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丽奇迹》Act 26-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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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丽奇迹》Act 26-30
Act 26 凶相
跟易可风在后海一家咖啡馆内坐定,齐霁的心仍旧是忐忑不安的。雪的趋势是愈演愈烈,正像目前这糟糕的局面。钻进易可风车里的时候,齐霁就跟拐带了人口的罪犯似的,左右张望,生怕撞上回来的胡蔚。
点的热饮上桌,齐霁的手圈着杯子,尽量的摄取温度。他低着头,不知道要用何种面貌去面对坐在他对面的这个老朋友。
“结疤了。”易可风温热的手是忽然之间伸过来的,指肚抚摸着齐霁左边眼角的小小疤痕。
齐霁微微闪躲,杯里的热奶茶泛起了涟漪。
易可风收回了手,浅淡的喝了一口咖啡,而后拿了砂糖过来,撕开,慢慢的倾倒。无形的尴尬弥散于看似安静的二人中间。
“可风……”沉吟许久,齐霁张了张嘴。
“嗯?”易可风望着齐霁,嘴角的肿已经渐渐消褪了。
“真的……很对不起,我当时就是脑子一热。”歉意终究还需说出口。
“何来的歉意,毕竟是我先不理智的。呵呵。”易可风淡淡的笑,“我比他大了一轮可能都不止,于情于理……”
“我听胡蔚说……你弟弟他……”齐霁插嘴。
易可风垂下了眼睑,深呼吸,顿了顿才再开口,“我弟弟……多年在国外,他像你这么大的时候才回国吧。”
齐霁凝眉听着,点了点头。
“在国外他一直很顺利,从事造型师的工作也很成功。但……一次事故,他失去了很多东西,包括自我,所以……我很难不去袒护他。”
“我懂,这是本能。我知道胡蔚说了过分的话,还不止一次。”
“呵,他跟你讲了?”
“是……”
“那时候,我弟弟的事业刚刚再度开始,并不顺利,再加上过往经历给他的自卑感,总之,是个艰难时刻。”
“明白。”
“齐霁,你我之间一直很坦白。”易可风见齐霁点烟,推了打火机过去,“我很少跟你谈及我的私生活,也甚至不谈论我的家庭,但,我相信你知道,从我这一个体出发,我们是无话不谈的。”
“我知道,都知道。”
“我不清楚胡蔚有没有对你讲我们这次起冲突的点,不单单是因为我弟弟,也因为你。我不认为胡蔚这样的人适合你。”
“什么叫这样的人?”齐霁皱眉,“可风我想你对胡蔚的看法一定有偏颇,他不是你看起来那种不知深浅的孩子,他很成熟,也在渐渐开始懂事,他是成长着的,你不能总用老眼光看待问题。那天他开诚布公的告诉我了,你对他说,不希望他跟我来往,这之后他才反唇相讥。”
易可风并不打断齐霁,眼神还示意他继续往下说。
“真的,可风,我不希望你们关系如此之糟糕,固然他做过很过分的事儿,但是你应该给后辈一个改正的机会,他……挺内疚曾经伤害过你弟弟的,我看得出来。”
“还有呢?你继续说。”
“我……”齐霁抓抓头,“你知道我这人不是太会说话,反正,我是希望你们能给彼此机会重新认识。”
“齐霁,你要明白一点,”易可风说着,也点上了烟,“我,跟胡蔚,我们没有矛盾。即便有过,也是多年前,我也同样会原谅他的傲慢。”
“你的意思是?”齐霁看进了易可风的眼,那里平静如水。
“我说过,你是我很重要的朋友,我欣赏你,愿意跟你分享工作外的时间,喜欢跟你坐在一起聊天或者别的什么。”
“……”
“自认,我挺了解你的,齐霁。”
“嗯,是。所以今天也是你主动约了我。”齐霁笑。
“就因为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也知道胡蔚是什么样的人,所以我并不看好你们,我不希望你把时间和精力浪费在他身上。”
齐霁想要插嘴,易可风却举手示意让他说完,齐霁只得点点头,继续聆听。
“齐霁我比你年长,从年纪上说,我足以充当兄长的角色,这你承认吗?”
“嗯。”
“我也知道你单纯,你想问题总不复杂,也总对人抱有好感和期冀。你说胡蔚对你开诚布公,这很可贵,但,不是所有错误都是可以修正的。一个人他行为方式的养成不是一天两天就能从头再来。”
“我不懂你的意思。”齐霁瞪大了眼睛,他不懂易可风在说些什么。
“不懂?我只是希望你不被他祸害。”
“你为什么要用这样的字眼儿?”
“那你又为什么不肯面对现实?”
“胡蔚他是年少的时候不懂事,他不会接人待物,他……”
“超过十八岁的人会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吗?一个浪荡惯了的花丨花公子可能收心吗?你知道吧?知道有多少人跟他纠缠不清,知道有多少人被他耍的团团转!你也不会不知道他踩过多少人当跳板,对吧。”
“什么?”齐霁呆滞了,易可风在说什么?纠缠不清?耍的团团转?跳板?
易可风也僵住了,齐霁的一个‘开诚布公’让他以为他一切都知晓。他不是个会去揭开人面具的人,若不是齐霁表示他什么都知道,他不会跟他说这些,好似在挑拨两人关系,还是以一种卑劣的手段。
“可风……你刚才说什么?”
“我……”
“你可以再重复一遍你刚才说过的话吗?”
“齐霁……他所处的那个世界,是你所不了解的一个世界。那个世界,无所谓对错,只有成功与失败,我想……也许他也是身不由己……”
“你是在替他辩解么?”
易可风捏着额头,无从回答。
胡蔚发现温屿铭很严肃,相当严肃,一张脸比窗外那雪还要冷。他真不明白这是为什么,就算自己早上话说的很不客气吧,这不还是扔下假期奔赴来办公室埋头工作?
“发你邮箱了,你看看。”胡蔚关闭网页,靠在了椅背上。看看表,四点多了,他准备搞定完毕就回家。
“你认真的想过了吗?”
“哈?”胡蔚晕,这话没头没脑。
“对设计图,对我提出的不合理之处。”
“有什么好想的,最后总要你满意才算合格。”
“胡蔚你的工作态度是什么?”温屿铭喝了一口咖啡。
“唉,你怎么搞的,你今天……”
“不能回答我的问题?”
“我的态度是,没态度。”胡蔚这是一种嘲讽。是啊,能有什么态度?一切的一切都要你说了算,那我的态度还有什么意义?
这话在温屿铭听来挑衅的味道十足,那种嚣张的气焰弥漫在室内,伺机想要发动一场战争。但温屿铭并不想开启这场战火,那不是他的目的之所在。于是他没有再开口,而是开了邮箱,打开设计图。
浮躁,浮躁的感觉扑面而来。那不是一张精心修订过的图纸,倒是像街头潦草的涂鸦。
“周三前,我要一张新的设计图。”
“什么?”胡蔚听完温屿铭这句差点儿跳起来。
“最迟周三,不要晚,要全新的。”
“这就是你的工作态度吗?”胡蔚走到温屿铭的办公桌前,直视着那人的脸。
“别让我失望,周一你就可以使用Earl的独立办公间了,别让我觉得留你不留他是个错误。”温屿铭说完,又忙碌了起来。
“我哪里得罪你了吗?”胡蔚不肯罢休。
“胡蔚。”温屿铭沉着的抬头,正视胡蔚的眼眸,“这不是你以前的圈子,没有谁得罪谁就没活路,就换来报复之类无聊之事。这是设计室,是一个合格的设计师所存在的地方。我的团队我要求大家有所作为,如果你这么思考丨,试问你跟Earl又有什么区别?”
胡蔚走到巷口的时候都还在生气,他无法了解温屿铭这个人,他时常在你意外的时候给你来个大转弯。
还是看不起我。这是胡蔚愤怒的原因。他一度以为自己得到了认同,现在看来,无稽之谈。可愤怒归愤怒,胡蔚并不气馁,他知道,他终究有天会证明给他看,自己,一定会出类拔萃。
匆忙的去菜场买了蔬菜肉类,急急的进门,小纯早已蹲在门口等候,猛丨男也晃荡着出来迎接,唯独,不见那喘气的大活人。
茶几上便条一张:【出门一趟,速归】
字写的还是那般清秀,胡蔚笑笑,逗了会儿小纯去厨房了。
人寻求伴侣,终究是寻找一份安稳。胡蔚最近切实的开始思考这个问题了。关于情感,关于生活,关于存在。我们很难改变周围的事物,但,可以试着改变对它们的看法。
跟齐霁在一起,胡蔚觉得自己的生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这变化表现在方方面面,大到树立目标,小到心有所念。有所谓的根开始生长。
再去回首以前的生活,胡蔚也相对的平静了很多,因为他知道,它们,过去了。虽然不能一笔勾销,可,那些痕迹会在全新的生活里越来越淡薄。胡蔚相信,并愿意一直如此相信下去。
锅里的猪蹄窜出香气,胡蔚听到了门响。跟小纯和猛丨男的动作整齐划一,胡蔚也探出头来迎接。
“回来了~”他笑眯眯的打招呼,看着齐霁把帽子围巾往衣帽架上挂。
“嗯,回来了。”齐霁的口气还是那般淡淡的,让胡蔚听得入迷。
“外头冷吧?你跑出去干嘛了?”
“哦,去了下儿书店。”
“不是速归嘛,这都几点了。”
“比海归迅速吧。”
“哈哈哈哈……你这个幽默……很有格调。”
“呵呵。”齐霁嘴角扬了扬,胡噜着一劲儿起腻的猛丨男。
与易可风三个多小时的会面让他后悔了。早知道结果如此,他一定不出这个门。
要想毁掉一棵树,最为行之有效的方法就是暴露它的根。想要毁掉一个人,方法相同。
易可风并不想毁掉胡蔚,但齐霁却期盼他蓄谋如此,这样,他还可以在知己跟情人间摇摆摇摆,信与不信,毫无定论。可,现在这般模样,你让他可怎么接受?齐霁知道自己在易可风面前说的胡蔚的那些好都是逞强,他需要什么支撑住他。他无法坦然的说什么过去就是过去,你说了就表明你正视过去想要摒弃,重新开始。是的,就算胡蔚全盘诚恳的托出,齐霁也不可能照单全收。更何况,面对一场蓄谋的欺骗。胡蔚事事都采取回避态度,可你真的回避的了么?那个他所不认识的胡蔚,和面前这个胡蔚,哪一个,才是他的真本性?
齐霁不想去想这些,可,思维神经它就是不放弃。
无数的男女关系,与设计师不干不净的来往,有钱有权人的背后支撑……
胡蔚,我又能给你什么?跟这样普通的我一起,是你累了找个地儿歇歇脚么?
情感淡漠的人,不付出就是不付出,可一旦付出,就覆水难收。
齐霁把这么多年来期盼的爱情放到了胡蔚的身上,事实却告诉他,一切并没有想象的那么好,甚至,可以称之为糟糕。
托尔斯泰说,随便什么都比虚伪和欺骗好。
齐霁不能说胡蔚欺骗了他,他只怨恨自己太容易信赖别人。
在沙发上躺下,弥漫着的熟悉的饭菜香却让他没半点儿食欲。齐霁他不明白,就是想找一个人,两人相伴,彼此是彼此的唯一,怎么就那么难。他如此的小心翼翼,却掉进了一个精心构筑的貌似甜美实则吃人的糖果屋。不,不对,精心么?算不上吧,是自己看见甜食太容易上当。
这一餐晚饭是齐霁跟胡蔚吃饭有史以来吃的最没味道最难以下咽的一次。横亘在他俩中间的不是愤怒,而是深不见底的悲伤。
齐霁你到底想找个什么样儿的主儿啊?
杭航如是问。
就……就其实没什么要求,人好一些,单纯一些,我是他的唯一,他是我的唯一,那什么要是可以附注说明的话,最好是个超级英俊的王子!
齐霁如是答。
这是他们多年前的一段对话,杭航当时笑得直不起腰。他说傻子你什么时候能成熟点儿?
可这就是齐霁,无论他多大,总是一成不变的执着于梦,而不是现实。
这该赖谁呢?
是不是将他的梦保护的太好的……那些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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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ct 26.5 小纯与猛丨男 4
那抽屉有道缝。
有、道、缝!
小纯围着客厅的抽屉来来回丨回溜达十来圈儿了——小耗子就在里面。全新的、白白的、耳朵尾巴齐全的兔毛小耗子\(^0^)/
竖起耳朵听听,别说客厅,整个房间都安静的离奇。
齐霁是在专注的工作吧?
小纯很想去书房那里窥探一下,可又怕离开抽屉它就莫名关上了,就如同它的莫名打开。
艰苦卓绝的思想斗争过后,小纯终于确定了安全更为重要,于是乎蹑手蹑脚的奔着书房去了。
用爪子稍微扒拉开一道缝,小纯往里看。先是那双厚实的棉拖鞋,接着是浅蓝色的睡裤,然后就是深蓝的椅子背,再之后是一动不动的齐霁的肩膀。
安全。
小纯颠着步子回来,抽屉也安然无恙。今天,一定是黄道吉日!
用爪子一下下的扒拉抽屉,抽屉挺沉,不大好对付。可是从那抽屉里散发出的迷人的兔毛味道……
小纯拼了,要知道流浪在外的经历可不是乱盖的!耸着背,四肢用力,小纯又到抽屉缝隙那儿去全身心的拱抽屉。
动静是这时候传过来的——午睡的猛丨男醒了,站在窝里,大力的抖落着毛儿。
这猛丨男是舒服了,拱抽屉的小纯毛儿全炸了。好么这么大动静,等着把齐霁招出来呐!
小纯基本上是顺着地板将自己滑过去的,到达目的地,猛丨男还不知道访客来意,就结结实实的挨了小纯一爪子。
要吠还没吠,小纯一跃跳到了猛丨男正对面。
这只死猫又要干嘛?
猛丨男还昏乎乎的,大眼睛迷离的瞅着小纯。
小纯摇摇尾巴,招呼着猛丨男跟它走。
小纯现在有两个动机去招惹猛丨男。
一,以自己的小身子骨儿,抽屉不好开。 二,防止猛丨男弄出大动静。
猛丨男感受到小纯的***,并从中嗅到了好处的味道。
跟着这只猫,虽然绝大多数时候是挨欺负,但,偶尔的,也有甜头。
比如,鸡脖子刚酱好,胡蔚放在厨房里晾,小纯就招呼它一起偷。
再比如,齐霁买了巧克力,书桌上一摊,人去了卫生间。小纯就跟它配合着往出运。
还比如,胡蔚买了新衣服,小纯就跳上去滚,滚完还会扔给猛丨男当撕扯物。
此类比如有很多很多,每一样都让猛丨男跟着沾光。
对,狗记吃不记打。每次猛丨男都挨打,可唯能记住的只有欢乐= =
跟着小纯来到抽屉前,猛丨男不明白了,不就一个破抽屉嘛!围着它转个什么大劲!吃饱了撑的!
小纯围着抽屉转,越转越兴奋,可一扭头,猛丨男正转身要走。
这只傻狗!
小纯这叫一个怒,跑猛丨男前头拦住了它。
猛丨男不耐烦的想胡噜开小纯,奈何小纯灵巧,跳来跳去猛丨男除了晕毫无办法。
疲了,猛丨男就不想跟小纯争了,到了儿被牵着鼻子领回了抽屉那儿。
不同的是,小纯示意猛丨男闻闻。猛丨男不闻不要紧,一闻就要发狂——是最最喜欢的狗饼干的味道!狗、饼、干!
一旦建立了合作互惠关系,伙伴间就会格外亲密。
小纯拱猛丨男勾,那抽屉啊,哗啦,就开了。
小纯得小耗子,猛丨男得狗饼干。
皆大欢喜。
唯一对此不欢喜的,是揉着眼睛出来的齐霁。
那故事写到:
【“丁文,谁告诉你我有女人的?我跟她根本没什么。”
“我亲眼看见了,你们搂在一起跳舞。你说没什么,指的是你们还没上床么?”
他沉默了。
“陈威,咱俩不是一年两年了,我有多纵容你你心里明白。我本来以为就这样下去也挺好,起码你还回家,可我太高估自己了,我也不过就是个普通人,看见你跟别人搞在一起我也会吃醋,也会疼……”
对不起……”
“谁对谁错都无所谓,我只是不想再等下去了。”
“丁文我错了,你别这样行么?”
“……”
“我不能没有你……没有你我就什么都没有了……”
“别说了。”
“丁文……”
“别说了……”】
(故事节选自《随欲望下坠》By芫爆)
齐霁看过哭了一会儿,眼睛不舒服就出来洗,没戴眼镜,结果就看见客厅白花花一片。
“小纯,你吐啦?”
齐霁也顾不上洗脸了,奔着那片白花花就去。
小纯哪儿明白这是咋了,就觉得惹祸被抓,慌了神儿,三跳两跳就上了柜子顶儿。
“小纯!你别跑啊,是不是不舒服?”
那茶几横在客厅中间结结实实绊了齐霁一下,齐霁被这么一绊,身体失去平衡,眼睁睁的就趴在了那片‘呕吐物’里。
没有异味,没有粘稠的感觉,倒是摸到一把毛茸茸。
齐霁不戴眼镜就跟半个瞎子差不离,这现在纯属瞎子点灯白费蜡——没事找事。这么一摸起来,拿到眼前一看——妈呀,耗子!
若不是齐霁发现‘耗子们’不动,非请灭鼠队不可。
这事儿后来倒霉的又是猛丨男,本来齐霁就憋屈,憋屈完还着急,着急完还被吓,等戴上眼镜看清楚,猛丨男又挨揍了。
猛丨男苦闷啊,凭什么你就认定我是主犯啊?唉还有没有公平可言啊!
小纯人每天听到的都是:祖宗怎么啦,宝贝如何如何。
可猛丨男听到的截然相反:你又找揍呢吧?欠殴打了?等等等等……
这年头,个儿大没好处。
人,穿衣废布。
狗,黑帽子挨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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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ct 27 伤害
祈祷,不如思考。
可怎么人类一思考上帝就发笑?
为了不空洞的祈祷,也为了上帝他老人家别老没事儿傻笑,齐霁接了一部文艺小说的翻译,结果搞到自己更郁闷。他就不明白了,是自己文学水平远比不上这主儿呢,还是这主儿匪夷所思的就被出版社看中,写的那叫一个……云里雾里。云雾半天吧,还没个主题,压根儿不知道这么一位写出这么一个故事是为了什么。
打电丨话给编辑跟她反映可能接不了这个活儿,编辑问为什么,齐霁如实回答说自己都看不懂,翻译完就更没人能看得懂了。编辑那回答差点儿没让齐霁鼻子歪了:要的就是看不懂,这一位就是以谁都看不懂成名的。看不懂,才有深度。
枯燥的敲着键盘,翻页,继续敲键盘,继续翻页。齐霁烦躁,猛丨男也烦躁。屋儿里太乱了,乱的恨不能没法下脚。
从十二月初开始,胡蔚就变得异常忙碌,今天是礼拜六,可就如同之前的两个礼拜六,他早早就出门去了公司。
齐霁不爱收拾屋子,可齐霁酷爱哪儿拿了东西不放回哪儿去,这一点跟梁泽不相上下。
小纯跟屋里溜达半天了,这会儿瞅见猛丨男趴在齐霁脚边儿,它也凑了过去,紧挨着猛丨男一躺,肚皮朝天。对于小纯来说,再没有比隆冬季节挨着一条浑身热乎乎的大狗更惬意的事儿了。
齐霁是坚持敲了八千多字儿缴械投降的,实在撑不住了,再翻译下去就不是绞尽脑汁的问题了,肯定大脑爆炸。
推开椅子起来,猛丨男一激灵小纯也跟着一激灵。两只齐刷刷的起立,目送齐霁离开书房,而后对视,又一起趴了下去。
齐霁出来到客厅就头疼——怎么这么乱?
唉,你问谁呐。
去厨房泡了一杯咖啡,齐霁回了客厅,扔开沙发上的衣服、靠垫,躺了上去。精致的咖啡杯混迹在杂乱的茶几上泛着香气。
齐霁看向天花板,空荡荡的天花板稍微缓解了一下他烦躁的情绪。
仍旧是这样的跟胡蔚生活在一起:每天睡觉前帮他吹干头发,中午吃他准备好的午餐,晚饭或者一起吃或者外卖,睡前得到一个吻,早上总发现自己的被子被掖的严严实实。这样生活一旦养成习惯,就很难摆脱。
齐霁总是羡慕爱情小说中的主人公,幸福的时候羡慕人家比他更甜蜜,悲伤的时候羡慕人家洒脱的就可以说分手。
最近齐霁深刻的认识到一个问题——开始一段恋爱艰难,结束一段恋爱更是难上加难。
是的,齐霁想跟胡蔚散了。可想归想,让他说出来比登天还难。然而比说出来更难的是,想来想去又不想分。每每想到自己是跟这样的一个人过日子齐霁就想放,可再得到胡蔚无微不至的关怀这念头就如同一缕烟,越飘越淡。
恍惚中,齐霁觉得胡蔚是自己想要的那个人,可再恍惚恍惚,他又不是了。
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不可怕,可怕的是癞蛤蟆吃上了天鹅肉。
当井底之蛙也还不错,可愣是有人打井底将他拽了出来,亲眼让他见证天鹅的世界。
人是不是可以改变呢?齐霁现在到达了易可风原先怀疑的高度。
监狱都提倡改过自新,重新做人。可是监狱又有多少底气?
就像看过的那部电影——《发条橙子》。脑子都给洗了,可……结果仍旧不变。
齐霁不是一个没感觉的人,相反,敏感的不得了。胡蔚对他到底怎么样他是心中有数的,可与此同时,长久以来的自闭和不由自主的自卑还监控着他的大脑。客观来说,胡蔚对他也许不是刻意的欺瞒,他太知道他是个无所谓的人,对过去只字不提也许只是全然不在意。可全然不在意你又怎么能保证他在意你呢?是,他对你很好,但谁又能保证这不是他无意识的行为?一个对什么都无所谓的人,他根本就没所谓嘛。
齐霁的脑子又是一团乱,跟这些日子以来的每一天一样,如出一辙的乱。一个莫大的悖论始终将他推入深不见底的漩涡。那就是——齐霁想跟胡蔚分开,因为他害怕胡蔚终有一天厌烦了这样平淡无奇的生活重回五彩缤纷的世界。但与此同时,齐霁所面临的是,胡蔚他就是在混乱的世界混烦了出来找安宁,安宁也同样会让人厌烦,所以,胡蔚他一定会走开。结局是一样的,他们会分开。不过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你为什么不现在放手?甩掉一个人总比被人像抹布一样甩掉要来的好吧?当你倾其所有留住他,他还是走了之后,你给自己能剩下什么?毫无意外是更为彻骨的伤害。
你为什么现在不放手?
其实答丨案齐霁不过是回避而已,就像他的名字,他在等待奇迹。他骨子里梦幻的特质让他不自觉的去期盼,历经艰辛,王子与王子幸福的生活在一起。他渴望胡蔚已经完全背弃了过去,成为一个全新的自我,就像现在他所看到的这个自我。
归根结底,他,陷了。
齐霁又开始努力去归纳他与胡蔚的幸福生活,任何小的细节都让他心情愉悦,这样用心的人应该是认真的表现吧?但不安并不会放过他,谁能保证逢场作戏的过程中,他不是真的投入?是啊,是啊。短暂的投入也是投入,只是,它什么都不代表。
齐霁猛地坐了起来,胡乱的抓过烟,点燃。
与害怕失去成正比的,困扰齐霁的还有一点。那就是,纯洁。就像齐霁对自己说过的,即便胡蔚真诚的全盘托出自己的过去,他也是不会接受的。不是不想,是不受控制。即便不能像爱情故事里,两个毫无恋爱经历的人遇到,一起收获恋爱的果实,那至少,也不能是这样吧?哪怕是只是处过几个朋友呢,这可能都让齐霁接受起来都有点儿困难,但至少有接受的可能。一去设想胡蔚跟多少人什么样形形色丨色的人有过……齐霁就要发狂。他觉得他脏,肮脏的无与伦比。上帝即便能再给你一个干净的灵魂,也不能再给你一副干净的躯体。为此,齐霁就连跟胡蔚躺在一张床上都别扭,他的晚安吻、他不经意伸过来胳膊给他的拥抱、他蜻蜓点水式的告别吻……统统,统统都让齐霁抓狂。齐霁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他明明不是一个有洁癖的人,屋子乱成这样都可以坦然处之,怎么,怎么就在内心深处,如此纠结于这些。他不知道自己躲避胡蔚是不是很明显,但他就是会找出各种理由拒绝跟胡蔚发生性行为。不行,怎么都做不到。就连最简单的帮彼此自丨慰他也做不到。两个礼拜了,他没有碰触过他一下,也不让他碰触。
小纯从屋里窜出来的时候,齐霁看了一眼茶几上的咖啡,凉了。猛丨男也出来了,跟小纯齐齐蹲在门口。然后,门从外面被打开,胡蔚拎着一口袋的蔬菜进门。动物能分辨出人的脚步声,但齐霁不能,他被吓着了。
“怎么……这么早……”
“嗯是啊,弄完就赶回来了,很久没给你做饭了,你再看这屋子……啧啧,也就你看得下去。”胡蔚脱下外套挂上,进了厨房。
胡蔚很烦,异常的烦躁。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踩温屿铭哪根尾巴了,被他这么整。橱窗设计上的事儿怎么都好,胡蔚就是不明白温屿铭吃错了什么药把店铺设计的一些活儿也扔给了他。跟他理论这不是他的工作,只得到一句,我派遣给你,就是了。
岂止一个‘操’字了得。
Earl果然不是一个省油的灯,临走给胡蔚扔一重磅炸丨弹——就是因为有奸丨情,胡蔚才唆使温屿铭赶走他。是非黑白也全颠倒了,本是Earl不光彩的设计胡蔚,结果却从坏人摇身一变成了受害者。这些天在胡蔚感觉就是:无数张嘴、无数双眼,铺天盖地的压向他。他很想走出办公室,站在走廊,冲着黑压压一片人大喊,都他妈闭嘴。可,这又有什么用呢?继续无所谓吧。胡蔚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事儿,温屿铭这么整他。太不爷们儿了。你想撇清什么?莫须有都莫须有了,你撇清不是拿给人家看有什么吗?操,有什么又怎么了?胡蔚觉得自己快被气糊涂了,以至于那天早上上班,他想干脆把温屿铭压办公桌上俩人打一炮算了,但索性这想法就跟脑子里过了一秒。
人言可畏。
胡蔚知道人言可畏。
但胡蔚现在才意识到,在一群伪君子里,人言可畏与跟啥都无所谓的模特圈是多么的不同。原来,流言蜚语最大的温床,是在一帮假卫道士中间。都他妈的指不定有什么烂事儿的人,却道貌岸然的对别人横加评论。
准备好晚餐材料,胡蔚才从厨房出来,齐霁还是那样儿瞪着大眼睛盯着天花板。齐霁也让胡蔚烦躁,他不是木头,他知道齐霁又别扭上了,可他实在无力再去搞清楚他又为什么别扭。你别扭,别扭着,我哄你,往好了哄,行、不、行!胡蔚不知道齐霁那脑子里装的到底都是些什么路数,每次别扭都从性事下手。这样虐待一个男的很爽是吧?很到位是吧?很他妈杀人不见血是吧?够狠,够重磅。我天天上班下班,连个解决的地儿都没有,你天天家里一待,反正虐待不到你自己。
默默的开始打扫房间,狗毛、猫毛、脏衣服、灰尘……
胡蔚无比的佩服齐霁的忍耐力,对脏的忍耐力。
齐霁躺着,看着胡蔚忙前忙后,心里再怎么跟胡蔚较劲也不大看得下去。绷不住了,只得加入打扫的队伍。俩人也不怎么说话,就是低头干活。收拾出个大概,胡蔚说了一句你擦地吧,我做饭去,又进了厨房。
这是走什么背字儿?胡蔚不明白。上班挨脸色,回家也得不到温暖。这齐霁把所有的情绪都摆在脸上,可把缘由死埋在心里。佩服,这得是个多能自我摧残的人?可自残的人了不起啊,看似只虐待自己,实则虐待旁人。
晚饭烧得不复杂,但都是齐霁喜欢吃的菜。胡蔚企图讨好齐霁的意图表露无疑。齐霁也不是傻子,他看得出来。胡蔚对他上心他总能看出来,可……
这餐饭吃的仍旧沉默,胡蔚被这沉默折磨的喘不上气来。他就尽量让自己说话,什么菜咸不咸啊,小说翻译的进度怎么样啊,天冷注意别又感冒啊,齐霁倒是也应和。
真正难熬的是晚餐后的时间,俩人对着电视,一个喝茶一个喝啤酒。屏幕上的人白痴的卖力演出肥皂剧,屏幕外这俩深沉的卖力上演默片。胡蔚都开始后悔回来这么早了,还不如跟办公室对着设计图。
胡蔚不是个愿意往心里压事儿的主儿,想到办公室,想到设计图,想到温屿铭,那份积压的怒火就上扬,顶的他想呕吐。不说出来就绝对能吐出来。
“我最近糟糕透了。”胡蔚已经喝了六个600毫升的喜力,这会儿瓶子重重的被撂在了地上。
“哈?”齐霁被吓了一跳,扭过脸看着胡蔚。
胡蔚不清楚自己是酒喝的上头了,还是积怨压得太多,话匣子就这么打开了。从那无中生有的照片,到Earl临走的诽谤,到办公室人人觉得他吹枕边风,到温屿铭怎么不合理的整他,到……
齐霁一直听着,他知道这时候自己应该安慰一下胡蔚,他知道身边人烦躁的不行,他知道他渴望听到他的劝解,他知道。
可,齐霁的脑子里想到更多的是,其实温屿铭就是跟胡蔚有什么,他甚至想到他们是怎么调情的,然后每一次加班他们都是怎么在空荡无人的办公间里苟且。
齐霁控制不住自己的脑子,后面的话语都是左耳进右耳出,倒是他自己勾勒出的世界越来越清晰。
最后的最后,齐霁认为,胡蔚说这些就是为自己的辩解,还有,对温屿铭的退缩表示愤怒。
他想到这里胸中的怒气达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
你,到底,把我当作什么?你在我面前这么肆无忌惮的谈论另一个男人,你在我面前把你那些恶心的事儿尽情的抖落,你……
满腹经纶却不会为人处世,就像带着整袋黄金上街却没有打电丨话的零钱。
这就是齐霁。
安布罗斯.比尔斯说,如果在愤怒时说话,将会作出最出色的演讲,但却会令你终生感到悔恨。齐霁遵从先人的道理,齐霁不说话。可齐霁不说话齐霁就郁闷的想把茶几上的水果刀捅进身边的胡蔚体内。
当胡蔚说到“我真不知道温屿铭是怎么想的”这个时候,齐霁给出了他唯一能给出的反应。他粗鲁的吻上了胡蔚。这是除去呵斥停止胡蔚言语的唯一方法。
胡蔚的酒瓶已经追加到了八瓶,酒量好的人也架不住胸中有气。会喝醉的人,往往不是因为酒精而是因为胸中的闷气。齐霁这般的吻上他,让胡蔚难以招架,人被按在了沙发背上。
这个时刻的胡蔚看到齐霁眼里格外的诱人。泛红的脸颊,软绵绵的身体,凌乱的长发,细腻的肌肤……但与此同时,他越是散发出诱惑,就越让齐霁恼火。他不想碰他,可他在诱惑他。他就像路边拉客的妓丨女,一定要趴在车窗边卖力的推销自己。而一个压抑了很久的‘客人’很难摆脱这份诱惑,只得一边嫌脏一边享受。不巧,齐霁也性压抑。两个礼拜了,和尚生涯。和尚也没啥难做,除非寺庙里有个妙龄女郎。
齐霁不知道自己可以这么粗鲁,这粗鲁首先震惊的是他自己。他扯下他的衣服,丝毫不管会不会弄疼胡蔚。他拉下他的裤子,揉捏他的腿。
“轻点儿。”胡蔚很想跟齐霁做爱,但对方的这份粗鲁让他招架不住。
胡蔚看着齐霁,看他仓促的脱着自己的衣服,看他夹杂着不耐烦的态度,看他眉宇间那份不能理解的压抑。让胡蔚想不到的是,齐霁对他一点儿爱抚都没有,他就那么抓过茶几上的护手霜急躁的挤在了他的股缝间,然后,那完全勃起的家伙就往里顶。
那份疼唉,胡蔚不知道能用什么言语来形容。他想推他,可连躺着都晕的胡蔚又能推开什么?两个人拉扯间,胡蔚扒拉掉了齐霁的眼镜,当啷一声,小纯吓得跳上了柜子。随之,那凶器顶了进来,一点儿不给他适应的过程,残暴的开始抽丨插。胡蔚喊了出来,却又被齐霁的唇堵了回去。狭窄的沙发上,这么一场毫无情趣的性爱就此上演。
齐霁的脑子一片空白,只有正在进行的活塞运动让他觉得自己还具有思维。
这场性爱以愤怒开始,以羞愧告终。
白色的沙发上,血痕触目惊心,混着粘稠的精丨液,无比的龌龊。胡蔚的头发顺着沙发边沿垂下去,修长的身体就像一摊泥。
羞愧,齐霁很羞愧。理智回来,只剩下羞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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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ct 28 如何能够转身离开?
人的回忆是一个不断修正的过程,增加应做的好事,删除已做的坏事。
对胡蔚来说,应做的好事还有很多没做,但索性已做的坏事正在逐渐减少。这是良性的,他如此暗示自己。
疲惫的从沙发上起来,浑身都不得劲儿。抬眼看看挂表,两点多了。难得的可以赖床、可以休息的一个星期天,胡蔚的心情却糟糕的难以用言语表达。
昨天那样的做了爱,当然,或许说被迫做了更合适,胡蔚没回卧室。他用这种方式显而易见的告诉齐霁——你太操行了。胡蔚到现在都不敢相信,这是温和的齐霁可以制丨造的行为,对一个郁闷到极点、喝酒喝成那样儿,信任你并期待你给与宽慰的人进行一场性事上的折磨。是,即便胡蔚喝大了,他仍旧记得那时的齐霁那般的模样。
我,究竟招惹你什么了?
胡蔚不明白,真的不明白。
推开身上的毯子,胡蔚坐了起来,那份别扭唉。拿了茶几上的烟盒儿,抽出一支烟点燃,胡蔚的视线回到了毯子上。
昨夜情景再现。
先是那场粗暴的交合,再是那些毫无意义的言语。
“你……没事儿吧……”
“起来?我帮你……清理一下?”
“去卧室休息吧……”
齐霁的声音一直都在发颤,但胡蔚给他的回答总是那句:走开。
后来不知道是怎么睡着的,就是觉得冷,于是胡蔚抱过了靠垫,浑身上下披的就是地上捡起来的几件衣服。
一定,是齐霁后来又出来了,给他盖上了毯子。
假慈悲。
从毯子下面露出的一角污渍让胡蔚恶心,他套上裤子,叼着烟,粗鲁的扯着沙发套。沙发套很无辜,可胡蔚觉得自己比它还无辜。
烟灰积了很长,随着胡蔚大幅度的动作掉在了歪七扭八的沙发上。小纯始终趴在小垫子上没敢过去蹭胡蔚,它觉得,这样的哥哥挺可怕的。
沙发套终于离开了沙发,沙发也没能幸免,虽然不像沙发套那般惨烈,但,也留有痕迹。
一支烟燃烧到了尾部,胡蔚从唇边拿下,碾灭在了烟灰缸里。
呆立了一会儿,他赤脚往卧室走。
推开门,趴在床边的猛丨男站了起来,一边抖落毛一边大幅度的摇着尾巴。躺在床上看书的齐霁放下了书,眼睛瞪得比灯泡小不了多少。
胡蔚什么话也没说,走到衣柜那儿,推开门,拿着衣服。
“你……你醒了?”齐霁拿开书,看着胡蔚的背影。他赤丨裸着上身,裤子仅仅是挂在腰上。
“睡……睡的不舒服吧?没……没着凉吧……”齐霁磕磕巴巴的问,仍旧换不回半点儿声音。
胡蔚选好了衣服,看都没看齐霁一眼,合上衣柜门,扣上房门就离开了卧室。
猛丨男不明白了,摇着的尾巴越来越趋于静止。
哥哥进来=哥哥要带我去遛弯儿了=马上可以呼吸新鲜空气了。
可,结果却是,胡蔚……又走了,不带它。
怎么搞的嘛!猛丨男郁闷,它分明看见他拿衣服了,他就是要出门!
齐霁傻呆呆的看着闭合的房门,食指不断的推着眼镜缓解他的紧张。
从昨晚胡蔚一直对他说‘走开’开始,他的紧张不安就没停过。是,他有一万个憎恶胡蔚的理由,可,他却没有半个可以自圆其说昨天行为的方法。
“愤怒”一旦与“愚蠢”携手并进,“后悔”就会接踵而来。
愤怒是什么?愤怒是拿别人的失误惩罚自己。
于人于己,都没好果子吃。
齐霁做完就羞愧了,羞愧完就后悔了,后悔完……胡蔚就……非暴力不合作了。连锁反应。
你怎么是个如此卑劣的人呢?
一个自己提给自己的问题,齐霁却回答不出。
以何种理由伤害人的人,都将遭到报应。齐霁的报应来了,幸亏来的还算体面——没有怒骂、没有争吵,只有不屑与鄙夷。但,显然,后者较之前者更为万劫不复。
现在好了,有理变没理。如果胡蔚是个骗子,那自己就是个暴徒。
胡蔚是洗过澡换好衣服收拾好房间离开的。洗澡的时候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他忽然很同情那个映像,看看吧,看他那副倒霉相。换衣服出来的时候,他惊觉那被自己系错的扣子。收拾房间的时候,他嘲笑自己的病态。
难得的,这是个阳光饱满的冬日下午,可胡蔚走在路上却半点儿没有朝气蓬勃的味道。他就像个落魄的老者,身边一切与己无关。
胡蔚不知道自己想去哪里要干什么,他离开,仅仅是离开这一行为本身。
顺着所能走到的每一条道路漫无目的地走着,胡蔚只觉得擦身而过的路人是一种无声的背景,有模糊的面貌,却没半点儿声音。
感觉到疲惫的时候,胡蔚早已估算不出自己走出了多远,走到了哪里,眼前这座空洞的城市似乎处处都一样。天幕暗淡了下来,华灯初上,属于夜晚的城市愈发露出张扬的面孔。
给小敏打电丨话是一种毫无意识的行为,胡蔚并不是特定的想找到谁,且,电丨话簿里没几个号码,与过去有关的早已删除,与现在有关的寥寥无几。若不是偶然间翻到小敏的手丨机号码,胡蔚真想嘲笑一把自己。
你究竟把你的生活营造出何种境界了?
什么是你想要的?
放弃与得到,徘徊之间,模糊一片。
“胡蔚?”电丨话响了六七声小敏才接,接起来一副吃惊的样子。
“嗯,我。”胡蔚淡淡的答,身后倚靠的路牌冰冷、牢固。
“你……没事吧?”小敏从胡蔚的声音中嗅到了一丝不祥的味道。最近胡蔚的状态不好,公司里是个人就有目共睹。
“嗯没事。”
“……”
“你干嘛呢?”
“我?跟准老公出来选婚纱照的店铺呢,看了好几个,眼都花了。”
“要结婚了?”
“还不一定,初步是定在五一吧。”
“哦,挺好的。你们继续看吧。”
“啊?别挂!”小敏的声音骤然抬高,“我们看的差不多了,正要散,他晚上还有应酬,不如……你跟哪儿呢?方便的话一起吃个饭吧。”
“别啊,那多不合适。”
“不是跟你说了他反正不能继续陪我了吗,呵呵,你这时候打电丨话,绝对是老天爷派遣的!就这么定了!哪儿呢?”
“跟……”胡蔚向周围巡视,他还真不知道自己此刻身处何处,“算了,我过去接你吧,你跟哪儿呢?”
“东四,那我就不动地方了,东四这边,薇薇新娘。”
胡蔚打车到东四接上的小敏,影楼小姐看得一愣一愣的,除了觉得小敏若是跟这一位拍婚纱照效果会更好,还一并觉得他们影楼挂的宣传照上那男的再也不帅了。
“想吃什么?”胡蔚侧脸看着小敏。
“都行,听你的。”
鉴于小敏没什么想法,胡蔚决定了用餐地点。不是以味道决定的,而是取决于安静、氛围好。小敏果真很满意。
这是一家富有中国装饰特色的酒吧,提丨供简餐。门口的红灯笼已经点亮了,吧台前面几个男孩正喝酒谈笑。调酒师擦着杯子,时不时与客人搭讪几句。
胡蔚跟小敏在角落里的一张桌子边坐定,服务生拿着水单、菜单过来,热情的很。
胡蔚点餐完毕小敏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了,一贯食欲惊人的胡蔚基本没点什么。待到服务生离开,小敏点了一颗烟,眼神直视着胡蔚。
“郁闷坏了?”伴着淡淡的背景音乐,小敏轻声问。
“还好。”胡蔚也摸出了烟盒。
“Earl的事……我知道让人挺难熬的,但是流言就像细菌,总会被太阳消灭。”
“那事儿谈不上什么事儿。”
“别硬撑着了,你看这些日子公司那气氛,啧啧……”
胡蔚笑笑,没接话。Earl制丨造的流言确实让人厌烦,但,仍在可接受范围之内。真正让胡蔚郁闷的,一是温屿铭,二是齐霁。可无论前者后者都不方便跟小敏谈论,那还说什么呢?笑笑就过吧。
“说说啦,有什么郁闷就全说出来,闷在心里小心生根发芽再也拔不掉。”小敏弹了弹烟灰,那烟灰落在烟缸内潮湿的纸巾上,迅速就氤氲泛开灰色的条纹。
“没什么想说的,也不知道从哪儿开始说。”胡蔚盯着那灰色痕迹,顿觉人生也是这么一个过程——干干净净开始,乌里乌涂结束。
“好,不说就不说,可也别干瞪眼啊,我给你讲笑话吧。”小敏说着兀自笑了起来,一口气连着讲了数十个笑话。
胡蔚就笑,每一个都笑,可哪一个笑都不是会心的。
侍者过来送餐,两人就默默的吃,胡蔚的芝士焗饭没动两口就被搁置在一旁,倒是后来要的掺水威士忌灌了好几杯。每每想到齐霁昨晚的行为,就一定能坚定胡蔚喝下一杯的决心。
为什么。
始终有一个为什么萦绕在凡事无所谓的胡蔚心间。
小敏很感谢吧台那边的四个男孩过来搭讪,若不是一场牌局,小敏还真不知道怎么继续跟胡蔚交流。
那几个男孩凑过来,问要不要玩儿敲三家儿,小敏不打磕巴就同意了。
扑克牌洗了又发,牌局就这么不停的继续。
坐在胡蔚对面的男孩每局都打的漂亮,可这一局被小敏砸的,别说全家跑,自己都走不了。
一句:牌局如情场,输了无可挽回。说的颓然无比。
小敏乐着接了一句:孰能无错,还有下一局。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大家围绕着牌局在说,可胡蔚的心思本就不在牌局上,听到这样的话就联想开来。
没有不犯错的人。谁伤害谁都是在所难免。
胡蔚不懂感情,也不知道这东西究竟微妙在何处,更加不知道齐霁对自己来说是什么,他只知道,他让他难受了。这感觉太过于糟糕。那种心里被人扎一下的疼,胜过身上挨一顿鞭刑。
生命是一场以死亡为终点的长跑,每人都以每小时六十分钟前行。这一道路上,得到什么又失去什么?
胡蔚喝净了杯中最后一口褐色液体,身边的男孩儿一边顺牌一边开腔,“男人深夜在外喝酒,一般就俩原因,或者,家里缺个老婆,或者,家里有个老婆。你哪种?”
斜对面的男孩接话,“肯定后者,还用问嘛,家里一个美娇娘,结果身边还一美同事,他不喝谁喝。”
“少来!”小敏呵斥一句,但脸上的笑容仍旧维持,“我哪儿有本事钓得上这么一位?”
面对大家的调笑,胡蔚只是微笑。
小敏的男朋友十一点多给她去了电丨话,小敏告知了地点,牌局散场。
胡蔚意思送她出去,小敏说你千万别,你等我走了再走,省得无端惹是非,我跟他说是跟女同事出来的。胡蔚想了想,没说什么,找了张空桌又要了杯酒。
慢慢的小口的喝着,胡蔚忽然意识到,是不是昨天自己说了太多的温屿铭,结果齐霁……那个模样?这不无可能,但,关键是,那之前又是为了什么生气?
累,很累,想这些有的没的让人无比疲惫。
可即便疲惫,胡蔚又不能控制住自己不去想。而更加让胡蔚一万个不明白的是,以自己的性格,对齐霁,干嘛不能转身离开。到底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存在于他的生活?这就是喜欢一个人吗?喜欢他什么呢?
说不清楚。
只是,胸中的怒气消了很多,早上起来他是一句话不想跟齐霁说,可现在,想想他早上那副模样……
“结账。”酒尽,人彷徨。
齐霁一天都过的浑浑噩噩的,傍晚绷不住开车出去满世界乱转。他有一种很确定的感觉,那就是,胡蔚不会再回来了。虽然他什么都没带走,可……他就是觉得,他再也不会出现在他的房子里。
齐霁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出门找,去哪儿找,可他就是耐不住性子匆匆上路。
这是他要的结局吗?
不是。
可不要这个结局,还有什么可供选择的结局?
十点钟饥肠辘辘的回到家,齐霁坐在空荡荡的客厅里茫然无措。平时胡蔚在总觉得拥挤的房间此刻竟然无限放大,大到一望无际。
小纯溜达了很久,齐霁只觉得是个黑点,可移动的黑点。
牵着猛丨男下楼遛,冷风呼呼的往衣服里钻。有风的夜星星总是很明亮。齐霁抬头看着天,茫茫然不知所措。
猛丨男一直没停步儿,冷风里跑的带劲。
齐霁松开了狗链,点烟,停在小花园前有一口没一口的抽。
有爱就是这种感觉吧——你爱他就不怕等待,时间多晚都不算晚,多远的地方都不算远。
曾经,无数个夜里,他就那么等着胡蔚回来。
而现在,他怕是再也等不到了。
追上去么?有什么理由去追?往哪儿去追?
缓缓的蹲下来,泥土的气息扑鼻而来。草枯了,花谢了,冬天,萧条的氛围笼罩万物。
不知过了多久,猛丨男跑了回来,靠着齐霁蹲在他身边。
一人一狗,都漫无目的注视着前方。
良久,猛丨男站了起来,箭一样的奔了出去,汪汪的吠。
齐霁没精打采的抬头,看到那熟悉的身影,竟然愣住半个字儿都说不出来。
“怎么跟这儿蹲着?不冷啊。”
胡蔚在齐霁面前站定,丢掉了手里的烟蒂,用脚碾灭。
“你……”
“猛丨男遛完了?”胡蔚俯身去胡噜猛丨男,猛丨男撒欢的围着胡蔚转。
“嗯,下楼半天了。”
两人是跟着猛丨男一前一后上楼的,胡蔚进门挂好大衣问齐霁饿不饿,齐霁不可置信的望着胡蔚的脸,不自觉的点点头,他是一天水米未进。胡蔚说了句我去下点儿面吧,就进了厨房。
烧上水,胡蔚踱步出来,点了一颗烟,逗着小纯。
齐霁什么也说不出来,坐在沙发的一角偷眼看着胡蔚。
“相片,一直没挂上。”
胡蔚没头没脑的一句让齐霁一愣。
“在西班牙拍的那照片,不是还特意放大了吗。”
“啊……是……”
“我挂上吧。”
“……”
胡蔚说着起身,去玄关拿了相框,撤下墙上那张老的,将之挂了上去。
西班牙的夜色尽收广角镜头。那是齐霁在那一晚再也睡不下的时刻从酒店的窗口拍的。
那时候多么幸福,他想。
水沸腾扑打锅盖的声音传来,胡蔚进了厨房,关小火,洗了个手,将挂面下锅。
看着那僵硬的面条逐渐柔软,胡蔚浅笑了一下。哪儿有过不去的死结?想通了,不过就是——饥来餐饭倦来眠。齐霁哪里好?不就是因为他给了他一段平静的生活吗?气吧、闹吧、醋吧,都多大点儿事儿?这就是齐霁啊,任性起来不可理喻的齐霁,时常要求浪漫的齐霁,纯洁的眼里揉不进半粒沙的齐霁。齐霁一直是温和的,可谁没点儿脾气?
走上归家的路的那一刻,胡蔚就不生气了,双脚都选择往回走,他又怎么能走开呢?既然不能转身走开,那不如过去就算。
勿以小恶弃人大美,勿以小怨忘人大恩。
齐霁踱步进来,看着胡蔚的背影,暖暖的热气扑面而来。他的长发就那么散落着,人站的闲散。齐霁是不由自主的从身后抱住胡蔚的,他垂着头,冰冷的脸颊贴着他温暖宽阔的背。
你离不开他啊,他对自己说。
你是多么害怕失去他。
你想不接受,可你不能不接受。
“咸点儿还是淡点儿?”
“都行,随你。”齐霁轻声的回应,“我……昨天……”
“过去就过去了,不提了。”
“我……就是太喜欢你了。”
“我知道。”
“……你身上酒味真重。”
“嗯,喝了几杯。”
齐霁明白,他让胡蔚难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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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ct 29 疏导
闹钟一响齐霁就伸手给按了,揉着眼睛不想离开温暖的被窝。另一只胳膊仍旧维持姿势不变,牢牢的圈着胡蔚的腰。
是什么时候开始离开抱枕的呢?齐霁的脸贴着胡蔚的背,脑子里不知为何冒出了这个想法。
齐霁睡觉从来都离不开抱枕,没有抱枕他根本睡不安稳。就算是旅行、出差,行李里也总不会少了抱枕的位置。杭航戏言这就是长不大的表现,更加讽刺齐霁的抱枕是口水小人儿。但,无论杭航如何冷嘲热讽,抱枕总是齐霁不可或缺的朋友。
但,现在,没了。抱枕没它的位置了。包括以前时常堆放在床的另一边的形形色丨色的书也都回到了书架上,只剩正在看的仰躺在床头柜上。
宽阔的大床,因为有了胡蔚的位置变得紧凑起来,不再那么空荡荡。而齐霁的抱枕也下岗了,其职责由胡蔚接替。
齐霁半坐了起来,摸过床头柜上的烟点燃,靠在了床头上。他的视线落在胡蔚身上,他就那么凝视着他,半晌,手不自觉的抚上了胡蔚光滑的背脊。
胡蔚感觉到了那只温热的手,舒服的被摸了一会儿,翻了个身,醒了。
“早……”他揉着眼睛,伸了个懒腰。
“把你吵醒了吧?”齐霁浅笑。
“还好。”胡蔚伸手拿下了齐霁唇边的烟,深吸了一口,“几点了?”
“才六点半,你继续再睡会儿吧。”
“啊?六点半?”胡蔚皱了皱眉,却没有再翻身睡去,而是撑着坐了起来,“今天是要跟杭航去雍和宫是吧?烟,拿着。”
下了床,胡蔚披了件运动服,拢拢头发就往卧室门那儿走,齐霁拿着烟,一愣,“干嘛去?厕所?”
“没,看看给你弄点儿早点。”
胡蔚说着开门出去了。齐霁这个心跳啊……他对他是如此的体贴。
两人一起吃了煎蛋和火腿三明治,一人一杯热牛奶,再加上没什么主题却很温馨的对话,构筑了一个美好的清晨时光。
齐霁看着胡蔚,忽然觉得,也许,真的,没有过不去的坎儿。
临出门的时候,齐霁问胡蔚要不要帮他求个平安符。胡蔚回答说,佛不在庙里,佛在路上。齐霁皱眉思考了半天,觉得这说辞对也不对。
“还真起来了。”杭航站在烟袋斜街的牌匾下,见齐霁的车停稳,拉开车门就上去了。
“起不来也是你起不来。”齐霁笑,起步上路。
“啧啧,这话说的。”
“烦,这点儿就开始堵。”
“北京嘛,更何况是上班高峰。”
“唉。”齐霁叹了口气,看着窗外。
“说说吧,怎么突然想起拜佛来了?”杭航靠在副驾驶里,感受着阳光的照耀。
“不说了就是想拜拜嘛。”
“我怎么嗅到一丝不祥的味道呢?”杭航侧脸,微笑着看着齐霁。
“你别咒我。”齐霁也转过来看着杭航。
“什么不太顺?工作?还是……”
“你为什么非觉得我不顺啊。”
“那得说我认识你多少年了。”
“……你。”
“这圣诞气氛还没过去啊。”杭航看着路边店铺玻璃橱窗上的圣诞老人涂鸦喃喃自语。
“嗯,你又喜迎元旦了吧。”
“哈哈哈哈……你看吧,咱俩谁不知道谁。”
“狗粮特价么?”
“皇家特价。”
“赚了!”齐霁美滋滋的笑。
“你这家伙啊!”杭航伸手胡噜着齐霁的头发,“老这么可爱。”
“夸小孩儿呐?”
“呦嗬,成家的人果然不一般是吧?”
“你怎么那么烦人啊!”
“这不好久都没烦上了吗,逮着还不可劲儿烦。再来一声儿烦人。”
“手下去,开车呐!”
齐霁最近一直没去拜访杭航,不是不想,是不敢。
他太依赖杭航了,在那么纠葛的状态下,他一定会对他和盘托出。可他不敢,他不知道说了之后杭航会作何反应。大约,还是怕杭航就给一个‘分’字儿吧。可现在,见到杭航了,齐霁虽然平静了一些,但抑制不住还有倾诉的欲望。看到杭航他就安心,这么多年两人父母都不在身边,都是彼此相伴,更何况,杭航总是特别的关照他。
齐霁时常会羡慕杭航,差不多的家庭背景,没什么差异的教育经历,怎么他跟他就如此不同呢?杭航是个八面玲珑的人,特别会跟人相处,说话办事都成熟。可反观自己……接人待物一点儿不着调,与人交往处处有困难,除了能养活自己,别的事儿一件处理不好。怎么差别就这么大呢?就这么大!
“跟胡蔚处的还挺好的?”杭航从包儿里摸出水瓶,拧开,自然的问。这家伙从不让人放心,与之交往的人没十成十的耐性、包容,肯定不行。这也是为什么杭航起先特别看好易可风的原因。
“挺……挺好的。”
“你犹豫什么?”
“呃……我……没,没啊。”
“那你结巴什么?”
“怎……怎么会,他……他对我真的很好……很,很体贴……很……很会照顾人……”
“你那么紧张干嘛?”杭航笑,“感觉的到他挺能照顾你的。”
“嗯,就……就是嘛。”
“处的好就行,呵呵。”
“就是……”齐霁在接近大功告成的关头,嘴一不留神没管住。
“就是?”杭航喝着水,看着齐霁。
“没事儿……”
“说。”
“……”
“甭装死。”
齐霁抓了抓头,车龟速前进,他跟杭航两人同在车里无处躲无处藏。没别的办法,只有——破釜沉舟。
倾诉也是一种发泄,当齐霁把那些由易可风那里得知的堆积在心里的事儿一股脑的说出来,竟然感觉到了久违的轻松。
杭航一直听着,点点头或者‘嗯’一声,让齐霁吃惊的是,他居然没有露出激动或是气愤的神色。这让齐霁可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你……没什么……想说的吗?”半晌,齐霁绷不住了,盯着杭航问。
“那么如果是我呢,你能坦然接受吗?”杭航回视着齐霁。
“这是什么话……我从来没觉得你不好或者什么的……我……我绝对没有那个意思。”齐霁皱眉,莫不是他的话让杭航产生歧义了?他该知道他不是那个意思吧?他知道杭航的生活方式,也没……没觉得怎么样啊。
“那为什么同样的事儿放我身上就没问题,放胡蔚身上就是问题?”
“你这是什么话啊!”
“因为我不是你BF?”杭航笑。
“你倒是也得肯当。”
“你啊,”杭航吹了一下头发,“跟过去纠结什么,谁能没点儿过去?是现在的他跟你处朋友吧。”
“你怎么不懂我的意思,我是觉得,这样的他,不值得信任,他也许还会再过回以前的生活!”
“你这是偷换概念吧,你刚不是就‘不干净’在陈述嘛。”
齐霁语塞,“我……那总之这也是一方面吧。”
“好,我们就说这是一方面,那你还是骂我啊,你意思我肯定要背着梁泽去偷人?”
“崩溃!”齐霁恨不得按喇叭发泄了。
“你别总把自己困在一个自己构筑的世界里,你总是从‘我’这个观点出发,能得到什么客观立场?”
“我不是自我啊,我只是……”
“那么好,散了吧,一开始我就不赞同你跟胡蔚在一起,我劝你的时候就能想到他不是个简简单单的人。滥交是一方面,那么个圈子,他就是药物滥用我都不惊讶!我以为你是做好这种心理准备的。现在看来,完全不能接受,那别耗着了,散!”
“你说什么呐!他怎么会有那种毛病,真是的!而且,我……也不是完全不能接受,我……真的,他对我很好,我有感觉,我知道,我觉得……他是喜欢我的……他总是让着我,总是哄着我,总是无微不至的关心我……”
“那你还说这些个干嘛啊!”
“你急了?”
“没急。”
“你就是急了。”
“我真没急,你这样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你的世界就是以你自己为轴心的,你要往左旋转,我们不能让你往右,我也好,叔叔阿姨也好,我们都顺着你……”
“别说了,我知道,你们到现在都觉得我自闭,我心理有问题!”
“你看你看,你又来了吧,你到底什么时候能像个有担当的大人?你几岁你才能真正长大?”
“我怎么没有长大?”
“你活在真空里,你活在你自己安稳的环境里,你说你哪儿长大了?”
“你看你还是急了……”
“一点儿而已。”杭航无奈。
“唉,我没想说这些。”
“我也没想教育你。”
“……”
“胡蔚这个事儿,行,你就继续,接受不了,好合好散。”
“我不想散!”
“那就放宽心,他过去如何也是过去,将来是将来,齐霁你得明白一个道理。不是我爱你你爱我俩人就能在一起,你明白吗?过去才是多么一丢点儿的小事儿?你能估算到以后有什么更大的存在于你俩之间的问题,那才算你对这段感情有信心,你能继续。”
“我……”
“真的齐霁,我特别希望你好好的,可是你知道,没有期望就没有失望。”
“我让你失望了……”
“并线,看什么呐!”
“啊!嗯。”
“你啊,给我一个很大的悖论,一方面我希望你好,另一方面,我知道……你……”
“杭航,大约……可能……我真的有问题。”
“你没问题,我从来都说你没问题。唯一可以称之为问题的是,我们都太溺爱你了,可还不得不继续。”
“我这人还真是挺失败的,呵呵。”
“那倒不是,你有你成功之处。”
“哪儿成功?”
“工作上啊,多出色的大翻译。”杭航笑。
“如果我要是能有一半儿你跟人交往的能力,我也不用离开学院。”
“可离开你不是更差是更好,对不对?多少人羡慕你的生活唉。”
“你又哄我……”
“我不哄你谁哄你?害叔叔阿姨打越洋电话哄你?”
“烦人!”
“哈哈哈哈……”
“早知道当初就死赖着你算了。”齐霁也笑。
“也不见得好。”
“哦?”
“跟你我大约不会有谈恋爱的感觉。”
“我多浪漫一人啊。”
“那也没有。”
“那什么感觉?”
“看孩子吧。”
“你!”
“真的,估计一起也还行,就是我肯定出去四处打猎。”
“凭什么啊!”齐霁笑着问。
“没性冲动。”
“你真恶心,说什么呐。”
“诶,你脸红了。”杭航爆笑。
齐霁也跟着笑。
杭航不知道自己跟齐霁说这些有什么用,但至少,给了他一个倾吐的机会吧。齐霁总是把事儿闷在心里,说出来有益身心健康。
到雍和宫的时候八点半都过了,齐霁嫌人多,杭航讲话谁让你迟到。齐霁说我有什么办法,胡蔚做了早点,就一起吃了,吃饭又不可能不说话,说话肯定就耽误时间呗。杭航回曰,有本事你再洁癖点儿,连他做的东西都拒吃。结果话题越说越扯,扯到后来都带色儿了,什么做爱啊上下啊,搞得齐霁直给佛磕头。罪孽。
让杭航喜闻乐见的是,齐霁给胡蔚求了个平安符。你可不就是离不开嘛,何必较劲。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没谁谈个恋爱就能定终身。这一点杭航比谁都坚信。现在杭航很庆幸自己没有硬性的去干预齐霁,爱过就算,伤心过,一定有所成长。谁也不可能终日活在玻璃塔里,不敲碎走出来,只会原地踏步一成不变。而玻璃塔碎的越晚,伤害也可以预见越大。好事儿。鸟还会弃子离巢,狮子还会踢幼崽下山。叔叔阿姨放手了,他也早该放手。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黄金屋,可,书里书外,是截然不同的世界。
想到这儿杭航忽然想到那天与梁泽探讨爱情这个问题,虽然很无聊,可俩人却还争着各抒己见。梁泽的见解之一挺发人深省——谈恋爱就像俩人从两端对着挖隧道,如果能精确吻合,那么你们就得到一条通往幸福的捷径,但大部分人不能合拢,于是得到两条。而在这些错综复杂不能合拢的通道里,你再挖挖,兴许就跟什么人挖到一起去了。
杭航到现在也不能确切说出他爱梁泽什么,大约,就是,新鲜感吧。他从不会让他觉得乏味。反观齐霁,就像自己对他说的,他对他,除了平淡不会有其他。但杭航坚信,这一定不是因为齐霁乏味,而是,他欣赏不到他的那一层美。谁可以?胡蔚吧。一个愿意并肯耐心的讨好齐霁的人,他不爱他他爱谁?
总之,分手也罢,就这样处下去也罢,杭航认为,这都是对齐霁的一种锻炼,是好的经历。
由剑走偏锋于2010-05-06, 02:28进行了最后一次编辑,总共编辑了1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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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ct 30 分崩离析
圣诞、元旦,马不停蹄的忙碌,气儿还没喘上一口,春节就开始虎视眈眈了。不做饭,不知柴米油盐贵,同样,不切身去设计店铺、橱窗,不知‘简简单单’一个展台背后有多少辛酸。
胡蔚像一只泄了气的皮球趴在宽大的办公桌上,灿烂的日光下,午后的倦意阵阵袭来。眼前堆放的图纸、文件、琐碎之物杂乱无章,可他实在没力气去一一捋顺。
太疲惫了,由心理到身体。
胡蔚有些动摇,付出这么多还天天挨骂到底值得不值得?自己究竟适合不适合这份工作?可如果让他现在放弃,那也定然不会甘心。随着时间的推移,流言蜚语的威力开始变弱。这世界上有这么多需要人去关注的事儿,什么都是新鲜劲儿过去就算。但由此事,胡蔚算是了解了白领一族的风貌,那就是——多嘴。多嘴的人事事都内行,你问他现在几点,他就告诉你怎样做手表。就这么个操行。原来哪儿哪儿都一样,乌烟瘴气、鱼龙混杂。
每每想到这些,胡蔚就嫉妒齐霁——人老先生多好啊,家里一坐,工作完成。但嫉妒归嫉妒,胡蔚明白,齐霁所拥有的是过去所付出的结果。
内线电话响起,胡蔚一点儿都不想接,可想归想,也就是想想罢了。
“喂?”
“到我办公室来一趟。”就这么一句话,挂线。
胡蔚握着电话,眼前浮现出温屿铭那张脸。瞅着那脸他就想揪下那头,掏空了能当存钱罐,煮熟了够一人吃两顿。
“温Sir。”胡蔚推开温屿铭办公室的门就对上了一张阴沉的脸。不用说,肯定又没好事儿。
“我需要一个解释。”温屿铭看着胡蔚,态度里的强硬不由分说。
胡蔚没去看温屿铭,视线紧紧的锁定在他手下按着的那张图纸上。
“衡量橱窗设计和相关空间好坏的直接标准就是看商品销售的好坏。因此,让顾客最方便、最直观、最清楚地‘接触’商品是首要目标。现在你告诉我,你这个店铺的设计,为什么要如此喧宾夺主?”
“我说过我对店铺设计并没有把握。”胡蔚撇了撇嘴。
“你不是没有把握,你是根本没把它当个设计来做。”
“怎么没设计?就是因为设计了才这么‘前卫’。”
“别把这事儿不当事儿,商业空间设计,基点起于橱窗设计。你现在把一个店铺搞成……这么一个模样,你自己衡量吧,这将近半年的时间,你都学到了什么?”
温屿铭的话字字句句像刀子,刻在胡蔚心里。他就是在恶心他,意图明显的恶心。
“胡蔚,我几次三番的告诉过你,你现在还没有选择的权利,不是这个Case能接那个Case不能接,你没有这个资格。我让你去做什么,你就做什么,至于你喜欢不喜欢,乐意不乐意,没有任何意义。”
“你能别以这个态度跟我说话吗?”胡蔚目光锐利的回视温屿铭。
“我态度怎么了?”温屿铭挑了挑眉。
“看我就像看一摊泥!”
“那你倒是把自己扶上墙啊!”
胡蔚的拳头攥的死死的,最终,还是放开,粗鲁的拿了温屿铭桌上的图纸就转身离开。深深的挫败感让他无力招架。真的,濒临极限了。这么长一段时间以来,他所犯的各种各样的错误被温屿铭摆在面前,他若是借题发挥也就算了,无力就无力在,自己确实没有把事情处理圆满。每一处设计,总有失误。
有自信这是件好事,但过分绝对地自信则不成。过分地自信,则会有很大的失败在等待着。
胡蔚为自己树立起的自信心基本全线崩塌了。
这种慢性的,长期累积的挫败、压力,让他喘不上气来。
他现在只觉得自己选错了路,高估了自己。
凝视着摊开的那张设计图,胡蔚揉烂了扔进了废纸篓。他承认他有故意对着干的成分存在,这也不是他真正在意的东西。让他无法逃脱的是——被束缚的手脚,以及,以往工作中那些无可推卸的错误。
细节见成败。
温屿铭如此对他说过几次。
再具备灵感的设计,在细节上出现瑕疵,也等同于垃圾。
胡蔚在办公室耗到了八点仍旧徒劳无功,这期间他设计了几个样式又全部统统删除。哪个都不好,在他看来哪个都不够好。
做不好。根本做不好。
胡蔚在一团糟的状态下离开的公司,走的时候,温屿铭办公间的灯还亮着。
地铁摇摇晃晃的,酷似小时候母亲推的摇篮。胡蔚靠在车门上,听着列车行驶的声音,听着旁人细碎的耳语,听着角落里那老人哗哗翻报纸的声音。
没有位置了,胡蔚找不到自己的位置了。他只身闯入了一个陌生的世界,本以为能求得生存,可,虽然到处都是树,却没有一棵结果子的树。
你到底都在干些什么呢?能干些什么呢?
这是胡蔚告别模特生涯前问过自己的一句话。现在,他再一次把这个问题提给自己。
这是一场蓄谋已久的逃亡,毫无目的地可言,却能让人精神奕奕。等到发现跳出牢笼竟是一片苍茫,回不去也走不出,却为时已晚。
进门胡蔚做的第一件事是开灯。除去小纯的眼睛泛着绿色光泽,整个屋里漆黑一片。猛男跟小纯争相欢迎着胡蔚的归来,胡蔚却没心思哄哄它们,而是挂上钥匙就躺到了沙发上,外套以扭曲的姿态被压在身下,胡蔚翻了个身,将其扯了下来。茶几上有齐霁留的便条:去杭航店里了。
客厅的吸顶灯憋了一个灯泡,这使得光线不如以往明亮。胡蔚睁着眼睛,笔直的注视着那灯,直到眼前晃起光的条纹。
他反复的劝说自己振作起来,不要被这突然而至的情绪化所打到,可浑身上下却没有一丝一毫的干劲儿。
心浮气躁的扫视着客厅,胡蔚的视线是在那柜子上凝固的。他鬼使神差的站了起来,走过去,拉开抽屉,印着红十字的药箱刺眼的躺在里面。
“要不要试试看?”
“什么东西啊?”
“好东西。”
“有多好呢?”
“让你忘记一切烦恼。”
小心翼翼的拎出药箱,胡蔚合上了抽屉,将药箱往茶几上一放,坐了下来。他的手放在药箱的搭扣上,仿佛有所挣扎,却在几秒钟之后就将它掀开,然后,那瓶氟比汀就握在了手中。
没别的可选择的情况下,手边的无论是什么也是首选。
胡蔚是在拧开瓶盖后停下的。
手,自动的停止了。
吞下它,暂时的烦恼没有了,可……
胡蔚胡噜了一把脸,点了颗烟。
现在的脑子一团糟乱,各种各样的想法层出不穷。他对自己说,偶尔一次有什么了不起,可另一个声音又在连声叹息,它同情他的前功尽弃。
你要什么,究竟要什么,两个声音汇聚在一起,拷问着胡蔚的心灵。
什么都得到过,也什么都放弃过。什么都尝试过,也什么都背负过。
没有了敢与不敢。只剩下,想与不想。
胡蔚的意识仿佛剥离身体,赤条条的飞往了过去。
镁光灯下自信的步伐、前卫设计感十足的霓裳,世人瞻目的焦点。掌声、鲜花、金钱和荣誉扑面而来。头顶美丽的光环,一切事物都显得精致而美妙,然而剥开光鲜的表面,背后的真实却令人窒息——强丨暴、滥交、毒品和绝望。更无法摆脱的是,被名利冲昏的头脑,傲慢、嚣张与愚蠢齐头并进,看似逍遥实际却不思进取,为了所想达到的目的而不择手段。你陷害我,我陷害你,你找到支撑,我就要找到比你更强有力的。作为娱乐圈的相关行业,时尚圈也注定是个要命的大染缸。Sophie Anderton一个人的丑闻能拍出另一部《性、谎言、录像带》,还有什么不会发生?在这儿没有最乱、只有更乱。谁在乎什么?什么又去在乎你?一切在国际时装模特代理界赫赫有名的公司都在把你当作商品出售、任人观赏,最后却只扔给你点儿辛苦钱,那些被碰掉的瓷,摸褪的色,铺天盖地的灰尘没人去管你,他们只需坐在那里等下一件瓷器上架,替代你,并将你扔进垃圾桶,再等着扫垃圾的把你的碎片清理走。
胡蔚你要怎么办呢?继续拾起这些么?
骤然而来的种种画面让胡蔚不自觉的颤抖。再拿起让你逍遥的药品,就等同于你将再次出卖自己。否则,靠什么来维持逍遥?你真要自己一片骨头都不剩吗?如此这般,当初跳出来又是为了什么?你下了多大的决心,扔了多少已得的报酬才换来今天的安稳?
胡蔚反反复复的问着自己,一次次的敲打自己的脑袋。
承受过那些,还有什么是你承受不来的?
是,新的工作压力大的不一般,你得不到认可。可与做模特相比,难出去多少?一点儿不多,你做模特也是吃了太多苦的,也是最初不被认可的,不是吗?并且,你有没有付出百分之百的努力?你想不想坚持?如果就又这样放弃,你如何去面对给你机会的芬姐?温屿铭逼迫又怎么了?你就不能再相信自己一次么?你就不能鼓励自己去战胜他么?男人总该有些担当吧?你就甘愿一辈子只当个花瓶?
是,齐霁总是阴晴不定,上次闹过那么一次,算是有所收敛,但仍旧有摩擦,仍旧有让你心烦气躁的地方。可你放的开他么?他有什么特别不能让人忍受的么?你忘了你发现自己这是第一次动了感情么?好,离开,离开又能如何?这么温和的人都处不来,你还能跟谁处的来?索性不要感情?继续跟有利的人挂一起?再或者只单纯为性而性?你恶心吗?你有乐趣吗?这跟过去又有什么区别?或许齐霁没有太多的优点,可他的随和、温暖、有学识、小情小调等等,不都在简简单单的日子里将你打动吗?
如果,这些都是你想拥有的,又何须放弃?何须逃避?你所需要做的,只是正视并面对。你给了自己一次重新开始的机会,这是很多人做不到的,你要珍惜。你还有需要照顾的继母,你还有需要照顾的……小纯。
若不是强大的意志力,胡蔚不会拧上药瓶的盖子,而既然拥有了坚强的意志,他相信,一切,都能熬过去。
猛男睡着,小纯也睡着,胡蔚觉得,现在最好的缓解方式,就是自己也睡下。雨过,总会天晴。
齐霁是悄无声息走到胡蔚背后的,他想吓唬他一下,然后给自己一个狠狠抱他的理由。
人的自我调节需要过程,他齐霁不是一天半天就能想开,但最近,他要求自己放轻松,要求自己坦然处之,要求自己对胡蔚有信心。为什么不呢?面对一个如此体贴的情人,你有什么非钻牛角尖的必要?
跟杭航混一起人也会开朗,宠物店里那么多生命等待关爱,就如同那么多新生儿等待开始一段人生。那种朝气蓬勃的力量让齐霁调节自己调节的很到位。他可以去主动的亲亲胡蔚了,可以率直的去抱抱他了,虽然性事上还有些别扭,可是,至少也还是可以做Top的。齐霁相信,慢慢地,慢慢地一切都会好。他愿意尝试着去相信,过往的经历造就现在的模样。
可……
胡蔚合上那瓶氟比汀的动作狠狠的抽了齐霁一个嘴巴。
他,在干嘛?
他,还可能是在干嘛?
那天杭航无意中说到药物滥用,齐霁就急了,慌忙帮胡蔚辩解。可是,一瞬间闪过他生病时候胡蔚给他拿药的神态……他就……他依稀还有记忆,胡蔚很了解这个处方药。当时他还吃惊着对他说,是不是看见很多青少年以这个替代毒品?我不会啦。
是的,我,不会。可,你会。
你会。
我居然还说服自己药物上瘾的人是停不下来的,停不下来就会不断升级,他也就不会生活的这么健康。
天!多么狠的抽了自己的嘴巴。
他,居然,在偷他的药!
不是第一次了吧?是啊,怎么可能是第一次?天知道持续多久了,也许……他一直都是这么的在偷窃。
胡蔚是感觉到视线回头的,回头的时候他刚刚把那瓶氟比汀放回药箱。猛然间对上齐霁的视线,胡蔚一哆嗦。那里面的愤怒,能赶上一座火焰山的喷发。
“你……”
胡蔚紧张的百口莫辩,并确实有一丝如同被捉奸在床的恐慌与心虚。
“滚出去。现在、马上,从我的家里,滚出去!”齐霁的脑子里嗡嗡的,他甚至听不清自己说话的声音。
“齐霁,你……”
胡蔚站了起来,企图表达,可齐霁完全不给他机会,他再也容不下他了,震撼与绝望将他奋力的击倒。这些日子以来的矛盾挣扎,究竟都是为了什么?为了证明这场徒劳无功吗?嘴,跟混乱的大脑纠结在了一起,它们发动了进攻,彻底地、决裂的进攻。
“你太让我失望了,太让我失望了!”
愤怒,一定能培养出‘出色’的演讲人。
“胡蔚,你怎么可以这样?易可风什么都告诉我了,你究竟是个怎样的人,他原原本本的都告诉我了!你滥情、你滥交,你为了得到别人所不能得到的出卖自己,你玩弄一个个对你可以有所帮助的人,你利欲熏心,你……”
齐霁的话滔滔不绝,与他的愤怒一起发泄着,他用的词汇一个比一个刺耳,虽无半个脏字儿,但那种鄙视与唾弃却成倍的胜过脏话。他趾高气昂的告诉他,我原谅了你的种种,你却还让我承受这种刺激与背叛!
胡蔚忽然间就不想辩解了,他从来不知道,他在他眼里是这般模样。他原来一直什么都知道,然后轻视着他,并把自己放在一个上帝或者说救世主的位置上。他就仿佛施舍给路边乞丐一碗饭的善人,清高而又傲慢。他忽然让他恶心了。
“你说话啊,为什么不说话?你觉得不说话就能掩饰一切吗?你这个可耻的骗子!你这个无耻的吸毒者!你这个小偷!你这个……”
无所谓了。
这就是胡蔚此刻的感觉。他这样的形容着他,他何苦还去有所谓?他不想辩解也不想吵,他半句话都不说,半句话都不屑对这样的一个人说。他,片刻都没有信任过他。他,片刻都没有看得起过他。
胡蔚不去看齐霁了,他蹲下来,揪着小纯的后腿拽出了躲在沙发下瑟瑟发抖的小黑猫。他抱住它,拿了放在地上的外套、包儿,转身就往玄关走去。
猛男一直缩在墙角,这会儿动物的第六感让它有了不祥的预兆,他汪汪的吠着回应着小纯喵喵的叫声。
胡蔚换了鞋,开门,小纯死命的蹬他,却被他牢牢圈在怀中。
“我从不滥情。”
这是他留下的最后一句话。
齐霁看着那道关上的门,手里攥着的钥匙哗啦就扔了出去。
他不知道他为什么眼睛会湿润。或许因为那人偷的不是药,而是他的心。偷走了,揪住他,他也还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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