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等动物》chapter28⑥

　　一顿火锅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文盛从来不吃火锅，他也不知道火锅已经进化出了小锅。才启未说废话，一个人吃火锅还点个大锅不成。小潘曰你不点我也不知道，谁一个人吃火锅啊。但文盛一个人吃的很开心。猪脑、鸭肠、小酥肉；豌豆尖、冰草、茼蒿，原来大家都可以在沸水里打个滚，别有一番新滋味。
　　这顿饭小潘又得以解脱，他开车才启未也开车，豆豆不喝酒，文盛自然不能把他灌趴下，他是笔挺条直从火锅店胜利大逃亡的。他都怵了跟他喝大酒，没一回能全身而退的。
　　由于要赶着回去遛短腿小朋友，才启未没久留吃了饭就拉文大爷回家了，回家却成了战场。门儿一开，短腿小朋友前来迎接，前一秒还是温馨画风，瞧见文盛可就突变了，汪汪汪就往上冲，要不是他眼疾手快火速横到文盛身前，文盛非给咬了不成。
　　“没事没事，啵蒂，啵蒂！”
　　嘿！是真有劲儿！蹲下来搂着它都快被它推倒了。
　　“小王八蛋的，咬我？揍你！”
　　文盛有了才启未护体，着实来劲，那家伙，虎躯一震。
　　“你闭嘴吧。瞧瞧这门厅，罐子都砸了！”
　　“赖我啊，我一开门它就咬出来了！你他妈脑子有病啊，弄条狗回来！”
　　“把你弄回来我才有病！”
　　啵蒂叫得凶，连咬带叫，好容易安抚下来喘得厉害。才启未一直蹲在玄关拍它的背，又是胡噜又是摸，嘴里全是哄它的话，说得轻柔又宠你。
　　“别他妈跟那狗没完了，客厅乱七八糟的，收拾收拾。”
　　文盛点了支烟，阳台上看肉肉也不忘发号施令。
　　“你收拾！全你弄得！”
　　“不管。字典里没家务俩字儿。”
　　“你大爷！”
　　“赶紧着，收拾好我还沏茶呢。”
　　“沏你大爷，不管！我遛狗去！”
　　“你他妈敢！”
　　才启未已经把狗绳拿出来了，啵蒂欢欣鼓舞。
　　“我收拾你遛狗啊。”
　　“我疯了我遛狗，齁儿他妈脏的，还他妈咬我。”
　　“那你自己收拾吧。二选一，我给你选择了。”
　　“我靠！凭什么就这俩选项？”
　　“你遛遛，啵蒂很乖，跟你熟了就不咬你了。你也不能怪它，它没见过你，你开门就进，能不咬嘛。”
　　“别跟我熟，瞧丫那丑样儿，比你丫还寒碜！”
　　“走，啵蒂，出去玩儿。”
　　“你大爷才启未！”
　　“捡碎片儿小心点儿，别划着手。捡起来再用吸尘器，拖把在卫生间的水桶上。”
　　“你回来，我带它走。看我不送它上西天！”
　　牵引绳转移，就形成了权柄交接，狗对这种事还是很敏感的，这会儿啵蒂抬头看着文盛，虽已知他的客人身份，但单凭他那凶神恶煞的模样，他也不愿拜服。也所以，门还没出去，狗绳都已经被拽直了。
　　一人一狗离家，才启未开始打扫“战场”。也就是绿萝皮实，换作是肉肉被砸了，准要粉身碎骨。这盆绿萝说来还是乔迁新居时东子给的，说绿植吸收甲醛，甭管真假摆摆总是好的，多少也还赏心悦目。一块一块拾起罐子的碎片，才启未想，彼时他是准备结婚的，真就差那么临门一脚，否则此时恐也是承欢膝下了。他深深叹了口气，人啊，真是一步错、步步错。只是这最初错的一步远非这没结成的婚，而是青葱年少由心底里滋生的一份对同性的爱慕。
　　拾完碎片才启未吸了遍客厅又草草拖了一遍，地毯被打翻的水杯洇湿了，他又找来吹风机一通吹。扶手椅得亏是倒在木地板上，否则漆都得磕掉了。这一通折腾下来也很是会儿工夫，然而那一人一狗还没回来。嘿，才启未也是不服，矮脚小朋友明明那么讨厌文盛，这也能跟他玩儿那么久？给啵蒂准备了晚饭，他去厨房洗了手，冰箱里还有龟苓膏，今天吃了火锅，他决定煮点儿奶茶做个烧仙草。
　　奶茶煮好才启未用篦子过滤的当口，门禁响了。他出去按了开一想不对，文盛有门禁卡。结果上来的是便利店的小姑娘，拉了辆小拖车，小拖车上横着一箱饮料。这啥情况？
　　便利店的小姑娘乐呵呵地说，您朋友遛狗时候去我们店里买了瓶饮料，中奖了，他说带狗不方便，让我送上来。
　　那么文盛和矮脚小朋友一起玩儿得愉快吗？并不。啵蒂劲儿大，哪儿是文盛遛狗，根本是它遛文盛呢。简直了，一走一趔趄，带你任性带你飞。文盛迫不得已去便利店买了串肉丸子贿赂它，这才算是让糟糕的关系有点儿缓和。狗吃完，看它，意思要续一串。文盛白了他一眼，又买了一串给它。瞧它那血盆大口吧，再瞧那一身横肉，也不是少吃的主儿。狗大快朵颐，文盛干等着，索性让小姑娘给他拿罐饮料。丫头给他拿了瓶可乐，狗抬头看看，竟嗤之以鼻。文盛感觉到自己被一只狗鄙视，大为不爽，遂让小姑娘给他换个别的。晚上嘛，便利店也没别的客人，姑娘就说您进来挑吧，带狗不碍事儿。文盛等这位爷吃完才进便利店，他还没选呢，狗替他选了——鼻子一拱，货架最下头的汽水掉了下来。很好，别选了，都给人弄掉了，不买不合适啊。就它吧。不曾想，啪一拧开，再来一箱。
　　嘿，有点儿意思。文盛不禁看向了啵蒂。你很行啊。
　　啵蒂哈哈吐着舌头，跟他出来又往售卖小食的窗口去了。
　　啥别说了，要奖励呗。
　　文盛就又买了两串肉丸子给它。肉丸子从锅里出来它热嘛，文盛举着纸盘给它晾凉点儿的工夫，一个大约刚补课回来的高中生来便利店了。好家伙，小伙子甚是精神嘛，那股子神采飞扬青春扑鼻的劲头！不等文盛搭话，支上自行车的小哥径直过来了。但不是朝他，是朝着啵蒂。从哇你的英斗好可爱开始，小哥蹲下来一边逗狗一边跟他聊天。直到啵蒂吃完东西，小哥一路陪他走回小区，上楼时候简直恋恋不舍。
　　他妈的，这狗还能当钓凯子神器用啊？
　　可以。
　　矮脚小朋友玩儿够了，领文盛回家了。才启未看见他俩进门，嘿，文盛那个态度啊，一百八十度大改变。这是咋了啊？发生了什么？
　　“你怎么乐着就回来了。”
　　“这个狗还是很可以嘛，给我挑了瓶饮料，中了一箱。”
　　“嚯。敢情是这么回事儿。”
　　“长得丑吧，”文盛换了拖鞋，解开了狗绳，“还挺讨人喜欢。你们小区还有小帅哥儿呢，补课回来去便利店买饮料，陪我聊了好一会儿。”
　　啵蒂进门就奔地毯去了，饭盆看都不看一眼，直接翻肚皮躺下。
　　才启未冷笑着看向文盛：“你几岁啊，跟高中生搭话儿。”
　　“就聊了两句，你瞪眼干嘛，我啥也没干。”
　　“你想干嘛？也不怕警察再把你带走。”
　　“呸！你晦气不晦气！”文盛拿了放在玄关柜上的盒子，走过去坐到了才启未身旁，“给你的。”
　　“什么啊。”
　　“没手啊！拆啊！”
　　“啵蒂，吃饭去啊。”才启未弯腰胡噜矮脚小朋友的胖肚皮。
　　“吃个蛋！我喂了它四串儿肉丸子。”
　　“啊？那能行嘛！那是给狗吃的嘛！多咸啊！你再烫着它！”
　　“人能吃狗不能吃？我他妈又不傻，我晾凉了！”
　　“吃咸了它泪腺又该重了。”
　　“我不知道啊。我又不养狗！”
　　才启未瞪他也是白瞪，三两把拆了盒子。
　　绿色的碎纸屑上面，躺着一瓶香水。
　　“你不是喜欢我香水儿味道么，送你一瓶儿。”
　　“我要它干嘛……只是觉得从你身上闻见很好闻。又不年不节的，送啥礼物啊。”其实他不好意思了。
　　“你不是头俩礼拜过生日嘛。”其实文盛也不怎么好意思，“你他妈跟我掐架，我本来打算扔了的。”
　　“你记得我生日？”
　　“我又没老年痴呆！”
　　“哦……”才启未的脸有点儿热。
　　“哦你个头啊，不会说谢谢啊！”
　　才启未本就低着的头更低了，“……谢谢。”
　　文盛偷瞄一旁的男人，忍不住伸手去胡噜他的脑袋，“刚那小男孩儿骑着自行车过来，穿着校服，我猛地就想起你上学那会儿了，愣头愣脑的。虽然人家比你好看多了。”
　　“我就寒碜，让你看了。”才启未掏出绿色的碎屑想顺手扔进垃圾桶，却发现碎屑一角有只盒子，“怎么还有东西啊。”他说着顺手打开，原来是只手表盒子，里面当然躺了块表。
　　“你也是见天儿出门谈生意的人了，别老拿手机看时间，齁儿丢人的。不用谢。”
　　再说什么吧，似乎都矫情。才启未合上了精致的手表盒，“诶行，我顿时觉得傍晚给你买衣服不肉疼了。”
　　“靠！”文盛瞪眼，“有你这么比的嘛！我一块表还不如你买两件儿衣服贵啦！”
　　“我说了，是裤子贵，还有鞋。”
　　“那怎么着啊！我给你脱了！”文盛说着真就上手脱上了。
　　“别闹，你烦不烦啊！”
　　“要不你买的你脱。你过会儿当大爷的瘾。”
　　“滚蛋。”才启未挠着脖子去冰箱里拿烧仙草去了。烦人，他老这样儿，你还不知道要怎么谢他，他就开始讨厌。从小到大都这样儿，他从没有机会说出谢谢你。简直越欠越多。
　　

以身相许呗~~~

乐