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头脑和不高兴 第二部 第五章 1

　　邵颜头疼，特别疼，是那种因为缺觉一跳一跳的疼。疼还不能表现出来，咬牙忍着。五点他就被霍彧从床上拖了下来，起也得起，不起也得起，那时候霍彧已经起来大半个小时了，一脸怒气不得违抗。
　　六点市火葬场一开门他们就到了，那时候邵颜还不头疼，是头晕。往吊唁厅一进，好家伙，灵堂设置给他吓一跳——不是一般的排场，特别有排场。花圈那个多啊，整个屋子都是，一层层的堆在那里，上面挂着各种条幅，清一色的歌功颂德。到这会儿邵颜才明白过来霍彧的姥爷是个什么角色。官儿见过，这么大的没见过。再看那三面包围的花圈里，陈列着一玻璃样棺材，人就躺在里面，妆化的跟活着无异——精神饱满。
　　邵颜问：你姥爷就这么躺着……会臭么？
　　霍彧拧着眉毛回：这个棺材是冰柜……
　　邵颜惊：啊？冰柜？人就这么躺棺材里？不结冰啊！
　　霍彧给了他一拳，不想再跟他说话。
　　邵颜想了半天曰：啊，我知道了！保鲜，不是冷藏！
　　惹得霍彧又踢了他一脚：什么东西到你嘴里……怪不得都说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呢！好好一个水晶棺材，让你说成什么啦！
　　邵颜委屈的回：我这不是研究研究它构造嘛……
　　霍彧不想再跟他扯皮：它是透明的，好像没有加工，但下面是冷的！有特殊处理！
　　邵颜点点头：原来如此。
　　水晶棺材陈列在屋子中央，正对面是吊唁台，花圈层层包裹。
　　邵颜又端详一会儿，而后张开了狗嘴：比毛主席纪念堂好，不收票。
　　霍彧劈手又给他一下儿。
　　邵颜一边揉着脑袋一边说：我就是不愿意看你这么悲伤。
　　霍彧看了看他，更难过了。
　　七点多就陆续来人了，霍彧的大舅大姨主事，他大表哥也不闲着，守在门外引导前来吊唁的人们。
　　邵颜对霍彧大表哥的评价是：看场子的。
　　霍彧倒是没觉得他措辞不合适，曰：没办法，灵堂又不只我们一家。
　　邵颜曰：我还当……这儿得专门为你们家单独运营几天呢。
　　霍彧瞪眼：你当我们家什么人啊！
　　邵颜嘟囔：都有看场子的了……
　　霍彧心里一翻个儿——当我们家黑社会啊！气死谁！
　　后来出去烧纸，邵颜左右打量。跟市火葬场办白事的这一阶段有三家，但另外两家显然不如霍彧家这边儿有身份，场地不大还都门庭冷落。不像他们家，往好里说是门庭若市，往不好里说是——乱糟糟。实在，人太多了。讽刺他们家像黑社会那是一点儿不夸张：数不尽的名车排长龙，下来的各个西装笔挺……
　　也是由于人多，长辈都在跟来宾说话寒暄、接受吊唁，小孩儿也闲不住，跑腿。譬如来来回回办手续啊、每隔一小时去烧一回纸啊、买这买那啊，啥乱七八糟的都有——纸钱、房子、水果等等等等。
　　每回路过负责收礼钱的娇娇，邵颜都要嫉妒一番——她不用跑腿，霍彧腿快跑断了。烧纸的地儿离灵堂远，每次都猛走，还赶上霍彧的鞋不太合脚，走的累死。问为什么一小时就得一去，霍彧说哪儿有那么多为什么，让去就去啵，小辈都得去，大舅妈特意吩咐过的。
　　烧纸就烧纸吧，还不能站着烧，要跪着。长辈过来烧不用，独小辈必须跪。邵颜跟着霍彧莫名其妙去跪着烧了好几次，结果霍妈妈过来看到，吓了一跳，曰：你怎么跪下了？你不是我家孩子，不用跪的。邵颜窘迫，只得说：跪吧，尊重老人家。其实是想：霍彧跪，他站？准吃不了好话。
　　霍妈妈时常这么一趟趟过来让霍彧跟他走，事儿倒是没什么事儿，总归就是认识这个认识那个，一口一个叔叔、伯伯的叫着。你问霍彧记得住吗？记得住才见鬼！
　　穆海风更倒霉是唯一令邵颜欣喜的事：他父母一早就赶到了灵堂，然后就吩咐他这个那个、那个这个，霍彧他们这一大家子人也不跟他客气，总想也不想便喊：海风啊……之后便是嘱咐他办事。
　　霍彧三姨昨天没休息好，有些感冒，中午被霍彧妈劝着回家睡了一会儿，再回来，她说小憩之间做了个梦，梦见她一开门，父亲竟然坐了起来，笑盈盈的看着她。这话说完，嘱咐霍彧不许哭的三姨妈眼眶红了，邵颜赶紧掏出了兜里的纸巾递给她。三姨妈哽咽着说：我没事，没事。
　　一忙就是一天，五点火葬场关门，一家人才浩浩荡荡离开。霍彧照旧是被他妈妈带去跟各种叔叔、伯伯吃饭，邵颜回了宾馆就倒头大睡，饭都没下去吃。
　　
　　霍彧回来又是将近半夜，这一回是真喝了酒，不仅身上有酒气，脸都红扑扑——上脸了。
　　邵颜本睡着，听到‘哐啷’一声猛坐了起来，坐起来就跳下床。声音是从卫生间传来的。推门一看，漱口用的瓷杯子碎了一地，被水泡着，霍彧含着牙刷，正往起拾。
　　“再扎着你！有你那么拿的嘛！”邵颜本没全醒，这会儿彻底醒了，蹲下去就打了霍彧的手。
　　霍彧含着牙刷嘟嘟囔囔，实际上，就算他不含着牙刷，这会儿话也说不清楚。
　　穆海风照旧替他挡酒了，但不过几杯霍彧就按住了穆海风的手，自己拿起了酒杯。与其清醒的看着这些叔叔、伯伯，听他们说着一些让人不自在的话，不如喝它个烂醉如泥。
　　你要如何如何、你以后会如何如何、将来怎样怎样……
　　唉。
　　人生若是被规定的，是预先被设定好的，可谓莫大的悲哀。
　　邵颜收拾了洗手间的地面，霍彧刷牙完毕，透着是喝多了，也不顾忌邵颜看着他，大喇喇的开始脱衣服。
　　邵颜看出来霍彧站都站不稳了，又不好说他什么，有点儿闹心。
　　“你杵着干嘛啦！”霍彧要脱裤子了，斜眼看向邵颜。
　　“我怕你摔这儿。”
　　“瞎说。”
　　“真的，我看快了。”邵颜挠头。
　　“出去啦！我要洗白白！”
　　霍彧趔趄着，还推着邵颜，邵颜只让他踩好拖鞋，生怕地上还有碎茬子。
　　邵颜一出去，霍彧就开了水，脚下果然拌蒜。
　　草草洗了一个澡，裹了浴袍出来，霍彧看见邵颜正靠着床头看电视。
　　“喂！”霍彧一掀邵颜的被子就钻了进去。
　　邵颜能感觉到一股湿气，“洗完了？”
　　“喂！”
　　“怎么个意思？”
　　“……好无聊。”霍彧说完这仨字，一出溜儿就躺下了。
　　邵颜斜眼看了看霍彧，继续看电视。这当不当正不正的点儿醒了，甚是郁闷。
　　霍彧躺了一会儿，凑着邵颜近了些。又躺了一会儿，再近了些。
　　邵颜再次扭脸看向霍彧。
　　“别看啦！”
　　“你不是撒酒疯吧？”这还真是他头一次见他喝酒。
　　“别看啦！吵死啦！”
　　邵颜无奈，拿过遥控器按了关闭。
　　房间顷刻安静了下来，窗外偶尔有一两声不知名的鸟叫。
　　令邵颜有些想不到，霍彧的胳膊缠上了他的腰，人贴了上来，带着薄荷味儿的嘴不由分说堵上了他的嘴。
　　这是嘛意思？
　　这吻很粘腻，唇舌纠缠也好，若即若离也罢，两片薄唇就是不肯离开。
　　邵颜没怎么回应，换来霍彧的一把掐，“你要死啊！”
　　“你……”邵颜搂着霍彧，胡噜着他的后背，“你们家……现在……那个……不合时宜吧……”
　　霍彧心里烦，不想跟他说话，手下滑，钻进了邵颜的内裤。
　　稀里糊涂，两人就纠缠在了一起。
　　邵颜脑子里是还想着霍彧家在办白事，可下面那话儿不长脑子。年轻气盛，撩拨起来就控制不住。
　　翻身压上霍彧，霍彧却伸手推他，“你想干嘛？”
　　你说我想干嘛？邵颜怒，他还能干嘛。从打霍彧生日那次初尝禁果之后，他还没敢再有什么非分之想呢。这你都上赶着了，我还能不配合？
　　“下去啦！”
　　“嘿！你先……”
　　“我好累啊，你别欺负我！”
　　邵颜这个冤枉：我还没欺负呐！
　　“用手啦。”霍彧说着，亲吻上了邵颜。手握住他的那话儿，动了起来。
　　上赶着不是买卖。原来还可以这么解释。
　　性福打了个对折，本以为……趁着他喝了酒这几分醉意、几分主动，又能……
　　偏偏事与愿违。真的是事与愿违。邵颜的如意算盘错的离谱——非但没占上便宜，倒是倒贴了进去。霍彧喝了酒，下面那话儿时软时硬，伺候他可费了劲了，手口并用不说，还要听霍彧的挤兑。
　　好容易给这位伺候舒服了，这位一翻身，睡死了过去。
　　邵颜既不敢弄醒他，又不敢让他脏着睡。不用想，如若早起霍彧发现自己这番狼狈，准要揍人。
　　拿着劲儿帮他擦拭干净，霍彧哼哼了两声，嘟囔着：干嘛啦……人家困死了。就沉沉睡了过去没了意识。
　　邵颜不困，扔了纸巾他给自己点了一颗烟。总觉得霍彧有哪儿不对，又说不出是哪儿。肚子这时候咕咕叫了，邵颜愈发的郁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