分了,还说这些个干嘛使?”童新说着站了起来,从挂衣架上拿了外套。
“童新!”
“干嘛?”
“做不成情人……咱俩也是多年的老朋友吧?”
“呵,当然算。”
“那咱们……坐下来聊聊可以么?”
童新看着初匀,叹了口气,将外套挂了回去,又在初匀身边坐了下来。
“首先我想,咱们之间有些误会。上次我去你那儿……我不知道陈昊之前找你说了什么,但是我想你冷静下来会明白,我不会恶意的诋毁你。”
“……”
“我最后一次见陈昊是长假的时候,为了我朋友的网站运作。”
童新听着,点了点头。当他知道祁明跟初匀的关系之后,很多一开始抱持的迷惑都迎刃而解了。不得不承认,这圈子真小,联丨系还都如此紧密。
“那天我们俩喝了酒,都有点儿多,他跟我说了你的困境,说着说着……我有种感觉吧,我觉得他对你……有意思。我俩吵了起来,然后他很冲的给了我一句,说我连你三分之一都不懂。”
“哈哈哈……”童新忽然笑了,“原来是这么回事儿……是这样啊。”
“你笑什么?”初匀一愣。
“陈昊太倒霉了……绝对倒霉催的。”
“哈?”
“那天陈昊过来,说了些寒暄的话,聊了一会儿,就忽然拿了支票本儿,扔了一张空票给我,说上面的数字随便填。我不懂他什么意思,他就说他知道我有困难,想伸手帮哥们儿一把。还说让我别想太多,他说他跟你碰过了,但是你现在资金不好挪动,是你让他帮我的……”
初匀听了一愣,陈昊是这么说的?
“也许你是好意,但我那会儿不大理智。陈昊是常帮我,但这样扔给我空头支票……又说你让他帮我……我不认为你还想帮我,就觉得你……好像我用钱就能买。觉得你诋毁我吧,也气他跟我这么多年的朋友居然也跟着你那么想我。尤其是他后来伸手过来拉我……反正一下子我就往别处想了。”
“罢了,幸亏他大约对你有所企图,要不就成自我感觉良好了。”初匀浅淡的笑着,分开这么久之后,他这是第一次能坦然的面对童新。也许,这跟他的个人态度并无关系,这种莫名其妙的安详,是来自于长久以来祁明给他的安定。
“我有什么理由不自我感觉良好?”童新又点燃了一颗烟。烟雾笼罩下,那双细长的眼睛泛着笑意,“他挺适合你的。”
“嗯?”
“你谈恋爱,不是你的事儿,是你们一家子的大事儿,还是该找这样的。”
“打住,咱不说这个了,我知道你反感她们……说说陈昊,会考虑他么?”
“说的真跟他喜欢我似的。”童新不屑的笑。
“如果我直觉没错,他还真喜欢你。”
“怎么可能?我们认识多少年了?他一直的。退一步来说,就算他现在想跟男的来……我也不会跟一个太了解我的人在一起。”
“嘿,话都让你说尽了,刚才还说我不懂你。”
“懂和了解不一样,我让你懂我,是懂我的人,我心里所想。而这了解……包括的太多,比如很多不想让对方了解的。”
“我记得……你跟陈昊高中就认识?”
“嗯,我高中的时候去的市里念书,”童新点了点头,“那时候他就比较照顾我了。”
“哦?讲讲,从没听你说过这些。”
“有什么好说的,我不爱搭理他,他那人,你知道,仗着他老子,整个儿地方一霸。”
“至于么……”
“我们小城市跟你们这样的大都市不一样,他老子霸着省长的位子,基本上敢称一方皇帝了。哦,这么说也或许不对,该说天高皇帝远?”
“呃……”
“不过我挺看得起他的。当时他一个人只身到北京来,一点儿嚣张的劲儿不露,后来又自己创业。还行吧,让我对他有点儿改观。”
“你家……不在市里?”
“对小县城有概念么?”童新弹了弹烟灰,在沙发上躺了下来。
“有吧……”
“不,你没有。”
“……”
“那种贫困不是你能想象的。”
“所以你……”
“想说我爱钱是么?”
“我……”初匀语塞。
“呵呵,你一直都想知道我的事情,今天……看来也是个机会。”
“……”
“我们家,我爸和我妈结婚的时候,镇子上都说,金童玉女。我爸做些小本儿生意,我妈……身体不太好,在烟草公司挂着,工作轻闲,也经常不去上班。我妈后来总说,我出生那年,办的满月酒是镇上最气派的。”
“听着很不错。”初匀也点了烟,这是童新第一次跟他说他的家庭。
“嗯,到此为止还不错。可惜……我五岁的时候,他们离丨婚了。”
“因为什么?”
“我妈身体一直不好,还有些神经质。我爸每次出去做生意回来,她都疑神疑鬼的,后来我爸告诉我,有一回半夜我妈拿了根儿电线往他脖子上绕。”
“操……”
“呵呵。”
“那之后……你跟着你爸?”
“没,跟了我妈。我爸长期跑外地,没法看我。只是每月固定给生活费。后来另娶了,生活费也就不怎么给了。”
“那……你们生活的特困苦?”
“我妈不怎么缺钱,但每月都让我去管我爸要生活费,她还是要不断地搅乱他的生活……”
“你妈……对你……怎么样?”
“很不好,她情愿打牌也不愿意管我,基本上就把我往姥姥家扔。一来二去舅舅舅妈也烦了,没什么好脸色看。我初中毕业就考了市里的高中,我妈不愿意给学费,但是更不愿意我跟她身边,权衡之下,还是让我去了……可除了学费,多一分不给。我吃什么、用什么、穿什么,都得自己想办法。”
童新躺着,初匀看不到他的表情,可从声音之中,他能感到那人的某种落寞。
“我妈那人特别势利,后来我到了北京,开始赚钱了,她就想方设法的引起我的注意,隔三差五的要钱。”
“童童……”
“你知道么,她要什么我给什么,我就想对她好,不为别的,就是要她良心上不安。她可以对我糟糕至极,但我却还给她无限的温暖。我让她永远都不能踏实都自责。”
“……”
“可真的,恨一个人挺难的,尤其她是你母亲。到后来,我们处的特别好,我都已经分不清楚真假了。”
“……所以你特厌烦女的?”
“说不上来。诶,递我一瓶酒。”
“现在……你们还是这种关系?”
“不,结束了,她去年过世的。咱大学毕业那年,她确诊了淋巴癌……拖了很久,挺遭罪的。她走的时候,咱俩在旅行,后来我舅妈打了我一个嘴巴,问我那时候为什么不开机,她说,我妈死活都不肯闭眼,她就想看看我……那个时候,我听见这句的时候,一点儿没有报复胜利的喜悦,我就是觉得难受,难受的……”
“……你哭了么?”
“没有。”
“你总喜欢偷着哭。”
“呵呵……因为我不想任何人看见我的脆弱我的无力。”
“陈昊见过吧?”
“嗯,所以我说他一定出局。”
“为什么这些不一早告诉我?”
“我说过,没必要。告诉你什么呢?我的丑恶动机?”
“……”
“世纪那个游戏你放弃了吧?”童新转了话题,把空酒瓶撂在了地上。
“能接到才是奇迹,你丫整我忒狠了,当时就差宣告破产。”
“没接就对了,那是一套儿,你要是钻了,就不仅仅是濒临破产了。”
“什么?”
“对不起,初匀,我没想到我会把你害了。”
“你什么意思?”初匀心里一紧。
“我不知道咱俩具体是什么时候开始分崩离析的,可能交往的最后一年我就已经绝望了……然后裴思远搭上了我。我没想跟他认真,只是觉得他是个不错的伴儿,他本就不是圈儿里人,却没想到他先认真上了。”
“……”
“他要求我必须跟你分开,你知道他那人干事儿阴险是出了名儿的,世纪公司那个合作就是一陷阱,他想整垮你。”
初匀叼着烟,一语不发的听着。时至今日,他才算是明白了童新的所作所为都是为了什么。原来,他的直觉一直都没有错,童新对他,决不会下狠手。那次的整蛊,反而,是为了帮他。既然这刀横竖都要砍上,童新选了一把水果刀。为此,他还把自己给扔进去了……即便事儿是他惹出来的,可他完全可以袖手旁观的,那时候,他们已经不爱了。但,这就是他,太像他的性格了,他从不让你觉得你欠他什么。
“你……”
“再递我一瓶酒。”
“童童,我……我没想到你……”
“初匀,管住你的嘴。我想这些话题开始之前,我很明白的跟你表达了,当你什么都清楚明白的时候,你不可能再是我的情人。这也是我对你讲这些的原因,因为你说了,至少……我们还是多年的朋友。”
聪明,初匀觉得童新果然聪明,他的所有心理活动,都逃不出他的猜测。
是的,动摇。
“你知道么,我看过一本书,那上面说,人的一生会有无数次机会,同样也就会衍生出无数种选择、无数种可能。我给过你机会,同样,你也给过我。那么结果是什么,不言而喻。”
“你这回的事儿我一定要帮你,如果你拒绝,那你就是不把我当朋友。”初匀说着,碾灭了烟。
“你果然一点儿都看不透我,”童新坐了起来,“初匀,我不是你想象中的单纯或是可怜人。有些事儿,既然我敢招上,就说明我能控制。”
“……”
“我经历过的东西,永远会告诉我,下一步向哪个方向走。好吧好吧,这个话题Over,要不要陪我喝点儿?”
那天晚上初匀已经不太记得自己是怎么回的家了。他只记得跟童新喝了一茬儿又一茬儿,他们互相说了很多肝胆相照的话,真就像最铁的哥们儿那样。但后来送童新回去的路上,童新靠着车窗哭了。他乌里乌涂的说,初匀,我真的觉得可惜,跟你在一起的那些年,我以为那会是我情感的终点……
那个瞬间,初匀产生了错觉,他觉得也许他们不是开车在路上。他们是坐船,在某个他们都很喜欢的地方度假。那不是冬天的夜晚,而是艳阳高照的盛夏午后。
他说,不吃了不吃了,再吃回去就得成一胖子。
他说,怕啥,胖了我又不嫌你。
他说,下次还来。
他说,好啊。
可终究,他们再没机会。
也许那句话说的是对的,不是所有的感情都能成全。
这句是谁说的?
哦,三百。
对对,祁明说三百特绝望的说了这句。
每个人都会有故事、有挫折,也许事情是不尽相同的,可大体上、精神层面上,你遭受的、你经历的,都是一阵阵痛。只是有些会持续一时,有些会持续一世。而这些,就构成了你所谓的人生。
这么想的时候,初匀发现,祁明给他的影响,比他想象中要深的多。哲辨性的思考。真丨他妈的难以想象……
“说点儿什么吧。”初匀选择静音之后,点上了烟。其他房间的歌声混在一起传来,虚无且不真切。
祁明他们几个先走了,苏宇和高湆闹得一塌糊涂,另两个几乎是死命将这俩拖走的。
自始至终,童新一直冷眼旁观。
“想听什么?”童新靠在沙发里,随意的玩儿着打火机。
“不想说就算了。”
“我没什么不想说的,只是不知道此刻,你最想听什么。”童新笑。黯淡的灯光里,那份笑容暧昧不明。
“你知道么,跟你交往这么多年,最累的就是跟你说话。”
“同感,我也觉得累,跟你说话不知道还得怎么白。”
“那别说了,省得都堵的慌。”初匀吐出一口烟,注视着被静了音的大屏幕。
“其实很简单,我跟高湆在处朋友,但是他似乎跟我不怎么认真,而是惦记他那青梅竹马。而那一位也比较别扭,拒绝了他又看不得他跟别人好。如此简单。俩孩子。”童新优雅的点燃了一支烟。
“……我能问问你么……”
“问。”
“你没事儿跟孩子掺和什么?是觉得自己还不够乱么?”初匀的话里夹枪带棒,刻薄之意溢于言表。
“我怎么混乱,我什么态度,似乎现在跟你并没什么关系吧?”
“对对对,是是是……我怎么总跟你面前自取其辱?”
“初匀……”
“嗯?”
“你知道跟你分开,我最难受的是什么吗?”
“我不以为你会难受。”
“呵呵……就是这一点,你一点儿都不懂我。”
“你这说法真是自相矛盾,你清楚我的,你不说我怎么可能懂?你终日带着一副面具,面具后面到底是什么,我想,不仅是我、任何一个人都不可能知道。”
“你太自以为是了,初匀。你以为你是谁?算了吧,我已然不想再就此跟你争论什么。分都分了,还说这些个干嘛使?”童新说着站了起来,从挂衣架上拿了外套。
“童新!”
“干嘛?”
“做不成情人……咱俩也是多年的老朋友吧?”
“呵,当然算。”
“那咱们……坐下来聊聊可以么?”
童新看着初匀,叹了口气,将外套挂了回去,又在初匀身边坐了下来。
“首先我想,咱们之间有些误会。上次我去你那儿……我不知道陈昊之前找你说了什么,但是我想你冷静下来会明白,我不会恶意的诋毁你。”
“……”
“我最后一次见陈昊是长假的时候,为了我朋友的网站运作。”
童新听着,点了点头。当他知道祁明跟初匀的关系之后,很多一开始抱持的迷惑都迎刃而解了。不得不承认,这圈子真小,联丨系还都如此紧密。
“那天我们俩喝了酒,都有点儿多,他跟我说了你的困境,说着说着……我有种感觉吧,我觉得他对你……有意思。我俩吵了起来,然后他很冲的给了我一句,说我连你三分之一都不懂。”
“哈哈哈……”童新忽然笑了,“原来是这么回事儿……是这样啊。”
“你笑什么?”初匀一愣。
“陈昊太倒霉了……绝对倒霉催的。”
“哈?”
“那天陈昊过来,说了些寒暄的话,聊了一会儿,就忽然拿了支票本儿,扔了一张空票给我,说上面的数字随便填。我不懂他什么意思,他就说他知道我有困难,想伸手帮哥们儿一把。还说让我别想太多,他说他跟你碰过了,但是你现在资金不好挪动,是你让他帮我的……”
初匀听了一愣,陈昊是这么说的?
“也许你是好意,但我那会儿不大理智。陈昊是常帮我,但这样扔给我空头支票……又说你让他帮我……我不认为你还想帮我,就觉得你……好像我用钱就能买。觉得你诋毁我吧,也气他跟我这么多年的朋友居然也跟着你那么想我。尤其是他后来伸手过来拉我……反正一下子我就往别处想了。”
“罢了,幸亏他大约对你有所企图,要不就成自我感觉良好了。”初匀浅淡的笑着,分开这么久之后,他这是第一次能坦然的面对童新。也许,这跟他的个人态度并无关系,这种莫名其妙的安详,是来自于长久以来祁明给他的安定。
“我有什么理由不自我感觉良好?”童新又点燃了一颗烟。烟雾笼罩下,那双细长的眼睛泛着笑意,“他挺适合你的。”
“嗯?”
“你谈恋爱,不是你的事儿,是你们一家子的大事儿,还是该找这样的。”
“打住,咱不说这个了,我知道你反感她们……说说陈昊,会考虑他么?”
“说的真跟他喜欢我似的。”童新不屑的笑。
“如果我直觉没错,他还真喜欢你。”
“怎么可能?我们认识多少年了?他一直的。退一步来说,就算他现在想跟男的来……我也不会跟一个太了解我的人在一起。”
“嘿,话都让你说尽了,刚才还说我不懂你。”
“懂和了解不一样,我让你懂我,是懂我的人,我心里所想。而这了解……包括的太多,比如很多不想让对方了解的。”
“我记得……你跟陈昊高中就认识?”
“嗯,我高中的时候去的市里念书,”童新点了点头,“那时候他就比较照顾我了。”
“哦?讲讲,从没听你说过这些。”
“有什么好说的,我不爱搭理他,他那人,你知道,仗着他老子,整个儿地方一霸。”
“至于么……”
“我们小城市跟你们这样的大都市不一样,他老子霸着省长的位子,基本上敢称一方皇帝了。哦,这么说也或许不对,该说天高皇帝远?”
“呃……”
“不过我挺看得起他的。当时他一个人只身到北京来,一点儿嚣张的劲儿不露,后来又自己创业。还行吧,让我对他有点儿改观。”
“你家……不在市里?”
“对小县城有概念么?”童新弹了弹烟灰,在沙发上躺了下来。
“有吧……”
“不,你没有。”
“……”
“那种贫困不是你能想象的。”
“所以你……”
“想说我爱钱是么?”
“我……”初匀语塞。
“呵呵,你一直都想知道我的事情,今天……看来也是个机会。”
“……”
“我们家,我爸和我妈结婚的时候,镇子上都说,金童玉女。我爸做些小本儿生意,我妈……身体不太好,在烟草公司挂着,工作轻闲,也经常不去上班。我妈后来总说,我出生那年,办的满月酒是镇上最气派的。”
“听着很不错。”初匀也点了烟,这是童新第一次跟他说他的家庭。
“嗯,到此为止还不错。可惜……我五岁的时候,他们离丨婚了。”
“因为什么?”
“我妈身体一直不好,还有些神经质。我爸每次出去做生意回来,她都疑神疑鬼的,后来我爸告诉我,有一回半夜我妈拿了根儿电线往他脖子上绕。”
“操……”
“呵呵。”
“那之后……你跟着你爸?”
“没,跟了我妈。我爸长期跑外地,没法看我。只是每月固定给生活费。后来另娶了,生活费也就不怎么给了。”
“那……你们生活的特困苦?”
“我妈不怎么缺钱,但每月都让我去管我爸要生活费,她还是要不断地搅乱他的生活……”
“你妈……对你……怎么样?”
“很不好,她情愿打牌也不愿意管我,基本上就把我往姥姥家扔。一来二去舅舅舅妈也烦了,没什么好脸色看。我初中毕业就考了市里的高中,我妈不愿意给学费,但是更不愿意我跟她身边,权衡之下,还是让我去了……可除了学费,多一分不给。我吃什么、用什么、穿什么,都得自己想办法。”
童新躺着,初匀看不到他的表情,可从声音之中,他能感到那人的某种落寞。
“我妈那人特别势利,后来我到了北京,开始赚钱了,她就想方设法的引起我的注意,隔三差五的要钱。”
“童童……”
“你知道么,她要什么我给什么,我就想对她好,不为别的,就是要她良心上不安。她可以对我糟糕至极,但我却还给她无限的温暖。我让她永远都不能踏实都自责。”
“……”
“可真的,恨一个人挺难的,尤其她是你母亲。到后来,我们处的特别好,我都已经分不清楚真假了。”
“……所以你特厌烦女的?”
“说不上来。诶,递我一瓶酒。”
“现在……你们还是这种关系?”
“不,结束了,她去年过世的。咱大学毕业那年,她确诊了淋巴癌……拖了很久,挺遭罪的。她走的时候,咱俩在旅行,后来我舅妈打了我一个嘴巴,问我那时候为什么不开机,她说,我妈死活都不肯闭眼,她就想看看我……那个时候,我听见这句的时候,一点儿没有报复胜利的喜悦,我就是觉得难受,难受的……”
“……你哭了么?”
“没有。”
“你总喜欢偷着哭。”
“呵呵……因为我不想任何人看见我的脆弱我的无力。”
“陈昊见过吧?”
“嗯,所以我说他一定出局。”
“为什么这些不一早告诉我?”
“我说过,没必要。告诉你什么呢?我的丑恶动机?”
“……”
“世纪那个游戏你放弃了吧?”童新转了话题,把空酒瓶撂在了地上。
“能接到才是奇迹,你丫整我忒狠了,当时就差宣告破产。”
“没接就对了,那是一套儿,你要是钻了,就不仅仅是濒临破产了。”
“什么?”
“对不起,初匀,我没想到我会把你害了。”
“你什么意思?”初匀心里一紧。
“我不知道咱俩具体是什么时候开始分崩离析的,可能交往的最后一年我就已经绝望了……然后裴思远搭上了我。我没想跟他认真,只是觉得他是个不错的伴儿,他本就不是圈儿里人,却没想到他先认真上了。”
“……”
“他要求我必须跟你分开,你知道他那人干事儿阴险是出了名儿的,世纪公司那个合作就是一陷阱,他想整垮你。”
初匀叼着烟,一语不发的听着。时至今日,他才算是明白了童新的所作所为都是为了什么。原来,他的直觉一直都没有错,童新对他,决不会下狠手。那次的整蛊,反而,是为了帮他。既然这刀横竖都要砍上,童新选了一把水果刀。为此,他还把自己给扔进去了……即便事儿是他惹出来的,可他完全可以袖手旁观的,那时候,他们已经不爱了。但,这就是他,太像他的性格了,他从不让你觉得你欠他什么。
“你……”
“再递我一瓶酒。”
“童童,我……我没想到你……”
“初匀,管住你的嘴。我想这些话题开始之前,我很明白的跟你表达了,当你什么都清楚明白的时候,你不可能再是我的情人。这也是我对你讲这些的原因,因为你说了,至少……我们还是多年的朋友。”
聪明,初匀觉得童新果然聪明,他的所有心理活动,都逃不出他的猜测。
是的,动摇。
“你知道么,我看过一本书,那上面说,人的一生会有无数次机会,同样也就会衍生出无数种选择、无数种可能。我给过你机会,同样,你也给过我。那么结果是什么,不言而喻。”
“你这回的事儿我一定要帮你,如果你拒绝,那你就是不把我当朋友。”初匀说着,碾灭了烟。
“你果然一点儿都看不透我,”童新坐了起来,“初匀,我不是你想象中的单纯或是可怜人。有些事儿,既然我敢招上,就说明我能控制。”
“……”
“我经历过的东西,永远会告诉我,下一步向哪个方向走。好吧好吧,这个话题Over,要不要陪我喝点儿?”
那天晚上初匀已经不太记得自己是怎么回的家了。他只记得跟童新喝了一茬儿又一茬儿,他们互相说了很多肝胆相照的话,真就像最铁的哥们儿那样。但后来送童新回去的路上,童新靠着车窗哭了。他乌里乌涂的说,初匀,我真的觉得可惜,跟你在一起的那些年,我以为那会是我情感的终点……
那个瞬间,初匀产生了错觉,他觉得也许他们不是开车在路上。他们是坐船,在某个他们都很喜欢的地方度假。那不是冬天的夜晚,而是艳阳高照的盛夏午后。
他说,不吃了不吃了,再吃回去就得成一胖子。
他说,怕啥,胖了我又不嫌你。
他说,下次还来。
他说,好啊。
可终究,他们再没机会。
也许那句话说的是对的,不是所有的感情都能成全。
这句是谁说的?
哦,三百。
对对,祁明说三百特绝望的说了这句。
每个人都会有故事、有挫折,也许事情是不尽相同的,可大体上、精神层面上,你遭受的、你经历的,都是一阵阵痛。只是有些会持续一时,有些会持续一世。而这些,就构成了你所谓的人生。
这么想的时候,初匀发现,祁明给他的影响,比他想象中要深的多。哲辨性的思考。真丨他妈的难以想象……
剑走偏锋- 帖子数 : 1464
注册日期 : 10-03-29
Chapter 27 对方
祁明醒过来的时候,感觉有些冷。他翻了个身,瞟到对面的窗子大敞着,窗帘被风吹得哗啦啦的乱响。窗户下面是张椅子,倒了。地下全是大小的酒瓶,横竖不分……
他是腾地一下坐起来的,掀开被子就冲到了窗边。
真的,这不赖祁明。换成是谁醒来看见这么一幕都难免想歪了——他们喝了一整夜的酒,苏宇混混沌沌的,心情糟糕到了极点,这要是想不开……
“苏宇!”祁明在瞬间所有恐怖的念头都冒了出来,这些念头多数出自烂俗爱情电影。
苏宇跟厨房里听见了祁明弄出来的动静,正刷杯子的手一抖,喀拉一声杯子就打了。看着那支离破碎的玻璃杯,他一点儿脾气都没了。一边擦手一边进卧室,画面更是……冲击。
祁明趴在窗口,大冬天的连裤子都没穿,就一条大大的短裤,还正冲着窗户外面鬼哭狼嚎。
“你丫喊什么呢?”苏宇倍儿无奈。
祁明听见身后传来的声音,猛的转过了头。苏宇披着一件外套,拎着毛巾诧异的看着他。
“崩溃……我还以为你……”
苏宇打量了一下房间,“我丨操,你以为我跳下去了?”
“我裤子呢?冻死我了……”心悸过后,祁明才留神到自己特别冷。
“躺回去先。”
“哈?”
“你等我给你找身儿替换的,昨儿我吐了你一身,洗了。”
“哦……”祁明爬回了被窝里,一边抓头一边琢磨,“大冬天的你没事儿开什么窗户?”
苏宇翻着衣柜,哼了一声,“你起来你也得开窗户,满屋子酒味儿……闻了我又吐了一回!”
“那你还把椅子放那儿干嘛?真……吓死我了。”
“我放的?昨儿明明你丫抽疯非说热要开空调,劝了半天你还死拧,最后搬椅子坐窗口了!”
“呃……”祁明一愣,“咱俩……到底谁喝大了?”
“一个没跑了。全他妈大了,你最后死活躺地下,我拉你,你耍赖,好不容易给你弄床上去了,我就吐了……”
“得。别说了……丢人!”祁明无比尴尬。昨儿他跟魏源分别把苏宇跟高湆拽走了,他们那边儿怎么样他不知道,他就知道自己跟苏宇回来之后俩人买了不少酒,然后就喝,说了什么却全不记得了。但可以肯定的是:没什么好话。
祁明从没想过会在那么一种情形之下遇见初匀那前任。当时他就顾着想苏宇和高湆了,丝毫没考虑过那童新会跟自己产生什么联丨系。真是尴尬。
“给,你全换了吧,先去洗澡,还一身酒臭呢!”苏宇说着把一摞干净衣服扔到了床上。
“几点了?”
“三点过一点儿。”
“你没去上课?”
“今儿没课。”
“哦。”祁明拎了衣服往浴室走,“诶,刚才真吓着我了,我真以为你跳下去了……”
“我至于么?”
“昨儿我好像听见你哭了……”
“幻听吧?”
“我说……你……高湆”
“我不想听见这个名字,谢谢。”
苏宇不再说话,默默无声的收拾着屋子。祁明第一次感觉到,也许苏宇跟高湆终究要穷途末路的。并且,他能确定,昨天自己肯定没有幻听,苏宇是确确实实的哭了。
祁明从苏宇家徒步走回了自己家,这个过程用了两个小时零四十七分钟。在这将近三个钟头里,他想了很多,却很杂乱。从该买画纸了到苏宇放在高湆课桌里的情书;从晚上做什么饭到初匀的游戏策划;从攻关秘笈到童新;从魏源到以前的篮球队,什么都是片断的、混乱的。
祁明头一次有些惧怕失去除魏源之外的某段情感。他怎么也没法忘记初匀见到童新那一刻的面部表情。甚至,祁明似乎只在自己脸上读到过那样的表情——僵硬的、惊奇的、不安的、惶恐的、难以割舍的。
祁明知道,初匀还在意着童新。上次他跟他讲到他们的时候就已表露无疑,但,让他这么直观的窥见,冲击还是不可同日而语的。这让他第一次意识到,初匀的存在,于自己已经相当不一般了。
祁明不是没有过恋情,相反的,他经历不少。但从没有一份情感、像与初匀这般的情感,会带给他这般的恐惧。他头一次怕了某些东西从指缝间溜走,虽然他早已习惯那样的情景。
如果、如果初匀要离开,你还可以那么坦然那么不在乎么?
祁明不敢再往下想了。他现在满脑子都是他们离开时,初匀看都没有看他一眼、一直注视着童新的模样。昨天夜里喝酒的时候,苏宇似乎只字未提童新,反而是自己一直在说那个名字……
钥匙插丨进锁孔没有平时的那般旋转,锁是开着的。
推开门……好么,让人恶心的酒气。祁明忽然就想吐。压制了一下,他强打精神开了所有的窗子。再低头看看白色的地板——有清晰的脚印。
果不其然,卧室里那人横躺着,衣服、鞋子都没有脱,酒臭的味道无比之浓重。
祁明真的要吐了,可吐之前还是垂死开了卧室的窗,之后就冲进了卫生间。
啧啧……真是惨不忍睹,那人不知道吐了多少次,卫生间的地板上都有明显的污渍。
祁明吐了好一会儿。水流冲走污秽的时候,他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被掏空了。
努力稳定了一下情绪,漱了口、喝了一些温开水,祁明开始收拾屋子。
真的,真的,他不知道自己哪儿来的这般无明业火——卫生间刚刚打扫干净,他就接了一盆冷水,直接进了卧室,倒在了那人的脑袋上。
初匀几乎是跳起来的。冷死他了,冷水、冷风、祁明的一张冷脸……
“你……”他愣是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祁明也不说话,只是拎着空了的水盆,瞪着初匀。
“操丨你大爷的,你丫疯了?”盛怒以及宿醉之下,初匀的脾气头一次糟糕到这个份儿上,堪比老好人祁明的莫名愤怒。
“我看你才是疯了,喝成这样儿你干嘛不回你自己家!”
初匀一下儿被噎住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喝成这样儿我怎么可能回家?”一边说着,他一边下意识的打量屋子。好么,乱成一锅粥了。
“不好意思回家你可以跟他回家,你凭什么把我这儿搞的一团乱!”祁明发誓,他真不知道自己怎么回事儿,活了这么多年,除了对着他爸,他没跟谁这么急过,彻底的急了。甚至,跟魏源都没发过这么大的火儿。
初匀瞬时间木了,跟他回家?这个他……?
脑子嗡嗡的疼,可再疼也得思考,这一思考不要紧,初匀几乎是瞬间拽过闹钟的——七点半整。窗外的天早已黑透了,但初匀可以肯定,这是晚上七点半而非早上七点半。再慌里慌张的抓过手丨机,关机。
该死,他今天本有个重要会议。
废了!
初匀没再说话,也顾不得一身的水,连了充电器就拨了杨帆的手丨机。
祁明看着他,忽然觉得自己特没劲,好似跳梁小丑,被人臊性着。
初匀听了杨帆一通暴骂,所幸,事情并没有耽误。就一些细节问题又说了一会儿,挂了电丨话已是一个钟头之后,再出来的时候,祁明正在跟地板较劲。
初匀想说话,却看到了自己脚上的鞋子,遂先乖乖脱了鞋放到了鞋架上,然后整理着思路。到底怎么回事儿初匀有谱儿,祁明多半是为童新的事儿上火了。他还真是没想到祁明会吃醋,据他妈说,祁明从不会发脾气。这不胡扯淡么!这叫不会发脾气?是脾气不小吧?
唉,傻小子,你怎么就不想想老好人为什么翻脸呢?表面上看是因为弄乱了一个有些洁癖人的房间,再深一步是吃你前任的醋。那再深呢?还不是因为他在乎么?
初匀站在祁明身后,也有点儿上火。他觉得自己没什么对不起祁明的,他又没干什么。是,是稍微动摇了一下,可不是也没越界么?不是也知道什么叫过去什么叫现在么?最终不也没退回一步么?
“诶,我说你歇会儿……别弄了。”犹豫半天,初匀还是伸手拽住了祁明,决定缓和一下儿。这时候争执是最不明智的事儿。
“起开,别跟我说话。”祁明捂住了口鼻。
初匀这叫一个尴尬,“你……”
“起开!”祁明坚决的推开了初匀。
“我怎么你了?”
“算我求你,去收拾一下儿你自己。洗澡,刷牙,刮胡子。”祁明叹了一口气,看着初匀。这段收拾屋子的时间,他努力让自己平静了下来。
初匀语塞,能想象出自己的邋遢,也就没再说什么,转身进了浴室。可心里怎么都不是滋味。
洗澡的时候,初匀一直在想一个问题。他是一个很要面子的人,邋遢狼狈的姿态无论如何都不愿让旁人窥见,这旁人包括家人、朋友、情人。那为什么,他喝成那样儿了还死气白咧的要回祁明这里?家回不去不能找个酒店住一晚啊?
打破头他也想不明白。是刻意想要祁明不要误会,自己绝没跟童新有牵扯?那也不对啊,这不此地无银三百两么?一整夜都耗在一起,该说不清还是说不清。
那……难道……不自知中,祁明已经超越了很多种的所谓情感,站到了他的身边,成为了一个他可以把自己的全部、无论好的坏的都为之展现的人?
而这样的人,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
就像可以直视的真实的自己么?
第一次有这样的存在出现在真实的生活中。比家人更随意,比情人更贴近,比朋友更温暖。那这到底是什么呢?
茫茫然。
关了水,刮胡子的时候,初匀才反应过来自己进来的匆忙,连换洗的衣服都没拿。难道要裹着毛巾出去?不要吧……窗户全开着还不冷死人?
对镜踌躇半天,初匀什么法子也没想出来。这要是搁平时喊祁明一声就是了,可现在……那个可在气头上。
一咬牙一跺脚,刚开了浴室的门,初匀就看到了门口的椅子,上面放了一摞干净的衣物。
操……那人……可真是难以琢磨。
穿着衣服,初匀看见对面刚刚乱糟糟的卧室已经焕然一新了,所有被单都替换了下来堆在筐子里,祁明不见人影,不过……灵敏的鼻子捕捉到了米粥清新的香气。
“饿了吧?我煮了粥。”祁明跟厨房听见脚步声进来并没有回头。
“你七十二变啊?不跳脚嚷嚷了?”初匀点烟,笑了,突然就想抱抱那具高瘦的身影,可没敢。老虎屁股摸不得。
“你可以继续嚷嚷,刚才不是挺有气势的么,还有,别搭理我,吃完滚蛋弄你的工作去。”
“……我……我真是忘了一重要的会议……我没存心臊性你……”
“知道什么叫越描越黑么?”祁明冷嘲热讽。
“我妈可说有些人不会发脾气不会吵架。”
“我要是跟你妈结婚指定不发脾气不吵架。”
“你胡说八道什么呢?有边儿没边儿了。”
“我就是客观给你解释问题。”祁明回头,脸上又挂上了初匀熟悉的那种淡淡的笑。
“皮裤套棉裤,必定有缘故。是吧?”初匀靠着门框,吐出了一口烟。
“学的还挺快,知道下半句么?”
“啊?还有下半句?”
“不是棉裤太薄,就是皮裤没毛。”
“……哈哈哈哈……你俏皮话儿怎么这么多啊?”
“苏宇没事儿就这些,听都听会了。”
祁明摊了摊手,初匀还在笑。
“又活过来了是吧,又能笑了是吧?”
“得得得,不笑了,不笑了,我严肃,严肃。”
“……你真烦人。”祁明转身不理初匀了,关了火。刚要拿碗,那人却从身后搂住了他。
“不让我起开了?不嫌我一身酒味儿了?”初匀登鼻子上脸。
“……味道好多了,又不让我恶心,我推你干嘛……”祁明答的有气无力。今儿他算知道了什么叫彻底对一人没脾气。
“诶,我刚才想了一下,你问我为什么不回家……其实特简单,我不想我们家众姨妈看见我这副丢脸的样儿……”
“明白了,你就是认定我不在家了。”
“不是,我……我本来以为你在家……”
“那你就不怕我看见你那丑态?虽然最后也没跑了还是看见了吧。”
“我觉得跟你面前不用装。”
“……靠。”祁明觉得心里某个柔软的角落被触动了。
“我昨儿跟他喝了不少酒,也说了很多,但是……怎么说呢,我确实误会了他挺多,有些事儿可能我特别欠缺考虑,是个非常不称职的前男友。”
“动摇了么?”
“动摇了,但只有一下儿。”
“切~~是人家不睬你吧?”
“嗯,没错,所以我这不是退而求其次么。”
“……”
初匀见祁明没动静,怕了。是不是……失言了?
“诶,急了?怎么不说话啊?”
“没,只是觉得退而求其次这词儿……挺贴切。”
“生气就没劲了啊!”
“怎么会生气?谁说退而求其次是贬义词了?”
“得得,我人嫌狗不待见成么。”
“我丨操你初匀!你骂谁呢?”祁明猛的回过了头。
初匀顺势就把那双薄唇给吻住了,“……你也满嘴酒味儿……”
“滚蛋!”
“诶,你刚才可骂人了。这不对啊,实在不符合你的一贯形象。”
“谁让你欠骂?什么叫人嫌狗不待见?”
“你怎么捡骂啊?”
“是我捡骂么?合着我待见你我连狗都不如了?”
“……你怎么就不能痛快点儿说你喜欢我,非跟那儿捡骂?”初匀嘿嘿的笑。
“初匀,你让我怎么说你呢?我总觉得你脑子跟护城河里扔着呢!”
“啊?”
“你这人真是一点儿不会琢磨人。”
“算我谢谢你了,跟感情这事儿上我就一草履虫,单细胞动物。”
“……我这辈子就跟俩人急过,哦,不对,加上刚才对你,三个。另两个,一个我爸,一个魏源。”
“哦……等等,我又不明白了,你说过你特烦你爸,但是……你又喜欢魏源……那你这话的意思到底是……喜欢我还是讨厌我?”
“你靠边儿,我拿下儿笊篱。”
“啊?笊篱?又不吃面条你拿笊篱干嘛?”
“护城河里把你脑子捞回来。”
“……吃棉花拉线儿屎,你真能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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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28 崩塌
年二十八,春节的气氛已经彻底弥散开来,家里家外都是如此。祁明一整天都在帮初匀妈打扫卫生,过节么,除旧迎新。可,先是祁明送给初家的画儿挂的好好的掉了下来,然后初匀妈洗碗cei了一摞……没点儿好事儿。
但,最让人屏住呼吸的是——初匀妈在收卫生间垃圾的时候,发现了一支验孕棒。两条紫红色的横线就像两把利剑,插在了初匀妈心里。
此时此刻,她的脸僵了,血色也已褪去。这个家,会是谁有了新生命?想都不用想啊。初匀妈在妇产科待了一辈子,接生也好、流产也好,对于生命的流动早就习以为常。可,当这事儿扔在自己家里……
祁明等着初匀妈端水出来,好把柜子顶儿给擦了,但左等右等不见人。遂,他从梯子上下来,进了卫生间。看到的,却是这么一幕:初匀妈手里攥着一什么东西,人愣愣的没了魂儿。
“妈……您?”
初匀妈听见祁明的声音,猛然回过懵儿来,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是条件反射的把那支验孕棒又扔回了垃圾袋里,而后麻木的洗手,洗了一遍又一遍,仿佛摸过什么绝顶细菌似的。
“妈……您这是怎么了?”祁明哪里知道那是啥,又怎么知道它代表了什么?
“明儿……跟妈说说,初晓她最近……有没有什么反常?”
祁明有点儿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一通冥思苦想,他记起了前两天夜里,他下楼倒水,客厅一片死寂,本没想到会有人,所以当初晓出声儿的瞬间,祁明差点儿没把水杯扔了。
那天外面风很大,祁明开了灯才看见初晓披了张毯子窝在沙发里,直勾勾地看着他。问她怎么还没睡、黑着灯干嘛呢,她也不答,只是笑,笑得怎么说呢,不是空洞却也没神。
“反常……没什么吧,就是……那天大半夜她跟沙发里窝着,有点儿丢了魂儿似的。”
初匀妈听了,一声叹息。
“您?”
“我有点儿头疼,晕的厉害。”
“啊?是不是血压上来了?您赶紧躺会儿,我去给您拿药去。”
而后初匀妈回了房间休息,祁明伺候她吃完药继续大扫除。过节了,保姆回了老家,家里很多事儿自然就得亲历亲为。祁明这叫一个懊恼,早知如此,他说死也不会让初匀妈跟着一起忙活了。
先回来的是三姨,她买了些年货,祁明一件件帮她拿进门,说了初匀妈不舒服,三姨妈就去看她,结果这一去,祁明发觉她出来的时候脸也是黑的。
再后来初晓妈、贺文娟跟初敏然也陆续进门了。
祁明跟贺文娟进了厨房准备晚餐。那一声哭喊是在排骨下锅的时候爆发出来的。俩人都给吓了一跳。贺文娟先出去了,祁明碾小火也跟了出去。但眼前的情形着实把他给吓坏了——初晓妈拿了个鸡毛掸子一下一下的往初晓身上抽,初晓一边躲一边哭,初敏然拦在两人中间,一不留神也给捎上了几下儿。
“二姐,二姐你听我说,你先别急……”初敏然极力想抢下鸡毛掸子。
“老五你躲开,你看我今儿不抽死这个不要脸的臭丫头,她是存心想气死我啊!”
祁明有点儿慌了,这是怎么回事儿?初晓什么时候进门的?这局面是怎么造成的?一直和和睦睦的初家怎么就鸡飞狗跳了?
“祁明,你赶紧拉二姐!”贺文娟把初敏然拉出了战局,推了祁明一把。
祁明想都没来得及想就一把抱住了初晓妈。
“明儿,你放手,放手!我今儿……我今儿不打死她的!”
“初晓,初晓你先回你房间。”祁明拦着初晓妈示意初晓赶紧躲出去。
“喂,初匀,你赶紧回来……别给我说旁的左的,你宝贝妹妹出事儿了!”
初晓站着一动不动,祁明却听见了初敏然对着电话咆哮。
“初晓……初晓她怎么了?”祁明问了出来,却没人给他答案。
最终,贺文娟拉了初晓上楼。下来的时候,她把祁明叫到了厨房,点燃了一支烟。
祁明看着贺文娟,什么也没问,他知道,她要跟他说点儿什么。
“小明……”
“你说。”祁明点了点头,示意她继续。
“一会儿初匀回来,你千万让他别急,别吼初晓。”
“那个……我得先知道……初晓她……干嘛了?”
贺文娟吐出一口烟,没言语,而是用手在肚子前画了一圆弧。
祁明登时就愣住了。
初匀一进门就发现事情非同小可,要不是刚才小姨急促的语气给他垫了个底儿,这架势非让他蒙了不可——一家子齐齐的冷脸坐在客厅,他妈的脸色还苍白的要命。可,唯独不见初晓,祁明也不在。
“这是……”初匀笑嘻嘻的,没想事情有多严重。他路上估计了,最次也就是初晓那丫头研究生被开除,要不还能怎么地?他那古灵精怪的妹妹还能捅出什么娄子?
“小匀你这边坐。”贺文娟开了口。
“那死丫头又干嘛了?不老实上课?劝退了?甭急,我跟她唠唠。”初匀脱了外套就要上楼。年底了,公司还有点儿财务方面的问题没有收尾,正等着封账,他还着急赶紧回去呢。
“初匀……”初匀妈开了口,初敏然递了茶杯给她,却被挡开了。
“妈?你高血压犯了?怎么脸色那么……”
初匀还没说完,初匀妈就打断了他,“初晓……怀孕了。”
初匀听了,刚要点上的烟吧嗒一下儿掉在了地板上,脑子嗡的一下。
“什么?”
这俩字儿是条件反射性的跳出来的。
怀孕?初晓?这他妈……怎么可能挂等号?紧接着就是另两个毫无新意的字儿——“谁的?”
初匀看着大家,没人回答。他把大衣扔在沙发上就要上楼。
“初匀你等一下!祁明在楼上问初晓呢。”贺文娟想拽住他,却连袖子边儿都没碰着。
初匀只觉得自己脑子一跳一跳的,什么声音都听不进去了。初晓可是他的宝贝妹妹,这算怎么回事儿?人都没嫁,男朋友都没有,怎么就来了孩子?该死的,他就知道她那性格缺陷得吃亏上当!可这么一当……还了得?
门被撞开的时候,初匀看见了祁明惊恐的眼神,以及初晓哭得跟烂桃子似的一双杏眼。
“初匀……”祁明一愣,马上想起了贺文娟说的‘要控制住初匀的情绪’。
“初晓,你给我说说,这是怎么回事儿?”初匀没理祁明,而是直勾勾的瞪着初晓。
“初匀,你先出去,我……”祁明站了起来,拉住了初匀的手臂。
“明儿,你让我问她,这叫什么事儿?下面那一帮子都急疯了!”初匀捏住了祁明的手腕。
“我知道,我知道你们都着急,你让我慢慢跟她谈行么?”
“出去!你们都出去!我什么也不想说了!”初晓恶狠狠的看着初匀,有点儿歇斯底里,而后蒙上被子就不理人了。
初匀看着祁明,祁明也看着初匀,两人交换了一下儿眼神,出了初晓的房间。
“你都问她什么了……”初匀点了烟,往自己的房间走。
祁明跟了进去,微微开了窗,“没说什么重要的,她就是一直哭……哭得嗓子都哑了……说……”
“你说。”初匀看着祁明欲言又止的模样,感觉这事儿越来越不对了。
“……”
“祖宗,你说啊!”
“我也说不清楚,她有点儿激动,语无伦次的,就是哭,还……骂……”
“骂了什么?”初匀已然没了耐心,他现在心急如焚。
“……烂玻璃。”
“什么?”初匀惊了,这……这什么意思?
“我也不明白……这样,我再跟她好好谈谈……”祁明说着要过去初晓房间。
“明儿,你下去陪妈她们,我跟她谈,这丫头我了解,死拧死拧的。”
“晓,初晓,别哭了,跟哥说,到底怎么了?”初匀隔着被子推搡着初晓,这丫头哭得呜呜的,不理人,只是哭,窝在被子里气儿都不顺畅了。
“你哭能解决问题么?别哭了,有什么说什么,听见没?”初匀对着妹妹,除了哄也没个别的法子。
“你滚蛋!滚出去!”初晓是突然跳起来的,头发披散着,双眼通红,就跟要吃了初匀似的。
“喊,你丨他妈就喊!耗子抗枪窝里横啊?谁把你搞成这样儿?你怎么不找他喊去?”初匀本来就一肚子的火儿、一肚子的急、一肚子的气,初晓这一发作,他也就爆了。
初晓基本上神志已经混乱了,一进门就是一顿打,这会儿初匀这么一吼她,彻底窜了。她扑上来就捶打他,一下比一下狠,“初匀!你王八蛋!你混蛋!你不是人!你!你可有笑话看了!”
“宝贝儿唉,你……”初匀招架着,也不敢碰初晓,就是挨着,“得,我不是人,我……你打,你打,打完跟哥好好说,我他妈的急死了!我的小祖宗!”
初晓一通闹腾,初匀的脸都给她抓花了。安静下来之后,初匀没再开口,而是搂住了初晓瘦弱的身子,“妹子啊,你是想要我的命是怎么地?说吧,这事儿不能就这么搁在这儿啊。”
初晓伏在初匀的肩头,身子一抖一抖的,她开始默默的哭,断断续续的呢喃,“……哥……哥……”
“在呢,在呢,还记得小时候咱俩的约定不?骑马打仗的时候咱可就说好了,谁要伤着你了,我把谁头拧下来。”
“……哥……”
“说吧,那男的什么意思。”
“……我……我……”
“来来,喝口水,慢慢说。”初匀看见了床头柜上的水杯,递给了初晓。
初晓接了过去,喝了很多,却愣是不开口。
“你先告诉我,那男的是谁,到底怎么回事儿?”
初晓还是闭口不答,保持缄默。
“有妇之夫?骗了你了?”初匀推测着。刚刚他就在想了,初晓那一步登天的路子……他就知道得害了她!哪儿能那么顺啊!哭,哭有什么用?平时精打细算的,真到遇见对手……还不是败下阵来。操,怎么就不见棺材不落泪?
“傻丫头,说话,问题终究咱得解决。”
“他没结婚……他还说要跟我结婚的……”初晓抽泣着,擦了擦鼻子。
“那你哭个什么大劲啊?吓人玩儿啊?操,结,怕什么的!咱研究生先不念了,你踏踏实实把婚结了。你说说你,平时嘴那么快,怎么这会儿不跟老的们解释!”
“……我不会嫁给他的。”初晓说这几个字的时候几乎咬牙切齿。
“你……什么意思?”
“我不想说了,你出去吧。”
“死丫头!”初匀这叫一个气,这话说一半儿还不得急死人?“行行行,你就狗德行!你不说,别说,我跟他说说!”
初匀说着就去拿初晓扔在地上的包儿,够出手机就开了锁。
“你别拿我手机!”初晓几乎整个人扑了上来,初匀一挡,将她撂在了床上。
电话本里的人无数,初匀一个个翻看着,他觉得自己也脑抽了,这么多人,谁知道哪个是初晓那男的?正这么想,一个名字跳进了初匀的瞳孔——裴思远。
小时候,初匀最怕炸雷,那时候一听见炸雷他就整夜整夜的哭。初匀怎么也想不到,十多年后,那种炸雷的感觉再一次席卷了他。
烂玻璃……
他可算是明白这句话的意思了。
那名字躺在手机里,可带来的愤怒却席卷了初匀全身。是啊,他还真是初晓物色的那号儿人选……
骂得好……骂得好……
“裴思远,对吧?”初匀问的有气无力。
初晓颓然的坐在床上,嘴唇已经白了,“我真是……怎么也想不到……”
“你跟童新撞上了?”初匀觉得自己的手都开始抖了。我丨操丨你妈童新,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童新?”初晓整个人呆住了,“那男的……是童新?”
“……”初匀看着初晓,脑子沉的厉害。
“那居然是童新?他……太不要脸了!”
“初晓你听我说,你到底……”
喀拉一声玻璃的碎响打破了兄妹二人的对话。两人同时往门口看去,却只看到了门缝中传来的光线。初匀猛的开门,只看见一地水、玻璃和倒在地上的初晓妈。
“二姨!”初匀抱住了老太太,不停地拍她的脸。
楼梯上噔噔噔一阵脚步声,三姨妈、初敏然、贺文娟都听见动静跑了上来。
“妈,妈!你醒醒!”初晓跪在地上,不停地摇晃着她妈。
“祁明呢?让他上来搭把手。”初匀说着要架起初晓妈。
“他……刚走……他一个朋友出了车祸……”初敏然立在楼梯上,也慌了。
“这边儿,我搭这边儿,”贺文娟跟初匀一起架起了初晓妈,“小敏,你去开车!初晓,拿你妈病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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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29 晕眩
“你丫冷静,别闹!看见红灯没有,没灭就说明你不能进。当然,灭了你也不能进。”高湆基本上把祁明圈在了怀里,他生怕一个没留神祁明就能破门而入闯进手术室。
“高湆你放手,我没事儿,我就是着急,我……”祁明不停的捏头,脑子一片空白。自打接到苏宇的电话,到现在人立在手术室门口,他的魂儿就没回来过,不知道丢在哪儿了。他从没准备,也从没想象过,如果、假如、也许,这个世界不再有魏源,那……那会是什么样的。
所谓慌了,就是祁明现在这样。我们也可以称之为六神无主。
“你先跟我过来,咱们这边坐一下儿,你站这儿就算站成一自由女神也无济于事。”高湆的下巴搭在祁明颤抖的肩上,他直观而又真实的体会到了祁明的魂飞魄散。他就知道,他当时应该坚决拦住苏宇把这事儿告诉祁明的。可苏宇的话他却也无法反驳——如果,如果这是祁明最后一次见到魏源呢?这个权利,他们谁也无法剥夺。
“怎么会这样?到底是为什么?怎么……怎么能就……他就……”祁明被高湆按在了长椅上。身体接触到实体的刹那,他浑身的力气仿佛都溜走了。
“这个我也没法回答你,现场的情况只表明魏源的车是直接的、不带减速的跟左边直行出来那辆撞到一起的。而且……相当糟糕的是……那个车里的送到医院就……过去了……”高湆摸着下巴,手有些僵硬。他赶到医院的时候就是这样儿了,苏宇跟他叙述的那些打死他也不会告诉祁明,再说,恐怕这小子真就……
据苏宇说,魏源送到医院的时候人已经基本上……由于前挡风玻璃破碎,有一块宽五厘米,长十四厘米的玻璃直接插入了胸腔。病危通知书、手术风险协议都是苏宇签字的。让高湆想不到的是,魏源居然没有监护人。并且,他没有任何的直系亲属。他们认识少说十年了,这是他从不知道的。魏源从不提及他的家人,他也从不对此感兴趣,可事情到了这一步,难免他不会匪夷所思。
“这……怎么可能呢?他为什么不减速?说不通啊……”祁明直视着高湆,可视线却是散的。
“明儿你别急,交通科还在做事故评定,他们也觉得……不自然。如果魏源没有喝酒、没有服用毒品,那么……”
“他没有这些不着调的毛病!”祁明态度极其粗暴的打断了高湆的话。说完之后,他愣了,腾地一下站了起来。
“祁明?”
“我离开一下儿。”祁明一边拿手机,一边往安全通道走。
“你……”
“你说他没有刹车痕迹是么?”祁明忽然站住了,回头看着高湆。
“你……什么想法?”
“几分钟,给我几分钟时间。”祁明扔下这句话就下楼了。
年前的医院很冷清,瑟瑟的冷风在院子里肆虐,正中间那老式的花坛此刻光秃秃的,残枝颓叶、细细的下弦月无一不衬托着这荒凉的气氛。
祁明看着手机屏幕上有限的光亮,不知道鼓足了多少勇气才拨通了那个号码。
免提的声音在空旷的场所显得愈发的诡异。
电话通了,却迟迟无人接听。即将收线,才传来那稍显阴冷的声音。
祁明切换了通话模式,将手机送到了耳边。
“有事么?”
“爸……你为什么要这么干?”祁明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的嘴唇都在哆嗦,到底是天冷呢,还是对电话另一头男人的……愤怒?
“嗯?什么?你这小子说话怎么总是没头没脑的?我很忙,你最好抓紧时间。”
“……他死了对你有什么好处?”
“祁明,我不懂你在说什么。谁死了?”
“李闻天先生,你想让我揭露你么?前年的画展上,你成交的三幅作品都是魏源的手笔。你可以认为多数人看不出来,但是很抱歉,你瞒不过我的眼睛,以及个别的鉴赏家的眼睛。你喜欢丑闻么?”
“……你……这是你对你父亲说话的态度么?该有的态度?”
“我不想再跟你说什么了,你让我恶心。我只想告诉你,如果魏源有个什么……我会报警。”
“你说什么?魏源怎么了?”
“我没时间陪你演戏!”
“你这小子完全匪夷所思,简直跟你母亲如出一辙!魏源到底怎么了?”
祁明没再说什么,而是直接的挂了电话。
沿着花坛的边沿坐下,祁明能感觉到自己抖的厉害,那不是因为冷,或者说不是因为天气的冷,而是发自内心的心寒。他现在没有别的理由不去认定,父亲与魏源的车祸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魏源没理由对意外无所觉察,他是个应变能力很强的人,他不会因为慌乱而失去判断能力。那么,他为什么毫无反应呢?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不能反应。也就是说……他一定只可能是束手无策了。没有刹车痕迹,为什么?也许刹车片被人动了手脚。又有谁会这么干呢?谁有理由置他于死地呢?必定都是跟他有牵扯的人。情感上、利益上,这个人直指那男人——他的父亲、魏源的情人与老师。
祁明越想头越疼,越想越心慌。那么多事儿都是他眼看着发生的,却猜测不到会是这种结尾。魏源啊魏源,你为他这算是什么?到头来……你又能得到什么、证明什么?
“你……没事儿吧?”苏宇叼着烟立在祁明眼前的时候,只看到了祁明一脸失神的模样。他着实有点儿慌了,这样的祁明实在……
“手术……还在继续?”
“嗯,又不是摔一跟头划一口子,等吧。”苏宇尽量说的轻松。他整个人也给累得不善,忙前跑后累、心更累。他的焦急一点儿不亚于祁明,但他知道,他还是得在他面前强颜欢笑,要不大家只能一起陷入无边的绝望。刚刚在那些印着密密麻麻字体的纸上签字的时候,他感觉他签署的不是希望而是绝望。
祁明抬头看了看苏宇,黯淡的黑夜中,他离他那么近却也依旧模糊。就像这些不算短暂的日子中,他跟魏源如此贴近却也不懂得甚至不了解他。
“明儿,进去吧。”苏宇伸手胡噜了一把祁明柔软的头发,“咱这么耗着也不是事儿。”
“……我心慌。”
“那我给你说俩笑话儿?话说有一天……”
“苏宇,你让我安静一下儿。”
“我也想安静,我……”
“我知道你越紧张话越多,跟我说实话……魏源他……”
“他挺好的,真没事儿,我就是……我这不是最近没啥说话的人么,我就絮叨絮叨,我……”苏宇越描越黑。
“是不是很糟?”
“……”
“致命伤?”
“我去叫高湆过来陪你一会儿,还有些手续……”苏宇转身想走,烟头弹了出去,在夜色中划出了一道优美的弧线,就像陨落的流星最后所走过的轨迹。
“苏宇!”祁明猛的拉住了苏宇的手臂,“算我求你了,告诉我……情况……到底……你们……为什么都不说?”
苏宇拿开了祁明的手,深呼吸了一口,抬头仰望着越压越低的夜,“诶,你还记得那年夏天,咱去游泳么?就是摸你那钥匙那次。”
“……记得,更衣室的号码牌跟钥匙我一起挂手腕上,结果绳子断了……”
“那次我还以为我会死,我没想到脚会突然抽筋儿,是魏源把我从水里拉起来的。再呼吸到空气的刹那,我觉得那一刻世界整个不同了……”
“你到底想说什么?死而后生么?”
“我想说……好人不长命,祸害活千年,你放心吧你!”苏宇笑了,几乎是放声大笑。
“这话对你适用,对他不适用!”祁明鼻子都快给气歪了。
“我妈跟我说过这么一句话。人活着就因为一口气儿,一个念性儿,只要他还有没达成的念性儿,他就死不了。”
“苏宇……你说话已经前言不搭后语了……”
“那证明我还想说点儿什么,我要彻底灰了,我就不说了。”
三个人在医院几乎坐了一整夜,期间喝了无数杯速溶咖啡。高湆一直握着苏宇的手。苏宇一开始抽出了几次,后来也就懒得跟他挣拨了。天快亮的时候,他靠在了他的肩上,眼睛怎么也睁不开了。
祁明一直盯着手术室外的那盏灯,可它一点儿都不配合,愣是不灭。
高湆安慰他说,这是好事儿,要是推进去就灭了你就哭吧!放心,这说明还有拾掇的前景,要不医生这么敬业干嘛?
四点多的时候初匀打过一个电话,问祁明在哪儿。不谋而合的,俩人都在医院,只是地点稍有变化。
祁明从电话中得知了初家的一团混乱,他本想安慰一下初匀,可却想不出怎么一个安慰法儿,他自己这边比他那边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匆匆说了两句之后,他们就收线了。反倒是初匀安慰了祁明一番。
祁明觉得他说了那么多,只有一句话有用:你又不知道阎王爷的账簿,等吧。
是啊,生死有命。古往今来哲学家们对人类生与死的问题进行了不懈的探讨,而古希腊哲学家伊壁鸠鲁对生与死的论述却不使人感到沉重。他说道:“一般人有时逃避死亡,把它看成是最大的灾难;有时却盼望死亡,因为这是摆脱人生灾难的休息。”
那么魏源,你现在盼望什么呢?生或死?你的态度,是不是就间接的决定了你的结果?
太阳从东边升起不过一个钟头,那盏灯灭了。祁明一整夜都没合眼,大门开启的刹那,他甚至顾不得依偎在身边那俩人的平衡,猛地从长椅上起身。
一个年轻的护士正在摘口罩,脚步匆匆。身后又跟出来一个年长的。
她问,“重症监护室那边准备好了么?”
她说,“安排了,我去药房。”
祁明窜到她们面前,整夜的劳顿与无望的等待让他的胡子邋遢不堪,仿佛一夜间老了十几岁,“他怎么样?有没有什么……”
“先生麻烦您让一让。”小护士不客气的去推他。
“护士小姐……那个……他……”
“还没有脱离危险期,一切等一下儿请你询问主刀的刘大夫。”年轻的护士显然不想跟祁明纠缠,脚步愈发的变快了。
祁明发现他得不到想要的答案,便毫不犹豫的转身往手术室走,只可惜那门又闭合的严丝合缝了。
“怎么样?”苏宇和高湆也都清醒了,直勾勾地看着祁明。
“不知道啊……”
又等了大约二十分钟,医生出来了,还有几个护士。三人围了上去,不等大夫脱口罩,就都急了忙慌的跟抢答似的噼里啪啦的开问。
“你们等等、等等,慢点儿说,有什么问题去我的诊室。”大夫无奈了。
“他……他人呢?”祁明不甘心的往手术室里看。空荡荡的,除了仪器啥都没了。
“手术室的电梯直接送下去了。”大夫跟看外星人似的看着祁明。
“您的意思是……现在什么都不能确定?”祁明根本坐不住,手撑着桌子看着大夫。
“对,还要有至少两次手术,这得看他的恢复情况。”大夫点了点头。
“还有手术?哪儿?”
“颅部有淤血,背部脊椎也有损伤,这都得再观察。”
“你是说脑袋里……”高湆插入了对话,“那会不会影响……那个……他是画家……”
“我现在真的无法回答你们的问题,关于脑神经损伤以及淤血清除……这个应该会转到脑外科,到时候你们可以问一下沈主任,当然,这都是后话,至少在这一个礼拜的观察期内,我们还没法确定会发生什么。”
“这……我想看看他……”祁明几乎陷入了彻底的绝望。
“抱歉,现在不可能安排。”
祁明身在这间白花花的屋子,只觉得晕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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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30 冰冷
短兵相接。
苏宇凝视着对看的这对父子,只有这种感觉。
大闹天宫。
高湆感受着目前紧绷的气氛,预感这一幕的爆发是迟早的。
“你来干嘛?”出乎意料的,祁明的口气非常平淡、平淡的近乎于漠然,不带任何的感情丨色彩。
祁明与他父亲是在医院的急诊部门口撞见的。他急匆匆的正往服务台走,而他们正精神萎靡的往外溜达。说服祁明先回去休息一下儿费了苏宇和高湆九牛二虎之力。一个白脸,一个红脸,容易么?这倒好了,狭路相逢。
李闻天看着儿子,一句话都不想跟他说。他一宿没干别的,一家医院一家医院的打电话查询。这儿子实在混蛋的厉害,就那么挂了电话,什么都不跟他说。
“你省省吧,你现在不可能见到他。”
他们擦身而过的瞬间,儿子满含讥讽的给了老子这么一句。
李闻天没搭理祁明,只是继续往服务台走。十步之遥的距离让祁明清清楚楚的听到了那句——“您好,这是我的证件以及相关证明,我必须要知道我儿子的情况。”
护士小姐接过了李闻天递过去的东西,抬头微笑着问,“什么情况哪间病房您知道么?”
“昨天晚上发生的车祸,我给你们这里打过电话,说在重症监护室。”
“啊……是,我接的你的电话。你怎么才来?”护士小姐对旁边的另一位值班护士说了些什么,推开活动的隔板走了出来,“他的情况不是很乐观。你说你……昨天手续什么的都是他朋友代办的,因为情况十分紧急,我们却看到他监护人那栏是空的。”
“他是我养子,手续才刚刚办好……这事儿出的……”
“你说什么?”祁明是这时候抓住父亲的手臂的。他此刻的情绪里有着惊诧、愤怒、不解、困惑、焦急……等等等等。
“小子你放手,我现在没空跟你纠缠。”李闻天钳住了儿子的手腕。
护士按了电梯的按钮,狐疑的看着这俩人,门开了,祁明却丝毫没有放手的意思。
“这位先生,请不要妨碍医务人员的工作。”护士小姐说的一板一眼。
“我……麻烦……我也要见他。”祁明的眼里全是慌张,刚才他们都被医生劝离了,说他们没可能见到魏源。那为什么,他就可以?
“这不可能,病人正在观察中,只有直系亲属可以探视,而且还要隔着视窗。请您让一让。”
“明儿,你过来。”高湆想要拉开祁明。
“你这是什么道理?我……我就是想看看……”
“请您回避,如果还要纠缠,我想只能通知保安。”护士一张冷脸。
祁明眼睁睁的看着电梯关闭,只觉得神经接近崩溃。
“小明儿,走,咱们先回去。”苏宇友善的拉祁明,想要把他劝离。
“对对,咱先走,站在这里什么问题都解决不了。”高湆也耐心的规劝祁明。
“我不走,我……我就想知道凭什么!凭什么他可以见他我不可以?凭什么一个杀人凶手可以再去堂而皇之的接近他的目标!”
“你胡说八道什么呢?”苏宇推了祁明一把,生拉硬拽的往外拖他。祁明已经熬了多少个钟头了?这么下去身体还要不要了?
“苏宇你放手,我不走……我……”
“明儿……”高湆想要缓和一下气氛,“你听我说,你现在急死也没用,这是人家医院的规定。你先回家,冷静一下儿。现在除了等待没有别的办法。”
“你们都放开我,我没什么不冷静的!我就是要见他,我就是要知道魏源到底怎么样了,他……”
苏宇瞪着祁明,意识到跟他讲道理已经没用了,索性不再开口,与高湆合力把祁明拽出了医院,粗鲁的将他塞进了车里。
“你们……你们简直!”
苏宇把车门锁上的时候,看都不看祁明一眼。
“你这是干嘛?”高湆觉得苏宇有点儿过了,祁明的情绪他能理解。你就让他折腾一下又怎么了?何苦一张冷脸对他?
“有烟么?”苏宇往前走,不顾车里不停敲打车玻璃的祁明,任他怎么拍怎么打怎么喊,他就是不理。
“苏宇!”高湆跑了两步追了上来,“你丫这什么意思啊,你把祁明就那么……”
“你妈丨逼我问你有烟么!有就给我,没有我自己买去!”苏宇还是继续往不远处的便利店走。
“有,祖宗!你……你这是……”高湆已然不知道该跟苏宇说什么了,只得点了烟,递给了他。
苏宇接过烟停住了脚步,深吸一口,抬头望向一片蔚蓝的天空。冬日里,这样的天气很是难得。不远处是一排小店,有卖服装的,有卖音像制品的。有些劈了的喇叭里放着《新年好》……弄得他心里只有一句:操!
“抽颗烟回去吧,我知道你也累了。”高湆也点了一颗烟,无奈的吐出一口淡薄的烟雾。
“诶,你觉着……”
“嗯?”高湆看向苏宇,不知道他要说什么。
“没事儿。”
“……你丫……”
“魏源要是能跟祁明在一起……我想他会幸福的多。”
“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说这个干嘛?要他妈能成早成了!那人简直……我就不知道他一天到晚脑子里装的是什么!祁明喜欢他傻子都能看出来,他还一天到晚的不着调,也不混个什么大劲!妈的,傻丨逼丫的指定喝大了,把自己搞成这么一德行,操!”高湆骂的声音不大,这场突然而至的灾难也夺去了他的力气。十年的铁哥们儿,转眼就这么废了。
“……你脑子简直不可理喻。”苏宇轻笑了一下儿。
“啊?什么?”
“没什么。”苏宇捏了捏额头,“你精神怎么样?”
“还行。”
“那你车先放这儿,一会儿开我车把祁明送回去。”
“行,要不我把你们俩一起送回去?你先陪陪他吧,我觉得那孩子钻了。”
“不,我留医院。”
“哈?你留医院干嘛?”高湆一愣。
“我想跟李闻天谈谈。”
高湆彻底愣住了,“你跟他有什么可谈的?”
“总比跟你扯淡有的可说。”
“你把话说清楚,你什么意思?”
“滚蛋,送小明儿回去,我没工夫跟你胡扯。”苏宇用脚碾灭了烟蒂,双手挤压着不怎么灵活的脑袋。
“你别来这手儿,你明显话里有话。”
“嗯,琢磨去吧,跟祁明一起。”苏宇推了高湆一下,示意他让开。
“苏宇!”高湆一把拽住了他。
“显而易见的事实你们都装看不见,呵呵,想否定什么吗?”
“你……我真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帮我跟祁明转达一句话,我想他会明白。”
“什么话?”
“养子的意义。”
“……你的意思是?”
苏宇走过高湆身边的时候,高湆手里的烟燃到了尾部,他却浑然不自知。
高湆轻易没敢开车门。不是祁明闹腾,他要真闹他倒是能治住他,关键是他那半死不活的样儿——蔫头耷脑,毫无声息。
“我说……”高湆发动了车,“要不你跟我回家得了。我歇了,台里做了春节特别节目。”
祁明靠在后座上,什么也没有回答。高湆没再开口,把车驶上了大路。车况不太好,有点儿堵。到家的时候,十点都过了。高湆拿了睡衣给祁明,意思让他洗个澡休息一下儿。可祁明不动弹,就那么坐着。
高湆犹豫着,想了想苏宇的话,却不知道该不该说。踌躇之下,他还是说了。因为他懂苏宇,他说要转达,那就该是他所能想到的最好的方式。
祁明的表情发生了变化,瞬间的。而后点了点头,进了浴室。
浴缸里是满满一池温水,祁明陷入其中的时候,疲惫全然席卷了整具身体。
养子。
祁明琢磨着这个词儿,再想想父亲焦急的神态,心中竟然有了几分动摇。是不是真的……错怪他了?
养子。
这事儿……为什么不是最初而是现在?魏源没有父母么?他说过他母亲的啊……为什么,为什么现在他成了他的养子?
养子。
养子还意味着什么?苏宇为什么给他留这句话?
祁明是晓得的,只是心底里不愿承认罢了。养子,这个时候,意味着,入籍。意味着……他们的关系……到了这一步。
可魏源……又到底为什么会这样儿呢?怎么就变成了推进手术室的那个?他还能不能……
祁明想到这里不敢再往下想了。
如此糟糕恶劣的情况,魏源会不会离开?如果,如果活下来……那么……他还能不能醒来,能不能站起来,能不能再坐在画架前潇洒自如的动笔?
想什么,都是茫茫然一片空白、一片问号。
那是一种深深的恐惧,面对现实、面对未知、面对所有所有可能发生的叵测……祁明无论如何也不能接受,魏源他……会不在了。
当脑子全部被这些困住的时候,祁明已经没有时间去想初匀,去想那一团混乱的初家,他顾不上了。这是不是就是所谓的福不双降,祸不单行?
“大胡子电你来着。”
祁明出来之后高湆把手机扔给了他,自己拎着睡衣进了浴室。听着哗啦啦的水声祁明只是拿着电话发呆,直到多啦A梦之歌再次唱起,他才按下了接听键。
“洗完了?”初匀的声音听起来也很疲惫,这疲惫的声音把祁明拽进了另一个现实。
“啊,是,你……那边怎么样?”祁明靠在床头,看着当空的太阳只觉得晕眩。
“没什么事儿了,我五点多到的家,二姨输了液,医生说问题不大。”
“血压高?”
“嗯,还有点儿积劳成疾,她也该退休了,结果最近还在忙他们教育部的那些破事儿。”
“初晓怎么样?”祁明的问题一个接着一个,语态温和。
“……都挺好,你别替这边儿着急上火了,我打电话是问你怎么样。”初匀推开了面前的本子,捏了捏额头。他回家躺了一会儿就又赶到了单位,累得厉害。
“我?我挺好的。”
“魏源情况怎么样?”
“转了重症监护室,还在观察期,我们不能探视。”
“具体……”
“说不好,但是情况……不乐观。医生只说他还得观察,而且颅内有淤血,背部情况也……可能有错位……”
初匀沉吟了片刻,叹了口气,“别太着急,这事儿你急也没用。三百跟我说你一直没睡,你先睡一会儿,晚上我下班过去接你,然后咱们去医院。”
“去了也没用,她们根本不让……”
“你放心成么?我说行就行!”初匀粗鲁的打断了祁明的话。
“……”
“抱歉,没怎么睡觉,态度有点儿差。”
“没……我不是那意思……我……我就是觉得……对不起,家里的事儿我没能帮上忙……还有,你别多想……我……”祁明脑子里乱的跟一锅粥似的,魏源的事儿搅在里面、初家的事儿搅在里面,他跟初匀的感情也不能幸免,还是搅在里面。
“祖宗……你都开始说胡话了。赶紧,睡觉!遇上什么事儿也别慌。当然我意思不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我意思是说脑子要保持时刻清醒,不能不理智,懂没?”
“可是我踏实不下来……我……我不敢想往后魏源会成什么样儿,他……你不知道他那人有多……”
“人人都不希望遇上这样的变故,可它来了,还得自己面对。你说是不是?”
祁明听着初匀的声音,有些话还是说不出来,但是无论如何,他还是感谢他。这样一个时候,能听到几句贴心的劝慰、能感受到真心实意的帮助,能体谅自己……很欣慰了。
初匀果然说到做到,黄昏时分,通过母亲的关系,他终于让祁明隔着视窗看见了魏源。他就那么躺在一片白色之中,身上是密密麻麻的连线、管子、针头。
祁明的眼泪在眼眶里转了很久,他就是不让它们落下来,就好像一旦滴落了,那人的生命也会骤然消失。
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呢?为什么鲜活的生命在一瞬间就黯淡了下来。
因为没有经历,祁明从不能深刻的理解所谓的生离死别,也从来都觉得这样的画面与自己隔之万里,直到这个场景不期而至,他才意识到,自己一点儿准备都没有。
楼道里异常的安静,只偶尔有几个护士走过,她们神态淡然一丝不苟,对一切都那么的熟悉,并不以为然。
初匀的手臂搭在了祁明的肩上,祁明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他拽进了怀里。
你还是哭出来吧。他淡淡的说。这温暖的声音让祁明抑制不住的情感汹涌而出。
所谓绝望,也即是如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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