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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荼靡肆野》【下部】Chapter 01-05

向下

《荼靡肆野》【下部】Chapter 01-05 Empty 《荼靡肆野》【下部】Chapter 01-05

帖子 由 剑走偏锋 2010-05-09, 13:47

  ~下部?武晔~
  
  Chapter 1 终点
  
  许唯不见了。
  一直到现在,我都不想承认这是个现实问题。
  可他就是不见了。
  这缺德的、一根筋的、别扭的,死孩子。
  那天回家之后,我的房间被他翻得一团乱,什么东西都不在它该在的位置上。
  我一直拿不准许唯的脑子到底是个什么构造。
  对于他,我只有个模糊的认识:他虐待自己可以,但是别人谁也别想虐待他。
  再看看他那房间,呦嗬,小子你成,收拾的挺整齐,该拿走的一样没落下。
  想都不用想,他肯定去了机场。
  这人不会管你几点有飞机,有没有,到哪儿,他就是认为地球得围着他转。
  开车去机场的路上,我想起了我第一次见到他。
  许唯是我最不待见的那类人,打扮的花里胡哨,漂亮的一塌糊涂。根据这第一印象,我推断——这是一个不具备任何思考能力的孩子,就跟我那些混事儿的学生没什么区别。
  尤其是他上了我的车,拿着那种无聊的好立拍相机乱照,我真是烦他。所以当他把镜头对准了我们俩,我很严肃的告诉了他:别拍我。
  现在,那张照片却成了他唯一存在过的证据。照片上,我们俩都挺自然的。我记得他拍完了之后跟我说:仅此一张,绝版。
  我到机场查询了当天所有即将起飞的班次,没有他。
  那天是我们俩最后一次见面,我出门的时候,还吻过他。
  抬眼看看桌上的日历,将近一年过去了,那孩子杳无音信。
  我承认许唯聪明,但是我想不到他躲人能更狡猾。
  他扔了手机,辞了工作,注销了邮箱,MSN从来不亮。暑假,我去了洛杉矶,他们家院门紧闭。
  我不知道他母亲在旧金山的住址,即便知道我也不会登门拜访。避免无端的争执是我多年来的信条。
  通过小古我找过唐若。他只告诉我,许唯走了,再没其他任何建设性意见。
  小古一开始拒绝跟我见面,我知道她心虚,是谁把那事儿告诉许唯的我不用猜都知道是她。后来我跟她说了说往事,她就乖乖出来该干什么干什么了。
  我这人有时候比较卑鄙,但是分对付什么人。
  ……总之,我找不到许唯了。
  
  墙上小旭贴的那张大纸,我每次看都头疼:前方是绝路,希望在拐角!
  我不知道许唯对我意味着什么,但是我知道,他跑了,我难受。
  我不知道他离开我之后偏头疼犯了没有,也不知道他的慢性失眠是不是越来越严重,但是我知道,他绝对好受不了。
  我很了解那孩子,敏感、自卑、孤傲、习惯性自我伤害。
  “最后一个问题……武晔,告诉我,苏禾是谁?”
  这是他跟我说的最后一句话。
  答丨案我没告诉他,如果我说了,以他那脆弱的神经指定是崩溃的一塌糊涂,与其这样还不如让他耍小性子。可我有点儿失策,我没想到,他走了我会找不到。
  许唯不止一次问过我,我喜欢他什么?他说他除了漂亮没别的优点。
  可是在我看来,他长成什么样子是最不重要的,他吸引我的,是他的内在。
  虽然,他长期精神紊乱、他脾气糟糕透顶、他满嘴污言秽语、他是个麻烦分子,甚至……跟他做爱,我们俩都难受。
  他是个直的,可能以前跟女人做爱也不多,但这都不是问题。最大的问题是,他因为长期的药物依赖,有时候甚至不能勃起。我清楚的记得,有一次,他对我说,武晔,你别费劲了,以后跟别人做爱吧。
  这人不是一般的愿意跟自己较劲,他特别喜欢用自己的话伤害自己。不是一两次的问题,次次都是。说完了越难受,他越要说。
  我想试着跟他说也许我们可以采取肛丨交,这样他会舒服很多,可是在我这儿就给否了,他明确的跟我表示过,他不想像女人那样被对待。
  我跟他说每一句话都要提前想清楚,因为会产生连锁反应。他就是这么一个让人没法办的人。
  可,他的存在感很强。
  他总说没人留意他,没人在乎他。但那只是他‘想’。
  他有很多让人料想不到的地方,他不是一个会顾忌别人感受的人,他自卑的同时却活得自我、张扬。
  他喜欢趴在床上看书,看一些很冷门的书、很多我从未读过的书。他总说,不行,武晔,我受不了特惨的故事。可……他看的书委实比惨痛来得还厉害,那是一种压抑,相对于精神的。这也能充分显示出他的自虐倾向。
  他接受一切极端的东西,甚至是具有毁灭性的。
  他惧怕沉闷、惧怕恐惧却一直深陷其中无法自拔。
  可就是这么离经叛道一人,我想我是喜欢上了。
  因为在这些所谓的扭曲、神经质之下,他更内里的灵魂却是难以置信的单纯。
  他对朋友的迁就,对母亲的温情,对理想的热情,是很多人做不到的。
  他偶尔脸红,偶尔轻笑,偶尔退缩,都惹得人本能的产生怜惜。
  其实到现在我也想不明白,我怎么会喜欢上他?可能……他跟苏禾是有那么点儿像。
  有时候在梦里,我会分不清他跟苏禾。他们有很多共同之处,比如神经敏感;比如只是对着我话多;比如他们俩从镜头里看世界的视角不胜相似;比如他们都才华横溢。不过不同的是,许唯有机会,而苏禾没有。
  到现在,我还能清楚的回忆起我十四岁那年第一次见到苏禾的情景。他背着一个偌大的摄影包推开了我们家的院门,爸妈都不在,他问:这里是出租房间么?我那时候站在门内拿着我的弓漠然的打量他。他却笑了,说:你拉琴?
  我永远都没法忘记那个十字巷口,没法忘记那辆车开过来的场景。
  “你必须带我走,我什么都不要,我只要跟着你。”
  我曾经那么任性过,可仅仅那一次的任性……却毁了一切。
  他出事的那年,正好跟我现在一样大。
  我承认我接近许唯最开始的动机就是因为他像苏禾。我总想弥补他,总想还给他我剥夺走的他的机会,可那却是一件终究不可能完成的事儿。死人不会给你这个机会。
  不知道我想把亏欠他的堆积在许唯身上是不是一种病态,当然,现在我也不需要去考虑这个了,许唯认为这是病态的。
  后来接触越多,我越能发现,他们是不同的两类人。我并没有因此拉开跟许唯的距离,反而,我跟了上去,因为许唯让我感兴趣。
  可我想不到他是一个如此决绝的人,甚至,很冷情。
  他可以走的一干二净不留一丝痕迹,他可以消失得无影无踪无从追寻。他不给任何人机会伤害他,他认为这是最安全的。他不给我跟他一个缓冲,让我给他一个解释。
  那我还能怎么办呢?
  我过了那种相信爱情的年纪,也过了那种为情感而癫狂的阶段。我不可能放下手里的所有去寻找一个人。我有我的生活,我的行走方向。我尽了全力,却一无所获。那么……也就只能如此了。
  他的突然出现也许就注定了他的瞬间消失。我从不觉得许唯是个成年人,至少心理上绝对不是。我们只差了两岁,可是因为彼此经历的千差万别,他在我眼里是个孩子。
  对这个孩子,我耗上了太多的心思,现在我劝自己放手。
  可能潜意识里我也在恐惧,恐惧那种身陷泥沼的感觉。越是扑腾越是挣扎,困境越难以解决。
  许唯选择在开始之前结束,我应该赞同。
  只有这件事儿,他比我理智。
  也许他有着某种预感,我想他预见到了我们如果纠缠在一起,直至再也分不开,我们都会疯狂。
  所以,停止。
  
  路上有些堵车,我到排练室的时候大家都到了。和平时不同,他们没有先排,而是坐在一起面面相觑。
  安然还是那么神经质的不停的弹着烟灰,周童抱着他的本子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屏幕,Kan坐在他的身边习惯性的敲桌子,小旭摆弄着裙摆坐得很不安稳。
  看见我进来,他们的动作倒是都整齐划一了。全盯着我。
  “这是怎么了?”我觉得此时此地气氛怪异的离谱儿。
  没人给我回答。
  “有人要离队?”我考虑事情习惯先往最坏的方面想,这样无论结果如何,总还是能承受。
  “你丫最好看看这个。”安然于沉默中率先开了口,她从周童手里拿过了本子,放置到了桌上。
  “看什么?”我看着屏幕上的播放器想不明白。
  小旭推了一张凳子给我,按了Play。
  那是一个电影预告片,和往常看到的那类预告片没什么不一样。离奇的是,片子里的人我全部都认识,或者更确切的说——除了小古他们现在都坐在这里。一部记录片的预告。利落的剪辑画面,冲击性的镜头,配上我们的那首《Under your skin》。英文丨字幕不断的滚过,最后定格在~almost famous~coming soon。It’s only for my best friend?。By M.K
  根本不需要去想,我知道这是谁鼓捣出来的。
  还能是谁呢?
  “马赛记录片影展的参选作品。”安然吐出一口烟,眼睛盯着舞台上的麦克风,“两星期后开始。”
  “这是谁在哪儿找见的?”
  “一热心听众贴咱主页上的。”周童点了烟。
  我们录制了小样儿,演出的时候有发售,弄了个简单的沟通主页,在小样儿的封底留了地址。
  “秃子……拐角处的机会。”小旭握着安然的手,认真的看着我。
  某种波动在内心深处浮躁了起来。
  “试试看吧,不就是请假扣钱么。”
  我没接安然的话。
  “我们不嘲笑你丫的。”
  “嗯,该嘲笑的早嘲笑完了。”Kan冷不丁来了一句。
  “呜呼!赶紧把你丢那猴子领回来~”安然猛的跳上了舞台,“排练!”
  我看着她,打开了琴箱子。
  “成名在即!猴子这片子的名字真丨他妈的NB!”
  麦克风的声音回荡在空旷的排练室里,分外响亮。
  相对于这傻妞儿的乐观,我从这字里行间读出的意思却跟她截然相反。以我对许唯的了解,这不是他想要再开始的意思,而是一种纪念,表达某种完结。
  怎么办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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帖子 由 剑走偏锋 2010-05-09, 13:47

  十月底,马赛还是夏意浓浓,丝毫没有天气转凉的迹象。正午的时候,烈日如同七八月间。这就是马赛,一个不同于欧洲其他城市的地方。靠着地中海,永远享受着温暖的阳光,只有夜晚凉一些。
  我觉得这地方比较适合许唯生活,他怕冷。不过前提是,他得愿意跟一个地方待着。
  剧场周围都是影展的装饰,海报、横幅、宣传图标琳琅满目。来来往往的各色各样的人群散发着艺术的气息。
  五个主题影厅和一个回顾展,不同的受众,不同的观影氛围,跟那些大型影展的热络相左,这里吸引的多数是业内人士和艺术爱好者。
  影展为期七天,我看了将近70部影片,全是记录片。有的很有意思,有的完全不能理解。脑子很涨。
  许唯的《成名在即》入围了最佳处女作奖国际竞奖单元,与其他二十九部作品一起竞争。
  我知道他是个有才华的人,但他的片子还是给了我一种震撼。我本以为他是拍着玩儿的,没想到他会花这么多的心思在上面。81分钟的片长,时间紧凑,镜头视角独特,剪辑技巧很高明,只有少量的英文丨字幕,基本上用镜头语言说话。从他的镜头中,可以看到他作为一个记录者的冷静但却没有作为旁观者的冷峻,而是尽可能零距离的贴近了我们乐队。没有刻意的结构,也没有情节的跌宕,观众看到的是中国独立音乐圈的客观现状。非常有意思。
  可惜,片子放映的时候,我没有看见他。他没来参观一下自己的作品。
  来之前我做好了准备,我可能见不到许唯。他是个冷漠又自负的小子,别人看重的东西他通常不放在眼里。他不会去在乎是否获奖,也不会去在乎有没有人认同他的作品。他对自己负责,他满意了,就OK。
  但我知道,马上要开始的颁奖晚会他是必然要出席的,评委会要求每个入围导演都要出席。
  看看胸前挂的媒体资格证明,再看看身边的其他人,他们都比我专业,摆弄着手里的相机或是摄像机,还时不时会交头接耳一下。必然,这是他们的工作——记录在马赛著名景点老港畔的法罗宫内拉下帷幕的第二十一届马赛国际记录片电影节。
  我得佩服安然,她居然能弄来媒体名额。这么想的同时,她拍着我的肩膀给我鼓励的样子又冒了出来,她说,安啦,猴子下次记得拴绳儿。
  我不知道我为什么能放下手里那么多事情跑到马赛来,也不知道这一行为会带来什么结果,可我已经这么干了。
  必要人员一一入场,身边的快门声此起彼伏。我很安静,我没有他们的工作任务,我的任务是见到许唯。或许,这真是唯一的一次机会。他永远飘着,不知道下次是在哪里落地。
  
  在晚会即将开始的二十分钟之前,我看见了许唯。他还是老样子,高高瘦瘦的,只是好像更瘦了一些。墨镜和围巾几乎遮住了整张脸,头发的长短没怎么变,我总觉得他是懒得打理头发,可原来……他是喜欢头发半长不短的。我真是佩服他,这么正式的场合,几乎每个人都是西装革履,而他却剑走偏锋,T-Shirt、短外套、宽大的围巾、牛仔裤。
  我身边的媒体朋友们骚动了起来,镜头全聚向了那里,格外的猛烈。动作更快一些的已经围拢了上去。我不认为许唯能有如此殊荣,而且很明显的,他们的目标是许唯身边那男人。
  他们是一起进来的,态度很亲密。
  那是一个年纪不小的男人,但不太能看出年龄,宽大的墨镜遮住了面目,身上的西装很考究。
  衬着身后大型的宣传LOGO,他们被收进了多个镜头。
  许唯看起来很是不满意,不住的用手去遮挡。我知道,他跟我一样,很讨厌进入镜头。
  身边的声音很嘈杂,不住的有人发问,可发问的声音和回答的声音都听不太清楚,我站的太靠后了。
  稍后,他们快步入席,与我相隔甚远。
  两个世界。
  颁奖晚会正式开始拖延了一些时间,可进行的还是很顺利,九个奖项陆续被开出。进行到最佳处女作奖,我比他紧张。电影的片断一一在眼前划过,我不知道许唯的片子是否能脱颖而出。此刻,只有台上那个手拿信封的司仪知道答案。
  他不急不徐的展开了信封,说了一些冷幽默,与音乐有关的,而后,我听到了那个名字《Almost famous》。
  许唯就在那么多镜头的注目下走上了舞台,依然戴着他的大墨镜和大围巾。他接过奖杯,轻轻咳嗽了一下,我知道他又紧张了。
  面对着麦克风,他挠了挠头,有点儿不知所措。
  我笑了。
  司仪建议他摘下墨镜,他却反问了一句为什么,然后开始了他的致词。
  他说,“从小我就陷在两件事情里,音乐和摄影。这部片子拍的很玩票,我也从来没有想过它会变成一部作品出现在众人眼前。我只是跟朋友们混在一起,拍拍他们的生活……”
  致词也是那么随意,就好像他平时跟什么人说话一样,不过字正腔圆的英文倒是比他那一口京片子听着让人舒服。
  “我用了将近两年的时间随意拍摄,然后,用了大半年的时间整理它们。在这里,我要感谢三个人。一个是我母亲,她建议我尝试动态摄影;一个是Edward,这位伟大的独立制片导演给了我很多技术上的支持,他放下他的那些难缠的选题换而教育我……”
  我现在知道那人是谁了。他是许唯的第二任继父,他与他母亲的婚姻持续了七年之久。独立电影圈的大牌导演。
  “第三个是我片子里的朋友们,他们给了我一个实践的机会,也给了我一段不一样的生活……”
  许唯说的那么诚恳,那么沉稳,我不知道他说到我们的时候,是什么样的心情。可看见这个样子的他,我觉得安心了。他的生活一定回到了轨道上,属于他的轨道。情感于他只是一个小部分,他更多的生活停留在他的理想之上。这也是我喜欢这孩子的原因。他觉得他活得不确定,可其实,他是知道自己要抓住什么的,他想要的是更大的世界。
  他从舞台上下来没多久就跟那男人一起离开了。我想,是为了避免一会儿不必要的媒体纠缠吧?我身边那女人刚才还在跟另一边的同行说,我知道那亚洲男孩是谁了,是许枫的儿子,大题材啊。
  我跟了出去,我不是想纠缠他什么,我知道他过得很好,这就足够了,足够划上一个句点。但我还有些东西要交给他,他走的匆忙有几本很喜欢的书没来得及带走,还有他那宝贝闹钟,以及,我那学生故事的后续。我真让那孩子过了论文,他也还在写他的故事。许唯说过,他很想知道后面那女的怎么样了。那色丨情故事我也看了,还是觉得三俗……故事的最后,那女的自杀了,算是一种另类的幸福。这些东西我装在一个纸袋里,这几天一直带在身边。出国之前我考虑好了,他选择结束,我尊重。如果能见到他,就把他遗留的东西还给他,如果见不到,只能说遗憾。遗憾我们有一个没有开始的开始,没有结束的结束。
  部分媒体跟了出来,许唯跟那男人一起上了车。我很着急,因为如果他走了,我恐怕再也不会有机会见到他,至少我要把东西给他。
  所以我拍他车窗,身边的人都惊了。估计以为我这记者忒疯狂了。我没法解释自己干嘛要去拍那车窗,真的只是为了归还这些东西么?
  许唯是这时候才看见我的。我看到他摘下了墨镜,眼里是一种惊诧。
  车上下来一个高壮的黑人,大概是保安。
  他不客气的推搡我,说着Keep away!遮住了许唯的身影。
  我跟他纠缠着,但人家职业就是保安,我定然不是对手。手腕被捏住,一股钻心的疼。我不停的跟他解释,我只是要把东西交给车里那人,可他不听。
  我有点儿急了,我真是怕再也见不到许唯了。瞬间,我忽然发现,我没法做到坦然放手。我其实不仅仅是想把东西给他,其实我想再跟他一起,我想他再安心的躺在我身边胡说八道,我想他再翻乱我的唱片,我想他再晃悠在排练室里,我想……我想,我可能是爱上他了。他谁也不是,他只是他。
  “武晔,告诉我,我是谁。”
  你是许唯。
  这一刻,我能确认了。只有这个原因能让我在他走了之后睡不安稳;只有这个原因能让我在教课的时候走神;只有这个原因能让我在演出时产生幻觉总觉得他就站在台下摆弄他的V8傻笑;只有这个原因能解释我为什么这么长时间不停地找人,我去了所有可能的地方:我去了K杂志在北京的分部,他们告诉我许唯辞职了;我去了洛杉矶,可大门紧锁;我每天挂在MSN上,睡觉、出门都不关机;我给他的邮箱写信,不断地收到系统退信……为什么我要如此执着?
  我现在忽然明白了。
  可,晚了。
  “?B你丫放手,操的。”许唯从车上下来了,他去拉扯那高大的黑人,“你丫给我放手,他是拉琴的!你别拧他手腕儿!”
  他居然用中文骂人,崩溃。
  那黑人放手了。我相信他一定不是听懂了,而是被许唯吓着了。
  这时候许唯才反应过来,他说的话人家是听不懂的。
  “你丨妈的……”看着周围混乱的场景和一片闪光灯,他是这么评价的。
  “都上车。”
  Edward放下了车窗,我能肯定,最崩溃的不是我,不是许唯,不是他的保安,而是他。
  
  车内很宽敞,许唯就坐在我身边,可他好像是故意保持距离一样,紧挨着Edward。
  没人说话,这不是一个方便说话的场合。
  我真是想不到我到了三十岁还能干出这么……冲动的事儿。
  这是我么?
  马赛这个港口城市的夜晚很安静,街道上人很稀疏。我看着窗外,有些忐忑。直到车在一家酒店门口停下,我也没说出一个字儿来。其实我可以跟他说我想说的,除了他,没人听得懂中文,可……我就是说不出来。更确切的说,我怕说了也是白说,我知道,即便说了什么,许唯……
  他们是要Check In的,而这与我无关,我订的酒店不是这儿。那么接下来要怎么办?
  许唯跟Edward往里走,他们说着什么,可我听不清楚。语速快是一个原因,另一个原因是我站在原地,没动。
  正犹豫要不要追上去,就听见许唯一声哀嚎。
  Edward狠狠的拍了他脑袋一下,“你到底几岁?”声音奇大。
  接着,那猴子丧不搭眼的走了过来,一边揉头一边说,“我就操了,你到底要干嘛?”
  “你是打算跟大堂门口说话么?”
  他瞪着我,吹了一下头发,点了烟,“我请你喝咖啡,成吧?满意吧?你N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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帖子 由 剑走偏锋 2010-05-09, 13:48

  “两杯Latte,烤松饼,水果蛋挞。”许唯认真的看着单子,咬手指的小动作很有意思。
  “其中一杯换成红茶,不要砂糖,放点蜂蜜。哦,对,还有柠檬。”我记得他不喝咖啡的。
  许唯放下了单子,看着我,似乎想说什么,可忍了。
  不一会儿,女招待端了东西过来,红茶很自然的放到了我面前。
  “对不起,这是他的。”
  “好人当不够是么?”许唯点了烟,不屑的看着我。
  我觉得我们俩之间的气氛真是难为人这家店子了,这么安静优雅的地方只适合休闲放松的人们,可显然我们俩不在这一范畴之内。
  “你不是喜欢红茶么?没记错吧?”我尽量不去招惹他,他要是跟这儿抽疯折腾就实在……太给别人添麻烦了。
  “呵……”他笑了,然后,优雅的拿起了茶杯,眼睛直勾勾的看着我,紧接着,他把那杯茶全倒在了桌子上,“你不知道我善变么?抱歉,我现在一看见红茶就恶心。”
  漂亮的指桑骂槐。
  我眼看着那桌布湿成一片,水渗透了进去,一点点的侵蚀那些棉质纤维。许唯……是不是也是这样侵蚀我的?
  “没话可说?那就不耽误您的时间了。”他站了起来,拿出钱包放了一些零钱在桌上,“你可以换张桌子,慢慢喝。”
  我看着他裹好了围巾,穿上外套,拎着他的大包推开了门。
  门上的风铃响了。
  他狠起来还真不是一般的狠。
  
  我是在两条街以外追上许唯的。他倚在港口的护栏边,嘴里叼着烟,眼神迷茫的看着那些停泊的船只,或许,还在看对岸那些灯火辉煌的建筑。
  这一刻,我看着他,觉得他就是个孤独的孩子。
  “咖啡,这回满意了么?”我把罐装咖啡放进了他手里。
  “你丫……”他扭过脸看着我,大眼睛里都是无奈。
  “加热了,喝吧,冷了对胃不好。”
  “武晔,你觉得有意思么?你跟我较什么劲啊?你丫有病啊?我是什么?我不过就是个娃娃,质量还不怎么样,你丫就不会长点儿志气,再去找一个好的来!”
  “那你要怎么办呢?一人躲着哭去?”我笑了。许唯这话一说出来我马上踏实了。果然没错,他放不开,虽然他想放开。就好像刚才在剧院外,他能大脑短路到跟人讲中文。
  “我丨操丨你大爷的!”他手握成了拳头,可能想揍我,但马上又散开了。就是这些小细节让我觉得他像苏禾。他们在我面前都总克制着自己。
  我是一把拽过他吻上的。他被我抓了一个措手不及,鼻子又笨拙的跟我撞到了一起。记得第一次吻他的时候,也是这样,鼻子碰鼻子,我估计他连眼睛都忘了闭。
  不,不对。那不是我第一次吻他。我偷偷的吻过他,莫名其妙的。那时候他在我身边安静的睡着,我下意识的就吻上了他。这傻孩子睡得一塌糊涂,居然哼唧着翻了身。
  “你丫个死混丨蛋!”他强制的拉开了我们俩之间的距离,想要推开我。我勾住了他的腰,把他拉了回来。如果说一开始我吻他是想缓解一下他愤怒的情绪,那么现在,我就真的只是想吻他,他微凉的唇让人着迷。
  唇齿的纠缠间,他僵硬的身体渐渐放松了,垂着的双臂也攀附了上来。腰顶在了护栏上,他抓住了我的肩膀,问:“武晔,你到底要什么?”
  我刮了刮他的鼻子,头搭在了他的肩上。他身上淡淡的香水味道很好闻。
  “你。”
  “操丨……”
  我知道,他又一次对我妥协了。
  
  “烫,你晾一会儿再喝。”
  我从许唯手里拿过了他的茶杯,里面玫瑰红色的液体轻轻晃动着,有一些挂在了白色瓷杯的边缘。
  他还是跟我回了酒店,不情不愿的。
  此刻,许唯无聊的坐在床上,打开了我之前拿着的口袋。他扒拉着,忽然抬头看我,“你要把这些还给我?”
  “还?不算吧,本来就是你的。”我拉过椅子,坐了下来。
  “武晔,有些东西我既然放下了,就说明,它们对我已经不重要了。”
  “你喜欢用双关语。”我点了烟,把烟盒扔给了他。
  “就像你喜欢用反问句一样。”他回答的轻松。
  我们的对话有点儿进行不下去了,他每句都是对话终结的意思。这不像我们,除了最初认识的时候这般生分,我们从没这样过。
  沉默了很久,谁都没有说话,我跟他都只是不停的抽烟。
  “凉了吧?”他忽然问,我才想起来把茶杯递给他。
  看着他心不在焉地捧着杯子有一口没一口的喝着,我心里很不是滋味。
  “诶。”
  “嗯?”
  “你觉得咱俩现在这样儿有劲么?”许唯似笑非笑。
  “你想听我说什么?”
  “收起你的那些反问,谢谢。”
  “这不算反问吧?应该算是询问。”
  “武晔,我觉得你丫可能有病。你天天这么伪善的笑着,戴着副傀儡面具是觉得特有意思么?”
  “你是这么认为的?”
  “废鸡丨巴话,你自己看看你自己,你生过气吗?你着过急吗?你对人发过火儿吗?你丫当自己是圣人啊?”
  我无言以对。
  “你丨他妈就一空壳子,给人看到的全是假相!”
  “许唯……”
  “是不是我说什么你都不会急?是不是我怎么折腾你都能忍?啊?你丫说话啊!”
  “许唯你安静。”
  “你丨他妈就是有病!你有病找别人犯去,爷没那闲工夫儿陪你玩儿过家家!你接着找那苏禾去,你看看他还愿不愿意陪着你玩儿!那是本尊,估计你玩儿着能更感兴趣!”他点了烟,深吸一口,吐了出来,“还是说,人家不带你玩儿了?”笑得轻蔑。
  “算是吧。”我回答的平静。我知道他要问到这个的,就因为他翻出了我的过去,他才跑了的,不是么?
  “你丨妈的,你丫真是个贱丨B,人家把你甩了,你不去追,跑来跟我这儿腻味。去,滚蛋,该干嘛干嘛去!爷没那个时间跟你耍!跟我说什么不喜欢人家拍你,合着就他能拍你,你丫一什么人啊?再没见过比你还卑鄙的!操丨你丨妈的,你慢慢玩儿。”他死死的碾灭了烟,抓了包儿就要往外走。
  “你除了跑还能干嘛?是不是小时候捉迷藏没玩儿够?”我一把抓住了许唯的胳膊,“你让我哪儿追去?推开窗户跳下去?”
  我把他扔到了床上,看着他那张自以为是的脸我就来气。本来想特平静地跟他说说苏禾,可他逼得我没法平静,“我没生过气?我没着过急?”
  我压着他,不在乎他死命的跟我较劲。“你气我多少回了,是觉得自己说话措辞特好,思维特缜密么?以为自己说话跟鹦鹉似的招人待见?是谁指着我鼻子说我算计他?是谁躺我怀里撒娇耍赖,扭脸儿跟我说他性取向正常,是谁歇斯底里的问候我祖宗十八代?这都他妈的是谁?许唯,你告诉我,这都是谁干的?”
  他瞪着大眼睛,扭动的身子僵了。
  “我不理你完了,我让着你,我当你小孩儿没过二十岁,外带神经脆弱。您呢?您可倒好,折腾够我了,拎东西就走人。你缺德不缺德啊?我不会着急?我没少替你着急!您把我屋子翻了一底儿朝天,拿了护照走的无影无踪,我开车去了机场,跟疯了一样查询班机,没人!去你们杂志社,前台接待告诉我,你一个电话辞职了,你这是什么职业道德?紧接着,我想着方儿的找你,全是找不见!你玩儿失踪倒是玩儿的利索!”
  “谁他妈让你找了!”他愤恨的看着我。
  “嗯,我还琢磨这问题呢。我估计我是需要看看心理医生了,我找你干嘛?觉得你自己像苏禾是吧?觉得我为了一影子能忍让折腾成这样儿是吧?安然给我看了你那记录片的预告,我根本不知道能不能找见你,就把工作全扔那儿飞过来了,居然还能大庭广众之下去拍你的车门。这是一个‘像’字儿就值得我干的吗?”
  “……你……你丫给我起开,去你丨妈的。”他被我的话噎住了,气急败坏的跟我拉扯。
  许唯就是这性格,他越是理亏越要跟你挣拨,以此掩饰他的不安。我觉得跟他好好沟通简直是天方夜谭,他就不给你这个机会,他潜意识的要求你必须顺着他。
  我真是受够了!
  伸手去撕扯他衣服的时候,许唯惊恐地睁大了眼睛。是的,我想在他的印象里,我从没粗鲁的对待过他、从不会去勉强他什么。我是想对他好的,可是他不要。你不是想看看真实的我么?你不是想知道我会因为什么生气,会因为什么高兴,会因为什么沮丧,会因为什么兴奋么?我给你看,只要你能承受。
  “武晔你丫混丨蛋,你给我起开!”他抓着我的手臂,想从我身下逃脱出来。
  我不管,直接压住了他,吻他。他想要躲闪,不停的避开我。纠缠间,这死孩子竟然咬了我,血顺着嘴唇淌了下来,我能感觉到那种腥味和热度。
  他确实把我给惹火儿了。古今第一人!
  我很少跟人置气,因为我不在乎,也因此,不会跟人产生纠葛。
  可许唯不一样,他能一次一次把我弄得暴躁无比。
  我去拽他的裤子,他的牛仔裤实在讨厌,真是不明白为什么他总要穿这种一排扣子的,想解开比对魔方还难。
  “武晔你给我放手,你要是再敢乱来,我拧断你手腕儿!”
  “行啊,舍得你就拧。”
  我看着他,觉得自己确实卑鄙。我太了解许唯了,我知道他的想法,知道他的处事方式,知道他的性格弱点,更知道他在我爱上他之前便爱上了我。我知道他决绝,可更知道什么是他放不下的。即便他想摆脱,想放下,可他依旧无能为力。结果……到了这一步,我居然还在逼迫他……
  许唯凝固的瞬间,我扯开了他的裤子。手覆盖了上去,他那东西软绵绵的。我开始吻他,吻他的唇,吻他的脖颈,拽下他的T-Shirt亲吻他胸前小小的突起。可……他什么反应也不给我。
  “……觉得没意思了吧?我让你放手的,你不听。呵……”他安静了下来,衣衫凌乱的躺在那里,双手覆盖在了脸上。“别再跟我纠缠了,我什么也给不了你……甚至跟你做丨爱都不可能……你要我干什么?别他妈的费劲了。”
  “你……”我跪在他的身体两侧,觉得特别的无力。
  “我在大量服用镇静药品……甚至还有一些抗精神抑郁的药……”
  我想拉开他遮挡住脸的双手,可他坚持不拿开。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他可能哭了。
  “你觉得我躲开你就舒服了?就能像原来那样自我的活着?武晔,你只让我明白了一件事儿……存在过的东西没办法抹去……我整夜整夜的失眠,用药的剂量越来越大……Edward甚至怀疑我已经不仅仅是药物依赖了……他认为我在嗑药。”
  “许唯……是我不好……我……”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我想不到自己能让他这么痛苦。拽过一旁的被子给他盖上,我现在真的想他还能像以前那样在我身边安稳的睡觉。
  “武晔你丨他妈的就是一大混丨蛋,你弄得我简直人不人鬼不鬼的……我现在想跟女人上床都做不到……我明明一直都正常的……怎么就弄成现在这样儿了?我连我妈都不敢见……她要是看见我现在成了这样子她能哭死……我怎么招惹你了?你这么折腾我?我躲开你都不行,我想回到过去都回不去……你丨妈的,天底下怎么就有感情这种鸡丨巴东西?我知道我对你什么都不是,可是你对我来说……却是全部情感的寄托……”
  “许唯,你干嘛非要这么想我?你对我什么都不是?这全是你自己的胡思乱想,我这辈子从没干过疯事儿,在你这儿是第二回!”
  “……第一回你干了什么?”他缩在被子里,声音很小。
  我在他身边坐了下来,点了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那段记忆我怎么都不愿回想起来。
  “如果你没把我当他,为什么不敢跟我说?”许唯的嗓子有点儿沙哑,从被子里伸出来的手冷冷的覆盖在了我的手上。
  “我让他带我走……”
  “走?去哪儿?”
  “哪儿都成,离开那个家就成。”
  他没说话,却从被子里露出了头。头发有些凌乱,眼睛有点儿红。
  “人人都觉得我是个天才……我不知道这个世界上到底有没有天才,至少认识你之前,我认为没有。”
  许唯微微欠身起来,拿了烟,却找不到火儿,而后索性对上了我的烟。他凑过来的时候,我看见了他手臂上的纹身,那么久我都没看出来他纹的到底是什么……现在看仔细了,好像是一只眼睛,闭着的眼睛。
  “是眼睛么?”
  许唯看着我,可能没反应过来,也可能是我的答案完全不对。
  “啊,是……”
  “为什么是闭着的?”
  “你还是不想跟我说他。”他笑了,黯淡的笑。
  其实我不是故意打岔,可他却是那么认为的。
  “你为什么执意想知道?”
  “我受不了别人有秘密,尤其是亲密的人,更不能有。算是一种病态。这么多年,我不断地挖掘我妈的秘密,每次都崩溃……这只眼睛代表不看、不想、不听……所以闭着。”
  “我出生在一个音乐世家。”看着许唯的眼睛,我觉得,我该告诉他关于我的……所谓秘密。
  “嗯。”他点了点头,靠在了床头上。
  “我爸是指挥,我妈是大提琴手。”
  许唯看着我,就像发现了新大陆一样。他还真是喜欢听隐私的东西。
  “十四岁之前,我从来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子的,除了上学,全部的时间都被要求练琴。直到苏禾出现在我们家,他租了我们家空余的房子,带着他的相机。他总给我看他拍来的那些风景,给我讲他去过的地方,讲那里的人,讲那里的风俗,讲那里的趣事。”
  许唯不住的咬着手指,我就知道他不想听到这些,听了之后难受的是他。
  “你把烟掐了,睡觉。”我递了烟灰缸给他。
  “我要听。”
  “你不仅喜欢自虐,还喜欢顺道儿虐待别人。”
  “……我没有。”
  “后来我们好上了。不过我总觉得不真实。他比我大十二岁,他有外面一整片的世界……怎么可能会喜欢我呢?可他说,无论他去到多远,只要想想我,总觉得有一个能回去的地方。”
  “呃……”
  “我那时候的迷茫很像你,他的生活方式很像你,是这么觉得么?”
  “……”
  “我们俩一直相处的很好,爸妈一出去演出,他就会偷着带我出去玩儿,不过去不了太远的地方,可是我很满足。我故乡在大理,我很讨厌那儿,但是我喜欢丽江,他带我去的,他拍片子我就在一边看,也觉得有意思。就好像我拉琴的时候,他能连续听上几个钟头,一样的曲目、一样的旋律也不厌烦。”
  “你们相爱?”
  “我想是。”
  “那为什么……他……不要你了?”
  “后来我爸妈发现了我们的不正常关系,那儿是个闭塞的地方,那个年代也是个闭塞的年代,小孩儿,你懂么?”我把许唯带进了怀里,他总说我让他觉得安心,其实我在他身边也安心,就好比,我能这么平静地跟他讲述苏禾。我从没跟任何一个人确切的说过苏禾,都是一带而过。他僵持了一下,却最终挑了个舒服的姿势,在我小腹上躺了下来。
  “跟安然一样……被棒打鸳鸯了?”
  “你现在能发现你说话不招人待见了么?”
  “操……”
  “其实差不多,不过我们家比她们家激烈。我爸跟他动手了,我被锁在了家里,连学校都不许去。”
  “后来呢?他走了?再也没来找你?”
  “如果是这样……那就好了……”我感觉到自己有点儿哽咽。
  “嗯?”
  “那时候我没法出门,没有电话,我妈整天整天的看着我。我甚至觉得可能我真的一辈子都再也不可能见到他了。可……有一天夜里,很晚了,他敲了我的窗户。我妈那时候就睡在我身边。我开了窗子就跳了出去。”
  “跑了?”
  “我是想跑的,我觉得我什么都不想要,我只想要他。我对他说,你必须带我走,我什么都不要,我只要跟着你。”
  “你……”
  “你不想听我不说了,咱俩别自虐了。”
  “不成,我得知道最重要的结尾。他为什么不带你走?为什么你后来长大了也不去找他?”
  “结尾?”
  “对,我一定要知道!”他不住的捏着额头,我估计他已经开始头疼了。
  “他那天对我说,现在不行,我们需要一点儿时间,半年可以么?我带你走,就要对你负责,你不能什么都放弃,你要继续上学,继续拉琴,给我半年的时间,半年以后,在十字巷等我,带着你的琴。”
  “他没来?”
  “来了。就站在街的对面等我,看见他的那一刻……我哭了。”
  “我猜到结尾了……”许唯握紧了我的手,有点儿神经质的,他的指甲已经陷进了我的肉里。
  “是……他笑着向我走过来……那车就那么开了过来……”
  “武晔你别说了……”许唯忽然捂住了我的嘴。我拉开他的手,抬眼看着天花板。洁白的一塌糊涂。
  “你问我苏禾的时候,我没法回答你……我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他,我没法否认你们有些相像的地方……那也是我最初接近你的原因……可,其实你们一点儿都不同,然后到现在,我才明白,我不过是爱上了另一个喜欢拍照的人而已。你不是他,你是你。可惜你跑了。”
  “我……我是不是……”
  “我让你崩溃,你也让我崩溃了……我找了你那么长时间,也想过要放弃,可是我不甘心,我不想看你也从指缝间滑落。”
  “你丫个D?B……为什么早不说?”
  “你没给我机会,不是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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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荼靡肆野》【下部】Chapter 01-05 Empty сhapter 4 占有

帖子 由 剑走偏锋 2010-05-09, 13:49

  醒过来,外面还是黑的。睡了很久,却睡得不安稳。乱七八糟的梦,难受的感觉犹在,却无从回忆。
  许唯不在我身边。
  伸手去摸他的那边,微凉。
  昨天我给他捏了头,他睡得很安稳。
  这会儿人呢?
  烟缸里烟蒂很多,房间凌乱不堪,他的衣服还乱糟糟的堆在地上。
  朦朦胧胧能听到有人在说话,可却听不清楚。
  茶杯里的水果茶满满一杯,没有温度。
  我坐了起来,拿了烟点上,捏了捏太阳穴,想让自己更清醒一些。
  香烟燃烧一半,我下了床。
  浴室的门关的很严实,我的手刚搭上门把手,就听到了许唯的声音,“我没想骗你!不是那个意思!”
  而后,里面许久都再没有声音。
  我犹豫了一下,敲了敲门。
  许唯开门的时候,随意的叼着烟,头发湿漉漉的,脸色不太好。
  “怎么了?”
  “没事儿,你用浴室吧。”说完他就赤裸着上身出去了。
  刚要开水,我看见了窗台上的那份报纸。它们被摊开着,占了很大的面积。一看见那照片我就知道怎么回事了,也能猜测出他刚才通话的对象是谁。他用的中文。
  “嘿,你饿不饿?”他在门外开了口。
  “还行。”我盯着那报纸,意识到了自己的行为失控给他惹了大丨麻烦。他的家庭情况我知道,我想刚才他妈骂他骂得一定特狠。
  “我懒得动弹了,吃酒店的东西凑活成么?”
  “无所谓,你叫客房服务就行。”
  “得。”
  水浇到身上,我醒的差不多了。看看镜子里,昨天因为睡得太晚,今儿看着有点儿邋遢。
  洗了澡、刮了胡子、漱口完毕,我出来,许唯在看书。他趴在那儿,随意的滚在被子里,不长不短的头发散落在脸颊两侧。我看不见他的表情。
  “挨骂了?”坐到他身边,我胡噜了一下他半湿不干的头发。
  “真鸡丨巴该你去听我妈的电话。”
  “呵……”
  “还他妈的笑!她跟我急了,这辈子屈指可数的几次!”许唯说着,躺到了我腿上,“我真丨他妈的被你丫毁了……”
  我捏着他的头,不知道该说什么。我承认,是我让他的人生选择出现了偏差。
  “诶。Edward问你能不能选你们几首歌放在他电影里做配乐。”隔了一会儿,他换了话题。
  “没问题,反正我们专辑还没找着发行公司。”
  “得。”
  “这段日子都在忙什么?”
  我挺想知道许唯这一年来都过着什么样的生活。
  “拍片子,弄那电影儿。”
  “都去哪儿了?”
  “没去什么地方,就拍了两次艺术展,一次在意大利,一次在日本。”
  “哦。”
  “我再过两天去巴黎,有个当代视觉艺术展览。”
  “嗯。挺好。”
  “你什么时候回国?”
  “我请了半个月的假。”
  “还剩几天?”
  “不到一个礼拜。”
  “不错,跟我去巴黎吧。”
  “随你。”
  “唉,我说……”
  “嗯?”
  “你丫不会失业吧?”
  “应该不会。”
  “那就好。”他笑了,淡淡的,“还有……”
  “说。”
  “你哪天会彻底烦我啊?”他说的时候,闭上了眼睛。这家伙确实长得出色,睫毛很长很密。
  “不知道。”
  “你!”
  “本来么,你总问这些个没答案的问题。”
  “操的。”
  “小孩儿。”我低头吻了一下他的额头,他却伸手勾住了我的脖颈,唇凑了上来。这不是他的路子,所以我能感觉到,他在不安,深切的。
  有时候我能认同许唯的自卑,有时候又不能。除了出生扭曲,他没有任何可自卑的东西。他帅气、有才华、有机会,性格虽然差点儿……但总体还是挺出色的。所以我想,还是他颠沛流离的生活加剧了他的不安。小小年纪就被镜头追着,逃无可逃,然后去到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
  “想什么呢?”许唯爬了起来,四处找烟。
  “没什么。”
  “诶。下雾了!”看了一眼窗外,他忽然跳下了床,随手拎了散乱的上衣套上。
  “出门?”
  “你不是懒得动弹么?”
  “都跟你说我善变了。”他笑。
  
  我陪许唯照了很多大雾中迷茫的港口,然后一起吃了饭,又去了Edward投宿的酒店。他已经离开,给许唯留了便笺,写的相当有意思:配乐的事帮我问,行李要空运的地址发给我。PS:我拒接了你丨妈的电话,她不是一般可怕,你自己解释,敢说我纵容你我跟你没完。
  回到酒店,又是夜暮深沉。许唯说不困,拿了我给他的光碟看他那朝思暮想的故事。
  我拿了他之前看的那本小说随意翻看,《伤心咖啡馆之歌》。
  他还真不是一般的喜欢拧巴故事。
  一个复杂的三角循环恋爱。一场荒谬的爱情。对人性的表达深刻、透彻。
  故事不长,我快要看完之前,无意间扫了许唯一眼。
  吓了我一大跳……
  他咬着手指,眼眶红红的。
  “怎么了?”我走到桌边,不能理解他的这一行为。
  “堵得慌……”
  “啊?”
  “太鸡丨巴惨了。”
  “那《伤心咖啡馆之歌》你看完了么?”我点了烟,递给他。
  “没呢。”
  “比这个还惨。”
  “操丨……你说那女的最后怎么能……唉,你看了么?”
  “嗯。”
  “你说她最后干嘛那么绝啊?”他吐出一口烟,迷茫的看我。
  “我以为你能理解她呢。”我笑了。
  “理解个毛!”
  “被逼疯了吧,报复世界。”
  “……要是我是她,我就找个安静的地方待着,静静生活。”
  “确实像你。”
  许唯确实是个喜欢逃离的人,我深刻的领教过了。
  我看着他无奈的合上了本子,进了浴室。
  他爬上床之后,看了我半天,就憋出一句:“诶,那《伤心咖啡馆之歌》的结尾是什么?”
  我斜了他一眼,觉得他委实不可理喻,不知道他思维构造到底是什么样儿的。
  “我说你不是刚才洗澡的时候一直琢磨这事儿吧?”
  “啊,我就是琢磨这事儿来着。”
  “你确定你想听?”这自虐狂。
  “对,因为我决定不看了……操的。”
  “这是你选书的问题。”我噎了他一句。
  “你丫赶紧说!”他看着我,特渴望的眼神儿。
  “爱米丽亚跟马西翻脸了,俩人在众目睽睽之下动手,罗锅儿加入了战局,然后当晚,他们俩抢走财物毁坏了咖啡馆,双双离去。”
  “啊?”许唯睁大了眼睛。
  “后来爱米丽亚一直坐在前门门口的台阶上等,但是罗锅儿始终不见回来。第四年,她请了一木匠把窗门都钉上了板,然后她就一直待在那紧闭的房间里。”
  “我丨操!”
  “呵……这就是荒谬爱情的必然结果,孤独。”
  “我说你这人是不是特没心没肺啊?”他忽然来了这么一句。
  “你这又是从哪儿得出的结论?”
  “你丫怎么看什么都不感动?”
  我看着许唯,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的这一问题。可能,连我自己都不知道答案。也或许,更惨烈的我都经历过了,所以免疫了。这么想的同时,我觉得脑子一涨。似乎有某些不清晰的画面出现在了眼前,却看不真切。
  “唉……我是不是又说错话了?”
  半晌之后,许唯看我不说话,有点儿不安的问。
  “你啊……是不是神经忒敏感了?”我揽过他,看着他清澈的眸子,忽然……“诶,你困么?”
  “困个鸡丨巴,今儿睡了一天。”
  “哦,好。”我说着,手探进了他的浴袍。他的肌肤微凉,却格外的光滑,刚刚洗过澡的身体潮乎乎的,散发着浴液的奶油味道。
  “你……”他抓住了我的手,脸红了,“我真的什么感觉都没有……”
  很明显,他知道我要干什么。
  “总能有感觉的。”我轻咬着他的耳垂。
  “你大爷的,这事儿不是你说了就算的!”他虽然这么说,却没推开我,但还是稍稍有些挣拨。
  我解开了他浴袍的带子。他的身体很诱人,却真的比以前更瘦了。胳膊上的针眼儿密密麻麻……我想不到他已经严重到依赖药物注射。
  “死秃子,你看什么看。”他想躲。
  我压住了他,舌头闯进了他潮湿的口腔,里面还残留着水果茶淡淡的香甜,混合着烟草的味道。这是我熟悉的他的味道。
  他本来僵持的身体渐渐软了下来,手缠上了我的背脊,舌头开始不老实的舔弄我的唇钉儿。他似乎对我的唇钉儿特别感兴趣。怪癖。
  我吻着他,手滑向了他的下丨体。软软的,没什么反应。毛茸茸的、潮湿的草丛手感很好。
  他的手摩挲着我的背脊,不住的回应我的吻。
  我放开了他的唇,转而去亲吻他消瘦的锁骨、他的胸口。他勾住了我的脖颈,犹犹豫豫的说,“……你别费劲了……我帮你弄得了。”
  他说着想起来,我按住了他,含住了他胸前小小的突起。手离开了他柔软的下丨体,向下滑着,去逗弄他的囊袋。柔软的小球轻轻的捏着很有意思。
  “你怎么那么讨厌啊……别扭死了。”他的手也滑了下来,抓住了我的手腕。
  我吻上他的图腾,他的小腹很敏感,被我这么一舔舐,手没了力气。
  我的手继而向下滑,滑进了他的股缝之间。
  “你……你大爷。”他似乎急了,使劲的推我的肩膀,“你给我拿开,我告诉过你我……”
  我的手指在他的那里轻轻的按着,很显然,他紧张的厉害,我希望他能尽量的放松,所以就在周围不停的挤压,逗弄。
  “放松,你会觉得舒服的。”
  “我不想……”他的声音很小,想要拒绝我,又说不出来。这让我觉得,也许他并没不舒服或者难受。
  “把床头柜上的护手霜递给我。”那里渐渐柔软了,我想用手指松弄松弄他的内里。记得那护手霜是水性的,应该不会难以吸收。
  “你……”他的脸颊涨的通红,眼神闪躲不敢看我的眼睛。
  “够不着?”
  “你NND。”
  “你觉得难受?”
  “不是……主要是……”
  我决定自己去拿那支护手霜。
  往上压住了他的身子,他却忽然欠身关了灯。
  “你怎么那么较劲啊?”我的手在床头柜上一阵摸索。他趁机推开了我,做势要一鼓气滚下床。
  我一把勾住了他的腰。
  “你丫混丨蛋!”
  我没搭理他,挤了一些护手霜在手指上。因为他乱动,沾了他一腿。
  “你你你……”
  手指终于捅进他身后的小孔中,他闷哼了一声。
  “疼?”我停了下来。
  “……不是……怪……涨……”
  我去亲吻他的小腹,尽量的分散一下他的注意力。这种事儿第一次……总不会好受。
  渐渐地,他的那里开始习惯了,也放松了下来。我试探着挤进了第二根手指,他又哼唧了一下,这回倒是没表示抗议。
  再抚摸他的前面,有点儿半软不硬的了。
  “嗯……”他出了一声儿,可马上又安静了。
  我弄了一会儿,抽出了手指。抽离的片刻,他那里收紧,似乎不想我出来。他的这些反应都在悄声无息的引诱我。
  带上了安全套,我涂抹了很多护手霜在上面。眼睛已经渐渐适应了黑暗,借着霓虹的光影,我看到了许唯完美的身体曲线。
  阴丨茎顶到他那里,他下意识的往后挪,我按住了他的腰,“腿再稍稍分开一点儿。”
  “你确定……那东西能进……”
  他说话放松的工夫,我试探着往里顶,才进去一点点,他的内壁就反射性的收缩。
  “呃……”他可能感觉到了疼,呼吸开始紊乱,身子也开始不老实的挣扎。
  “别较劲,放松,吐气。”我停了下来,等他适应。
  大约过了几十秒,他那里放松了下来,我抬高他的腰,继续没入。
  缓缓地,我侵入了他。他抓住了我的手臂,试着去适应这种并不太好受的入侵。
  我终于全部的进入了他的身体,却不急着动,我怕伤着他。
  “疼么?”
  我亲吻着他的脖颈,腾出了一只手去套丨弄他的前面。我不知道他的药物依赖到了什么程度,也不知道他射丨精会不会很困难,不过他那里倒是比之前硬了很多。
  “比头疼……好多了……”
  听到他这么说,我放心了,缓缓的开始进退。
  “嗯……嗯……”他随着我的动作开始小声的呻吟,细小的声音几乎听不见。
  等他彻底的适应了,我动的连续了起来,他抓住了我的肩膀,喘息的剧烈。
  “哈……啊……”
  “舒服么?”
  “你躺下来试试?”这种时候他还是得嘴上跟你较劲,我服了他了。
  恶意的顶了他一下,刺丨激得他的内壁不住的收缩,身子轻微的痉挛。
  “你……”
  我以为他要骂人,可他似乎忍住了。搭着我肩膀的手拿开了一只。稍后,我感觉到那只手蹭到了我的小腹。他开始给自己手丨淫。是觉得舒服了吧?
  “嗯……那里……”不一会儿,他迎合的开始摆动腰肢,寻求更多的欢乐。
  内壁不停地蠕动,这种迎合也带给了我极度的快丨感。深深的插入他狭窄的通道,里面热的像要融化我的阴丨茎,内壁紧紧的扣住我,几乎让我癫狂。我调整着角度,试探着他哪里更有感觉。
  他手上的动作越来越快,我估计他快要高丨潮了。原来他后面这么敏感。
  他的呻吟声有点儿抑制不住的流泻了出来,后面不停地收缩,身子颤抖的厉害。随着一声崩溃般的粗重喘息,他射丨精了。
  他的反应刺丨激了我的性丨欲,我粗鲁的在他的体内抽丨插。那里那么紧,那么诱人……
  他一开始还能忍受,但没过多久就开始去推我。
  我知道,这是男人射精之后的倦怠期,我再弄他,他就觉得难受了。
  想了一下,我退出了他的身体。抽离的瞬间,我感觉到他松了一口气。
  可是我现在比较头疼……接下来该怎么办?我没想到他会这么快射精。
  他慵懒的躺在那里,整个人蜷缩着,丝毫不去考虑我下面的问题。
  你、真、成!
  我想掰开他的嘴把我的东西顶进去,终于还是忍住了。他舒服了就让他躺着吧……
  自己动手,丰衣足食……要不还能怎么办?
  
  去浴室解决完出来,我看见许唯开了床头灯,赖了吧唧的靠在床头,眼睛闭着,烟雾缭绕。
  “那个……我……”他看见我出来,脸红红的,想说什么却欲言又止。
  “去洗洗。”我摸了摸他的头发,吻了吻他的额头。
  “是……是因为……太舒服了……所以……对不起……不是故意晒着你……”
  “知道,去洗洗。”还能说什么呢?
  “不想动……累,就这样儿吧。”
  我看着他那张脸……实在没脾气。只得去浴室拿了热毛巾出来,耐心的给他擦拭身体。他一点儿都不配合,就跟没骨头一样,任我摆布。
  那里还没有完全闭合,毛巾抚过,他动了动,很不好意思的样子。我不知道他不好意思的是我的行为,还是他的行为……这懒鬼!
  “困了……”他嘟囔着,躺到了枕头上,将被子裹得死死的,“捏头。”
  我把毛巾扔进了浴室的水池,浑身疲倦的爬上了床。他自然的靠过来,我开始给他轻轻的按头。
  我从没这么宠溺过任何一个人。
  只有他。这个问题小子。
  “唉……”在我认为他已经入睡的时候,他却忽然开了口。
  “嗯?”
  “你……”
  “我怎么了?”
  “没事儿……”他的头离开了我的双手,钻进了我怀里。
  他真的像个孩子,跟苏禾那么不同。
  刹那,我忽然觉得自己挺过分的。在怀里的明明是许唯,为什么……我还是能想起苏禾?
  那么多年过去了……磨灭了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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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荼靡肆野》【下部】Chapter 01-05 Empty Chapter 5 归来

帖子 由 剑走偏锋 2010-05-09, 13:49

  我跟许唯是在巴黎的机场分手的。
  他要处理的事情还有很多,我不勉强他马上回来。有些事情还是他自己想清楚的好。我不希望有一天他后悔。
  公平上来讲,他留在国外机会更多,对他的发展更有利。可人都是有私心的。所以当他搂着我说,秃子,我要是继续回去吃你的喝你的,你有意见么?我表示赞成。
  可答应了之后,我开始不安。我特怕别人为我放弃什么。
  为什么要害怕呢?
  对于这个问题我钻了牛角尖,可怎么也想不出来。
  所以最后我还是把问题落实在了我跟许唯身上。
  认真的想,我觉得……可能是我没条件负担起他。
  从打他记事起,他过的就是衣食无忧的生活。即便精神世界从未安定,但物质上他是什么都不缺的。
  他的衣服、鞋子,甚至是小小的配饰都不是一般人能承担的。他的相机、设备、所有吃饭用的家伙加起来能够一个普通人一辈子的收入总和。
  我承认,他的大笔钱都是自己的收入所得。但……这些源于什么呢?如果最初没有他母亲的帮助,他得不到现在的这些。
  他留在美国,有Edward或者他母亲为他铺路,可以轻轻松松一辈子过奢华的生活。
  如果让他放弃这些,不现实。但他现在想放弃部分。
  是的,以他的才华,即便回国也可以比一般人过的优越的多,也会很有作为。但……跟他在国外可以获得的认同和地位相比,就真的不足挂齿了。
  他终究会后悔的。毫无疑问。
  我不知道我能给许唯什么,他却告诉我说,我和那座老房子是他可以回去的地方。他说的那么淡然,让我想不相信这是真的都不成。
  到现在,我都恍恍惚惚的——我们成了彼此重要的人。
  呵……
  我们俩通过一封信认识,他母亲把那封信扔进了垃圾桶,而他却捡了起来。可能就是那一瞬间,让我们的人生都发生了变化。而后的五年,我们走着各自的路,不曾有过交集。还是他的一通电话将我们再次聚拢。我记得,他在电话的那端问:武晔在么?我回答他,我是。他紧接着就特别不能置信的问:你是?而后,在人流穿梭的机场,他举了一个大牌子,不安的张望。
  这是他停留在我脑海中最初的记忆。
  就这么开始了吗?
  能持续多久呢?
  分开的时候,我们又会变成什么样子?
  我从来不是一个悲观的人,可再次抓住他之后,总觉得惶恐。
  许唯直接的、尖锐的质问我关于苏禾的种种。我原原本本的告诉了他。可说出那些之后,又觉得不妥当,总感觉有什么地方不对,又说不出来。
  最近我总会去想苏禾。他消失在我的生活中已经那么多年,早被我置放在心里的某个角落,可怎么这会儿又被翻腾出来了?
  也许,苏禾为我丢了实践梦想的机会让我不安。而现在,我可能又会去搅乱许唯的人生……
  冬天的日落很早,看看窗外,已近黄昏时分。
  三月过去了,季节发生了转变。
  刚点上烟,MSN骤响,打断了我的思绪。看着屏幕上的文档,我头疼的厉害。
  对话框蹦了出来,是许唯。
  【打击王-外星人无敌 说:嘛呢?】
  我看看屏幕右下角16:40。这臭小子怎么还没睡觉?
  【Yasha-给我一个完整的大脑 说:看论文。你怎么还没睡?】
  【打击王-外星人无敌 说:睡不着,正合计着把你卖了能赚多少钱呢。】
  【Yasha-给我一个完整的大脑 说:……】
  【打击王-外星人无敌 说:怕了?】
  【Yasha-给我一个完整的大脑 说:赶紧睡觉。】
  【打击王-外星人无敌 说:不困,跟你说真的呢,你介意我把你卖了么?】
  【Yasha-给我一个完整的大脑 说:你小心砸手里。】
  【打击王-外星人无敌 说:哈哈哈哈~~爷不做赔本的生意!】
  【Yasha-给我一个完整的大脑 说:又整什么妖蛾子了?】
  【打击王-外星人无敌 说:我那记录片交易成功,卖了。】
  【Yasha-给我一个完整的大脑 说:哦,恭喜。】
  【打击王-外星人无敌 说:诶。我发现你北京话说的特好,妖蛾子你都知道?你哪年来的北京?】
  看着屏幕上的文丨字,我觉得有点儿眩晕。我什么时候来的北京?我怎么记不清楚了?
  【Yasha-给我一个完整的大脑 说:还真不记得了,大学吧?】
  【打击王-外星人无敌 说:哦,那你高中在哪儿念的?】
  【Yasha-给我一个完整的大脑 说:你查户口的?】
  许唯的问题让我产生晕眩,甚至有点儿恶心……不知道是不是最近睡眠太少的缘故?
  【打击王-外星人无敌 说:你丨妈的,人家就是随便问问,操。】
  【Yasha-给我一个完整的大脑 说:得,我就是随便挤兑你一下。】
  【打击王-外星人无敌 说:干丨你的!】
  【Yasha-给我一个完整的大脑 说:……勇气可嘉,鼓掌。】
  【打击王-外星人无敌 说:!!你!!】
  【Yasha-给我一个完整的大脑 说:真的,早点儿睡,尽量别吃药。】
  【打击王-外星人无敌 说:嘿,你说……要是你是个女的……】
  【Yasha-给我一个完整的大脑 说:?这是什么跟什么?】
  【打击王-外星人无敌 说:咱俩肯定成不了。】
  【Yasha-给我一个完整的大脑 说:为什么?】
  【打击王-外星人无敌 说:不扯了,说正经的,我那记录片卖给U集团了,鼎鼎大名的那家娱乐综合公司,唱片分支问你们有没有兴趣签约。】
  许唯总是话说半句,他说他反感我的反问句,其实我更反感他这话说半句的毛病。我估计他挺在意他那药物依赖后遗症的……较劲。
  【打击王-外星人无敌 说:想什么呢?爷问你话呢!!】
  【Yasha-给我一个完整的大脑 说:我无所谓,等我问问安然吧。】
  【打击王-外星人无敌 说:你个死秃子!就说你脑子有问题?U集团你还用考虑?多好的机会啊!】
  【Yasha-给我一个完整的大脑 说:乐队是大家的,我不知道他们想不想签国外的公司。】
  【打击王-外星人无敌 说:……妈的,随你便。】
  【Yasha-给我一个完整的大脑 说:生气了?】
  【打击王-外星人无敌 说:我犯得着么我?反正我该赚的赚到了。】
  【Yasha-给我一个完整的大脑 说:嗯,那就好。】
  【打击王-外星人无敌 说:你大爷!!臭?B!!】
  【Yasha-给我一个完整的大脑 说:睡觉前记得刷牙。】
  【打击王-外星人无敌 说:……】
  【Yasha-给我一个完整的大脑 说:^_^】
  【打击王-外星人无敌 说:你盼着我犯病呢,是吧?】
  【Yasha-给我一个完整的大脑 说:威胁我?】
  【打击王-外星人无敌 说:你自己理解的,不是我说的。】
  【Yasha-给我一个完整的大脑 说:拍拍,小P孩儿,睡前喝点儿牛奶。】
  【打击王-外星人无敌 说:贱丨B】
  【Yasha-给我一个完整的大脑 说:实在睡不着药量减半,一口吃成一胖子是不可能的,慢慢来,烟少抽点。】
  【打击王-外星人无敌 说:……知道了,老头子,烦不烦啊!】
  【Yasha-给我一个完整的大脑 说:洛杉矶冷不冷?】
  【打击王-外星人无敌 说:还成。你那儿呢?】
  【Yasha-给我一个完整的大脑 说:昨天下雪了。】
  【打击王-外星人无敌 说:真的?】
  【Yasha-给我一个完整的大脑 说:嗯】
  【打击王-外星人无敌 说:真想拍下来,我在那两年,都没下雪。】
  【Yasha-给我一个完整的大脑 说:那就早点回来】
  打完这句,我又给删了。
  【Yasha-给我一个完整的大脑 说:总有机会。】
  【打击王-外星人无敌 说:切~~】
  【Yasha-给我一个完整的大脑 说:见到你妈了么?】
  【打击王-外星人无敌 说:抖动……别提她……】
  【Yasha-给我一个完整的大脑 说:怎么了?】
  【打击王-外星人无敌 说:没事儿。诶,小旭是不是喜欢绿色?】
  【Yasha-给我一个完整的大脑 说:说,到底怎么了?】
  我等了一会儿,许唯下了。
  这死孩子……
  考虑一下,我还是打了他手机。
  “嘛呀?”他清亮的声音透过电话钻进了我的耳膜。
  “你到底怎么回事儿?”
  “困了,睡觉啊,神经!”
  “跟你妈怎么了?”
  “等我拽一下被子。诶,小旭是不是喜欢绿色儿?”
  “好像是。”
  “成,知道了。我困了,挂了。”
  “许唯,你存心较劲是吧?”我觉得他状态不对。
  “……她打我了……”
  “啊?”我想象不出来大银幕上的许枫打人的样子。
  “没事儿,不疼。但我觉得她得手疼。”许唯在另一边嘻嘻哈哈的,可我觉得他难受到了极点。他总是这样,打肿脸充胖子,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
  “怎么打的你?”
  “搧我来着……”
  我默了,觉得难受。许唯唯一的亲人就剩下他母亲了,可因为我,他们……我想他们俩一定闹得很厉害。
  “后来她累了,整理了一下头发,走了。哈……”
  “你能不笑么?”
  “难道你想听我哭?”
  “许唯……”
  “唉,秃子,我这边儿天亮了。”
  扭头看窗外,我这边正好天黑。
  “睡吧,再不睡你又得熬鹰了。”
  “跨年的时候,我去了时代广场,人可多了。”他忽然没头没脑的来了这么一句。
  “嗯。”我只得附和。
  “那天我身边是个爸爸带着闺女,那小女孩儿特可爱,骑在他爸脖子上,手里举着爆米花儿。”
  “呵……”
  “只有我一个人孤零零的。”
  “……”
  “对了,在巴黎拍的片子洗好了。你这人确实挺上相的。”
  之前跟许唯去艺术展,他一直认真的拍片子,不过间或也拍了很多张我。我没理他,他喜欢就随他吧,省得他又胡思乱想,这脆弱的家伙。
  “嗯,成,谢谢,回头我看。”
  “你丫的,你是不是智力退化了?存心的吧?”
  “你回来吧。”他还是逼我说出了这句话。
  许唯聪明,而且自傲,并且特别乐于试探我……我又一次意识到了。
  “你丨妈的,让你说这句话怎么就这么难!睡了。”
  他挂了电话,口气凶狠。
  我却看着电话,笑了。
  
  八点的时候我去了排练室,跟安然他们说了关于国外公司邀约的事儿。安然笑得像朵花儿。她叼着烟说,看,有识货的。然后是一阵疯笑。
  排练结束大家一起去喝了酒,回家已经将近四点了。还好明天是周末,要不这么折腾我上课都得胡说八道。想想不久将至的期末考丨试,我就那么晕着睡着了。
  再起来已经是下午四点,整整睡了一圈儿。练琴到七点,我合计着该出门演出了。整理东西的工夫儿,有人按了门铃。
  我去开门,还没拉开……就有一种预感……门外那人……
  我觉得我不用给许唯打电话说安然笑得像朵花儿了。
  他站在门口,身后是一只旅行箱。
  这家伙果然是个行动派。我打赌他挂了电话不是睡觉而是起床。
  “困死我了……”他哭丧着脸,拉着箱子就往屋里走,“你丫干嘛叠被子啊?妈的!”
  ……
  我演出迟到了半个钟头,Pub老板那张脸特狰狞。
  小旭她们收到礼物都开心,责骂我算是成功躲掉了。
  不过想想一会儿回家看见睡死过去的那个……
  无语。
剑走偏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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