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头脑和不高兴 第二部 第六章 2

　　没有手机、没有固话、没有网络，房门反锁……
　　这样的日子霍彧已经过了五天。每天起床是生物钟使然，醒来却无事可做、无计可施，唯有墙壁与他面对面。
　　霍彧定然不会面壁思过，他是面壁思考。思考怎么能与邵颜联络上。他这么悄无声息的失踪了，他得多着急啊！更可怕的是，如果邵颜等着急了，一个电话打去他家，后果不堪设想！虽然，霍彧并不确定邵颜有他深圳家里的电话。
　　于是，电视霍彧不看，音响霍彧不听，整天整天的他就在客厅望着天花板。
　　母亲是他对付不了的。
　　这是既定事实。她认定的事，别说他这个儿子更改不了，就连父亲也束手无策。
　　霍彧恨死穆海风了，他令他认识到何为“叛徒”。这种以往只跟历史课本上出现的人物，这会儿活生生的立在眼前。是由于信任、依赖，他才会将自己与邵颜的事和盘托出，却料想不到如今换来这么一个结果。
　　早知现在，何必当初。
　　只是，当初穆海风岂是这样的人？以前他与乔乔交往，多是穆海风在替他打掩护。回家晚了啊、周末出门啊，穆海风总是一个电话帮他搞掂。
　　霍彧懂穆海风恨他什么，他恨他与邵颜这个同性谈感情。但他不懂他怎么能做到这么绝。穆海风是知道他过一天算一天的想法的，这些天数本就有限，他何苦来的更早让它们支离破碎！
　　母亲的态度霍彧震惊也不震惊。震惊的是她的决绝与歇斯底里，不震惊的是这一天不过是提前上演。
　　从打和邵颜交往的第一天开始，霍彧就明白，这条路，是一条死路。他也无数次的试图拒绝过这开始，但感情这东西不由理智控制。非但不能控制，还会反过来牵制理性——他开始规划、设想，如何让自己与邵颜将这条死路走通。他开始抱有不切实际的幻想。
　　那很可怕，那让霍彧发现，他已没有路可回头。
　　然，更可怕的事实是：没有回头路，却也无法向前。家庭的障碍他根本无法推倒。
　　咚咚咚、咚咚咚。
　　霍彧于沉思中听到了这样的声音。
　　咚咚咚、咚咚咚。
　　起身，霍彧踱步向主卧室走，声音好像是从那个开放式阳台传过来的。三个晒台只有那一个没封闭，堆着许多装修过后的废材还没清理。
　　果然，有人在敲竖着的、已被裁切成条状的板材。
　　霍彧探出身，向隔壁望去。
　　隔壁站着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一看到霍彧就开了腔，“啊，有人啊，太好啦。我围巾畀吹飞啦。”
　　霍彧顺着女人手指的方向，低头看见围栏转角处缠着一条丝巾，风很大，丝巾迎风摇曳。霍彧弯腰，抓住丝巾的一角将它取了下来。
　　“吾该晒。我过来收房，上来晒台睇睇，无捻到高层风甘大。”（太谢谢你了，我过来收房，上来晒台看看，没想到高层风这么大。）
　　女人讲一口粤语，霍彧笑笑回：“吾使客气。”（没什么的。）
　　他看着女人重新系好围巾连番道谢，忽然灵机一动，“啊，姐姐，借我手机用下得吾得啊？我妈妈急住出门，漏低D嘢系屋企，我锁匙吾见左，送吾到嘢卑距，想通知距返来挪啊。”（啊，小姐，可以借我手机用用吗？我妈妈出门着急，忘了东西在家里，我钥匙丢了，不能给她送去，想通知她回来取呢。）
　　“无问题，你挪去用啦。病左咩？吾去上课既？”（好啊。你拿去用。生病了吗？没有去上课？）
　　“恩，胃吾舒服。好多谢你啊，我地岩岩搬过来，还未装电话，我手机又欠费，真系麻烦晒啦。”（嗯，胃不舒服呢，谢谢你哦，我们刚刚搬过来，还没安电话，我手机又欠费了，真是太谢谢了。）
　　霍彧不擅长撒谎，甚至一撒谎就会露馅儿的脸红，可他现在撒了，还表现的无比真着。这事儿充分能证明，人被逼急了，没有干不出来的事。
　　霍彧迅速就拨了邵颜的手机号码，等他接听。一边等一边祈祷他一定要听见、一定要接，并暗自庆幸自己能背下他的手机号码。
　　邵颜手机震动起来的时候，手上的道具正做到关键部分，但他是立马放下去掏手机的。
　　霍彧失踪五天了，连一开始请好的假到期了都没现身。邵颜翻了霍彧的通讯簿，上面绫罗满目的记录着许多号码，但没一个能用的。他不知道谁是谁。好像多是同学、网友什么的。唯一认得的是穆海风，但邵颜不给他打，因为打了也没用是必然。而且据邵颜推测，这个电话簿已许久没更新过，因为你在上面找不到任何一个霍彧现在同学的名字。已经是手机的时代了。
　　说实话，要不是知道霍彧是跟他们家人在一起，邵颜准要报警了。只是邵颜不懂，霍彧何以一走就没了音讯。就算再忙，简讯总要发的吧？
　　左思右想不对，又毫无解决办法，留给邵颜的路只有一条：等霍大王跟他联系。邵颜甚至想到是不是霍妈妈过度操劳住了院，这才使得霍彧分身乏术？可他隐隐的害怕是霍彧出了什么事，譬如车祸啊什么的，虽然这么想很丧，但短信大魔王不出山，实在没有前例。
　　邵颜就像热锅上的蚂蚁，终日惴惴不安，都有心跑去霍彧三姨妈家，虽然只去过一次，但他相信自己能摸过去。没去是因为……觉得不太合适，不合礼数，让霍彧知道霍彧准要跟他急。
　　手机掏出来，邵颜一看，鼻子都歪了——哪里是霍大王，分明是一串陌生数字！邵颜才不接，万一对方打错了还要浪费他话费。于是，邵颜直接按了挂断。
　　那边霍彧举着电话给气疯了，一边跟隔壁的小姐说请等一等，一边按了重播。
　　邵颜刚把手机塞兜里，又响了，拿出看看，还是那串陌生号码。遂，再次挂断。
　　来来回回几次，他才不情不愿的接起。
　　“谁啊？”一接起来，邵颜的不耐烦语气就出来了。
　　霍彧硬憋着没骂出那句：顶你个肺啊！
　　他话语连珠的说：“妈啊，我是小彧啊，你怎么半天不接电话嘛！我是问隔壁姐姐借的手机呢，你文件忘在家里没拿啦！什么？发快递？噢噢噢，好啊，你等我进去记录一下地址。”而后他又对隔壁的小姐说：“姐姐，吾好意思啊，我入去写个地址，我妈叫我发快递，我会尽快，讲完再将手机卑返你啦。吾该晒哈！”（姐姐不好意思，我进去写个地址，我妈要我发快递，我会尽快，说完就把手机还给你，太感谢啦！）
　　邵颜是一头雾水，除了认定这是他们家霍公子的声音，其他一概云里雾里。只会举着电话重复：喂喂喂，你是不是打错啦，我邵颜啦，傻蛋！你怎么搞的嘛！怎么一直不跟我联系！我告诉你小丫挺的，我就差报警了！
　　霍彧一进房间，马上开骂：“你个猪头！我没空跟你说太多，你听好，不许插嘴！穆海风把咱俩的事告诉我妈了，我妈已经疯狂了，她没收了我手机、把我骗回了深圳，还不让我回家不让我见我爸，给我反锁在他们新买的一套公寓里。我没有手机、没有电话、没有网络，没有人身自由！我妈每天晚上过来，给我送饭，然后她在联系给我转学，我近期可能回不去北京也没法跟你联络！”邵颜几次想插嘴都被霍彧制止了，“但我会想办法，我一定会回去，在此之前，你什么也别做，也别给我打电话更别给我家打！现在跟我说，你爱我。我马上就得收线，这是隔壁邻居的电话，我不能久用。”
　　邵颜早已举着手机溜出了教室，霍彧这通话一口气说下来让他脑子乱作一团，“你妈知道了？”
　　“说你爱我，马上说！”
　　“我爱你……”
　　“我也爱你，等我回去，马上会联系你。”
　　“霍彧！”
　　“我爱你。邵颜，我爱你。”霍彧强迫自己挂了电话，他知道，一旦给邵颜说话的机会，他就没法挂断了。
　　霍彧的眼睛有些湿润，他使劲擦了擦，举着借来的手机站了十几秒，而后才向露台走去。
　　
　　我爱你。
　　霍彧从不说这句话，无论他怎么想听他也不愿说。可他现在说了。
　　穆海风把咱俩的事告诉我妈了。
　　她在联系给我转学。
　　邵颜呆滞的举着手机，突如其来的这通电话让他懵了。
　　怎么办？
　　该怎么办？能怎么办？
　　他果然出事了，事出的还这么……一发不可收拾。
　　穆海风什么时候告诉霍妈妈的？一定不是他走的那天，那天霍妈妈对他还笑眯眯的，说着感谢的话语。
　　穆海风！你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