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等动物》chapter34③

　　手机屏幕上浮现出一张气鼓鼓的小脸，虽是明显的生气表情，但更多透露着可爱。也可以解释为装作很生气。这个背景才启未十分熟悉，熟悉到他看着那咖啡杯就想跟豆豆说，你能不能不给我做卡通头像的咖啡拉花，我就想要杯不要奶油的摩卡。然而，并没有用，每次豆豆都会端来他“精心制作”的“可爱”咖啡。
　　“什么时候到的？”
　　才启未靠在安全通道的墙壁上，侧面的窗户投映出落日的余晖，照得楼道里满是橘色，墙是橘色的，楼体也是橘色的，就连扶手都染上了橘金的光晕。在戴凡看来，他的脸颊也由于这温暖的光线，看起来更柔和了几分。他喜欢他看起来温柔的样子。
　　“不想和你说话。”
　　才启未笑了，“你怎么去找豆豆了？”
　　“人家本来就是找他玩儿的。”
　　戴凡耸着小鼻子，嘴巴撇着，声音甜甜的、嗲嗲的。
　　“不顺便看看我？”
　　“你又不好看！”
　　他端起咖啡杯的手又细又白，指甲打磨得亮晶晶，边缘细嫩得没有一丝死皮。
　　“但是头发剪得还不错。”
　　“你们玩儿到几点？我去接你？”
　　“你这是跟哪里？”
　　“公司啊。”
　　“楼梯间？”
　　“嗯。办公室有访客。”
　　“喔。那你是放下客户来接我视频的？”
　　“对啊。”
　　“哼。”戴凡用叉子压了一小块蛋糕放进嘴里，他粉嫩的嘴唇蠕动着，双唇轻启时，露出洁白的牙齿，“没有你烤得好吃。”
　　“那我烤给你吃。”
　　“你快去接待客户啦。今天是正常下班吗？如果会迟，我就早些回去遛啵蒂。”
　　“不用你玩儿吧，我不会太晚。回来如果不方便，打电话给我，我去接你。”
　　“嗯啊。”
　　把手机插进裤兜，才启未推开安全通道厚重的门，嘴角不禁挂上了一丝笑意。
　　这丝笑意在施沐晨眼里被捕捉得清清楚楚。他看着他走进来，可以用满面春风来形容。这样的神情，却早已不属于他。
　　“现在是四点多一点，我请你吃晚饭。在此之前，我叫陈阳过来，你看下分公司的运营情况，如果你不想看，我们可以喝个下午茶。但我个人建议你看看。公私分明，你安心我安心。”
　　“瞧你说的，我多不信任你似的。”
　　才启未嘴角一撇，“呵呵，信任你当初把秦浪插到我这儿来，还不是监视我。”
　　“你看你这话说的，我都没法儿接。我要是否认吧，你就扭脸儿该说——哦，那你是把他送来炫耀的。”
　　噗嗤。才启未笑了。施沐晨就是这么了解他。就像他也是这般知晓他。在工作这件事上，他其实是不信任任何人的，除了彭勃。
　　“我叫陈阳过来。”
　　“可我也想跟你喝下午茶。”
　　“好办，让楼下的咖啡厅送上来。有家甜品做的还不错。晚上呢，想吃什么？我提前定位子。”
　　“不用。我预约你手艺。”
　　“快算了，家里乱着呢。”
　　“从来也不是整齐的主儿，你何苦害臊。”
　　才启未瞪他。
　　“我至今也没瞧见你狗，干脆，见见活的。”
　　“没你狗可爱。再说也不是我狗，我帮人照看罢了。”
　　“你才算了吧。有期限嘛。我还不知道你，给你个孩子你都能给看大了。”
　　“我倒是想谁给我一个呢，立马打包发我妈。”
　　“那还不如自己生一个。抓紧，我还惦记当伴郎呢。”
　　“呵呵。偏就不给你机会。”
　　“别呀。我又不盼着你孤独并长命百岁。”
　　“怎么我说点儿好的你记不住，这就些话记得清楚着呢。”
　　“没办法，扎心。想忘了也难。”
　　才启未提起电话的听筒，按了几个数字，“陈阳，你到我办公室来一趟。施总来了，东西你准备准备。”
　　“诶，刚看人视频call你我才想起来，我没你微信，加一个。”
　　才启未夹着听筒把手机解锁扔给了施沐晨，“自己扫。”
　　施沐晨通过扫码加了才启未，见他开了文件柜拿资料，趁着这会儿工夫儿又仔细端详了一把顶头那男孩的头像。真是觉得在哪儿见过这张脸。可就是毫无头绪。他其实还想看看他俩都说过什么，他有点儿在意，你瞧才启未回来那春风满面的劲儿……可一是绅士做派不允许他这么干，二是才启未拿着文件夹过来了。
　　才启未拿回手机通过了施沐晨的验证信息。他俩有事儿一般打电话，贫两句也有短信，施沐晨并不常使用网络聊天工具，微信又是这两年才普及开来的，所以他们至今都没互加。
　　“打球、种花、美食和狗。这简直是你朋友圈四大主题了。”施沐晨饶有兴致地看着，“斗牛犬啊，凶不凶。”
　　“分对谁。”
　　“我这么和蔼可亲，肯定不会凶我。”
　　“试试看喽。”
　　“我的妈呀，你去年还打过联赛？”
　　“不是职业联赛，业余邀请赛。”
　　“有区别嘛。”
　　“区别大了。”
　　“这参赛队伍基本都是半专业的吧。”
　　“那倒是。”
　　“佩服。你还真是喜欢打冰球。”
　　“嗯，不像你，兴趣爱好广泛。”
　　“我能自动理解为你夸我吗？”
　　“行啊，反正这么多年你都是这么自我安慰过来的。”
　　施沐晨笑了，“我贱嘛。百折不挠。”
　　“瞎说什么大实话。”
　　咚咚两下敲击声，陈阳从外面推开了门，“施总好。”
　　“进来吧。”才启未招呼到，“你们在沙发这边看，我处理点儿事儿，有问题随时叫我。”
　　
　　施沐晨确实不打算放过才启未，他赶在五点四十就结束了视察工作，让才启未推诿不得——这时间，来得及你准备！
　　才启未还能说什么啊。做就做吧。会做个饭也成了坑自己了。
　　“呦~你什么时候换车了？”
　　才启未拉开车门上去，回敬道：“没让您掏钱，就没跟您报备。”
　　“你怼我也是上瘾。”
　　施沐晨系好安全带，才启未起步开出了车位。他的眼角余光落在了他的腕表上。他换辆车并没什么奇怪，他那破车早该换了，要不他也不会说你就开那辆A8吧，但人老先生能干出给他托运回去的事儿来，他也是没辙。是这块表吧……以施沐晨对才启未的了解，你打死他，他也不会买这么贵的表。他就不好这个。他给他扣袖扣儿的时候他就看见他的腕表了，但他没问，现在就更不合适问了。
　　他确实变了。而他却不知道这是从何时开始的。他又为什么会变。
　　他已再不了解他。他们就是这样熟悉并陌生着。
　　为节约时间，才启未没去平时去的大型综合超市，而是去了他家附近的地下超市。它的好处是，方便停车。地面停车位永远停不满。这对商家来说无疑是糟心的，但对才启未来说，是喜闻乐见的。想当初这商场盖起来他就甚是奇怪——等谁来逛？他要不是赶时间，他都不来。地下那超市死贵，还不全。那“高级”俩字儿纯属像自黑。
　　路过一家店铺的橱窗，施沐晨眼瞧着才启未又倒了回去。
　　橱窗里那只毛绒斗牛犬吸引了他的注意。做的根本像个球儿。踢一脚能飞起来那个圆度。
　　“倒是挺像你那爱犬。”施沐晨随他进了店，伸手摸了摸球形斗牛犬。
　　专柜小姐喜滋滋地走过来，极力掩藏着见着活人像见着鬼的神情，热情地给才启未介绍：“这是一个暖手宝。手可以这么揣进它的肚子里。”她亲力亲为地演示着，“里面有感应功能，只需要19秒就可以完全加热，充电也特别方便，只要直接放在配套的平板上就可以了。充电一次可以待机20小时，会根据您手的温度和环境温度自动调节热度。您试试看。”
　　手感极佳。毛茸茸的，又十分细腻。温度也是很舒适。才启未低头看着这小可爱，爱不释手。
　　“还有其他款式喔。这是画册。每个都很可爱。您可以挑选一个。”
　　专柜小姐体贴地端着画册慢慢帮才启未翻看，她有的是耐心。本来就没啥人来，这两位先生还一眼看去就贵气，能不卖力推销嘛，跟她提成挂钩呢！她的策略是——来一个，摁一个！
　　“哎这个有点儿可爱。”施沐晨看见了一只球形呆呆。注释是萨摩耶。虽然他的呆呆并不是萨摩耶，而是一只银狐，但看起来就像一只还没长大的萨摩耶。
　　“是啊是啊，很多姑娘都喜欢小萨~白白净净。”
　　“跟你的狗挺像。”
　　“不，是秦浪的狗。”
　　才启未皮笑肉不笑，当着人，他就不挖苦他了。
　　最后，他俩一人买了一个球形狗狗暖手器，专柜小姐真叫一个心花怒放。结账的时候施沐晨说我来吧，才启未没忍住曰：“别了，新欢旧爱左右逢源你不累我都替你累。我自理，送人的。”
　　姑娘将两个盒子打好包装分别放进两只精美的手提袋，目送二位走出铺面，心想，要是见天儿能遇见大方的，那该有多好。
　　“我忍不住想问问，你送谁啊？”
　　“我劝你忍住，打听那么多没用的何必呢。”
　　“别搞神秘主义啊，我大方告诉你，我给秦浪买的。”
　　“你不说我也知道。你是觉得我傻，还是觉得你精？”
　　“启未我跟你说啊，跟你见面儿头十分钟我特别盼着你露出真面目，因为亲切，但是久了吧，我就特想你找个和善的面具跟我装会儿。”
　　“我有个实在的建议，你可以现在就去机场候机，保准心情愉快。”
　　施沐晨的左手自动捏上了才启未的右肩，这是老习惯了，气得慌他就爱捏他。
　　“把你蹄子拿下去。”
　　“不行我得解解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